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面舞会-安魂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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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警务处大楼里异常安静,气氛诡异。平时人来人往的走廊已空无一人,整栋大楼里隐隐透出一股骇人心魄的恐怖气压。

    雷鸣远仍呆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最后扫一眼屋子,收拾好了桌子和杂物,缓缓脱下警服,工工整整地挂在衣帽钩上,再摘下警帽,端端正正摆在桌面,怀着黯然神伤的心情准备离开。

    突然,走廊里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头还没有完全抬起,白梅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劈面就问:“雷鸣远,你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放走法国强盗?为什么替法国人出谋划策?”

    雷鸣远张口结舌,一脸无奈地望着白梅,他眼神复杂,一时不知该如何向她解释。

    好半天,他终于说道:“白梅呀,不是你想像的那样,我已经做了我该做的事,他们的阴谋不会得逞的。一会儿事情就会见分晓,你要相信我。”

    “我怎么能相信……”

    门“咚“地一声被猛烈撞开了,何许人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他怒容满面,声嘶力竭地质问道:“雷鸣远,你干的好事!为什么要出卖民族和国家利益?拱手让国家财富凭白流失?”

    “……”

    “啊?你说!你说啊?!”何许人几乎和白梅同时吼道。

    雷鸣远没有说话,他右嘴角一勾,左眉梢一飞,露出一个自嘲的苦笑。只抬头望向墙上的挂钟,还有十几秒钟就到下午四点整,他的嘴角浮现出一丝莫测高深的诡笑。

    屋里静得出奇,只有挂钟的声音“嘀嗒、嘀嗒”地传来。

    雷鸣远盯着钟表开始倒数:“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起爆!他们去地狱报道了。”

    “他们?他们是谁?”

    “是法国强盗和日本强盗。一个明抢,一个暗偷,一个自作聪明,一个丧心病狂,但上帝是公平的,总会作出惩恶扬善的判决。复仇之神让我给他们送了点告别之礼!那是一份大礼,一份厚礼,一份地狱之礼。你们没想到吧,谁都没想到呢,宝物箱子里装的不是古董和文物,而是满满当当两百箱炸药和一颗颗爱国复仇之心!”

    看见二人愣在那里,雷鸣远随手打开壁炉上的收音机。

    收音机里正在播送新闻:“……各位听众,报告大家一个好消息,就在刚才,中国时间下午四点整,在中国东海海面,距离宁波港五百海里处,发生一起不明原因的大爆炸,一条名叫‘所罗门王’号的法国邮船在发生一场激烈的枪战之后又突然发生一起巨大的爆炸,船体被炸成五截,已全部沉入东海。船上人员无一生还……这是一条从旁经过的英国货船发来的消息,该消息已得到官方证实。”

    传来哀乐声。

    三人紧紧拥抱在一起,长久地拥抱在一起,流下激动和喜悦的泪水。他们都知道,他们保护国家文物的行动已经大获全胜,大功告成。

    白梅擦干泪水,激动地说:“这下好啦,那个魔王龟井终于下地狱见闫王去了,这就叫多行不义必自毙!雷鸣远,你的杀母杀父之仇终于报了。”

    “对!”雷鸣远义正辞严地说:“龟井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魔鬼,是侵华战争的急先锋,是双手沾满中国人民鲜血的刽子手,他盗窃了无数中国的珍宝财富和古董文物,洗劫了中国的地下经济,他是这场文化侵略的罪魁祸首,恶贯满盈,罪行累累,他必将永沉地狱,被钉死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千劫万劫不得超生。”

    何许人醒悟过来,忙问道:“既然船上的箱子里装的是炸药,说明箱子是空的,那么宝物呢?”

    “是啊,宝物呢?”白梅瞪起疑惑的眼睛。

    “宝物啊,落进了那只最后的魔掌,可那只魔掌究竟是谁的,我我我……我根本就不知道哇。”

    雷鸣远颓丧地一下跌进椅子之中。

    “你你你……你是怎么搞的嘛?!”何许人怒气冲冲地埋怨道。

    雷鸣远低垂着头,丧气地说:“银行金库里,发现有两条地道,左室中的一条是日本人挖的,运走的是砖头和瓦块,是我提前放的。但右室中还发现有另一条地道,不知是何人所挖,有二百箱宝物都被人提前盗走了,这件事被我瞒下了,没有报告给爱棠和安东尼。最后只有拿一些空箱子充数。这个右室盗窃行为做得天衣无缝,滴水不漏。这个人究竟是谁?我我我……我根本就不知道啊。”

    何许人惊呼道:“天哪,一笔膨胀到了“五千亿”美金的巨额财宝就这样失踪了!连你都没有看住,这简直匪夷所思嘛!这难道是魔鬼的阴谋?”

    沉默,一阵令人尴尬和窒息的沉默。

    好半天,白梅缓过劲来,生气地对二人说:“宝物失踪了,在你眼皮底下人间蒸发啦,你们两个上海滩最大的侦探呀,一个号称是东方的‘亚森·罗平’,一个号称是警界明星,破案奇才,我看改叫最大的笨蛋得啦。”

    雷鸣远冷静下来,缓缓言道:“其实,宝物也许并没有丢,它不在别处,就在我们侦探的脑袋瓜儿里。”

    何许人哂笑一声道:“嘁,乱讲,什么脑袋瓜儿里?我看你是气疯了说胡话吧。”

    雷鸣远抬起头来,一脸的坦然和镇定,“没有。越到关键时刻,就越考验我们侦探的头脑和智慧。你们想啊,日本人既然挖了地道,打通了金库的地下室,有一个前提条件,即他们必须事先搞到城市下水管道的图纸。通过谁能搞到图纸的呢,根据我的推测,这个人不是别人,只能是马当先。”

    此言一出,何许人和白梅一下都愣住了。

    “啊!马当先?怎么会是他?不…太可能吧?”白梅甚觉诧异。

    何许人冷笑起来,“马当先?你的马表哥,英捕房的马探长?日本人的马密探?三重身份,三张假脸,他才是上海滩上最大最大的骗子!你们可能不知道,那个马密探早就卖身投靠了龟井,龟井想要找下水管道图纸,也唯有通过他才能办得到。他是上海滩的识途老马,又手握英捕房重权,找个把图纸肯定易如反掌。我就说他近来神神道道的,行踪诡秘,频繁出没龟井商社,暗中与龟井来往密切,我几次约他在马林斯基见面,他都推说在忙,忙的什么鬼?还不是忙于协助龟井找图纸,打地道嘛。”

    “对!但不完全对。”雷鸣远冷静分析道:“我一直在琢磨那第二条地道是哪儿来的,有没有可能马当先当时的确找到了图纸,但这图纸不是一张,而是两张,他把其中的一张献给了龟井,另一张留给了自己,日本人在一个地方开挖,他也在另一个地点开挖,这样,才会同时出现两个地洞。”

    “嗯,这个分析很合理。”何许人进一步推测道:“从他偷窃得手的情况来看,马当先的地道肯定要短于龟井的地道,不然他就不能提前打通,偷偷运走二百箱文物。”

    “对。现在可以下判断了,宝物肯定是被马当先偷走的。我们只要找到马当先,就能找到失物!”雷鸣远肯定地说。

    “对!你们二位不愧是神探,三两下就揪出了凶手。事不宜迟,我们去抓他吧,他家我知道!”白梅已经急不可耐了。

    “事不宜迟,马上行动!”雷鸣远返身穿上警官制服,挎上手枪背带,与何许人、白梅一起冲出办公室。

    楼下院子里,三人跳上福特轿车,雷鸣远轰开油门,把车开出警务处大院。

    一路风驰电掣,车子很快来到马当先租住的公寓,但他们吃了闭门羹,家里根本没人。屋里黑着灯,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

    他们又驾车赶往马林斯基咖啡馆,但里面的经理和服务生没人见到过马当先。

    没办法,他们只好又跳上轿车,来到英租界三马路马当先父亲的别墅,一问,马当先已经好几天都没回过家了,其父根本不知道他的下落。

    无奈之下,三人只好又开上车,在白梅的指引下,去找马当先的几个要好的朋友。

    一家又一家地找过去,他那些朋友中没人知道马当先的行踪和去向。

    他们又开车到了英租界总巡捕房,但同样没有人见过马当先,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怎么办?三人一时束手无策。

    宝贵的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流失。

    三人都知道,今晚必须找到马当先,如果找不到他,明天要找到他的机会将更加渺茫。

    天色眼看着暗了下来,时间在无情地流逝。已经九点半了,三人感到饥肠辘辘,饥渴难耐,他们只好在路边小摊上随便凑合着吃了些饭菜,又跳上汽车,但他们不知车要往哪里开。

    转,转,转,车子在城里漫无目标地转悠着。

    城市太大了,转一圈要两三个小时,他们已经整整转了三圈了。方向盘从雷鸣远手里换到了何许人手里,几次易手,其实他们都知道,今晚要找到马当先看来是没有指望了,但没有一个人愿意放弃。不放弃又能怎样?总不能一直开到天亮吧?

    车子在继续开,车上的人都沉默着。

    三人从车窗望着大街,店铺一家接一家关门打烊了,只剩几家大型歌舞厅还在营业,扩音器把里面的古典音乐播到了夜空中。

    三人疲倦已极,困意阵阵袭来。

    轿车在继续开……

    “鬼宅地道!”白梅脱口而出。

    雷、何二人闻言一愣,恍然大悟,雷鸣远一把紧紧搂住白梅,忍不住在她脸上“啪”地吻了一口,狂喜道:“还是我老婆聪明。这下我算服了,我们两个上海滩最大的侦探得让位啦。”

    何许人打趣道:“快快快,要亲热也别在这里,还是赶快开车吧!”

    “好嘞!”雷鸣远一脚油门轰到底,车子像利剑一样向前飙出。

    福特车全速飞驶,超过了路上所有的车辆,很快就来到了苏州河边的那座鬼宅。

    轿车停在“鬼宅”的入口处,三人悄悄下了车,摸黑进了庄园。

    一弯苍白的月亮在天空中时隐时现,不时被乌云吞没。

    庄园很大,在他们站的地方,可以清楚地看见残破的屋顶和长满荆棘的花园。整个庄园被一堵矮石墙包围住,而那石墙也已残破不堪,大部分已经倾圯。从苏州河飘来的雾气缓缓渗入面前的残址,笼罩了荒芜的喷泉和残缺的立柱。他们越往里走就越感到心惊胆颤,白梅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在惨淡的月色下,那些开裂的墙壁,杂草丛生的花园,残破的拱门和立柱,一切都像舞台上经常出现的、用来预示不祥的布景。

    这里简直就是鬼魂的居所,阴森的景象让人不禁产生一些恐怖的联想,仿佛那些冤魂都从坟墓里飘了出来,在四周游荡,它们的哀号似乎和凛冽风声融合在了一起。

    三人硬着头皮往里走,穿过一条砖石道路,经过了几道月亮门,绕过一片很大的水塘,他们终于来到后院。

    地道入口在一处假山石的下方,洞口有五六米见方,里面黑黝黝、阴森森的,有一股霉味扑面而来,还掺杂着粪便、垃圾的恶臭味。

    有一条野狗鬼影般从他们身边窜过,把何许人吓得一个激灵。

    三人顺着坑道一路向下摸去,雷、何二人打开了随身带的小型笔型手电筒,并在电筒上蒙了层红布,仅能照亮脚下很小一块地面。洞里面很湿滑,臭气熏天,墙面上布满笞藓和蛛网,四壁上渗出许多地下水,白梅不小心滑了一跤,何许人赶紧扶了她一把。

    雷鸣远发现这里与上次他背着白茂堂逃狱时的地形很不一样,地面有许多台阶,一会儿向上,一会儿向下,还有许多弯道,整个像座迷宫。

    三人已经顾不上别的了,继续向下深入,地面越来越坑坑洼洼,湿滑难行。突然,头上响起一阵‘卟啦啦’翅膀搧动的响声,原来是一大群蝙蝠从他们的头顶飞过。

    突然,雷鸣远被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绊了一下,险些跌倒,他用手电一照,发现是一具男人的死尸。有一股刺鼻的血腥味直冲鼻腔,他摸了下死人的胸口,还有热气,他估计这个人刚死不久。

    三人小心翼翼继续向里面摸索前进,在一个弯道处,地上又躺着第二具尸体。死尸旁边扔着一些挖掘工具,旁边还有一些零散的木板条,半截陷在泥里。地面有许多零乱的脚印和拖拽重物的痕迹,深深浅浅,纵横交错,显示这里刚有许多人来过。

    何许人和雷鸣远交换了一下会意的眼神。

    三人继续前行,约莫行走了二十分钟后,前面似有光亮的东西闪了一下,但很快又熄灭了。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微响动,还有铁器相碰而发出的金属声。

    再往里走,竟然有一间硕大的地下室,何许人用手电照了一下,发现里面相当高大,墙体是红砖砌就的,顶部足有六七米高,用水门汀做横梁,几根粗大的立柱支撑着整个顶棚。

    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在前面蠕动,一个人影转身的姿态被一束光勾勒出来。

    突然,一束强力手电光直射过来,晃得三人睁不开眼睛。空中传来马当先“磔磔”的狞笑声。那声音透着恐怖和激动,在四面封闭的地下室中显得格外响亮。

    马当先果然在这里!

    三人被强力手电光刺得睁不开眼睛,急忙用手臂挡在眼前,那光线把马当先的身影放得相当高大。

    “何探长,雷探长,白梅,真没想到你们竟会找到这里,我还以为除了我,这个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这个地方呢。”

    雷鸣远拔出手枪,指着他喝问:“马当先,你老实交待,法兰西银行地下金库中的那些宝物箱子是不是你偷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马当先口里爆发出一阵狂笑,响起了他魔鬼般的腔调:“事到如今,把实话都告诉你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一周前我受龟井之命寻找城市下水管道图纸,我从城市管道公司搞到了两张20年代早期的下水管道图,但那张图并不是最早的图。我又去了市图书馆,花重金从刘馆长手里买到了一张1900年版的老图纸,我把这张图纸交给了龟井。图纸上有一条下水管道离金库地下室只有三十米距离,龟井手下人就是用这张图纸为蓝本开挖地道的。但龟井做梦也没想到,当天晚上,刘馆长又送来一张最早期的图纸,那是一位德国工程师在1885年设计的下水道图纸,德国人据此建造了上海最早一批下水管道。这张图纸上有一条管道,离法兰西银行金库只有十五米的距离!天哪,十五米!这简直是上帝的恩赐嘛,这条管道比龟井的管道足足短了一倍,我的人立刻动工,只用了三天时间就打通了一条地道。我们把金库中的二百箱宝物全部运了出来,连夜藏进了这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现在我马当先成了上海滩最富有的人啦!不,应该说是全中国最富有的人啦!我坐拥一座金山,拥有无穷财富,足够我花天酒地,肆意挥霍一辈子了,就是我家十代后人也吃不完喽。”

    白梅狠狠骂道:“马当先,你利令智昏,财迷心窍,偷窃宝物,是十足的强盗行径!你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

    何许人也狠狠骂道:“你简直是民族的败类,日本人的帮凶,无耻下贱的小人!”

    雷鸣远仍抱有一线希望,苦苦劝道:“马当先,我劝你不要被金钱物欲迷昏了头,还是乖乖地把宝物交出来吧,我们一起把它们上交给国家,你也算个功臣,算个爱国者,算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也算为保护民族文化遗产做出贡献的人,好不好?”

    马当先毒笑道:“嘁,别给老子戴高帽子、唱高调了,什么爱国啊,贡献呀,我最不爱听!你们信仰什么狗屁国家、民主、正义,那些东西能当饭吃吗?我马当先从来只相信一个字:钱!你们尽管骂吧,骂我卑鄙无耻也好,丧尽天良也罢,我不怕,尽管骂,有了钱我还在乎什么?背上千古骂名又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又不是汉奸卖国贼,我怕什么?”

    何许人拔出手枪,大吼道:“马当先,把宝物交出来,不然我就不客气啦!你要放明白点,我们有三个人,你孤身一人,你今天插翅也难逃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马当先口里又爆发出一阵磔磔的大笑,只见他右手握着手枪,左手攥着一个小型电子装置,腔调显得更加阴森恐怖:“别放屁当刮风,壮胆充英雄了,你们睁大眼睛看看这是什么?这是一个炸弹按钮,我已经在洞口安好了炸药,整整五十公斤TNT,它的威力足以炸塌一栋十层大楼啦!到现在你们还胆敢威胁我,真是瞎了狗眼啦!你们放明白点,别逼我出手。我只要手指头动一动,哼哼,谁也别想活着走出这里!”

    雷鸣远再次好言相劝:“马当先,我劝你悬崖勒马,幡然猛醒,摸摸自己的良心吧,做回一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吧!”

    突然,马当先用枪指住三个人,最后瞄准了白梅:“表妹,我今天不得不说了,你当初曾经答应嫁给我,可你竟然违背了自己的诺言,嫁给了这个混蛋、蠢蛋加穷光蛋,如今我倒要劝你悬崖勒马,幡然猛醒!白梅,我的好表妹,我劝你离开他,跟我去美国吧,我不计较你的过失,我会原谅你的幼稚。相信我,我会给你一个美好幸福的未来,让你过上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好生活。好不好?白梅,你说话呀?”

    白梅横眉冷对,冷笑一声道:“别做梦了,表哥,就是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嫁给你这个人面兽心、财迷心窃的家伙!”

    “你……你你你……你下地狱去吧!”马当先一挥手,只见火光一闪,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声,一颗子弹带着尖锐的嘶鸣扑向白梅。说时迟,那时快,雷鸣远抢上一步,一把把白梅挡在身后,第一颗子弹没打中她们,但马当先又开了一枪,第二颗子弹击中了雷鸣远的前胸,雷鸣远顿时倒在了血泊之中。

    “鸣远!!”白梅发出声嘶力竭的呼喊,一下扑在雷鸣远身上,声嘶力竭地哭叫。

    何许人一看形势危急,不能再耽搁了,他抡枪就射:“当!当!当!当!当!”一口气打光了枪里的子弹,有两颗子弹在马当先的胸膛上爆裂开来,马当先一个狗吃屎一头栽倒在地。但他还没有死,口吐鲜血,用尽最后的力气,手指渐渐接近了炸弹按钮……

    “不好,快走!!”何许人反应够快,他和白梅一把架起雷鸣远,从地道的出口往外逃。

    “轰……隆隆!!”,身后一声巨响,地道入口爆炸了,数十吨土方塌下来掩埋住了地道入口。

    马当先也被埋在了地下。

    何许人和白梅架着雷鸣远终于逃出了洞口,她们把雷鸣远平放在地上。

    白梅哭喊着:“鸣远,鸣远,你醒醒,我是白梅呀,你醒醒,你醒醒啊……!!”白梅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久久地呼唤着丈夫。

    望着满脸煞白、呼吸微弱的雷鸣远,何许人对白梅道:“赶快送医院,再晚就来不及啦。”

    二人把雷鸣远抬上了轿车后座。

    轿车上,白梅紧抱着雷鸣远坐在后座,何许人跳上驾驶楼,把车倒上了大路,向着城市的方向飞驰而去。

    轿车一路风驰电掣,车灯像两把利剑一样撕裂夜幕,远处大上海的灯火正扑面而来。

    后座上,白梅紧紧搂着雷鸣远,呼叫着丈夫,用手紧压住他还在血流不止的伤口。

    雷鸣远缓缓睁开了双眼,摸了下胸膛,抬起手,看见满手都是鲜血,他最后一束目光盯在白梅的脸上,“梅……我的爱……我不行了……我不能陪你走完今生的路了……你要答应我……我们来世再见,下辈子,你一定要嫁给我,我们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白梅撕心裂肺地呼唤着:“鸣远,你要坚持住,你不会有事的,医院就快到了呀……”

    雷鸣远吃力地笑了笑,“不用了,好冷,梅,抱紧我吧,能够死在你怀里,是我最好的归宿……能够替你挡子弹,是我这一生做过的最男子汉的事情……梅,不要哭,你应该为我感到自豪和骄傲……来,再吻我一下吧,对……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完成了回国的使命……想来真是讽刺,我是个复仇者,是个破案者,同时还是个做案人,我一生都在破别人的案子,是个维护法律公正的骑士,可我却偷运佛经出境……”

    听到这话,正在驾驶的何许人心下一惊,回头望了一眼后座的二人,脚下踩着油门的脚不由自主地加大了力度。

    白梅打断他说:“不,鸣远,千万别这样说,你为祖国人民、为子孙后代做了一件功在千秋的事情……”

    雷鸣远孱弱地说:“作为一个执法者,这是我做的最坏的一件事……可作为一个中国人,这是我做的最好的一件事……梅,我不后悔……在国家需要我的时候,我回来了……擎起了心中的火炬……那火炬从母亲手里传到了父亲手里……又传给了我……现在是你……噢,梅,那光芒一直在前面引导我……梅,永别了,我会在天堂……等着与你团聚……”

    雷鸣远头一偏,那颗在胸腔中顽强燃烧的心脏终于停止了跳动。

    白梅的心完全碎了,她已经整个哭成了个泪人。

    轿车很快到了一栋独立的别墅小院。

    何许人把轿车开进了雕花铁门中,车子绕过喷水池,停在门廊的前面。

    七、八个头戴礼帽、身穿黑西装的特工迎了上来,其中一个小头目上前打开车门,毕恭毕敬地说:“副会长,您回来了?”

    白梅吃了一惊,看看四周,紧张地问道:“何探长,到医院了吗?”

    何许人回过头来,脸上挂着一抹毒笑,“哼,医院,人都死了去医院干嘛?不过到是有一间‘太平间’等着你,那是专门给你们地下党准备的最后归宿。”

    白梅注意到何许人的手中不知何时突然多出来一支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正指着她的脑门儿。

    何许人脸上挂着狞厉的笑:“到了撕破假面的时候,那就真刀真枪直接对垒。白梅小姐,不,现在应该叫你白梅同志,你不去‘雷电华’演电影真是委屈你长了一张‘开麦拉’面孔了。过去我一直把你当朋友看,可你们这对夫妻档大骗子一直在跟我跳一出假面舞会!你们竟然骗过了日本人,把佛经偷偷运出了大上海,交给了中共,情节妙得连莎士比亚都要自叹弗如啊。但可惜呀,你们的好戏最后演穿梆了,贼人不打自招,哼,偷窃国宝,私运出境,这个罪行可就大逆不道了。”

    他打开了车门,潇洒地摆了摆手枪,“对不起,密丝白,别怨我,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现在下车,跟我一起去见我的顶头上司江汉清!”

    白梅瞥一眼车外站着的七八名手持短枪的特工,冷冷言道:“慢!!罪行?什么罪行?谁的罪行?你把话说清楚。何探长,不,应该叫你何副会长,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佛经是装在谁的箱子里运出的大上海,你不会不记得了吧?你硬要把这个所谓的罪名强安在我头上,算你够胆,但只怕你不够运。我这就和你一起去见江会长,只怕到时候你会吃不了兜着走啊!你要想明白,佛经是在谁的手里弄丢的,你就是浑身长嘴,也只怕说不清了。”

    何许人一下愣住了,白梅这一手确实厉害,一下了就掐住了他的死穴。何许人方寸乱了,嘟嘟囔囔,哼哼叽叽,木木讷讷地说:“佛经……不是我……可你……好好好,算你狠,白梅,我认输还不行吗?时间不早了,我们毕竟还是一伙的嘛,我们必须得在天亮之前将雷探长掩埋。”

    白梅冷冷言道:“一伙的?那你还犹豫什么?”

    何许人灰溜溜地上了车,甩上车门,重新发动了引擎,把车子驶出大院,一路疾驰而去。

    幽蓝的夜空下,一个远离城市的地方,依稀可见远处山丘模糊的轮廓。

    一座丘陵上,有一片无主的荒坟墓地。影影绰绰地立着许多墓碑,上面大多没有名字。

    一座新土垒起的墓丘。白梅用野花编成一个花环,恭恭敬敬摆在坟头上。

    何许人跪在坟前,郑重地向坟墓磕了个头,沉痛地说:“鸣远兄,我的好兄弟,你是用生命保护中华文化的卫士,你是与日本侵略者殊死抗争的斗士,你是用自己的脊梁扛起民族灾难的勇士。你,一路走好!”

    白梅跪在另一边,悲痛欲绝,对着坟墓哭诉:“鸣远,我的爱人,我的同志……你走得这么匆忙,我不知道,没有了你我还有没有勇气独自生活下去?你还记得吗,你曾送我一首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你说等我们第一个孩子降生的时候,就读给我和孩子听……鸣远啊,我们不会有那一天了,所以今天,我把它献给你,让它送你远行吧。”

    白梅烧掉了那首诗,强忍悲痛转过身来时,突然发现一支勃朗宁自动手枪已对准了她的胸膛。

    手枪握在何许人手里,黑洞洞的枪口正散发着一股不祥的味道。何许人一脸毒笑地望着她。

    白梅横眉冷对,厉声喝斥:“何许人?你究竟想干什么?”

    白梅手里并没有武器,但她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以毫不妥协的目光死盯着何许人的眼睛。

    何许人一抖搂袖子,“干什么?别装傻啦,白梅小姐,老子是干什么的,你很清楚。反正这笔财宝跑不出我手心了。我,国民党教育部文物局中校专员,是‘保护历史文化遗产、抢救国家珍贵文物委员会’的副会长。现在,我正式通知你,我何许人代表国家和政府,接收这批国宝!”

    白梅一怔,义正辞严道:“何许人,虽然你一直蒙着假面具跳舞,但我早就知道你国字号的真面目。你们文保会打着保护国家文物的旗号,坑、蒙、拐、骗、抢、盗、偷,大发国难财,中饱私嚢,化公为私,以权谋利,这会怎么摇身一变成了保护国家文化遗产的人了?”

    何许人摆一摆手枪,“你说的这些都跟我不沾边,我只是奉命行事,执行的是上峰交给我的光荣任务!我领导下的组织对国家的一切财产都拥有义不容辞的保护责任。你说说吧,在现今的中国,我们不出面保护,谁来保护?谁有能力、有资格来保护?啊?”

    白梅义正辞严质问道:“保护?谁保护?保护谁?你?呸,你不配!祖国半壁江山都叫你们丢完了,还好意思说保护?!哼,你们国民党,是一个祸国殃民的政党,你们的政府根本不能代表中国人民,面对日本军国主义的猖狂侵略,只知道打内战,实行不抵抗政策,除了撤退,就是逃跑,要不就是签订城下之盟。你们还有资格代表中国吗?只有我们中国共产党才在保护中国。”

    何许人狞笑道:“你现在承认自己是共党啦?怪不得上次在三斗坪,你和游击队里应外合,抢走了我的机器,还假惺惺地掩护我,原来都是做戏。我一直都把你当成救命恩人看待,却原来你是别有用心,一直在耍我,如果早确认你是共字号的,我早就送你一颗定心丸吃了!”

    白梅正色道:“收起你的罪恶之手吧,何许人,你想要抢走这批国宝,我正告你,门儿都没有!除非你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白梅大义凛然、面不改色地瞪视着何许人,何许人举着手里的枪,直直地对准白梅的胸膛。

    白梅冷冷问道:“你只会靠枪来给自己壮胆。何许人,我问你,为什么我们中国人在没有外敌的时候,枪口总是指向自己人?”

    何许人耸耸肩,冷笑一声,“这是一句千古绝问,是老祖宗留下的丑陋伤痕,任何政治家都治愈不了,我更回答不了你。还是让我用子弹回答你吧!”

    何许人的枪口对准了白梅的胸膛,手指扣着扳机,越扣越紧,白梅已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忽然背后传来一声沉叱:“别动!放下枪!双手放在头后面,慢慢转过来!”

    何许人吓得一个激灵,手枪“啪”地掉到了地上,双手放在头后,慢慢转了过来,在他眼前出现的,竟然是——日特头目桥本隆藏!

    桥本狞笑着,用手枪点着何许人:“嘿嘿嘿嘿,何许人,没想到吧,你终于落在我手里了。”

    何许人结巴道:“桥本……君……君君?你你你……你不是跟跟跟……龟井去追那……那那那船宝物去了吗?”

    桥本嘴一撇,狞厉地说:“非常遗憾,我的任务是钉死你,因为我早就知道这批宝物最终会落进你手里,所以盯死你,就意味着最终的巨大收获。”

    何许人假装跌软,“桥本君,求你放过我,你都看见了,我手里什么都没有哇,其实你应该打死的是白梅,她是中共地下党,是你们的冤家死对头!”

    桥本隆藏毒笑道:“别废话了,你们把大批宝物埋在鬼宅地道里了,现在它归我们大日本帝国所有了。你们该上路了,你们谁先来?何大神探,还是你先吧,然后才轮到她,我才不在乎她是不是龟井的女儿呢。”

    桥本举着枪,对准了何许人,手指慢慢接近扳机,正要扣动,突然——

    “当”地一声闷响,一颗子弹划破森林的寂静,划过夜幕,瞬间钻进了桥本隆藏的脑袋,桥本的天灵盖被从后面掀翻了,红白之物流了一地,他笔挺地向后裁倒,一命呜呼。

    何许人大惊:“谁?谁开的枪?啊?”他望着随风起伏的森林,森林正翻滚着黑黢黢的波涛。

    何许人纳闷了许久,忽然醒悟了,对着森林高喊道:“崔名贵?催命鬼,是你吗?老崔,你你你……你这个催命鬼呀,我知道准是你,好了,红桃K,别玩了,出来说话,你已经完成了自己的诺言,杀满了1000个小鬼子,现在请你站出来!”

    没人说话,只有山风“呜-呜-呜”地刮着,那声音就像魔鬼的哭吟。

    何许人愣怔当地,犹豫了半天,才弯腰捡起了手枪。

    突然,何许人眼前出现了雷鸣远的脸,那是一张仇人的脸,一张英雄的脸,一张朋友的脸。那张脸既冷若冰霜又亲切和蔼,充满了生命的鲜活力量,洋溢着对生活的全部热爱和对未来的美丽憧憬。那张脸始终在眼前晃动着。雷鸣远是当得起朋友这个称呼的。他曾在危难时刻拯救过自己的命,处处抬举自己帮助自己,和自己从死对头变成了好朋友,还帮助自己渡过了重重难关和道道险滩。

    可眼前只剩下了白梅一个人,何许人不由自主地紧了紧手枪,扣紧了扳机。

    沉默。

    僵持。

    对峙。

    ——眼睛对眼睛。

    ——国民党对共产党。

    ——仇恨对怒火。

    一切言语都是多余的,到了撕破假面的时候,每个人终究还是要变回自己。

    何许人的食指紧扣在扳机上,而且扣得越来越紧。他心想,我只要再往后抠一点点,‘嘣!’,白梅就去见上帝了,这笔价值连城的财宝就全都属于我一人了。我可以把它上交国家,也可以不上交,独吞了,谁会知道呢?良心啊,我可以再出卖你一次吗?就让这个秘密烂在肚里吧。可我为什么还要犹豫呢?

    突然,“咔嗒”一声轻响,从森林那边传来,虽然隔得很远,但金属的碰撞声听得十分清楚。

    何许人一个激灵,仿佛被内心的火燎了一下,他惊慌地回头,向森林那边瞄了一眼,他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开枪?犹豫、紧张、担心,紧扣着扳机的手开始痉挛,开始战抖,他最后咬了咬牙,缓缓放下手臂,慢慢转过身子,拖着沉重的双腿,向丘陵坡下走去。

    身后传来白梅冰冷的声音:“慢着!何许人,我有话说!”

    何许人机械地转过身来,白梅脸色凝重地说:“何大哥,刚才你没有开枪,说明你作为一个中国人的良知还没有泯灭。这笔巨额财富,我要告诉你,它姓国也好,姓共也罢,不论哪个党派得到了它,它都是属于中国人民的,它没有落在法国强盗和日本强盗手里就是我们共同的胜利。但它最后的归属,只能由历史来下最后的判词!我们都是中国人,应该放下手里的枪,放下仇恨,放下误解,放下党派之争,以民族大义为先,以国家利益为重。何大哥,是该幡然猛醒了,只有当我们赶走了日本鬼子,祖国得到解放,民族获得胜利,这笔财富才会最终回到人民的怀抱。”

    白梅走到何许人面前,大度地握着他的手,“我的何大哥,我们都是中国人,是堂堂正正的中国人。大义在前,唤我们一起上路,去继续跟日本鬼子战斗,直到把鬼子全部赶出中国去!我知道,你是个有良知、有良心、有觉悟的人,我们今天做个约定吧:当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的那一天,当日本人宣布投降的时候,我们如果都还活着,就回到这里来,我们一起把这批宝物挖出来上交给国家,这是我们共同的历史责任。”

    一席话,掷地有声,铿锵在耳。

    是“祖国”“民族”“大义”“责任”这些字眼儿最终感动了何许人,唤醒了何许人,启悟了何许人。何许人毅然收起了枪说:“白梅,谢谢你和雷鸣远对我所做的一切。你的这番话我会永铭在心,矢志不忘。你说的对,要做回一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你放心,我记住了你的约定,等胜利那一天到来的时候,我一定会回来的!”

    说完,何许人毅然转身,大步离去。

    冬日的黎明,晨光熹微,朝雾溟溟,一切景物都显得迷迷茫茫,如真似幻。日夜交错时半明半晦的光芒游移不定地在酣睡的万物之上悄然涌动。

    今天正是春节,1938年的春节已悄然降临到这片苦难多舛的大地上了。

    白梅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教堂高塔的尖端,心头有说不出的孤独、茫然和伤感。眼前是广袤的世界,脚下是坚实的大地,她内心深处萌生出强烈的渴望,想撕破雾气筑成的柔软墙壁,到个什么地方去感受自己的生命确实存在过,奋争过,燃烧过,战斗过。

    突然,从天主教堂的穹顶里,传来一阵细如游丝般的歌声,她知道,那是一首凄凉悲悯的安魂曲。那歌声仿佛是一曲天籁之音,把死城一般的上海滩变成了一个古老的梦靥。

    这一瞬间,白梅被深深地感动了。

    这野蛮肮脏的城市,竟也会升起如此圣洁明丽的歌声?这建筑在地狱之上的天堂,也会响彻如此美妙的管风琴音乐?这歌声和音乐,犹如天堂的泪珠:圣洁、晶莹,沁人心脾,正圆润安详地滴进她的心底。

    此刻的大上海,像一轴水墨画一样在她的眼前壮阔展开。

    她的思绪飘得很远,她不由得想起了从小与自己血泪相连、相依为命后来又分道扬镳的孪生姐姐;想起了抛妻弃子、血债累累后来又良心发现的日籍父亲;想起了引领自己走上革命道路、现在却下落不明的林风教授;想起了启蒙、青春、热血、誓言、理想、信仰、意志、爱情、梦想、殉国、投敌、变节,还有那太多的奴颜媚骨和宁死不屈。

    这时的白梅,心里突然对笼罩在黑暗和迷雾中的人们,对那些挣扎在死亡线上的人们,对那些为中国的前途和民族的命运顽强战斗的人们,生出无限的向往之情,渴望和他们紧密相连,心心相印,融为一体。

    白梅的心中涌现出一首恢宏壮阔的乐章,压倒了天地间所有的声响。她的心随之在自由、勇敢和快乐地飞翔。

    英租界南京路。

    大马路上熙来攘往,车流如梭,人头攒动,繁华如昔。

    白梅独自坐在位于路边的“维也纳”咖啡厅的遮阳伞下,突然,远处传来几声清脆的枪声,立即引来日本人的警笛声、哨子声、杂沓脚步声和日语的阵阵呼喝。

    纷纷跑过的市民说:“那边当街打死了几个小鬼子,不知是何人所为?”

    老年市民说:“还有谁,准是催命鬼红桃K干的,谁说他上了前线,他还在上海!”

    旁边有人说:“是啊,只要他还在战斗,中国就还有希望!”

    有一位像是知识分子的人说:“在他的感召下,一会有更多的中国人拿起枪来与日本人战斗,直到中国获得完全的胜利!”

    报童跑来,高喊着:“看报啦,看报啦,看:催命鬼再下挑战书!东洋人魂断上海滩!”

    突然,在白梅头上落下一张扑克牌,翻飞飘落――――是一张红桃K!

    白梅仰起脸来,从耸立的大厦的缝隙间,黑压压地飘落无数的‘红桃K’,那些扑克牌漫天撒落,撒落,撒落……

    市民们抬头仰望,脸上露出欣慰的笑。

    一个男孩捡起一张红桃K,传给另一个男孩,那男孩又传给另一个女孩。

    白梅本能地望向前后的马路,人群一如既往地走着,走着,突然,街上的每一个人都戴着鬼脸面具,迎面走来,走来,走来……

    大上海,俨然是一个假面的世界。

    一位穿灰呢大衣的中年男子走来,在白梅脸前的桌面放下一张报纸,报纸上是一张红桃K的照片。

    白梅捡起一张红桃K扑克牌,放在对方的报纸上,对上了暗号。双方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白梅不动声色地站起身来,潇洒地戴上墨镜、网纱和贝蕾帽,挽起男士的臂膀,迈步向街道深处走去,只留下两人刚健而又俏丽的背影……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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