田洪波

    又有人在楼前的斜坡路口摔倒了，摔得挺实在的。

    于是，阳台里的他心便也跟着往上一揪。

    自从他搬来此地居住后，这样的场面，每天都要目睹几次，每次，他的心都要跟着往上揪。

    他有时宁愿那摔倒的是自己。

    不过，今天摔倒的这位年纪偏大了一点。他好一会儿没有爬起来！一位年轻女士从旁边经过，顿生恻隐之心，弯腰似询问老者是否需要帮忙。

    他并不能具体听到她说什么。但他有把握，她确是想助老者一臂之力，只是老者并没有接受她的好意，表情痛苦地冲她摆了摆手……

    他盯着老者，他能感受到老者的痛苦。

    老者似乎不大在意陆续经过的行人不断投来的关切目光，依然攒着劲儿在原地坐着。

    这跟年轻人摔倒的确有很大不同，他发现，年纪轻的摔倒后先要迅速四下撒目一番，确信无人过多注意自己后才爬起来，而且，并不急于用手拍打身上的雪土。大多数情况下，往往是一面拐着朝前走，一面再拍打干净雪土。

    现在，老者开始调动全身的力气想站起来。可是，一连两次都没有成功。老者看上去有一些有气无力了。

    他在为老者深深捏了一把汗的同时，更加感慨斜坡路口的滑溜。他有时真希望行人不要走那段路，但他又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它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路口，但它却是这一片几千家机关企事业单位和居民每日通行的必经之路。平时并没有什么妨碍，只是在下雪后，才变得难行。少年儿童的打滑游戏，各种车辆的肆意穿行是造成它难行的直接原因。

    他有时难以想象，斜坡路口两旁的居民不下数百家，怎么就没有一两家行行好事，给它垫上点炉灰沙土什么的？或者干脆出点力气将冰给刨掉？

    看来，这只能是自己单方面的愿望了。

    本来，他今天挺庆幸的，从上午8点到中午近11点这段时间，没有一个人被摔倒过。自从他发现了斜坡路口的难行，他就渐渐失去了写作的兴趣——转而，每天到阳台记录摔倒的人数。他的情绪便也起伏不定。

    他一直闹不准自己是否出于发神经——他实在是太关注它对行人构成的安危了。

    老者终于站立起来了。他看来无伤大雅——要么，他今天可真得在那儿待上一阵了。

    他目送老者远去，直到很远很远，他不禁在心里向自己发问：你什么时候，也能实实在在地摔上一跤？并非只是出于对老者的羡慕，他真的太渴望这一天了。

    可是，他在将轮椅转回房间之前，又打消了这一念头，另一个念头，更强烈地冒了出来——如果有一天，自己真能站立起来的话，就不能仅仅只满足于摔上一跤，而是要实实在在地把那段斜坡路修整一下……一如当初母校的孩子们送给自己这辆轮椅车一样，使过往的行人感受到生活的顺畅美好。

    他为自己的这个念头激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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