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建超

    这么跟你说吧，我那孩子出事了。

    我那孩子，你也知道，从小就聪明。咱就从他刚出生时说吧。在他妈的肚子里待着的时候，我做梦都想得个龙娃娃，这孩子就不早不晚在龙年的零时零分零秒叽里咕噜地出来了。我那孩子，生出来就哇哇大哭，哭得惊天动地。接生的护士都说，从没见过刚出生的婴儿有这么大的动静。给孩子起名时，他爷爷奶奶翻着《康熙字典》罗列了一百多个名字备选，我都给否决了。我说这孩子就叫天啸。敢向老天爷叫板，将来必成大器。

    孩子长得英俊。哎，你发现没有，有的人五官分开看，哪儿都没毛病，可组合到一起时，咋看咋别扭。我那孩子，完全彻底全面地继承和发扬了我们家的所有优点，摒弃了我们家族所有的不足，把我们家的人种质量提高到了一个崭新的阶段。不是吹啊，我认识一对电影明星，两个人都是青春偶像派的，用现代的语言叫帅呆了，酷毙了。可是他们的孩子，那就是个“惨不忍睹”，把他们家祖宗八辈的缺点都继承了。我那孩子上幼儿园时，别人都是托关系找熟人，我就带着孩子往市第一实验幼儿园老师眼前一站，把所有招生的老师都震住了，求着我把孩子交给他们，让我那孩子做幼儿园的形象代言人。我孩子那个班可是不得了，家长们都是有根有底有脸有面的人。市长的孙子、副市长的外孙女、教育局长的外甥、公安局长的侄儿都在我孩子那个班。还有我认识的那个明星的孩子，明星孩子的妈妈更有意思。有一次她去给孩子送吃的，又赶上要去拍戏，就把东西交给了阿姨，说长得最漂亮的就是她的孩子。结果阿姨就把那些好吃的都给了我的孩子，哈哈……

    我那孩子了不得，会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他妈的”。哈，那是我的口头禅，“他妈的”还成胎教了，这可乐坏了孩子的爷爷奶奶叔叔舅舅，一见面就说：骂一个。不光逗，还教他骂。这孩子一学就会，骂人还一套一套的，有客人来就给客人表演。客人还挺高兴，都夸我那孩子不得了。

    我那孩子上学了，在贵族学校。学费高得离谱，可我得送啊。你知道都是什么人和他一班吗？班长的爷爷是市里的副市长，主抓教育；副班长的姥姥是全国有名的企业家，资产过亿；和孩子同桌的那个小丫头是矿老板的千金，每天都是奔驰宝马接送。我那孩子，聪明，一下就把同桌的小姑娘给收买住了，那小姑娘每天都给我孩子零花钱，都是一百一百的。

    我那孩子用小姑娘给的钱再去和班长副班长搞好关系，精明着呢。我那孩子从小就招女孩喜欢，上了初中就有许多女孩给我孩子写情书情诗，每天都背回半书包让我们看。我就是让孩子锻炼锻炼，积累谈朋友的经验。我那孩子也真行，同时处了几个女朋友，有帮他写作业的，有帮他洗衣服的，有请他上饭店逛商场买东西的。有个男生不服气，去抢我孩子的女朋友，他妈的，那是好抢的？我孩子那拳脚是童子功啊，一出手就把他打了个乌眼青，灵魂出窍。一战出名，从此我那孩子在学校没人敢惹。

    我那孩子上大学了，那所大学可不得了，考上的都是全国的名家子弟啊。我那孩子屋里四个学生：上铺的爸爸是歌星，整天在电视里唱歌的那个。另外两个，一个老爹是某集团军的军长，一个是国家大企业的老总。我就是想让他上这样的学校，结识这样的朋友，为将来做打算。

    我那孩子毕业了根本看不上那些小企业，大公司又赚不到钱。他就单干，组织一班弟兄搞物流，没几年就做大了。有人说他欺行霸市，还说有黑社会性质。有另外一伙想撬行，抢我孩子的地盘。我那孩子有种，拿着土枪就上去了，一枪一个，撂倒了俩，一死一伤，都打在脑门儿上了。

    我到监狱去看我孩子，好家伙，跟他同狱室的个个都不得了。省里最大的那个贪官——就是收了人家几千万的那个，就和孩子铺挨铺；还有全国通缉的那个大诈骗犯也跟我孩子在一起。给我儿子辩护的律师可了不得，打赢过跨国公司的反倾销案。

    很不幸，孩子被判了死刑。可我那孩子有运气，刚刚开始实行注射死刑，我孩子就赶上了，而且是头一个。听说那玩意儿很先进，几秒钟就结束了，没有痛苦。

    我那孩子，没有……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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