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全鉴-为政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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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居官以耐烦为第一要义

    【原典】

    昔耿恭简公谓居官以耐烦为第一要义,带勇亦然。兄之短处在此,屡次谆谆教弟亦在此。二十七日来书,有云“仰鼻息于傀儡膻腥之辈,又岂吾心之所乐”,此已露出不耐烦之端倪,将来恐不免于龃龉。去岁握别时,曾以惩余之短相箴,乞无忘也。

    【译文】

    昔日耿恭简公说做官以忍耐烦恼为第一要义,带兵也是这样。我的缺点在这里,多次教导弟,讲的道理也是这个。二十七日来信中说:“仰鼻息于傀儡膻腥之辈,又岂吾心之所乐”,已流露出不耐烦的苗头,将来恐怕难免出现摩擦。去年告别时,曾以我的缺点告诫你,希望你不要忘记。

    处事不烦、不急不躁

    曾国藩在家书中写道:耿恭简公谓居宫以耐烦为第一要义,带勇亦然。又曾经写道:阁下若遇棘手之际,请从“耐烦”二字痛下功夫。

    在不经意的时候惹上祸端,最为恼人。曾国藩认为避祸是人生大事,也是官场重头戏。做官都会遇到很多麻烦事,也必须要处理很多麻烦事,有的人处理一件麻烦事可以,处理两件麻烦事也还能行,但遇到三件或三件以上的麻烦事就耐不住了;有的人遇到一件小的麻烦事还可以,一旦遇到大的麻烦事就挺不住了;有的人处理别人的麻烦事还可以,一旦自己遇到麻烦事就受不了了。

    当官之所以烦人,就是因为麻烦事往往一件跟着一件,推也推不脱,躲也躲不掉,难得清静,难得自在,难得潇洒,为什么说“无官一身轻”呢?就因为没有那么多的麻烦事。所以做官修养心性第一件事就是训练自己处事不烦、不急不躁,保持清醒的头脑。头脑清醒才能保持安静,保持安静才能稳住部下,稳住部下才能作出决断。

    同治三年(1864年),曾国藩率部队追击捻军。一天夜晚,兵驻周家口(今江西万载县),湘军护卫仅千余人,捻军突然来袭,湘军惊恐不已。幕府文书钱应溥急忙对曾国藩说:“现已半夜,力战肯定不行,突围恐怕危险重重。但若我们按兵不动,佯为不知,彼必生疑,或许不战自退。”曾国藩于是高卧不起,钱应溥也很镇静,守护曾国藩的卫兵见主帅若无其事,于是也都平静下来,恢复常态。捻军见状,果然怀疑曾国藩布有疑兵,徘徊不定,不敢冒进,最终匆匆撤退。

    曾国藩一生,顺境时少,逆境时多,经历了官场内部的无数忌恨、猜疑与攻击。耿恭简的“居官以耐烦为第一要义”,曾国藩深以为然,说“遇棘手之际,须从‘耐烦’二字痛下工夫”,才能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案。

    不能耐烦者必不能成大事。曾国藩前后耐烦精神不一样,前期重在身居高位、敢于直谏的耐烦劲儿,后期重在居家修身、修炼心智的耐烦劲儿。曾国藩说,“我愧居高位,也想忠贞报国,不敢唯唯诺诺,阿谀奉承,以求容身,唯恐这样做会玷污宗族,辜负了大家的一片期望,故需要耐烦工夫!”

    在晚清大臣中,曾国藩的直谏是出了名的。他并不想出风头,甚至觉得这样做十分危险,但作为臣子,他认为这就是忠诚,就是尽自己的本分。荀子说,忠诚有三个等级,大忠、次忠和下忠,无论是哪一种忠诚,都要有利于君主。但忠诚并不是一味地随声附和,如果君主的政策和行为发生错误,就应该大胆陈言,加以规劝。

    大胆进言具有很大危险性,一语不慎,轻则导致皇上疏远,重则招致杀身之祸。历史上由于大胆直言而触犯龙颜,招来杀身之祸的人和事太多了,所以曾国藩每次出于忠心上谏,仍心有余悸。

    咸丰元年(1851年)五月二十六日,曾国藩上一谏疏,敬陈皇上预防流弊。事后曾国藩谈了自己的感受:“我谏疏的言辞非常激动,而皇上气量如海,尚能容纳,这难道是汉唐以来的君主所能比拟的吗?我想,自己受恩深重,官至二品,不为不尊;父母被皇上诰封三代,儿子也荫任六品,不为不荣。如果这种情况还不能尽忠直言,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谏言呢?皇上的美德乃自然天禀,满朝文武竟然不敢有一句逆耳之言。将来万一皇上一念之差,产生了骄傲自满的思想,并且逐渐发展到只喜欢听奉承话,而厌恶听任何逆耳忠言,那么满朝文武大臣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今趁皇上元年新政伊始之时,把这骄傲自满的机关说破,以便使皇上兢兢业业,断绝骄傲自满的苗头。这是我的区区本意。”

    “现在人才缺乏,民心不振,大家都在小事上谨慎,在大事上却马虎,每个人都习惯了唯唯诺诺、阿谀奉承的风气。我想用这篇谏疏稍稍挽救一下江河日下的风气。希望朝中的大臣们能耿直起来,遇事谁也不推脱。这是我想表达的另外一个意思。”

    “折子递上去时,我恐怕会冒犯皇上的不测之威,因而早已将福祸置之度外。不料皇上慈颜含容,不仅不治我的罪,而且还赏赐了我。从此以后,我应更加尽忠报国,不再顾及自己和家人的私利了。不过以后奏折虽多,但断不会再有现在这样激切直率的奏折了。”

    曾国藩的上谏,恰如《晏子春秋》所说:“忠臣不避死,谏不违罪。”至于他的因祸得福,那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在曾国藩看来,做官要修养心性,要训练自己不急不躁、头脑清醒的耐烦性情。

    要想做到耐烦容人,必须有一个豁达的心胸。曾国藩曾经在日记中写道:“静中细思古今亿万年无有穷期,人生其间,数十寒暑,仅须臾耳;大地数万里无有纪极,人于其中,寝处游息,昼仅一室耳,夜仅一榻耳;古人书籍,近人着述,浩如烟海,人生目光之所能及者,不过九牛之一毛耳;事变万端,美名百途,人生才力之能办者,不过太仓之一粒耳。”

    由此他说:“知天之长而吾所历者短,则遇忧患横逆之来,当少忍以待其定;知地之大而吾所居者小,则遇荣利争夺之境,当退让以守其雌;知书籍之多而吾所见者寡,则不敢以一得自喜,而当思择善而约守之;知事变之多而吾所办者少,则不敢以功名自矜,而当恩举贤而共图之。夫如是,则自私自满之见可渐渐蠲除矣。”

    曾国藩认为古往今来的失败者包括那些英雄,大都败在气度不够开阔、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上,这是应当引以为戒的。他在给曾国荃的信中说:“我一天天老了,也还经常有控制不了自己肝火的时候。但是我总是提醒自己要抑制住怒气,这也就是佛家所讲的降龙伏虎,龙就是火,虎就是肝气。自古以来,有多少英雄豪杰没有过去这两关啊,也不仅是你我兄弟这样。关键要抑制自己的情绪,不能让它随便发作。儒家、佛家理论不同,然而在节制血气方面,没有什么不同。总而言之,不能情绪化,否则对身体是非常有害的。”

    “老弟你近年来在我愤怒和激动的时候,总是坦言相劝,在自己愤怒和激动的时候,也常常能马上收敛。由此看来,老弟你以后的成就是不可限量的,后福也是不可限量的。担任国家大事的人必须有气度,忧虑之气积于心中就变成了负担,所以说倔强到了极点,就不能不流露为情绪。以后我们兄弟动气的时候,彼此之间应该互相劝诫,保留住倔强的品质,除去愤怒激动的情绪,也就可以了。”

    存其倔强,去其愤怒激动,就是要在保持进取之心的同时,保持一颗清醒冷静的头脑,而不要做出情绪化的反应来。

    谨慎的迟疑是审慎的表现

    【原典】

    沅弟左右:

    至安庆之围不可撤,兄与希庵之意皆是如此。弟只管安庆战守事宜,外间之事不可放言高论毫无忌惮。孔子曰“多闻阙疑,慎言其余”。弟之闻本不多,而疑则全不阙,言则尤不慎。捕风捉影,扣盘扪烛,遂欲硬断天下之事。天下事果如是之易了乎?大抵欲言兵事者,须默揣本军之人才,能坚守者几人,能陷阵者几人;欲言经济,须默揣天下之人才,可保为督抚者几人,可保为将帅者几人。试令弟开一保单,未必不窘也。弟如此骄矜,深恐援贼来扑或有疏失。此次复信,责弟甚切。嗣后弟若再有荒唐之信如初五者,兄即不复信耳。

    【译文】

    沅弟左右:

    至于安庆城绝不可撤围,我与希庵的意见都是这样。你只管处理好安庆的战守事务,其余的事不要肆无忌惮乱发议论。孔圣人说“多闻阙疑,慎言其余”。你的听闻本来就不多,而疑却全不阙,至于言谈尤其不谨慎。捕风捉影,扣盘扪烛,便要主观武断地论天下之事。天下的事情当真这样容易了解吗?大体上讲,凡是用兵打仗的人,对本军的人才必须心中有数,擅长坚守有几个人,善于冲锋陷阵的有几个人;如果要定国安邦,必须对天下的人才做到心中有数,可以保举做督抚的人有几个,可以保举做将帅的有几个人。如果让你开列一个保举奏单,恐怕你未必不感到为难。你这样骄狂,我担心援敌前来进攻,可能你会有疏失。这次复信,对你的批评很恳切。今后你若再有像五日那样的荒唐信来,我就不再给你回信了。

    谨言慎行方可办大事

    对于一个人来说,只有具备了严谨的性格,才能走得稳,走得远。否则,大部分的时间都可能花在摔跤上了。假如一路上总是摸爬滚打,能走得快,走得远吗?不要看不上那些简单的事情,不要忽略那些被他人认为很容易的细节和细致的工夫。一个人能够把简单的事情做到位,这就是不简单。大家都认为很容易的事,假如你能认真严谨地做好,这就是不容易。

    谨慎并非美德,却是成大事必备的素质。《诗经》中说,做事应当“惴惴小心,如临于谷;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管子》中说“其所谨者小,则其所立亦小;其所谨者大,则其所立亦大”。曾国藩说:“做官之人,终身涉危蹈险,如履薄冰。”

    俗语说,“诸葛一生唯谨慎”。朱熹说,古今大英雄豪杰,做事只有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才能成大事,他在给陈亮的书信中说:“真正大英雄人,却从战战兢兢、临深履薄处,做将出来。若是血气粗豪,却一点使不着也。”明代大儒薛碹也说:“圣贤成大事业者,从战战兢兢中来。”

    吕坤的《呻吟语》、洪应明的《菜根谭》、石成金的《传家宝》是明清处世三大奇书,也都把谨慎作为待人办事的秘方。吕坤说:“世间事各有恰好处,慎一分者得一分,忽一分者失一分,全慎全得,全忽全失。小事多忽,忽小则失大;易事多忽,忽易则失难。”洪应明说:“思立掀天揭地的事功,须从薄冰上履过。”意思是,要想做成惊天动地的事业,就要有如在薄冰上行走一样的谨慎才行。

    谨慎方可办大事,可以说是古代贤哲经历无数磨难后总结出来的道理。为人如此,自修如此,做官更须如此。因此,为官三箴——清、慎、勤中,“慎”字被列为第二,仅次于“清”字,比“勤”字还重要一些。

    何谓慎?刚毅说:“行不放逸,语不宣泄,谓之慎。”就是说,一言一行,均须慎重。“忧患生于所忽,祸害兴于细微。人臣不慎密者,多有终身之悔。故言易泄者,召祸之媒也;事不慎者,取败之道也。”

    怎样做才算是谨慎呢?

    其一,要深思熟虑。每遇到一件事,都要进行详细的调查,掌握充分而全面的情况,反复思考,得出解决的办法,没有疑问,再付诸实施。正如宋人陈襄所说:“官司凡施设一事情,休戚系焉。必考之以法,揆之于心,了无所疑,然后施行。有疑,必反复致思,思之不得,谋于同僚。否则,宁缓以处之,无为轻举,以贻后悔。”清人张运青说:“处事当熟思缓处。熟思则得其情,缓处则得其当。”

    其二,一言一行都要谨慎。清人高廷瑶指出:“夫居官之要,莫要于谨言慎行。举止戒浮动,说话戒夸张。上官及朋友有事相商,不可漏泄,所谓计事不密则害成也。”清人文海认为:“‘慎’字所包甚广,不独刑罚之措施,钱谷之出纳,凡堂上之一喜一怒,署内之一言一动,俱有关系,不可任我性情。”

    其三,谨始慎终,时时都要谨慎。清人郑端说:“事必谋始。莅事之初,士民观听所系,廉污贤否所基,做事务须详审,未可轻立新法,恐不宜人情,后难更改;持身务须点检清白,且不可轻与人交,恐一有濡染,动遭钳制,不但贿赂可以污人而已。”不仅要谨始,而且要慎终。正如元代名臣张养浩所说:“为政者不难于始而难于克终也。初焉则锐,中焉则缓,末焉则废者,人之情也。慎始如终,故君子称焉。”老子说“慎终如始,则无败事”,指的就是这个意思。

    曾国藩生性谨慎,不是那种粗心鲁莽、毫无顾忌的人。但他一生之中,有多次变化,性格也有很大改变。刚进入仕途还以“敢”字标榜,以“强”字自励。随着深入官场,他体会到仕途险恶,性情更加谨慎,甚至如他自己所说,已由慎生葸,葸者,畏惧之意也。朱之瑜说过:“慎者,美德也,而过用之,则流于葸。”如果由慎而惧,胆子越来越小,恐怕就什么事也办不成。左宗棠性情刚烈,李鸿章则远为圆通,两人都批评过曾国藩胆小。

    军事上的谨慎固然重要,但对曾国藩而言,太平军不可怕,打败仗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官场风云。在他官卑权微时,尚未悟出其中的奥妙,随着他官大权大,在官场混迹越久,陷入越深时,越感到可怕。在同治帝继位以后,慈禧当政,这个女人心狠手辣,更令曾国藩生畏,从而也更加谨慎。

    中国古代讲究以文治国,如魏文帝曹丕所言,“文章乃经国之大事”,科举制度考的就是一个人的文章。文章表现一个人的品德,所以有“文如其人”之说,文章表现个人的见识,也表现一个人的才能。对于臣子而言,要想表达自己的立场、观点,为君主所用,文章好坏是关键。对朝臣尚且如此,对地方官更不用说了,因为当时交通落后,主要信息只能靠邮寄书信传达。一般官员,至少三五年才能进京觐见,奏牍就成了与君主沟通最便利的载体。所以曾国藩认为,奏议是臣子最重要的事,要谨慎对待,下一番功夫才行。

    曾国藩文章高妙,被誉为晚清国手,他以理学为积淀,风格雄健刚劲,自成一家。

    曾国藩还善于从历史的经验中学习处世之道,在总结历代权臣结果时发现,权位往往是致祸之源,尤其是兵权。秦朝的白起,西汉的韩信、彭越,明代的蓝玉,都是因兵权过重、声望过高而被杀的。曾国藩手握十几万重兵,足以推翻清朝,更为朝廷所忌。对此,他早有警惕,就在同治三年(1864年)初,他给昔日挚友倭仁写信,诉说自己的不安:“自古柄兵之臣,广揽利权,无不获祸谪者。侍忝附儒林,时凛冰渊,而使人以广揽利权疑我,实觉无地自容。”

    所以灭太平军后,曾国藩首先想到的是裁湘军,但同时却保留了淮军。

    不能太有权,但亦不可无权。无权则受人任意宰割,悔则晚矣。有人劝曾国藩急流勇退,曾国藩不听,也是同样的考虑。正因为他有这种谨慎态度,才得以善终。倘若追寻其居高位的奥秘所在,不过一“慎”字而已。道理人人能知,真正做到的,古今又有几人?

    大乱未平之际应学会藏身匿迹

    【原典】

    澄侯四弟左右:

    顷接来缄,又得所寄吉安一缄,俱悉一切。朱太守来我县,王、刘、蒋、唐往陪,而弟不往,宜其见怪。嗣后弟于县城省城均不宜多去。处兹大乱未平之际,惟当藏身匿迹,不可稍露圭于外。至要至要。

    吾年来饱阅世态,实畏宦途风波之险,常思及早抽身,以免咎戾。家中一切,有关系衙门者,以不与闻为妙。诸唯心照,不一一。

    【译文】

    澄候四弟左右:

    刚才接到来信,又接到你们寄往吉安的一封信,详细地知道了一切。朱太守来到我县,王、刘、蒋、唐前往作陪,而澄弟不去,这会让他见怪。以后无论是县城还是省城澄弟都不宜多去。处于现在这种大乱未平的时刻,只应藏身匿迹,不可以稍稍在外显露头角。这是万万重要的。

    我多历尽世态炎凉,实在畏惧宦途风波的险恶,常常想及早抽身退出,以免获罪。家中一切事务,如有关系到官府衙门的,以不闻不问为好。请大家理解我的一番苦心,不再一一叙说。

    龙蛇伸屈之道乃生存之道

    一个人应该和周围的环境相适应,适者生存。曲高者,和必寡;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人浮于众,众必毁之。以退为进才能有一颗平凡的心,才不至于被外界左右,才能够冷静,才能够务实,这是一个人成就大事的最起码的前提。

    张衡曾说:“不患位之不尊,而患锋之不藏。”有人说,曾国藩能够成功的最大原因是深谙藏锋的道理。

    曾国藩常用“厚藏匿锐,身体则如鼎之镇”这两句话教育僚属及家人,这两句话可以作为座右铭来遵守。“藏”是什么?藏心是为了把锋芒掩饰住,不让别人察觉。即本来强,却装弱,本来大,却装小,目的是为了更好地出击,让别人防不胜防。

    曾国藩说:“藏,匿也,蓄也;锋,尖也,锐也。藏锋乃书家语,言笔藏而不露也。吾谓言多招祸,行多有辱。是故,傲者人之殃,慕者退邪兵。为君藏锋,可以及远;为臣藏锋,也以至大。讷于言,慎于行。乃吉凶安危之关,成败存亡之键也。”

    屈是为了伸,藏锋本是蓄志,不屈难以伸展,不藏锋志从何来?曾国藩的“藏锋”表现在他与君、与僚属的共同处事上,这种藏锋来自他对中国传统文化的体会,来自一种儒释道文化的综合。

    一般谈曾国藩的思想往往只谈他所受到的儒家文化的影响,作为一个对中国传统文化全面研究过的人,曾国藩对道家文化也情有独钟,尤其是在他晚年时期。他终生都喜欢读《老子》,且对受道家文化影响很深的苏轼钦佩不已。在政治上、为人上,曾国藩崇尚儒家;在军事上、养生上,曾国藩又崇尚道家。这些都为他掌握藏露之道打下了坚实的思想基础。

    曾国藩认为,锋芒会给人带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人仅仅有才智不行,还要修炼自己,此间最重要的是去掉锋芒、少言实干。

    同治三年(1864年)天京攻破,红旗报捷,曾国藩把官文列于捷疏之首,就是为了藏住自己的锋芒,尤其是裁减湘军,留存淮军,意义更为明显。不裁湘军,恐权高震主,危及身家,如裁淮军,手中不操锋刃,则任人宰割,因此他叫李鸿章留下淮军以保留实力,从自己处下手。

    曾国藩到达天京以后,七月初四日“定议裁撤湘勇”。在七月初七日的奏折中,曾国藩向清朝廷表示:“臣统军太多,即裁撤三四万人,以节靡费。”从当时的材料来看,曾国藩裁撤湘军的表面原因是湘军已成“强弩之末,锐气全消”,而时人却认为全是为了避锋芒的借口。时人王定安就说过:“曾国藩谦退,以大功不易居,力言湘军暮气不可复用,主用淮军。以后倚淮军以平捻。然国藩之言,以避权势,保令名。其后左宗棠、刘锦棠平定关外盗寇,威西域,席宝田征苗定黔中,王德榜与法朗西(法兰西)战越南,皆用湘军,暮气之说,庸足为定论乎?吾故曰,国藩之暮气,谦也。”

    当时曾国藩所统湘军约计十二万余人,但左系湘军进入浙江以后,已成独立状态,早在攻陷天京以前,江忠义、席宝田两军一万人已调到江西,归沈葆桢统辖,鲍超、周宽世两军两万余人赴援江西以后,随即也成为沈葆桢的麾下人马,剩下的便只有曾国荃统率的五万人,而这些人也正是清政府最为担心的。于是曾国藩从这五万人开始进行裁撤。

    曾国藩留张诗日等一万余人防守江宁,五万人由刘连捷、朱洪章、朱南桂率领,至皖南、皖北作为巡防军队,裁撤了助攻天京的萧衍庆部(李续宜旧部)近万人和韦俊的两千五百余人。同治四年(1865年)正月,又裁撤防军以及十六营八千人,但只有张诗日一营愿随曾国藩北上,其余都不愿北上,于是曾国藩又裁撤了其余的七千五百人。之后,又陆续裁了刘连捷、朱洪章、朱南桂三军。此时,曾国藩能够调动的部队只剩下张诗日一营和刘松山老湘营六千人。

    在裁撤湘军的同时,曾国藩还奏请曾国荃因病开缺,回籍调养。此时,曾国荃因攻陷天京的所作所为,一时间已成为众矢之的。同时,清廷对他也最为担心,唯恐他登高一呼,从者云集,所以既想让他早离军营而又不想让他赴浙江巡抚任。无奈,曾国藩只好以其病情严重,奏请回乡调理。很快清廷便批准了曾国藩所奏,并赏给曾国荃人参六两,以示慰藉。而曾国荃却大惑不解,愤愤不平溢于言表,甚至在众人面前大放厥词以发泄其不平,使曾国藩十分难堪。曾国藩回忆说:“三年秋,吾进此城行署之日,舍弟甫解浙抚行,不平见于辞色。时会者盈庭,吾时无地置面目。”

    在曾国荃四十二岁生日那天,曾国藩还特意为他创作了七绝十二首以示祝寿。曾国藩的至诚话语,感动得曾国荃热泪盈眶,竟放声恸哭,以宣泄心中的抑郁之气。随后,曾国荃返回家乡,但怨气难消,以致大病一场,从此,辞谢一切所任,直至同治五年(1866年)春,清廷命其任湖北巡抚,他才前往上任。

    同治九年(1870年)五月,曾国藩作了一副对联:“战战兢兢,即生时不忘地狱;坦坦荡荡,虽逆境亦畅天怀。”曾国藩藏锋的“龙蛇伸屈之道”,是一种自我保护、实现自我价值的生存之道。实际上藏锋露拙与锋芒毕露,是两种截然相反的处世方式。锋芒引申指人显露在外的才干。有才干本是好事,是事业成功的基础,在恰当的场合显露出来是十分必要的,但是带刺的玫瑰最容易伤人,也会刺伤自己。露才一定要适时、适当。时时处处才华毕现只会招致嫉恨和打击,导致做人及事业的失败。有志于做大事的人,可能自认为才分很高,但切记要含而不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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