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都做了记者的吴文就有种戴着镣铐跳舞的感觉。
自从进入《松乡报》,吴文吴作家每一秒都无不如芒剌背。他每天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当地媒体的网页,像饿狗一样在上面搜寻自己发表的新闻,然后上报总编大人王蒿登记,作为月底的绩效奖金。
如果你爱一个人,就让他去做所不喜欢的工作,那样可使他多学一门求生术;
如果你恨一个人,就让他去做所不喜欢的工作,那样可使他慢性自杀;
吴文就认为自己是在慢性自杀。
他感到自己的文学灵性被那些干巴巴的文字渐渐吸尽,一则八百来字的新闻要花去半天的时间,昔日下笔万言的文学才气像被海都的妖艳而炽热的太阳蒸干,消失得无影无踪。每天坐在电脑前,看着每一个字在键盘上像蚯蚓似的弯弯曲曲地爬出,犹如出土的竹笋那么艰难,就痛苦地回忆起自己孩提时在地里捉棉铃虫时的情景:笨拙、厌烦、枯燥透顶却又万般地无可奈何!
更要命的是,这近半年的时间他的上稿率最低,每个月都悲壮地成为垫底人物,这令其他无冕之王笑掉大牙:丢!还作家呢?!说不尽的嗤之以鼻,只叫吴文吴作家鼻端出火,恨不得撞倒南山平填东海,但细细一思量,自己这条虎躯确实没有发飙的本钱:谁叫你倒数第一呢?
“你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吗?”吴文每见到江城,就舌吐黄连不迭地痛倒苦水,“这是以已之短,攻敌之长,焉能不败?”
江城正襟危坐,洗耳恭听,倾听吴作家被压迫被剥削的阶级仇恨已成为他近半年来的必修课。
教师节后的第一个周末,吴文和婉雪联袂飘飘而至,来到江城的单身贵族寓所。
此时是北京时间十点三十分钟整,江贵族刚起龙床洗漱完毕,就听柴门砰砰地响,吴文在外面叫:“滚起来滚起来,太君查房太君查房,不然剌拉剌拉的有!”随即一个清脆的声音像晶莹的冰球乍裂,说吴文你学小皇军学得倒不错呀!水珠一样的笑声在空中飞溅迸散。
江城一听就知道是婉雪,这样清澈的笑声是人间纶音,在这尘嚣喧上的海都珍洁得犹如天山雪莲,几成绝品,忙整理好衣襟,开门恭迎才子佳人。
吴文一进门就是一番大扫荡,将能吃的东西都尝了个遍,然后惬意地打着饱嗝,像只螃蟹趴在藤椅里,一脸败相地诉说起做记者的种种不堪。
听完吴作家的投诉,江城就给文豪上起了思想政治课:“你觉得自己很委屈是不是?你为什么不反省一下自己呢?从思想深处挖挖不健康的东西?”
“我思想上能有什么不健康的东西?”吴作家的头被敲得一愣一愣地像摇摆的棒槌,不解地看着革命导师,又求助似地瞅了瞅婉雪,见婉雪在那里嫣然而笑,眼神里有几分狡黠和调皮。
“你要她说!”江城一指婉雪,“她在报社与你朝夕相处,比我更了解你!”
吴文书呆此时灵光一现,说:“原来你们俩是合谋好了来打击我呀!”
江城就喋喋狂笑,说:“你小子脑子还有点活络,写新闻还没写成榆木脑瓜,真是天可怜见,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呀!”接着一努嘴,“婉雪,修理他!”
吴文就张开双臂对天一声惨呼:“天亡我也!”
“吴文,你正经点,不要嘻皮笑脸的。”婉雪一脸严肃倒把吴作家唬了一跳,忙说:“怎么啦,你们真要拿我开刀呀?”
“你这样下去很危险,迟早会被炒鱿鱼知道吗?”
“我知道,”吴文痛彻心扉地一声长叹,说,“我对新闻找不到感觉呀,你知道新闻写法和文学写法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要转变过来真的很难。我现在就像鸭子被赶上架,走也不是跳也不是。”
“是你从骨子里没有接受新闻,从心底里排斥它,有着这样的思想,你能做得好工作吗?说到底,你就是还端着一个作家的架子,穿着孔乙已的那件破长衫之乎者也,维护着你做文人的尊严。”
婉雪字字千钧针针见血,吴文脸色苍白地躺在哪里,像只被放了血的大公鸡,浑没有了往日的嚣张气焰。
“生存第一,文学第二。你要把这个问题搞清楚,你不把这个问题搞清楚,就会犯左倾主义的错误!”
江城听到最后一句话忍不住“卟”地一声笑出来,说:“婉雪你真是太有才了,是个做政委的料。”
婉雪一想自己怎么不知不觉中抖出革命术语来,也不禁“咯咯咯”地笑得花枝乱颤,道:“要不是吴文,我还真不知自己有这方面的才华!得,我明天就征兵去,也混个团政委师政委当当!”
“你去当政委,那我就去当团长师长,咱们做对好搭档!”吴文立马厚颜无耻地接口说。
“去去去,少贫嘴,谁要跟你做搭档了?”婉雪染得满面烟霞,“要是谁跟你这个死书呆做搭档,不是气死,就是累死!”
吴文一脸无辜状,说:“我就那么贬值么?没那么悲哀吧?”
“如果你不想贬值,就要两手都要硬:创作和新闻一个都不拉下!”江城江大人继续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吴文,当记者接触的社会面广,在工作中你可以搜集到很多的写作素材么,一举两得,有何不好!再说了,也有许多作家是记者出身呀!不是我伤你自尊,你现在是作家没错,但还不是知名作家,还不能靠写作养活自己。就凭你现在的一支烂笔,要想在海都立足混饭吃,那可是厕所里打灯笼——找死(屎)!过不了几天就要茅厕板上开铺——隔死(屎)不远!知道不,讨饭的叫化都不只一个破碗呢!”
近期江城同志在地摊上淘了一本歇后语的书,有空就捧着啃,结果是幽默细胞成几何级爆增,在与人滔滔不绝中不时插上几句歇后语,逗得对方大笑。在唇枪舌剑的谈判中,江大侠的歇后语往往起着不可或缺的神奇作用,搞得对方身心通爽,一爽就把业务给定了下来,由此江大侠的业务量直线上升,票子“哗哗”地往兜里抖,这令他神气得像闹革命后的阿Q:妈妈的,敢情歇后语也是第一生产力呢!
江城看着吴文的脸像七彩霓虹灯,忽紫忽绿的变幻莫测,就知道此兄台内心里正在翻江倒海,人鬼殊途,全在一念之间,于是又对婉雪丢了一个眼神,婉雪会意,起身给吴文倒了一杯水,放缓了口气,半蹲在他面前柔声说,“吴文,一个不能很好地处理生活与文学的人,很难想象他能写出好的文学作品。在海都,要想以文养文,真是难如登天啊!知道吗?我不想你失去这份工作,有你在,我还有一个照应的人。如果你走了,谁来照顾我?!”
这句话令吴文如遭电击,他呆呆凝视着婉雪那张芙蓉般的脸,以为是在梦中。江城蹦过来猛敲了他一个丁公,说:“你这呆鹅,还不接受婉雪的情意?为了她,你就是死在报社也在所不惜!”
吴文的脸顿时红得像朝阳下的西红柿,那种不期而遇的幸福像钱塘江的潮水在胸中澎湃。同时一股微弱的颤粟从他指尖粼起,像有一只小蚂蚁在血管里和皮肤上蠕动,继而如微波似的一圈一圈地泛漫全身,这使他的心温暖起来,像有一盏明灯捂在怀里。这种温暖坚定了他的信念,吴文抬起了头,迎着婉雪盼切的目光,说:
“那我就戴着镣铐跳舞!”
我戴着镣铐跳舞!
在海都,每个人都戴着几幅沉重的有形或无形的镣铐,在欲望的都市里挣扎、沉浮。有人从地狱爬到了天堂,春风得意马蹄疾。有人从天堂跌到了地狱,苦泪长垂与东流。天堂在彼,海都在岸,欲海在中间,芸芸众生便在这欲海中攀渡。
这是一个没有崇高与信仰的时代。
这是一个没有理想与德行的时代。
当一切都已被镀金,清高与操守便沦为道德废墟中破碎的瓦砾。所以在海都,你不要羞于谈金钱、美女,否则你不是一个极顶傻冒,便是一个患有精神病的疯子。
作家吴文就游走在傻冒与疯子的边缘。
他来海都已有半年多时间,却几乎没想到如何去投入金钱的怀抱,倒是打着理想主义的旗帜,在这个文化沙漠里做着他的文学清秋大梦。
这样的人在海都混生活,不栽跟头老天爷都不答应。
经过江城和婉雪苦口婆心的思想教育后,作家吴文同志的革命意志有所松动。尤其是婉雪朦胧的爱情,更成为摧毁他的糖衣炮弹。他不知道婉雪是什么时候开始爱上自己的。在吴文心里,他一直把婉雪视为天仙。她出身大都市,父母是高知,而自己只是一个从山沟沟里滚出来的小山雀,怎敢对这天仙一般尊贵和美丽的女孩有非分之想?!
书呆吴文其实对这个世界有着极其清醒的认识:在当今社会,无论是友谊和爱情,都得以平等为前提。一旦有一方高出对方太多,那就不可能成其为朋友和恋人。中国与人交往的国粹——门当户对之术,不但没有随着峨冠博带的老祖宗们仙去,反而随着时间的流淌日益发扬光大。
所以当婉雪对他说出“你走了,谁来照顾我?”这句话时,切不亚如美国大兵在小日本投下的原子弹,彻底把吴文给震晕糊了。
看着这个老顽固颇有幡然悔悟之意,江城和婉雪两人贼心大喜,江大款便豪气冲天,这时肚子叽哩咕噜造起反来,此大款便要去“川湘大宾馆”腐败,以示庆祝。吴文不改往日的黄蜂嘴,说:“你以为你是李嘉诚呵,钱多得用不完是不是?那就捐款做慈善事业呀!这样装大佬,是不是太浅薄了点儿?”就把个江大款毒得口吐白沫双眼乱插,直直地瞪着吴文,好半晌才缓过气说:“你他妈真是个老怪物,本人纵横江湖几十年,从来还没有遇到过请人吃饭还要挨骂的!”吴文就喋喋怪笑,抖着身子说:“江城啊,不要穿了几天绸缎裤子就忘记披过麻衣了。想想我们读书时的那个苦,现在过份奢侈就是犯罪啦!”
婉雪见此两人咬得满地鸡毛,忙说:“得了得了,你们去买点菜回来,我亲自下厨。这样又实惠又有意义,行不?”
“唔!像你这样漂亮的女孩,还会做饭?”江城一双眼球瞪得跑出眶外,像两粒弹珠。
“切,你以为我在家里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呀?”
“不是……不是……,我……我认为像你这样的女孩,应该不食人间烟火才是。”
“去!少贫嘴了,快买菜去。”
“行。我一个人去,你们在家里聊着。哈哈……”江城一阵坏笑,哼着反革命小曲扬长而去。
在海都,如果每一个星期能和知心朋友吃上一餐饭,绝对是一件非常幸福、温馨和奢侈的事。票子、车子、房子……这些代表着所谓成功的坐标,早已令这座城市疯狂。亲情、友情、爱情……这些人类情感最美好的东西在金钱与欲望的冲刷中变得苍白和孱弱,如同泡漂在水里一根纤细的芽菜。
这天他们三人到又快活谷去玩了半天。吴文旧地重游,想起半年多前江城带着自己和丽娟、叶岚游玩的情景,不禁感慨万千。岁月如河,半年前自己是个一穷二白的山沟穷小子,现在竟然成了一名记者,而丽娟、叶岚则成了工人。记者,工人,这曾经是多么的辉煌和充满满诱惑力的名字啊,而海都,这个披着七彩斑斓衣裙放荡的城市,却像魔术师一样改变了千千万万人的生活轨迹。
也许,海都还是一个成就梦想的城市吧!
对于理想主义者吴文来说,要想他冷淡文学而热心于新闻,就像要守财奴丢掉金子去捡瓦砾。虽经江城和婉雪的洗脑,但要此文豪缴笔投降,比金兀术金蛮子“撼岳家军难”容易不了多少。
次日周一上班,《松乡报》开编辑例会,王大总编嘴叨“大中华”,一张狮子口喷云吐雾像张思德叔叔烧砖窑,只熏得几个美女娇喘连连,其他靓仔也跟着大吸特吸免费“二手烟”,编辑部里一时仙气缭绕,众人大气也不敢出,提心吊胆如履薄冰,又不知哪个先挨枪子。
按照既得经验,每次编辑例会无一成为斗争批判会。其中尤以顽固分子吴文挨枪最多。吴文吴作家高贵的自尊心起先是鲜血淋淋惨不忍睹,但时间一长就习以为常渐渐麻木,后来居然练得一身金钟罩的好功夫,在枪林弹雨中如入无人之境,刀枪不入,这令婉雪极为讶异。
“吴文,下个月你有什么打算?作为一个作家,总不能一直垫底吧?这可与你的作家身份不符哦!”王大总编斜靠在沙发上,冷眼而觑吴文豪。
“这个……这个……我确实很惭愧。我想改变一下采访策略,专门去做社会新闻,写一些深度报道,您看……怎么样?”
“那好!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如果采访社会新闻还不行,那就请你另谋高就。我这里不是养闲人的地方,个个都是凭本领吃饭!有本领就混下去,没本领就走人。我现在非常怀疑你的水平,只怕是浪得虚名!”
婉雪担心吴文的书呆子气会马上发作,谁知此文豪竟淡淡一笑,说:“王总,我是一颗红心两种准备,到时不用您开口,我会自动离开。”
婉雪总算松了一口气,暗想自己和江城的口水没有白费。为了表彰该同志的进步,婉雪决定下班后上大排档犒劳一下吴文。
这时他俩的关系已若隐若明,那层美丽的薄纸虽然昨天被婉雪点破,吴文却没敢去接收这束火红鲜艳的玫瑰:爱情需要条件!但他吴文没有任何条件,譬如说车子、房子、票子什么的。虽然他知道婉雪绝不是一个虚荣爱奢华的浅薄女孩,但在海都的这半年多时间,吴文已深切地感受到金钱有着多么大的魔力!自己一身赤贫,哪有本钱去追求奢侈到极顶的爱情?这使他内心深处相当自卑,唯恐这份爱情伤害了自己。
自从到报社上班后,为了工作方便,吴文就离开了江城住的海都三十一区,在松乡镇政府附近租了间房子,真正地过起了江湖夜雨十年灯的漂泊生活。
海都的关外与关内,被几道检查站硬生生地将一块血肉相连水乳交融的土地分割成两个世界:关内的人可以自由出入,关外的人要进关内必需要个捞什子边境证。当年那个在海都找不到工作的流浪东北女诗人,以其特有的尖刻辛辣嘲之曰:边境证,有如颁发男人之嫖娼证焉。有证可乱嫖之,无证嫖妓则严惩之!
2001年时候的松乡镇,只能用“脏、乱、差”来形容之。这情形,就像一个一夜发了横财的乡下穷汉,用浑身的臭泥巴沾满了钞票招摇过市,令人厌恶又羡慕。
但海都的夜晚还是美丽的,哪怕只是在海都的关外。
江城和婉雪走在松乡镇最繁华的兴贸大路上,白天的炎热已被海风吹散,就像天空中揭去了一层锅盖。习习的晚风弯弯曲曲地透过楼丛与树隙汇过来,使海都的夜一片清凉。然而无数的灯火像煮沸的星星从天上散落,它射发出暧昧而炫眼的光芒打破了这夜的清爽与和谐,无穷的华丽背后飘荡着浮躁与淫糜的气息。身边不时有穿得破绽百出的妖艳女郎神秘地出没,干着人民所不容的罪恶勾当,那低廉粗俗的香水味随风漫溢,正如这个城市俗不可耐的脂粉气在暗影中悉悉燃烧,炙烤着一颗颗充满着欲望和躁动的心。
他们转身来到一条小街,这里全是摆摊做小吃的,坊间叫做“小吃一条街”,也是城管皇军常扫荡的地方。江城和婉雪来到时,只见整条街上凌乱地摆着餐桌,山南海北的方言叽叽喳喳此起彼伏,乱哄哄地像座鸟林。光了膀子的大老爷儿们围着桌子推杯换盏,脸红脖子粗地划拳饮酒。婉雪见状摇了摇头,觉得此处乃是非之地,拉起吴文的手刚要离开。忽然街头的北端起了一阵骚动,一帮穿着灰色制衣的彪形大汉手持钢管像群日本浪人似的冲闯进来,遇摊就砸,逢人便抓,其势犹如虎荡羊群,威不可当。一时间只听乒铃乓啷的响,满街鸡飞狗跳,有胆小的女良民吓得直声尖叫,比蹦迪时还要疯狂。几个胆大包天的男性义勇军刚想申诉几句,一顿棍棒如雨点落下,只打得鬼哭狼嚎。有的更是被城管英豪捉住四肢,像扔麻袋似的一忽悠,就忽悠到收容车里去了。
吴文久闻城管神勇,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与自己老家的那些村干部大概是张飞打吕布——有得一拚。吴文豪想起村干部就想起自己被欺压被剥削的阶级仇恨,不禁血往上冲,挣掉婉雪的手,使一个“八步赶蝉”式,舌绽春雷大喝一声:
“给我住手!”
那帮城管正打得顺手,蓦听得一声大喝,犹如晴天起了个霹雳,一时倒真给震住了,停棍歇拳地看着这路神仙。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此人瘦瘦仃仃像棵营养不良的树苗,且还戴副眼镜。众城管个个火眼金睛,一眼就瞅出此人乃是个未得道的小妖,不足为惧。
“你,是干什么的?”
一个胖墩墩的光头太君手擎香烟,挺腰叉肚地问吴小妖。
“我?我是个记者!”
“哈哈!记者,什么记者?该不是人民日报和新华社的记者吧?怎么光临这个小街小巷了?”
光头太君说完仰天大笑,其笑声如长雷滚滚不绝于耳,足见此人内功深不可测,实乃非凡之人。
“我是镇《松乡报》的记者。民以食为天,你们这样做太过霸道,我要曝光你们。”
“丢你老母!我曝你个头呀!哪来的假记者,给我逮回去好好审问!”此太君一听吴文自报家门,就知道此人是个屁打工仔而已,于是一个虎跳,扯手一耳光,刷在吴文脸上像放电光鞭似的响,后面几个城管狼虎拥上,把云里雾里的吴文塞上车,继续围剿小商贩子。
婉雪目睹这一幕,只吓得魂飞魄散。忙挤上去前去,说:“你……你们……怎么随便抓人?”那个脑门涂猪油的光头扭脸一吼:“到一边去,小心我也把你给抓了!”
婉雪暗想这帮太君什么事都做得出,只好退到一边,自己要是也被抓进去,那可连一个报信的人都没有了。慌急之中想起江城,忙给他打电话。
江城这时正和一个同事在福安“天天”沐足城里按摩逍遥快活,和按摩小姐聊得口水横飞,手机蓦然震动,咕嘟一句“真他妈扫兴!”拿起一看,竟然是婉雪的,忙对按摩小姐竖起食指“嘘”了一声,笑吟吟地道:“是婉大记者呀,有什么指示?”
“不好了不好了,吴文又被抓了!”婉雪在电话里带着哭音说。
“什么?”江城“腾”地一下座起,吴文怎么又被抓了?
听完婉雪的报告,江城哭笑不得。暗道这个书呆子呵,你是逞的哪门子英雄?又不是央视焦点访谈的记者,管这些闲事干吗?这不是成心找抽么!想起昨天此作家说什么“戴着镣铐跳舞。”想不到一语成谶,忙打的赶往松乡城管队进行交涉。
吴文是被《松乡报》总编王蒿领出来的。
吴文被带到松乡城管队后,那个光头太君说你个细仔,把你的记者证拿出来看看,要真是假冒记者看我怎么收拾你!
验明证身无误后,光头太君哈哈大笑,说大家都是自己人自己,一场误会一场误会呵!我跟你们老总王蒿熟得很呢!于是打电话叫报社来领人。
“我丢,社会新闻还没跑到,自己倒成了社会新闻!”王蒿王总编把吴文从城管队领出来后,黑着脸一阵猛克,克完后又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说吴文你真是个活宝啊!
于是“活宝”又成了吴文在报社的另一个大号。
吴文的所作所为,又使江城深切地想起飘在茫茫内蒙草原上的祝涛,他感到两人的性情是如此相近,然而自1999年11月25日与祝涛一别,从此关山万里,音讯渺渺。每当笙歌离萧过后的孤寂,江城总是牵肠挂肚地唤呼祝涛:
涛哥,你找到马丽芳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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