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18世纪至19世纪伟大、进步的画家，戈雅所创作的油画和漫画，无论是从思想性还是艺术性来看，均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可以说，近代欧洲绘画是从戈雅开始的，戈雅是位先驱者。他虽远在西班牙宫廷里，却深切地感受到18世纪启蒙主义的思想光芒和法国大革命的巨浪。尽管他去过意大利，而当时的西班牙画家中大多是古典主义的追随者，可是他却在艺术上创造了几乎与学院的古典主义毫无共同之处的崭新风格。事实上，他预示了19世纪和20世纪的一切重要运动，比如浪漫主义、印象派、表现主义和超现实主义等，这些运动都毫无异议地从戈雅的绘画艺术中获得了启发和营养，所受影响是很深刻的。戈雅也因其艺术的影响，被人们称为“画家中的莎士比亚”。
绘于1798年至1805年的《裸体的玛哈》是戈雅的代表作品。“玛哈”是西班牙语“俏女郎”的意思。画中人物双掌交叉于头后，身躯斜卧于床上，人物俊俏丰满。画家致力于表现人物身上所诱发出来的青春美的魅力。作为近代描绘赋予现实意味的女性人体，可算是一个先驱。
旷世杰作
戈雅在创作《裸体的玛哈》这幅画时，西班牙仍然处在封建思想的统治之下，思想极为保守。在西班牙绘画史上极少有裸女像，它是西班牙宗教裁判所不能容忍的。不仅在绘画上，而且在工艺装饰上，都不允许有裸女形象出现。17世纪西班牙绘画大师委拉斯开兹之所以敢于画出《镜前的维纳斯》，乃是在国王的庇护下，才得以保存下来。因此，戈雅的这幅画有着对天主教挑战的意味。
戈雅的《裸体的玛哈》中着意表现了人性美和人体美。戈雅画了两幅同样的构图的玛哈像，一幅是全裸体，另一幅则为着衣像。事实上，画中女子并非平民，而是平民装饰的贵族女性。画中人究竟是谁呢？说法不一，大多数人认为是阿尔巴公爵夫人，这位美丽的夫人曾使画家倾倒，极有可能是为她而作，也有人说她是位富商的妻子。这位夫人十分美貌动人，尤其是她那温馨丰腴的肉体更诱发戈雅的创作冲动，因为画裸体为世俗所不容，戈雅同时又画了一幅着衣像以掩人耳目。据说后来画裸体的风声走漏，富商立刻寻找戈雅决斗，当这位鲁莽的商人提剑冲进画室时，看到的却是着衣的夫人躺在那里，这使盛怒的商人十分尴尬而去。
戈雅笔下的玛哈是世俗的，具有真实的血肉躯体，躺在真实的生活环境之中。画家画裸体玛哈以全开放的造型，使玛哈的肉体和精神完全袒露无余。她双手枕于脑后，身体微侧，右腿微拥着左腿略显羞涩之态，整个身体仰卧在绿色的土耳其长榻上，身上起伏富有流动的曲线变化，尤其是隆起的丰乳和突出的臀部，使身体的曲线变化形成节奏感。垫在身下的柔软的枕垫，不规则的形态和褶纹变化与单纯的肉体形成对比变化。画中人注视着这个现实世界，隐含着难以捉摸的诱人的微笑。这幅画产生了一种奇特的审美效果：它既吸引人，又使人想躲避；她很美，令人留恋向往，但是她大胆无忌地袒露胸怀，又使人望而生畏，人性的真诚和世俗忌讳的矛盾使这幅画神秘而迷人。
激情的浪漫
戈雅是那些在欧洲为争取艺术的“美妙理想”而斗争的大师们的同代人。但是，他生活在西班牙专制的政体和中世纪式的宗教狂魔与迷信的环境中，古典形式的宁静语言已不能表达画家内心的痛苦。作为人和艺术家的戈雅感到孤独。
他的两幅技巧非常精彩的画，一幅《裸体的玛哈》和一幅《着衣的玛哈》，这两个姿态和面容完全相同的少妇，是戈雅的杰作。在《裸体的玛哈》与《着衣的玛哈》中，这个青春四溢的姑娘，有人说她是一名侍女，还有人说她是阿尔巴公爵夫人。其实她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那样的以一种前所未有的个性化肖像的面貌出现在美术史上。她显然不是一位标准的古典美人，头大、腰细，身材不够匀称，五官也不美丽。可是她的嘴角分明挑着一丝微笑，她的眼睛也毫不回避地直视着观者，有那么一点点的挑逗。她似乎在对画家说：“请把我的温柔、娇媚和聪慧尽量地表现出来吧！”戈雅在描绘她的裸体时，把关注点放在尽量展示肉体的魅力上，他用微妙的色彩变化，再现着那富于弹性的肌肤的光泽，那洁白的乳房上的淡红乳头，那淡褐色的阴毛，与安格尔那种理想化的、高雅的、超然的裸女相比，戈雅笔下的裸女显然更实在、更具体，也就更可信。据说《裸体的玛哈》是先画的，姑娘的身体那种柔软的触感被画家用暖暖的调子充分表现。可是就是因为它太生动了，遭到了宗教裁判所的不容，怎么可以让这种活生生的肉体来“勾引”人们！于是画家又画了《着衣的玛哈》，以替代前幅画作。一模一样的姿态、背景环境，不同的只是玛哈穿上了衣服。这幅画的色调显得更为热烈、丰富，但是玛哈不如先前那样生动可触了，显然，糟糕的社会环境削弱了画家的热情。
戈雅此画就是向封建统治的挑战。戈雅的大半生是在西班牙宫廷度过的。他担任查理四世的“首席宫廷画师”，他与封建势力的冲突是激烈的，这在他的这部作品中尖锐地表现出来。当然，也或多或少受外部的影响。法国著名作家伏尔泰，美学家狄德罗，早在数十年前就对天主教的专制腐朽展开了猛烈的抨击。在欧洲美术史上戈雅是敢于用自己的作品向宗教专制挑战的最突出的一位画家。有人否认戈雅是受到了法国启蒙主义和理性主义的影响，不管是受伏尔泰、卢梭、狄德罗等人影响，还是受封建专制的挤压，戈雅是以一个艺术家的眼睛来审视这个世界的，而不是以哲学家的抽象思辨阐释这个腐朽的封建专制社会的。难怪一位西班牙戏剧史家说：“为了想像18世纪的西班牙风俗习惯，必须熟悉伊格勒亚斯的诗、克拉卢斯的喜剧和戈雅的画。”
这样一个糟糕的国家，平民出身的戈雅对种种不公的社会现实没法心平气和。在政治上，他倾向民主与和平，反对暴力和侵略；在思想上，他憎恨封建、愚昧，反对宗教狂热和恐怖；在艺术上，他厌恶循规守旧，反对矫揉造作的美学形式。他的这幅《裸体的玛哈》被称为是“吹响了向封建专制社会挑战的号角”，戈雅也被美术界称为敢于以自己的作品向宗教裁判所挑战的最突出的一位画家。戈雅以浪漫主义画家的姿态、在特殊的历史时期出现在画坛上，也将那种沉闷而又萧瑟的局面彻底打破了。
艺术人生
戈雅于1746年出生在西班牙阿拉贡省的萨拉里沙城附近的富埃基达基斯村一个手工业者的家庭。最初他师从圣像画家吕尚。吕尚虽算不得名家，但他善于教学，曾经培养出了令他感到骄傲的宫廷画家拜尤。在吕尚的门下，戈雅苦学4年，受到了良好的绘画基本功的训练。但他曾两次报考皇家美术学院而名落孙山。随后，他参加斗牛剧团，来到了他向往已久的艺术之邦——意大利。在那里，他遍访名师，饱览名画，眼界大开。
有一天，他在教堂里观赏名画的时候，目光却被一位美貌的修女所吸引。这位有着西班牙浪漫气质的青年对那位修女一见钟情，不知他说了些什么甜言蜜语，竟然使那位一心信奉耶稣的修女动了凡心，决定与他私奔。这一诱骗行为触犯了森严的教规，终而招致大祸临头。为了逃避意大利宗教法庭的审判，戈雅逃回了他的故乡西班牙。
后来，戈雅在他的师兄拜尤的帮助下，谋到了马德里织毯厂设计师的职位，生活才相对安定下来。设计师的工作为他天才的显露提供了很好的条件，并由此开始逐步奠定了他在西班牙画坛的崇高地位。不久他又受到了国王查理三世的赏识。戈雅的才华开始让西班牙画坛刮目相看。而此时，颇具讽刺意味的一幕出现了，当初他曾两次报考两次落第的皇家美术学院，却力邀他担任学院院长的要职，此时戈雅34岁。10年之后，他又被授予“宫廷画家”的称号，并在13年后，升任宫廷首席画家。那时，西班牙皇室十分重视皇室生活的艺术再现，以优厚的条件聘请了一批画师专门描绘宫廷人物肖像和皇室的重大事件。以往一向为宗教服务的绘画，转而开始为皇室贵胄们歌功颂德了。这时期先后出现了两位著名的画家，一位是委拉斯开兹，一位就是戈雅。
戈雅由此顺利地进入了上流社会。但个性放浪不羁的戈雅不愿成为皇室豢养的哈巴狗，他是继委拉斯开兹之后，又一位具有正义感的画家。在这一期间，他创作了许多富有讽刺性的画作，如1800年的《查理四世一家》等。那一时期，戈雅只不过是个奉命行事的出色的宫廷画师，直到1790年戈雅的作品才有了很大的起色，风格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摆脱了宫廷生活的束缚，开始关注起那个纷繁复杂的现实世界来。这些变化都来自于1792年的一场重病。这场重病剥夺了他聆听这个世界美妙声音的权利，他双耳失聪，精神极度狂乱，并变得极其偏执。然而，戈雅最富创造力的绘画、素描和版画等作品，都是在这以后的35年中创作出来的。这些作品才让我们真正地惊叹这位天才令人望尘莫及的创造力、观察力和想像力。无论在壁画、天顶画、架上油画，还是在插图、石版画和铜版画方面，戈雅都有极深的造诣。他的作品触及到了19世纪欧洲社会方方面面的问题，其风格既包含着巴洛克风格，又有着洛可可风范，更有着17世纪荷兰画派的遗风，对后来的浪漫主义、现实主义和表现主义等艺术流派的发展都产生了极大的影响。他作品的题材也几乎是无所不包的，比如，想像中的飞行器、怪异的梦境、欢庆与激战的场面、老年与孩子的形象、跳舞的傻子、妖冶的妓女以及放荡的修道士，还有“颠倒的世界”——驴骑人、鱼钓人、牛赶人拉车等等。他的用光则从温暖甜润转向了诡异森然，以此来嘲讽和诅咒他眼中异乎寻常的黑暗时代。
当1808年拿破仑发动战争侵入西班牙并屠杀民众的时候，戈雅受到了极大的震动，他愤笔作画，创作了惊心动魄的历史画《1808年5月3日的枪杀起义者》。他以大屠杀发生日为作品的名字，没有丝毫的内容提示，但无人不知，他要告诉人们的就是那个血雨腥风的日子。
晚年的戈雅，心境变得愈发灰暗和忧郁。他以一种信马由缰的狂想和毫无定式的造型以及鬼魅阴冷的色彩，表达他内心的复杂感受。而他这时的画风已经与现代绘画近在咫尺。为了避开异常的社会政治气氛对他心境和才华的压抑，1822年，戈雅离开他的故乡，来到法国波尔多定居。他希望能够在那里度过一个安宁的晚年，但是在漫长而孤寂的岁月中他却被一种曾经远逝的情绪深深地纠缠着，他无法控制自己对那个早已香消玉殒的女人的思念，那就是他一生惟一真正心爱的情人阿尔巴公爵夫人。多年以前，她那年轻而美丽的生命被无端地葬送在了一场险恶的阴谋之中……
1828年，戈雅静静地离开了人世。在最后的时刻，他手里依然握着画笔和调色板，心中还在思念着他那遥远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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