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崇德

    苍茫的非洲大地，到处都有追杀的背影。这就是我们的原始生命。

    天还没亮，狮子已经从饥饿中苏醒过来。睁开双眼，环视四周，平坦坦的荒地仍融在灰暗的暮色中，天地一色，分不清哪是天与地的裂开处。附近那棵光秃秃的木棉树上，有与它同样饥饿的老鹰在呻吟。已经三天没有猎物到口了，饥肠辘辘。这时，狮子就想起羚羊那可爱的身躯来，肥墩墩的腰身，跳动不已的双耳，像两条游在岸上的鱼，活灵活现，还有那只小尾巴，花簇一般，煞是诱胃。多么可口的美餐呀！刚才在梦境里，狮子有过一只羚羊，它正在肆无忌惮地撕皮、吞肉、啃骨子，几只秃鹰围在它身边打圈儿，抢吃些残羹冷炙。

    狮子老了，但还能行走，只是捕杀的动作有些迟钝，耐力也大不如从前了。想当年，它一天最多可以追吃七只羚羊，被追吃的还有羚羊小生，岁月不饶人呀，现在差多了。狮子张开那张多日未沾血腥味的大嘴，像是打了一个呵欠，然后缓缓地爬起来，用力摆动着身上的尘埃。

    暮色已被时间老人的画笔涂淡，白色的成分厚重了许多。

    狮子迈着稳健的步子走出自己的栖息地，来到附近的木棉老树边做了一下爬树动作，立刻引起了树上那只饥饿秃鹰的关注。秃鹰“哇”的飞走了，留下一片光秃秃的枝干在摇摆。狮子开始在这片荒地上奔跑起来，跑跑停停，停停跑跑，惊得荒地一片恐慌。这是狮子每天要做的第一件事。

    暮色已完全被白色所取代。天开始泛蓝。不久，太阳也就缓缓从天边爬出来，把这非洲荒地照得有些颜色。完成了所有的热身动作以后，望着天边那通圆通圆的太阳，狮子想，今天该会有个好收获了吧。

    然而，天地间所共有的暮色并没有让非洲一角的羚羊感到安详。羚羊只是惊了又睡睡了又惊地做着这里的生存梦。它需要冲出这个季节，在体力和耐力上。走过冬季，青草绿叶就会在它的眼里生长，然后融进嘴里，饱入胃中。

    羚羊其实不算老，只是后脚带了点伤。是过河时被鳄鱼咬的。在这样的季节，行走不便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这让羚羊感到不安。可以说，这些日子的分分秒秒，羚羊脑中都保留着狮子的那张血盆大口。就在前天，一只老羚羊因为体力不支，落入了狮子口中，那叫声虽只有那么一刹那，但却深深嵌在这只羚羊脑海里。

    几个同伴还在半梦半醒地躺着，羚羊已经用它负伤的腿支撑起了自己瘦小的身躯，尽管很痛，但它需要做热身运动。因为，黎明快来了。对这只羚羊来说，黎明前的热身，是为白天的死亡竞走取得胜利所做的准备。好几次，它都是靠耐力从狮子嘴里逃脱的。它知道，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这些。它希望自己今天能同昨天一样，安全地度过这个季节的每一个白天。

    经过几十分钟的黑夜漫舞，羚羊觉得自己已经适应了这种痛苦。羚羊的伤脚在流血，像天边的朝霞一般。

    当朝霞涂满非洲大地时，这里已是一派生机。斑马、野牛、鹿和羊，互不为食的动物开始聚集在一起，共同面对来自狮、虎、豹、狼等动物的威胁。

    躲过了一场追杀后，下一场追杀会冷不猝防。

    羚羊正在争分夺秒地吃着这里败黄的野草。树林里放飞去一只鹰，哇地一声，朝天空中飞去。草坪里所有的食草动物，包括马、牛、鹿都在恐慌地往前奔。一切都显得杂乱无章，尘土飞扬。

    一个个生命的集合体被那只老狮子驱赶得支离破碎。生存旋律在非洲这块荒野上每天都演绎着，现在正是开始。

    狮子盯着一个跳动的集体紧追不舍。那里正有受伤的羚羊。

    再坚持一会，我就可以大功告成，美食一顿了。饥饿的狮子边追边想。

    羚羊不老，但毕竟带伤，几个回合的追杀已经让它有点力不从心了。虽然自己尾随在这个跳动集体的后面，羚羊毫不放弃。羚羊的坚持，没有改变它致命的创伤。羚羊感到自己的脚像跳断了一样，于是，羚羊开始环跳着，想改变自己求生的方向。羚羊想不到自己这一跳，却跳进了生命的尽头。

    狮子咬着羚羊的脖子，将羚羊绊倒在地。羚羊看见了自己的敌人，就在眼边，那是一双毫不留情的眼睛。

    羚羊企图告诉狮子：放我下来，就一会儿，让我再吃一口草，然后死在你嘴里。

    狮子似乎听不懂羚羊的话，紧了紧嘴，牙齿深深地扎进羚羊的喉管。

    羚羊绝望的眼睛里，有两滴泪在浮动……

    刘市长多想再看一会儿赵忠祥嘴里的“狮子和羚羊”。他的司机却在楼下按喇叭。开会的时间快到了，全市厂长经理会议正等着刘市长做报告呢。

    刘市长决定不说别的，就说狮子和羚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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