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尔文
(一)
1827年秋天,达尔文回到家中,向父亲坦白了自己在大学里的所作所为,并表示自己不会再继续学习医学。罗伯特医生失望极了,他觉得达尔文的行为完全背离了他的初衷,辜负了他的期望,本来打算让达尔文继承自己事业的计划也泡汤了。
最后,罗伯特医生告诉达尔文,既然不愿意学医,那就没必要继续留在爱丁堡大学白白浪费钱财了,干脆去当牧师好了。他要求达尔文结束在爱丁堡大学的求学生活,准备到剑桥大学学习神学。
达尔文对父亲的这个决定感到突然和茫然,他争辩说:
“爸爸,我不适合学医,也没兴趣学习神学,您为什么总是让我去学习那些我不感兴趣的东西呢?”
“那么你对什么感兴趣?除了各种鸟和各种死虫子,你还喜欢什么?”固执的罗伯特医生还是认为儿子的兴趣是不务正业。
达尔文无法拒绝父亲的要求,为了不与父亲发生对抗,他请求父亲允许他“考虑”一段时间。然后,他来到梅庄的乔赛亚舅舅家,请舅舅帮他拿主意。
这时,乔赛亚也收到了罗伯特医生的来信,他答应会帮忙劝劝达尔文去剑桥大学学习神学。因此,当达尔文问舅舅的意见时,乔赛亚说:
“查理,你应该听从你父亲的决定。当然,我并不是劝说你绝对信仰神学,为神学奉献一生。我认为,作为一门学问,神学还是可以研究的。”
“可是,那我喜欢的生物学不就全部报废了吗?”
“学好神学,当上牧师,你还是可以继续坚持你的生物学爱好。”乔赛亚说,“历史上很多着名的人物,像哥白尼、布鲁诺、牛顿,还有现任大学教授赛奇维克都曾学习或研究过神学,有的还担任过圣职。不过,我希望你能像哥白尼、布鲁诺那样,从神学走向科学。”
听了舅舅的话,达尔文觉得很有道理,而且他也没有理由再拒绝父亲了,因为他感到很对不起父亲,总是让父亲失望。
于是,达尔文接受了父亲的建议,申请到剑桥大学基督学院学习。1827年10月,校方批准了他的请求。
然而,由于达尔文在离开布特勒学校后再没翻过一本古典文学方面的书,就连在爱丁堡所学的,也因为老在外面旅游而忘得干干净净。所以,他只好在家猛补功课,以便在开学后能够尽快适应学校的教学进度。
1828年1月8日,达尔文正式进入剑桥大学基督学院,学校期限为三年。
19世纪前半叶的剑桥大学有很多方面都与今天不同。几座古老的学院楼舍虽然历经风雨,在近150年的岁月里并无太大变化,但周围的环境却变得无法辨认了。过去,这里仅是一个拥有大约8000名居民的死气沉沉的集市小镇,如今已经发展成为一个拥有十几万人口的城市了。
达尔文虽然从小就喜爱科学和文学,对神学并没什么兴趣,但他毕竟还是个阅历不深、知识不多的青年,加上无孔不入的神学势力影响,一开始他的各门功课还都不错。他还认真阅读了约翰·皮尔逊的《论教义》,佩里的《基督教教义证验论》、《自然神学》、《伦理学》等各种神学着作,还翻译了一些古希腊文的着作,包括荷马的作品和希腊文的《圣经》,这让父亲很满意。
事实上,达尔文并没有认真的学习神学,也根本没准备当一名牧师。而且在接受了一段时间的神学教育后,达尔文逐渐发现,这里的课程与爱丁堡甚至与布特勒学校的课程安排都是一个模式,古典科目课程占据了很大的比例。达尔文还是无法接受那些妨碍他进行推理和观察兴趣的课程,于是又转而学习其他一些课程。
在布特勒学校期间,达尔文曾对几何学产生过兴趣。在剑桥大学,枯燥乏味的古典课程让达尔文感到厌烦,因此他打算继续学习数学。可对于没接触过多少数学的他来说,这也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为此,他曾在1828年夏天专程跑到一个数学教授家中学习。尽管如此,但学习效果并不好,无奈他只好放弃数学。
此外,他还发展了其他爱好,如美术、音乐等,但这些都是通过朋友那里学来的。上了剑桥之后,达尔文又认识并结交了很多好朋友。
(二)
由于对课程缺乏兴趣,达尔文并不经常去上神学课和语文课等,但为了不让父亲生气,每到考试临近,他都不得不放下对花鸟鱼虫的研究,着手准备功课,以应付考试。一旦考试结束,他就又扔下那些必修课,转到那些让他心驰神往的兴趣上去了。
当考试顺利通过时,他就会高兴得忘乎所以:
“我考试及格了,及格了!……那些主考人很严格的,问了我许多问题。”
这让父亲罗伯特感到很欣慰,他觉得儿子这一次正在按照他安排的道路前进。他并不知道,他的儿子又多么厌恶神学。
后来达尔文也承认,虽然有一段时间他成功地让父亲相信他对学习神学的兴趣,但其实他对英国国教和罗马天主教所传布的教义都已经失去了信仰。他发现,《创世纪》的第一章与他从科学实验中学习的东西无法获得统一。同样的原因,他也不相信圣母玛利亚的单性生殖和基督创造的种种奇迹。他对那一日三次、天天重复的祷告仪式日渐心生厌烦,他所敬仰的哥白尼、布鲁诺、伽利略还在神学院遭受变相的诽谤和攻击……如果自己日后成为一名牧师,也可能会是这样的下场。天哪,想到这些,达尔文简直不寒而栗!
虽然对神学毫无兴趣,但达尔文还是勇敢地向错综复杂的神学攻坚了两个学期。这说明他虽然不太专心,但却是一个很有耐心的学生。当然,他还是将大部分的时间都用在阅读自然科学书籍和到野外采集标本的活动上了。
在剑桥大学求学期间,搜集甲虫是达尔文认为最有兴趣的工作。这时候,他搜集甲虫依然是以兴趣为主,而不是为了研究解剖用。他常常将新收集来的昆虫和手头的昆虫图鉴进行比对,观察它们的外表是否相同。一旦发现差异,他就立即认真地记录下来。对这些昆虫,达尔文有着相当惊人的记忆力和出色的分辨力。在收集昆虫后,他通常都能十分迅速并准确地判断出它们是否属于新品种。
由于观察仔细,很多昆虫的习性都在达尔文的掌握之中。通过观察,他发现垃圾、茅草、湿地、树皮中和青苔里通常都是甲虫的藏身之所。只要多翻翻这些地方,总能找到一些甲虫,有时还能搜集到一些罕见而珍贵的昆虫品种。
有一天,达尔文又在树林中观察甲虫。不一会儿,他就在一棵又粗又高的大树上发现了两只甲虫,样子十分古怪,他以前从没见过。于是,达尔文轻手轻脚地走到树旁,悄悄伸出两只手,紧张地屏住呼吸,然后快速伸手抓住它们,刚好一手抓住一只。
就在这时,忽然飞过来一只长着透明翅膀的黑色飞虫,达尔文本能地想伸出右手去抓,可右手里已经有一只虫子了。他实在舍不得放弃这只虫子,眼看这只虫子就要飞远了,他一时慌乱,随手就把右手中的那只虫子塞入嘴巴里,准备腾出手去抓那只黑色的飞虫。
忽然,达尔文感到自己的嘴里又苦又辣。原来,那只被他放到嘴里的大甲虫见情况危急,马上分泌出一种辛辣的液体。达尔文只好把它吐了出来,大甲虫马上跑掉了。而这时,那只黑色的飞虫也早已飞得无影无踪了。
达尔文的确十分喜欢甲虫,经常孜孜不倦地想要弄清每只甲虫的名称,而且喜欢用他自己发明的一套命名方法。此后很多年,他就坚持这样做。人们为了纪念他,很多甲虫就用达尔文取的名字。后来有一天,当达尔文在昆虫学家斯蒂芬出版的《不列颠昆虫图集》中看到了标着“此虫为查理·达尔文所捕获”字样的昆虫后,别提多高兴了!晚年时,他在自己的回忆录中还提到了这件事,他说:
“诗人第一次看到自己的作品被发表时的快乐,一定比不上我在斯蒂芬的《不列颠昆虫图集》中看到‘此虫为查理·达尔文所捕获’这几个字来的更快乐。”
(三)
在剑桥学习期间,达尔文与他的堂兄威廉·福克斯·达尔文很亲近,两人都很喜爱自然科学。达尔文曾说,多亏有堂兄的帮忙,他才更加熟悉昆虫学。福克斯后来成为一名乡村牧师。
达尔文经常将自己在昆虫方面的新发现告诉福克斯,并说他同牛津大学的第一个动物学教授霍普先生谈论过昆虫,他很喜欢霍普教授的昆虫搜集标本。霍普先生还给了达尔文100多个新品种,还要慷慨地送给他最稀有的昆虫标本。
在进入神学院之后,达尔文就试图说服父亲允许他另谋职业,放弃那讨厌的神学,但都没成功。罗伯特医生的态度比以前更加固执,他一定要达尔文继续学习下去,这让达尔文很苦恼。正如他后来所说的那样:
“虽然我在剑桥的生活还有些可取的地方,但我的光阴在那里是虚度了,甚至比虚度还要坏。……对于这样的浪费光阴是应当感到惭愧的。”
不过,达尔文渊博的知识和才华还是让着名学者休厄尔博士感到惊讶。休厄尔博士是一位很有天赋的学者,后来成为三一学院的院长。他对达尔文未来事业的发展起到了定向的作用。
有一次,他找到达尔文,对他说:
“作牧师显然不是你的专长,你有没有考虑过毕业后继续留在剑桥,继续攻读你感兴趣的专业?这样你很快就会取得会员资格。”
达尔文将休厄尔博士的建议告诉了父亲。虽然休厄尔教授对达尔文的重视打动了罗伯特医生,可他依然不想改变原来的想法。
就在这时,堂兄福克斯约达尔文一起去参观剑桥大学的植物园。这可正合达尔文的心意。
虽然达尔文没什么心情观赏,但福克斯却忽然惊喜地告诉他,亨斯洛教授正在这里给学生上课呢!
亨斯洛教授是剑桥大学有名的年轻博物学家,同学们对他的评价是——“他是个什么都知道的人”。
达尔文也早就听说这位30多岁的教授是一个通晓各门学科的人。因此一听福克斯说亨斯洛教授在这里,达尔文来了精神,连忙和堂兄挤到人群中去听。
这堂课亨斯洛教授讲的是有关虫媒传粉的知识。现场实地的授课要比课堂上那令人昏昏欲睡的单调讲解效果好得多,通过亨斯洛教授通俗易懂的讲解,同学们很快就能直观地了解到虫媒传粉这一过程。达尔文不禁为亨斯洛教授这种在大自然中进行研究的讲学方法所打动。
达尔文在一旁聚精会神地听着,他觉得听亨斯洛教授的课简直像是一种美妙的享受。忽然,他头脑中产生了一个问题想向亨斯洛教授请教,但又不敢问。在堂兄的鼓励下,他才鼓起勇气问道:
“敬爱的教授,我有个问题想要请教您。”
“什么问题?”教授看了看达尔文那张陌生的脸,笑着问。
“上帝在创造兰花和昆虫时,是同时的,还是不同时的?如果不同时,那么谁先谁后呢?”
这其实是个类似于“鸡和蛋谁先谁后”的争论。亨斯洛教授无法回答这个问题。直到1859年,达尔文才自己对这个问题进行了科学的解释。
不过,达尔文的问题还是引起了亨斯洛教授的主意。他认定达尔文是个了不起的青年,于是没有勉强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福克斯:
“他是谁?”
福克斯早就与亨斯洛教授认识,因此毕恭毕敬地向亨斯洛教授介绍说:
“他是我的堂弟,叫查理·达尔文。我们都喜欢生物课。”
这时,达尔文赶紧表达他对亨斯洛教授的仰慕。教授也被他的谈吐和目光所吸引了。
“我很喜欢自然科学,尤其是生物学,可是我的专业却是神学。”达尔文告诉亨斯洛教授。
亨斯洛教授点了点头,说:
“科学与神学从表面看好像是水火不相容,但其实是可以共存的。这样吧,我家里每周都有一次青年聚会,来的都是对科学有特殊爱好的人。如果你们两个愿意的话,以后可以一起来我家。”
对亨斯洛教授的邀请,达尔文自然是欣喜若狂。从那以后,达尔文就成了亨斯洛教授家中的常客。他对自然科学所表现出的那种真诚爱好与求知欲望,以及他敏捷的思维,都令亨斯洛教授赞叹不已。
(四)
每周亨斯洛的家中举行聚会时,都充满了自由探讨的学术气氛。与会者时而静静地思考问题,时而展开激烈的讨论,大家都各抒己见,畅所欲言。当某个人发表了精辟的见解时,大家都会欢快地鼓掌赞扬;当大家为某个问题争论不休时,亨斯洛教授就给大家加以解答。如果亨斯洛教授也解答不了的,他就让大家一起进行讨论研究。
达尔文探索科学的热情在这种氛围中再次被激发出来。多年后,达尔文是这样描述这种聚会对他的影响的:
“亨斯洛教授家的聚会促进了人们的交往,在剑桥产生了良好的效应,如同一些科学团体在伦敦所产生的效果一样。……我曾听说,当时的伟人们用多方面的、极其卓越的才能谈论各种问题,的确获益不小。因为这些谈话可以启发年轻人的思想,可以激发年轻人的雄心。”
亨斯洛教授性格谦和,待人诚恳亲切,对那些热爱科学的青年学子更是如此。由于年龄和性格使然,他经常会像一个孩子一样和学生们打成一团。也由于他的平易近人,学生们都不将他当成纯粹的师长,而是当成同龄的朋友。在亨斯洛教授高尚人格魅力的影响下,不少学生后来都成为英国着名的学者。
而达尔文身上也有某种特点,使许多同龄人很容易对他产生好感。也许是由于他热爱自然的那种真正的心境和那敏捷活泼的大脑。亨斯洛教授也有同感,因此他与达尔文之间很合得来,并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师生和朋友。
由于受亨斯洛教授的影响,达尔文喜欢上了植物学,并选修了亨斯洛教授的植物学课程。亨斯洛教授的课程与其他人的课程不一样,他喜欢离开课堂,和学生们一起到大自然中去学习,因此经常带着学习到郊外进行学习,或是经过漫长的跋涉去采集植物标本。他授课的地点也灵活多变:山川、沼泽、海洋、田野……到处都可以成为课堂,他也可以随时停下来给学生们讲解路边看到的植物、动物或一些岩石的知识。
这种授课方式让达尔文赞叹不已,内心对亨斯洛教授充满了敬佩。达尔文在剑桥的最后几年,两个人几乎每天都要一起外出散步,以至于人们都这样评价达尔文:
“这是常常与亨斯洛教授一起散步的那个人。”
这种友谊对达尔文的一生都产生了很大的影响,达尔文后来的环球旅行就是以这种友谊为前提的。
亨斯洛教授是一名优秀的地质学研究者,受他的影响,达尔文也开始学习地质学,而且学习兴致很高。在很短的时间内,他就读完了几本英国地质学方面的书籍,还绘制了一张舒兹伯利周围的地质图。
亨斯洛教授还推荐达尔文阅读了两本很有意义的书,一本是天文学家约翰·赫瑟尔的《自然哲学的初步研究》,另一本是博物学家亚·洪堡的《美洲赤道地区考察记》。洪堡是德国着名的探险家,曾考察了美洲的热带地区和中亚。通过对美洲气候的研究,他发现太平洋中存在一股贴近秘鲁和智利海岸流动的寒流,当时正以他的名字将该寒流命名为洪堡寒流(又称秘鲁寒流)。
第一本书激发了达尔文为神圣的自然科学奉献一切的决心,第二本则让他对环球旅行充满了神往。
“洪堡真不愧是一个勇敢的探险家和旅行家,是人类愚昧的征服者!”达尔文由衷地称赞道。
“我记得伟大的诗人歌德曾经说过,洪堡就像一个有着许多龙头的喷泉,只要你将一个容器放在下面,随便一碰,就能喷出清澈的泉水来,而且是源源不断。”亨斯洛教授说,“可惜的是,像洪堡这样的探险家现在是太少了。到目前为止,世界上还有许多未曾探明的地方。在今后,不知有谁能去继续探明呢!”
“您看我怎么样?”达尔文胸有成竹地问亨斯洛教授。
“查理,我早就知道你有探索未知世界的理想和勇气,但是,探险与游山玩水不同,那需要广博的知识,同时还要有吃苦耐劳的精神。我觉得,你在地质学方面掌握的知识还不够,但只要继续努力,相信不久你就会成功。”
后来,亨斯洛教授又介绍达尔文去听着名地质学家赛奇维克教授的地质学课程,达尔文也因此而结识了赛奇维克教授。在赛奇维克教授那里,达尔文如饥似渴地学习研究地质学,以期望能够有所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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