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发夹上的眼泪-青龙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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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国平

    有一条河,很窄,窄到河这边放屁,对面便能听到响声。

    河上有架桥,很古老的木桥,三个人走在上面,桥身便摇晃。所以不能称它为一座桥,只能叫一架桥。

    河和桥都无名,有名的是桥边的铁匠铺和铺里的铁匠。铁匠叫石憨,膀大腰圆,如一座铁塔。其实铁匠一点也不憨,铁匠是小城鼎鼎有名的能工巧匠,能打造出绝顶的好剑。那剑叫青龙剑。剑面上本无龙,但剑身一闪,便有一条青龙在飞舞。

    拿一根鹅毛,顶顶轻顶顶细的鹅毛,朝剑锋上一吹,鹅毛仍在飘,但一片鹅毛却成了两片。

    铁匠很少开张,很多时间只是悠闲地望街上的行人。铁匠的手艺是祖传的,铁匠的先人打造的宝剑以前是送往宫内的。宝剑不是普通的剑,要的是天价,所以很少有人问津,除非碰到真正的剑客。

    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你莫要铸造普通的剑,坏了祖上的名声。铁匠记得老爹临终前的叮嘱,所以拒绝铸造一般的剑。

    那年代兵荒马乱,民不聊生,物价涨得如“钻天猴”,谁还有钱打造宝剑?日子很潦倒,已三年多没人买剑了,铁匠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也有人来要打造这的那的,铁匠一律摇头,摇到最后摇得老婆面黄肌瘦,大腿浮肿。

    打几把上等的菜刀不是小菜一碟?总得过日子,换几把米吧。老婆劝,铁匠不听,头摇成拨浪鼓。

    老婆饿得实在撑不住,要改嫁,铁匠只呵呵一笑,用笑脸把老婆送出家门。

    有人从东北来,说,东北沦陷了,百姓死得惨啊。来人说,鬼子官身上都佩一把东洋刀,那个锋利哟。来人抬臂做一个砍头的动作说,同胞死得惨啊。来人说着说着便哭了,泣不成声。

    铁匠双眉拧在一起,却又笑了。来人问他笑什么,铁匠说,东洋刀再锋利也不比青龙剑。来人说,可东洋刀照样砍人头,砍同胞的人头啊。铁匠的眉头上隆起几道丘,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铁匠依旧站在门前望来来往往的人流,照样寂寂寥寥地过日子。铁匠在等,等真正懂剑的侠客。

    铁匠没等来侠客,却等来了一场雪。1938年的雪来得格外早,刚刚入冬便铺天盖地。纷飞的大雪还没停息,城外便响起了隆隆的炮声。等炮声渐渐平息了,铁匠看到了一个可怕的场面。铁匠看到一群穿黄皮的鬼子在追杀一个人,清清瘦瘦的一个学生。学生被按倒在地时,鬼子官高高地扬起那把东洋刀。喀嚓,东洋刀落下去,铁匠紧闭双眼,仿佛那刀落在自己脖子上。

    铁匠再睁开眼,看到洁白的雪地上留下一滩殷红。铁匠哭了,抱着铁锤呜呜地哭。

    铁匠开始喝酒,喝得很凶,常常醉烂如泥。铁匠难受,只有喝酒。酒能让人醉,能让人什么都不想。

    这天,铁匠又在铺里独饮,已经半醉时进来一个人,也很清瘦,仿佛那天被砍头的学生。

    那人问,我也很寂寞,陪你喝一杯?铁匠说,请便。清瘦男人便坐下,喝。铁匠只喝酒,不说话,间或唉声叹气。

    外面突然闹起来。铁匠伸脖子看,看到两人在追打一个人。追人的人很矮小,被追的人很粗壮,有两道浓眉。可被追的浓眉男人躺在地上,任人拳打脚踢。

    铁匠想起身,被清瘦男人按住。清瘦男人说,莫管他,那人我认识,其实他有一身功夫。

    啊呸!铁匠气呼呼地吼,总是躺着挨打,一身功夫有屁用!

    清瘦男人嘿嘿地笑,笑完了满满地又饮一杯酒。

    铁匠半夜醒了,脑子里又浮现街上的情景。晃来晃去便晃到清瘦男人的脸上,铁匠回味着他高深莫测的笑,脸上突然一阵烫。铁匠依稀记得那人的眉宇,那人眉宇间流露出一股豪气。

    天刚亮,铁匠便站在门边,他知道清瘦男人还会再来。果然人来了,清瘦男人说,我要剑,要能斩鬼头的青龙剑。铁匠问清瘦男人有无要求,清瘦男人说,我不是主人,具体标准需跟主人当面谈。

    铁匠便跟清瘦男人去了,走进一望无际的枣林。出来一个人,铁匠愣了,正是那个浓眉人。铁匠明白了,因为铁匠看清了浓眉人胳膊上的臂章。

    浓眉人说,我要打鬼子,可我缺枪。浓眉人“嗖”从后背上抽出一把大刀,亮闪闪的一把大刀,说,我要这个。

    铁匠看看清瘦男人,又看看浓眉男人,突然接过大刀,朝一棵树狂奔。铁匠手起刀落,一棵枣树便拦腰斩断。

    铁匠去了祖坟,在先人的坟头烧香又磕头。铁匠连夜把铁匠铺里所有家伙全搬进了城西的枣林。

    铁匠不再铸剑,而改为打刀。铁匠打造出的大刀,如青龙剑一样锋利无比,挥舞起来虎虎生风。

    刀柄上的红绸随大刀上下飘动,刀身上便有一条青龙在飞舞。铁匠给自己的大刀起名叫“青龙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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