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油生活-停车入位(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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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才我在加油站遇到了玛驰,他告诉我一些和隧道事故有关的事。”

    “玛驰?就是那辆玛驰吗?扎帕,你见到他了?”我想起来,隧道事故发生时,玉田宪吾开的租赁车就是一辆玛驰。

    “不是,虽然也是玛驰,但这辆不是租赁车。不过这辆玛驰见过那辆玛驰,并从同胞那里听到了一些消息。”

    “这辆玛驰见过那辆玛驰……”

    “凭借同款车的感情优势,这辆玛驰好像刨根究底问出了很多事。”

    “那天户狩他们为什么会抢走荒木翠和丹羽的车,这件事他也问了吗?”

    一年前事故发生时,在车里的不是荒木翠和丹羽,而是户狩他们。虽然人类不知道真相,但这在我们私家车中早已众所周知。

    可户狩他们为什么会开着荒木翠的车?这一点尚不清楚。我们推测“十有八九是户狩为了钱,用某些手法胁迫荒木翠的”。

    某些手法到底是什么手法,终于要揭开谜底了吗?

    “和我们想的一样,户狩威胁荒木翠说:‘我手里有你和丹羽在牙医那里见面的照片。’”

    “因为那个牙医就是他爸嘛。”

    “他好像还从病历里得到了荒木翠的联系方式。”

    “牙医不是都很尊重患者隐私的吗?”

    “就算牙医想尊重患者隐私,但是家贼难防啊。任何企业都很难杜绝内部犯罪。尤其是户狩和他女朋友想钱都想疯了,更是处心积虑要敲诈荒木翠。”

    “说实话,荒木翠应该已经对这种事习以为常了吧?媒体常年对她穷追不舍,出轨对象的照片被曝光虽然可能会带来一定的麻烦,但应该不会造成特别严重的后果吧?”

    “小绿,你说的没错。这种事不会给荒木翠造成很大的伤害。但户狩和他女朋友不依不饶、纠缠不休,而且他们手上还有她的病历,这让她很在意。”

    “很在意?”

    “户狩这个人不是一般的坏,他已经坏到骨子里了。”

    “所以呢?”

    “所以,荒木翠就去找一个记者商量对策。”

    “这个记者就是玉田宪吾?”

    “本来玉田宪吾是为了追踪荒木翠的新闻而来仙台的。那时玉田宪吾正好也有赎罪的打算。”

    “棒球选手自杀那件事?”

    “所谓江户仇长崎报,就是这个意思。荒木翠找到他,希望他调查一下威胁自己的那个年轻人是什么来路。”

    “玉田宪吾就去查了?”

    “对。随着调查的不断深入,户狩的恶行一件件浮出水面。玉田宪吾发现他根本不是个普通的小混混。”

    “同样都是故障,但不是雨刷橡胶断掉那种程度的故障。”

    “是刹车踏板和油门踏板装反了的那种故障。”

    “必须尽快修理!”

    “玉田也认为不采取行动就会受制于人。于是,他和荒木翠商量,如何将户狩他们绳之以法。”

    “绳之以法?”

    “报警需要足够的证据。为了获取证据,荒木翠依照约定和户狩他们见面,玉田宪吾也去了。”

    “去录像?”

    “去录音之类的,然后他们打算把录音交给警察。”

    “原来如此。记者的本事终于派上用场了。”我头脑中浮现出当时的场景:夜晚,在某个停车场,荒木翠与户狩对立。丹羽肯定也在场。对,户狩旁边还站着他的女朋友,她是威胁别人也不会有丝毫罪恶感的那种人。

    玉田宪吾准备好摄像机,藏在不远处。

    天已经黑透了,对,也许还能看到几颗星星。月亮是什么样子的呢?

    “不过,不知是直觉灵敏,还是运气太好,户狩他们发现了玉田宪吾。”

    我想象着藏身在树丛里的玉田宪吾被户狩发现时惊慌的样子。不过他并非外行,应该不会吓得手足无措才对。尽管如此,他还是会因为计划失败而焦虑万分吧。

    “然后呢?”

    “然后就立刻逃跑了。”

    “户狩他们?”

    “对。大概是出于防御本能吧。发现玉田宪吾躲在暗处,便意识到事情可能不妙。坏人命大,而且总能走狗屎运。他们当即拔腿开溜。结果,在慌乱中,与丹羽撞了个满怀,车钥匙从丹羽的衣袋中掉了出来。”

    “扎帕,你说得就好像亲眼目睹了似的。”

    “嗯,先不管这个。总之,户狩看到车钥匙,脑海中立刻闪过夺车逃跑的念头。并且,他真的这么做了。”

    “于是,玉田宪吾就开着租来的玛驰在后面追?”

    “对。然后就发生了车祸。户狩开车撞上了隧道的墙壁。”

    “唉……”我的消音器又忍不住要发出叹息了。被主人以外的陌生人粗暴对待最后酿成车祸,这对汽车来说无异于天大的悲剧。我全身发冷,好像在车窗和后备厢全开的状态下飞驰一样。不过事实上我仍停在原地,并未在沙石路上行驶,只是止不住地浑身颤抖。

    “啊,那个谜团怎么解释呢?”我突然想到。

    “谜团?什么谜团?”

    “就是出租车的证词呀。出租车不是说大约那个时间,玉田宪吾打车赶到隧道附近的嘛。开着玛驰到达隧道,目击事故现场的玉田宪吾,怎么会在同一时间打车呢?果然是出租车记错了,或者在吹牛吧?”

    “对啊,出租车是说过这件事。”扎帕也想起来了。在我提醒前,他肯定早就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了。“出租车未必在撒谎。我听说,目击车祸发生的玉田宪吾在现场呆呆地站了一会儿。”

    “这可以理解。”

    “然后他打了一个电话,之后就离开了。把那辆玛驰丢在了现场。”

    “这是怎么回事?”

    “下面是玛驰的推理。”

    “哪辆玛驰?”

    “两辆玛驰。”扎帕有些不耐烦地说,“玉田宪吾眺望着燃烧的汽车,想到了移花接木的计划。为了实现这个计划,他必须离开现场,到其他地方去,对不对?”

    “那他去哪儿了?干什么去了?”

    “当提问的一方真好,多轻松啊。”

    “我说,最近,你家次男的朋友好像经常来呀。”扎帕说。

    这是砸玻璃事件的第二天。

    像平日一样,亨下午三点多放学回家,到家后不出一小时,就有三个小学生骑着车来了。他们把车停在望月家门前,刷刷几下支好自行车。

    “啊,这就是昨天说的三人组。亨班上的山田君、佐藤君,还有……”

    “这就是‘蔬菜三人组’啊!哪个是井伊田?他是头儿吧?”

    “大概是身材最壮的那一个吧。”

    两个瘦小的少年站在望月家门口的对讲器前,一个比他们高大一圈的少年站在后面。

    把困难的工作塞给别人,自己在一旁监督,一看就是领导的风范。恐怕这位就是井伊田吧。

    “★÷Φ!”其中一辆黑白相间的自行车说了些什么。

    “你好啊。”我向他打招呼。

    “И◆◎。”另一辆自行车也发话了。然而,与往常一样,我们依然是鸡同鸭讲。

    “总有一天我们会沟通成功的。”虽然这么说着,但扎帕的语气似乎并不抱希望。

    接起对讲器的是圆香。“喂喂?”屋里传出不耐烦的声音。

    “你好,我们是亨君的同学。”一个少年说。“请问他在家吗?”另一个少年同时开口。

    “你们找亨呀。他在。”圆香的声音和蔼了几分。

    “对了,你家的长女还在和那个江口交往吗?”扎帕问。“可能吧。”我回答。

    片刻之后,亨拖拖拉拉地走了出来。他砰的一声关上家门,动作略显夸张,好像生怕同学看到家里的情形。

    “有事吗?”亨问。

    “都是同学,不要那么冷淡嘛。”

    “你应该知道,我一向如此。不过我对井伊田从来都是笑眯眯的。”

    “真没看出来。”那个疑似是井伊田的高大少年说。旁边两个少年也跟着笑了,听起来更像装模作样的假笑,就像司机看到“鸣笛示警”的标志时便礼仪性地按响喇叭一样。

    “亨,你没忘记昨天的事吧?”开口的少年不知是山田君还是佐藤君,他脸颊圆润,稚气未脱,讲话却很不客气。

    “昨天的事?哦,就是你们逼圭一君用球打我的事?”亨云淡风轻地说。他的感情挡目前处于空挡状态。

    而井伊田他们则把感情挡调到一挡。“我们说的是你和圭一君打碎人家玻璃的事。”

    “说起来,是你们逼圭一君投球,他不小心失手才把玻璃打碎了的。说事情的时候不讲明原因,不是很奇怪吗?”

    “你强词夺理!”如果刚才说话的是佐藤君,那么这位就是山田君,我暂且这样认定。总之,这个少年以居高临下的强硬口吻质问亨:“你不是想说打碎玻璃的是我们吧!”

    “你们看圭一君不顺眼,逼他扔球是事实吧?!”

    “咦?有这事吗?”暂定是佐藤君的少年转身询问井伊田。

    “在下毫无印象啊。”井伊田诚惶诚恐地说。他是在模仿大人的语气,调侃对方吧。“我们只是在公园里玩耍而已。而且,反倒是我提醒的你们,公园里禁止投球。”他说着还噘起嘴。

    “这一点,在下才毫无印象呢!”亨长叹一声,“说吧,你们到底有什么事?找我问作业?”

    “我们昨天把你们的事都录下来了。”

    “你们在练习拍纪录片吗?以后想当导演?”

    听到亨的回击,扎帕苦涩地说:“你家次男就不能稍微说几句好听的吗?”

    “唉,本性难移啊。”

    亨板着脸,继续说:“你们躲起来偷偷摸摸地录像,真是辛苦了。”

    “我们打算把录像上传到网上。”

    “我认为不会有多少受众。”

    “受众?”三个小学生面面相觑,对于他们来说这个词显然很陌生。

    “充其量就是一段小学生失手打碎餐厅玻璃的录像嘛,才不会有人关注呢。”

    “可能吧。”暂定是山田君的少年笑嘻嘻地看向暂定是佐藤君的少年,“但是,当时圭一那家伙尿裤子的场面也拍到了哦。”

    “也许尿裤子的一幕拍得不是很清楚,不过,停车场的地面湿了一块,可是一目了然。”说着,山田君拿出摄像机,走到亨身边,给他看录像回放。

    “不相干的人看到,也不会觉得多有意思。”亨咬牙切齿地说。

    “但是相干的人看到可就有意思了。”井伊田阖上摄像机的盖子,“比如,圭一的妈妈。”

    “就是五音不全的那位啊。”暂定是山田君的少年嘀咕了一句,暂定是佐藤君的少年扑哧一声笑了。

    扎帕讽刺道:“多好的孩子呀!亨少爷的同学果然非同凡响。”

    “说幼稚的话,他们的确很幼稚。”诚然,和残忍恐怖的油罐车先生或户狩比起来,他们这一套根本就是小儿科。“然而,即使是这种微不足道的恶意,可能也会把别人推进痛苦的深渊。”

    “说得好。这就和司机稍微乱来也会造成堵车是一样的道理。”

    井伊田滔滔不绝地说:“亨,你想想,圭一的妈妈看到这段录像会有什么感受?肯定会很伤心吧。自家孩子不仅打碎了餐厅玻璃,还当众尿了裤子。还有比这更丢人现眼的吗?”

    “他妈妈应该不会觉得丢人。”亨冷静地说,“但她肯定会很生气,自己孩子身边居然会有如此恶劣的同学。”

    “碰巧录到了,也是没办法的事嘛。我们命令他砸玻璃了吗?我们命令他尿裤子了吗?没有吧?”井伊田似乎认为自己讲得很有道理,越说越兴奋。

    “没人这么说。”亨依然很淡定,“话说回来,你们到底找我干吗啊?”

    “如果你希望我们把录像删除的话,就跪下向我们道歉!立刻马上!”

    “为什么道歉呢?”

    “你就说:‘我太狂妄了,对不起。’”假定是山田君的少年笑道。

    “但这也会被录下来吧?那就没完没了了。我很清楚你们的做法。”

    “你果然很聪明。”假定是佐藤君的少年撇撇嘴。

    “好啦,那我们不录像了。你赶快道歉吧。”井伊田把摄像机拿到身后。

    “小绿,看来井伊田他们非要让亨少爷低头认错不可了。这帮家伙真够讨厌的。”

    “应该说真够可怕才对。”我说。

    亨微微一低头,说:“我太狂妄了,对不起。这样可以了吗?”

    亨脸色丝毫未变。井伊田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在烦恼要不要强迫亨跪下。就在这时,玄关大门开了,屋里传出圆香的声音:“亨,你知道我的漫画在哪儿吗?”

    僵局被打破。“没事的话,我走了。”说完,亨带着与出门时同样的表情回家了。

    剩下的“蔬菜三人组”跨上自行车,看起来都是一副不完全燃烧的样子,我觉得似乎马上就会听到逆火的爆炸声。

    “井伊田君,事情就这么完了吗?”暂定是佐藤君的少年说。

    “嗯……”井伊田君嘴唇扭曲,“先把录像上传吧。”

    这是违约!我想指出他的错误。扎帕倒显得很坦然。“我就知道他们不会遵守约定。”

    “亨又没有跪下道歉。”暂定是山田君的少年点头赞同。

    面朝他的井伊田君威严地说:“佐藤,你说得没错。”

    啊,原来他是佐藤君呀。

    第二天是周日,我看到一辆出租车开过来停在望月家门前,玉田宪吾从车上慢吞吞地下来。他身材高大、体格健壮,但是由于驼背的关系,行动略显迟缓。而且,或许是因为他总耷拉着脸,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他走到门前,按下对讲器的按键,自报家门后,郁子和亨从屋里走了出来。

    “小玉,你一点儿都没变,还是阴沉沉的,毫不爽朗。”亨不客气地说。

    郁子赶紧用打油诗提醒他:“天气冷就要穿皮袄,关系亲也要讲礼貌。”

    “不好意思,打扰了。那个,我找亨君有点事,不知方不方便。”玉田宪吾虽然表情冷淡,但是态度谦恭,礼数周全。

    “小玉,你干吗畏畏缩缩的。你也算我家的大恩人,可以更威风一点儿嘛。”亨笑道。

    一年前,望月家受到户狩手下的胁迫,在千钧一发之际赶来相救的就是玉田宪吾。说大恩人也许有几分夸张,不过也绝非谎言。

    “不不,大恩人什么的实在不敢当。”玉田宪吾似乎有些害羞,他手足无措地喃喃低语。

    这时,扎帕说:“小绿,玉田宪吾为什么把姿态放那么低啊?都快和过去的Z一样低了。”

    我明白他指的是淑女Z(Fairlady Z)[35]。虽然我没见过,但听说过这种车的车身好像很低。

    “扎帕,人家的态度真是和你形成鲜明对比。这一年来,你动不动就说‘多亏了我你才得救’,摆出有恩于我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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