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耀华

    女人怀揣着那个年轻单纯的梦想，来到了著名的海城。

    女人来看海。除了在电视和书上，女人从没有见过海，真正的海。海，对她来说，无疑有着巨大的诱惑力，但这不是女人来海城的主要目的。女人是为一个男人来的。男人说，来吧，我带你去冲浪，带你去拾海边的贝壳。

    女人就来了，她几乎没有思索，有一点奋不顾身的味道。甚至，女人放弃了一次重要的约会，是关于她工作上的。为了争取到这个机会，女人曾经费尽了心机。然而，在接到男人的电话之后，女人突然觉得，除了跟他去看海，所有的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女人喜欢男人，虽然她对他知之甚少。他们只是在一次旅途上认识的。不过，这反而让女人感到神秘和有趣。那次短暂的邂逅，在女人心底播下了浪漫的种子。她对男人的感觉，完全可以用一见钟情来形容。

    男人说，这个季节，该是大海最美丽的时候。男人说，你想象一下，无垠的金黄色的沙滩，你坐在沙滩上——当然还有我，我是你的保护神。你看那海，蔚蓝色的海，一波一波地从天边滚过来。你看它来势汹汹，你以为会跑过你的头顶，你肯定会感到惊慌。然而，到了你的脚边，它就只剩下一点点力气了。它匍匐在你的脚下，俯首称臣，舔着你的脚心，啃着你的脚趾头，是不是很有感觉？你可以像骄傲的公主一样，端坐着，眯着眼，静静地享受那一刻的高贵。

    男人说，你还可以看到海鸥，成群成群的海鸥，它们在大海上。你看到它们，你就知道什么叫自由、勇敢和力量。

    男人说，我还会带你尝遍海城的美食。你知道，我们这里可是有名的美食城啊。你看过陆文夫的《美食家》吗？告诉你，陆文夫要是来到我们海城，品尝过我们海城的美食，他一定会大开眼界，那本书也一定会另起炉灶。

    男人说，然后呢，我们，私奔。

    女人听男人滔滔不绝地说着，女人幸福地微笑着。女人说，你简直是个诗人。

    男人说，你说对了。生活在这样的地方，你说，不成个诗人，行吗？

    女人说，其实，你说的都不是最重要的。如果没有你，不管是海还是美食，它们都引不起我的兴趣。知道吗？重要的是你。

    男人说，当然，我是奉献给你的最后一道大餐。

    女人说，你真坏。

    男人笑了。男人说，什么时候来？

    女人说，随时。

    其时，女人已经做好了启程的打算，但是，她想要给男人一个意外的惊喜。女人所在的城市在北方，海城在南方，跨越了大半个国度。女人想，男人一定低估了自己的魄力。

    事实也是如此。女人到了海城，女人给男人打了电话。男人真的感到了惊讶。男人说：“你真的到了海城吗？”

    女人告诉他，她在机场。女人还读出了机场出口那幢标志性建筑上的大字，男人才完全信了。女人说，她乘上了民航大巴，要男人告诉她，该在哪个站点下车。

    男人好像感冒了一样，说话有些困难。他说：“哪里都行。你可以多坐坐，先免费游览海城的市容。”

    “然后呢？”女人问。

    “然后……你可以在街头品尝一下海城的美食。”男人说。

    “再然后呢？”女人的语气中有了一点怨嗔。

    “再然后……等等，等会儿，我再给你电话。”男人说。

    女人就耐心地等着，但是，女人没有等到男人的电话。女人一遍一遍地拨打着男人的电话，却一直没有再打通。女人漫无目的地在城里转悠着，最后在一个宾馆里住了下来。女人突然觉得自己好傻，那个男人，他是谁？他在哪里？女人不知道。甚至，女人费了好大力气，才能勉强想起男人的模样来。女人奇怪自己，怎么会为了他，千里迢迢地来看海？

    女人没有愤怒，也没有太多的失望，反而，她为第一次发现自己如此幼稚而忍俊不禁，笑出了眼泪。在宾馆里，她洗去了全身的倦怠，然后对着镜子拍打着自己有些苍白的脸庞说，你呀，该长大了。

    第二天早上，女人没有去看海。女人只买了一大叠海城的旅游画报和风景图片。很幸运，她还买到了当天回程的机票。她得赶回去，去赴那个重要的约会。但愿还来得及，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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