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婉雪吗?”大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里塞满了悲伤。想不到仅仅半年的时间,病魔就将一个健康美丽的女孩摧残得不成人形。叶岚和丽娟握着婉雪的手,轻轻地呼唤着:“雪!雪!我们是阿娟和阿岚呀,睁开眼看看我们好吗?”
“这是在哪里?”在昏迷中,婉雪的眼前飘浮着一团迷濛而晕黄的光芒,这光芒仿佛有一股神秘的磁力,将她微薄的意识凝聚在脑里,然而她感到太过疲惫,她残存的精神一点一滴地消失在无艮无涯的黑暗里。就在这时,在那团微茫的光里传出隐隐的呼唤声,“雪……”“雪……”
这呼唤是那么熟悉,那么亲切,她透着一股浓浓的亲情,如一缕温暖明亮的阳光,穿透死神的黑幕,将婉雪从混沌中拉了出来。她轻轻地“咦”了一声,终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先是一片模糊,几个人影围在身边。接着耳边有人说道:“醒了,雪醒了……”
那声音喜极而泣,有几滴泪落在她脸庞上,温温润润的,犹如甘露滴灌进枯焦的心叶,婉雪的生命之树又慢慢绽开了一枚绿叶。
“岚……怎么是你们?”当婉雪看清是江城、叶岚他们时,不禁有惊有喜,苍白的脸上现出淡淡的红晕。
“雪姐,我们太想你了,所以就过来看看了。”叶岚心中含悲,脸上却在笑。她轻轻摩挲着婉雪的额头,柔声慢语,“雪姐,你答应过我们的,答应过做我们的嫂子。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我来世……一定还做你们的姐妹,做……你们的嫂子……”婉雪的嘴角漾出一丝凄婉而恬淡的笑。
“不!”叶岚的声音在微微发颤,“我们不能没有你,吴文更不能没有你。你看……”说到这里叶岚再也忍不住哽咽了,“你看吴文瘦得不成样子了。”
一行晶莹的泪水从婉雪的眼角滑落。她缓缓地把眼光投向吴文,里面充满依恋和爱怜。“你怎么这么傻!”她喃喃地说。
“为你,我宁愿傻一辈子。”吴文弯腰轻轻抱住婉雪的头,“希望我们的爱能创造出奇迹,让你好起来。”
婉雪来回轻摩着吴文的头发,断断续续地说:“我的……时间不多了。我走了以后,你要……要坚强起来,好好地……活……活下去。”
“不,你不要离开我!”吴文心痛如割,泪水像溪流一样在脸上横流。
“听话……别哭……”婉雪的声音越来越弱,“我不喜欢你哭的样子。”喘息着休息了一阵,又说,“背诵一首诗给我听。普……普希金的那……那首《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吴文放开婉雪,抹了抹满脸的泪水,凄声说“我背给你听,以后我天天背诗你听。”婉雪幽幽地叹息一声,说:“要是那样就好了。”
她闭上眼睛,耳边响起吴文低沉的声音: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不要悲伤不要心急
忧郁的日子里须要镇静
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
心儿永远向往着未来
现在却常是忧郁
一切都是瞬息
一切都将会过去
而那过去了的
就会成为亲切的回忆”
是的,一切都将会过去,一切都会成为亲切的回忆。婉雪的思绪又慢慢坠入到那片混沌之中。
她仿佛徘徊在无艮的旷野之中,没有风声,没有鸟迹,到处荆棘丛生,黑沉沉的天幕上只有几颗廖落的星星在孤独地闪烁。远处不时有隐隐的狼嚎传来,犹如从九层幽冥中恶鬼发出来的长啸,勾魂摄魄,令婉雪遍体生寒。她感到极度的恐惧,想找一个有温暖、有阳光的地方躲藏起来,远离这黑暗和寒冷,然而她的双腿好像被磁铁紧紧吸住了,一步也迈不开。这时各种形象和幻想的鳞片接踵而至,它们飘飘忽忽,断断续续,既熟悉又陌生,这令婉雪更加迷惑,仿佛穿梭在前生与来世之间。
婉雪的梦境变幻不停,就像一卷被损坏的电影胶卷,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她不知怎么又到了海都。依然是在南门关前,天依然淅淅地下着细雨,然而马路上却人流如织,每一个人都行色匆匆,神情木然,双眼呆滞,目不斜视,仿佛前有勾魂使者,后有追命恶煞。马路右边那幅巨大的广告牌,像半边山峰耸在空中,那句著名的口号“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鲜红得像涂了血,在雨中发出耀眼而妖异的光芒。她裹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举目搜寻,找不到一张熟悉的面孔。陌生的城市让她惊惶和害怕,就像一只兔子惊惶失措的站在收割后的麦田里,是那么的无依无助。
不知什么时候,一个膀大腰圆的出租车司机好像凭地冒了出来。操着一口的湖南话:
“靓妹你要去哪?我送你我送你。”
婉雪吓了一跳,此人光头锃亮,一脸横肉,依稀在哪见过,但一时间又想不起。迟疑间那人伸手来拉她的密码箱,婉雪连忙说:“不要你送!不要你送!”
“不要紧不要紧!我把你送过去好了,很快的。”湖南司机像蚂蟥吸血似的盯上来。
婉雪惊慌地后退躲避,不料撞在一个人身上。回头一看,竟然是吴文!
“吴文怎么在这里?”她想,倏忽间,她忆起与吴文的初识就是在这里:南门关,永远的南门关!这里有她的伤痛,有她的梦想,更有她的爱情!
一丝冷风透帘而入,像根冰冷的铁丝抽在她的头上,婉雪的神智一下又清醒了,她清楚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处在生与死的边缘。生的光明将尽,死的黑暗已来临。
死亡并没想像中的那么恐怖,也没有那么痛苦。生命在死亡面前就像一朵衰败的花,在时光的消磨中逐渐地枯黄、凋萎,然后随风飘落到水面。她随波荡漾着,渐行渐远。当水起漩涡,它便被吸卷进去,一点一点地向水底沉落,沉落……
……光明如抽线似的一丝一丝地抽去,而黑暗在一寸一寸地地於积加厚,竟至于埋到了她的胸口。她知道一切行将结束,一切将无可挽回。
“雪儿……雪儿……”
在昏迷中她听到了母亲撕心裂肺的呼喊。可怜的母亲白发苍苍,她张着双臂,对着上天无助地号泣。
“妈妈……妈妈……”她也在心底里呼喊着,她知道自己已发出不了声音,只是嘴巴在微微地翳合。但是她的思绪还在不停地翻滚:
“我没有兄弟姐妹,我死了我爸爸妈妈怎么办?谁来照顾你们?”
“我可怜的父母,你们含辛茹苦地把我抚养大,为我付出了一切,把生命烧成了灰烬,可我没尽一点孝心,就这么走了。我是一个不孝女,你们恨我吧,恨我吧!恨得越深越好,恨得麻木你们就不会伤心了。”
“是的,我今生不能报答你们了。如果有来世,我还做你们的女儿,把所有的恩一起还了。”
于是那种悲伤欲绝的情绪和彻骨的愧疚从每一孔毛孔里渗出,它像冰凉的海水一样包围着她,要将她淹没。
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无可凭依地一寸一寸地往黑暗深处坠落,那黑暗似乎永远无底,永远不可抵达。她知道这是通往死亡的路,这条路的终端便是传说中的另一个幽冥世界。
“难道我真的就要死了吗?”她的意念细若游丝,然而她的心里充满了对生的依恋。
“文,亲爱的文!”她又想到了吴文,“我好舍不得离开你!我走了你怎么办?谁来照顾你?”
她依稀还记得自己与吴文构筑的幸福生活:吴文写作,卖小说;婉雪当记者。俩人生一个孩子,把双方的老人都接过来,一家人和和美美的生活在一起。日子也许有些清贫,但只要有爱在,有亲情在,清贫一点又算得了什么呢?至于房子,可以住在南京自己的家里。在城里呆腻了,便回吴文的乡下老家去。
“等我们老了,便回乡下隐居。那里山青水秀,人性淳朴,远比住在大城市舒服。我们盖几间青砖瓦房,种几分菜地,喂几头猪,养一群鸡鸭,挖一口鱼池,过一种自给自足逍遥自在与世无争的生活,那该多惬意!”
吴文的世界永远是那么单纯和透明,有时甚至有些天真,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对世事懵然无知。
“你根本不适合打工。”吴文每次受气或被愚弄后,婉雪就这样说,“打工的世界尔虞我诈,你应付不了。你只适合躲在小楼里做学问,做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人。”
“可我不打工只能在家里受穷。我宁愿受人的气,也不愿受钱的气。”吴文书呆式的语言时时透着睿智慧和辛酸。
“文,没有了我,你会受更多人的气,以后你的写作怎么办?”
那个消瘦忧郁的面孔突然像太阳般在她脑里腾空而起,将她的体内照得通红,黑暗如滚汤泼雪般消退,她一下完全清醒过来,睁开双眼,面上也显出了少有的红晕。
“雪姐醒了!雪姐醒了!”丽娟喜出望外地低呼起来,她一把把婉雪的头拥在胸前,泪落如注。
一股亲情像温暖的泉水一样漫上来。婉雪也轻轻回拥住了丽娟。“不要伤心。”她安慰道,“一切都会过去的。”
众人都围了上来,眼里都含着欣喜的泪。然而吴文的心却在一阵一阵地发冷,他知道这是婉雪的回光返照。
大家的眼光都牢牢地盯着婉雪,好像害怕她突然间消失。婉雪的父母更是激动得语无伦次,只是一个劲地淌眼抹泪。
婉雪知道自己残留的时间不多了,她深情地注视着每一张面孔,仿佛要镶刻在她的每一根神经上。
“文,”她微笑地看着吴文,“这久你没有写书了,等我好了就抓紧时间写吧。”
吴文知道这是婉雪给自己的遗言。他知道婉雪的良苦用心,她不敢说那些生离死别的话,唯恐伤了父母。然而他却听得懂,因为他是她的爱人,他们的心息息相通,每时每刻,每时每刻!
“放心吧雪儿,我会好好地写作,出书,卖剧本,用稿费赡养老人。以后我就是两位老人的亲生儿子,我会照顾他们的一切。”
吴文深切地知道,婉雪担心她父母的晚年。老年失女老来无依,这是何等的凄凉与悲惨?当婉雪离去,只有自己是她父母的依靠了。
婉雪听完吴文的话,幽幽叹息了一声,说:“文,辛苦你了!这辈子我欠你的。假如有来生,我还会嫁给你。”
“不,没有你,我活在这个世界上索然无味,毫无意义。”吴文拉着婉雪的手泣声说。
“别说傻话。你还有父母,还有江城丽娟他们,还有你最忠爱的文学。你前途光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说完又扭头看着丽娟叶岚,微笑着道:“今生能跟你们做姐妹,是我的福气。我走后,你们多多照顾吴文,他是个书呆子,除了写作,什么都不懂。”
丽娟和叶岚的喉咙哽塞着,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使劲地连连点头。
“江……江城……”婉雪虚弱地叫了一声。江城连忙挤过去,婉雪又把眼瞅着“老鼠”和“冬瓜”,两人会意,也走到她的枕旁,低低叫了声:“雪姐……”欲言无语。
“你们总算熬出头了。看到你们事业走上正轨,我真高兴。”婉雪叹息了一声,又叮嘱道,“以后吴文,就拜托给你们这帮兄弟了。”江城流泪道:“不,你没事的。吴文不能没有你,我们也不能没有你。”
“我也好想一直陪你们走下去,可老天嫉妒我。”又对吴文说,“抱着我。”
吴文把婉雪拥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泪像断线的珍珠往下落。
“别哭。”婉雪抹去吴文的泪,说,“你还记得网上的那句话吗?”
“记得。”吴文哽咽着,“鱼说:你看不见我在流泪,因为我在水里;水说:我知道你在流泪,因为你在我心里。”
“我死了,我就是你水里的鱼。”
“不!雪……雪……你不要……不要丢下我……”
“宝贝,记住我们下辈子相约……”
婉雪转眼哀切地望着父母,细声道:“爸,妈,恕女儿不孝,不能赡养您二老了。你……你们……放……放心,吴文他……他会……”声音越说越低,越说越低,接着头一歪,在吴文怀里瞌目长逝,两行清泪从眼角里缓缓淌下来。
众人顿觉天塌地陷。婉雪的父母顿时晕死过去;吴文抱着婉雪,两眼发直,一动不动,像遭雷击似的变成了白痴。叶岚和丽娟伏在婉雪身体上嚎啕大哭。江城、强子、雷军三个男人强忍悲痛,去救婉雪的父母。病房里顿时乱成一锅粥,幸亏护士来了,忙将婉雪的父母平躺在地,狠掐人中。婉雪的母亲先是幽幽醒了过来,有气无力的低哭了一声:“我的儿啊……”又伸出手去抓老伴,喃喃地说:“他爸,你可要挺住啊……”护士看惯了生离死别,见此情景也不禁落下泪来。
这一夜大家如同在炼狱中度过。到天亮时,江城无意间朝吴文的脑上扫去,惊叫一声:“吴文,你的头怎么了?”
大家不约而同去朝吴文头上看去,俱身体一震:
吴文一夜青发如雪!
叶岗的泪又止不住流下来,她上去紧紧抱着吴文,哽咽着不能出声。
吴文双目呆滞,眼神空洞,身如泥塑枯木。江城怕他憋出事,忙推醒他。吴文如梦方醒,看着宛若睡熟的婉雪,竟感觉不到悲伤,他的神经早麻木了。
在众亲友的主持下,婉雪第二天就火化了,嫁雪的父母经不住这惨重的打击,病倒卧床不起。
江城一边照顾着吴文和他的岳父母,一边又担心工厂的事,弄得心力憔悴。这天晚上,吴文对江城说:“你们回去吧,工厂里丢不开。”
“可你和伯父母这个样子,我们怎么放心得下?”
“没事的,我来照顾两位老人。”
“要不我把丽娟和叶岚留下来吧。”
吴文摇摇头,说:“不用,这边还有亲戚,有什么事他们会照顾的。”他已瘦得像一片纸人,仿佛随时都可被一阵风吹跑。
“我还是放心不下。要不我把伯父母他们接到海都去,换个环境也许会好些。”
吴文凄然一笑,说,“他们不会去的,你就别费心了。”
江城见吴文如此坚持,只好作罢。次日早晨,便和吴文、婉雪父母洒泪作别,一行人飞回了海都。
从南京回来后,江城就沉默了许多,常常独自一人徘徊到深夜。叶岚知道他在想婉雪,想吴文。这让她心痛,她所能做的,就是给江城无限的爱与温存,让他受伤的心得到些许慰籍。
江城每天都要给吴文打几个电话,有时候俩人在电话里一句话也不说,就那么相对无言,一切尽在不言中。
婉雪头七的那天,江城给吴文打电话,先问了二位老人的情况,吴文说婉雪的堂姐在这里照顾,二老的身体已恢复了许多,只是情绪还十分低落。江城叮嘱说你要好好孝顺二老,晚年丧女,人生最大不幸啊!吴文说你放心吧,我会把二老当我亲爹亲妈来孝顺。江城又问吴文近期有什么打算。吴文道:“我要赶快把那写书完,用书来祭奠婉雪。”
“是《谁无歌的城邦我的青春红颜》吗?”江城问。
“是的,只有八万多字了。可惜没有雪陪我写完了。”吴文的声音在颤抖。
“好好写吧,就是对婉雪最好的纪念。你要挺过来,婉雪在看着你。”
是的,婉雪在天上看着我,她不曾离去。吴文也常痴痴地这样想。
他怀疑这半年多是一个长长的噩梦。噩梦醒了他的婉雪还会回来,和他一起写作,一起唱歌,一起散步,一起做饭……一切的一切都依然如旧。
然而当他从幻想中清醒过来时,他知道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真切切的,他的婉雪永远回不来了。于是他不停地拨打婉雪的手机,急切地渴望着那端出现他最爱的声音,然而手机总是传出“您拨打的手机不在服务区。”这时他的泪便又淌下来。
为了麻醉和解脱对婉雪刻骨的思念,吴文开始续写《谁无歌的城邦我的青春红颜》,他夜以继日地苦写,一个多星期后,他把余下的8万多字写完,全书25万字终于完稿。
他把书稿打印了一份,来到婉雪的坟前,一边烧书一边说:
“雪,没有你帮我看稿了,我只有烧给你了,你在那边帮我看看吧。这书……是……是我们两个人的心血……”与婉雪相聚的一幕幕涌上心头,往昔的甜蜜与幸福更是加剧了现在的悲伤和哀痛。他再也忍不住抱着婉雪的墓碑嚎啕大哭。
这是他几个月来的第一次纵情喧泻。在婉雪病重时,他不敢大哭。在婉雪离去后,他更不敢大哭:他不能让失去爱女的两位老人跟着自己伤心欲绝!他硬扛着所有的悲痛与不幸,这令他难于呼吸。就像一只负重的蜗牛,艰难地爬行着,可不知什么时候那枚坚强而脆弱的外壳会被压得粉碎。
当他把书写完,当他把书稿烧给他亲爱的婉雪,吴文陡然觉得自己被掏空了,三魂七魄五脏六腑一无所有,只剩一幅空壳。当书稿化为灰烬,这半年多的於积终于喷薄而出,他再也支撑不住哭倒在地。
一个多月后,吴文的小说《谁无歌的城邦我的青春红颜》被南京一家影视公司看中,以20万元买走版权拍电视剧。
吴文把这20万元悉数交给婉雪的父母,跪下道:“爸,妈,儿子身心疲惫,想出去休养一下。”
婉雪的父母看着满头白发的吴文,不禁双双垂泪,抚着他的头泣声说道:“儿啊,苦了你了!你出去走走吧,这钱我们帮你存着。”
在两个多月后,在南京的一个小寺庙里,多了一个叫“了无”的僧人。
每在夜深人静时,这位僧人就对着寂寂虚空,低吟着那首《摸鱼儿·雁丘词》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这僧人不是别人,正是吴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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