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绍龙

    “没有红小豆，引不来白鸽子。”

    我被我妈打一鸡毛掸子显然是上了这句话的当。

    我老家房子挺高的，房两面耸有两扇“风火山”。檐角高出屋面有一米多，防风防火的，所以叫“风火山”。高翘的“风火山”成了鸟的栖息地。来“山”上栖息的喜鹊、斑鸠居多。听着鸟的叫声，我便能分辨出“风火山”上站有什么鸟了。那些天那只小白鸽叫得我心里痒痒的。我正在屋里写大字呢，它“咕咕、咕咕”不停地叫。这是谁家的鸽子？不理它。我干脆用两食指将耳眼堵上。小白鸽呢，像是故意逗你，依旧“咕咕、咕咕”叫个不停。

    两篇大字写完，小白鸽还没走。见着我，还“咕咕、咕咕”地点头，像跟你打招呼，嗨，客气着呢。这也让我跟着客气起来，从坛子里抓出一把红小豆来，撒在门前的石阶上。吃吧，吃吧。

    小白鸽没给面子，它没来。我估计石阶上的红小豆叫鸡啄了。

    第二天，我又在石阶上撒了红小豆。

    小白鸽谱摆得也够大的。事情败露是我妈发现门前的石阶上老是有豆。我妈自然对我没有好声腔，拿起鸡毛掸子就打我。我呢，一闪身，只看到有两羽鸡毛在空中飘了起来。

    我没少打那坛红小豆的主意。

    秋李郢的孩子尚武，爱使“刀枪”，那年做“驳壳枪”，红小豆派上了用场。“驳壳枪”的枪管是一节竹子。起先“子弹”用的是湿纸。竹竿两头通，两头各用一小团湿纸堵上。“开枪”时只消用削后的筷子做的“枪栓”猛地将一头的湿纸向前推。受空气瞬间挤压，前头的那团“子弹”就飞出去了。湿纸有水分，便冒出“白烟”。有动静、有威力，“驳壳枪”受小孩子的欢迎。只是那湿纸做子弹力道不够，而且湿纸要用干纸在嘴里不停地嚼。再说，哪有那么多纸呢。我自恃聪明，用浸过水的红小豆替代湿纸。红小豆有子弹的模样，用红小豆做子弹，声响够威够力。“试枪”那天恰巧看到一只芦花公鸡，我举枪便瞄。“叭”的一声，鸡飞有一尺多高。这回，真的有两片鸡毛在空中飘了起来。

    我哪里知道那只芦花公鸡是李三丫家的。这事一定传到了李三丫的耳朵里了。李三丫要么不理我，要么就对我没有好样子。明明是走对面了，她却故意装作没看见我似的，形同路人；她借我橡皮，转身就掰我的文具盒，没拿自己当外人，连个招呼都不打，用过之后，又转身朝我面前一扔，像使小性子。天地良心，自打我那一次“试枪”之后，我再也没用红小豆“子弹”打过李三丫家那只芦花公鸡。

    其实，事情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糟。

    之后我见着李三丫便斯文了许多，也很少玩“驳壳枪”了；重要的是，我用那没用完的“子弹”做了只“手镯”送给了李三丫。她喜欢用地里的凤仙花汁涂抹指甲，估计会喜欢我送她的“草根首饰”。果然她欣然接受。那天她接过手镯戴在手上之后，便飞也似的跑了，脸颊跟红小豆一样红。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后来我一直想把这首写红豆的诗告诉李三丫，却一直没好意思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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