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裕亭

    斗羊，乡野取乐的把戏。传到盐区来，却成了有钱人的赌场，吸引着方圆几十里的斗羊手。

    每到冬季，大风咆哮，烟尘四起，盐区一片萧瑟。这斗羊的热闹场景，便一个接着一个地拉开了。

    那场面，激烈、壮观、有趣，扣人心弦。宽阔无边的盐碱滩上，一望无际的大海边，临时垒起一处高台，并用松枝彩绸搭起一个“龙门架”，那便是斗羊场的最佳看台。上面坐着盐区的头面人物，如大盐东吴三才，泰和洋行的大掌柜杨鸿泰，盐区的最高行政长官白团长白宝三，以及立春院、偎芳楼的老鸨杜金花等等。他们都曾为斗羊出过银子。有的，还是某一场斗羊的庄家。

    黑压压的人群，围出“看台”前面一片空旷的场地，那可是两羊相斗的角逐场哟。

    最先登场亮相的，是一位身穿白绸袍的斗羊手，他在一阵阵震耳欲聋的锣鼓声中，翻着跟头，闪亮登场，报出本场斗羊的庄家，来自何方，姓什名谁，并以一枚铜板的反正面，决定哪一方率先“走场”。

    走场，就是展示羊的雄姿。

    随后，双方或多方开始压赌注！白花花的光洋，或耀眼夺目的珠宝、价值不菲的古玩，一一捧到台前。参赌者，或庄家单挑，或有钱人纷纷“叫板”，将赌注越抬越高。

    但是，这“走场”的一招一式，你可要看准了、瞧好喽。否则，你所压的赌注，眨眼的工夫，可就落进别人腰包了。

    接下来，就听一声尖锐的哨响，高台两侧同时放开的两只野马似的斗羊，如两只离弦的箭，风驰电掣般地向中间“对接”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羊的四蹄所扬起的盐屑烟尘，如烟似雾，向中间“燃烧”而来。而两股“烟尘”相接的一刹那，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四只羊角，或一对羊头，实实在在地碰撞在一起。

    倘若两只羊的实力悬殊过大，就这一下“碰撞”，保准就有一只羊断角、折颈，或脑袋开花，当即倒地或掉头逃窜。如两者力量不分上下，首次“对接”之后，羊们会很规矩地各自往后退出一段距离。而后，不约而同地再一次更加凶残地往中间“对接”，并且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进行下去，直至其中一方头破血流地败下阵来。

    那场面，激烈、壮观、刺激、好看。但，参赌者提心吊胆，咬牙切齿，揪心挠肺，冒着极大风险。不少参赌者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有的，甚至是被人抱着抬着，哭嚎着离去。

    这一年，山东沂水来了一位瘦巴巴的汉子，穿长袍大褂，拎五尺长的竹竿烟袋，牵来一只高头大耳的黑山羊。一“走场”亮相，就看出不是一般的玩家，连续几场下来，他都拿了“头彩”，以致连大盐东吴三才所下的赌注，都落进他的腰包。

    一时间，盐区的玩家们，个个都输红了眼，他们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外乡汉子占了上风，都觉得丢尽了脸面。有人私下里找到吴三才，求他，一定要想法子，为盐区人出出这口恶气。

    吴老爷在玩的方面，向来是高手。如斗鸡、玩鸟、耍鹌鹑，样样在行。可这回斗羊，输给一个外乡汉子，他也感到很意外。

    还好，又一场更加精彩的斗羊开始了。

    这可是大东家挣脸面的一场比赛，他为拿下那个异乡汉子，长长盐区人的志气，不惜重金，从百里之外的云台山一个老羊倌手中，购来一只野性十足、体大如犊的大山羊，要与那山东汉子的大黑羊决一胜负。

    开赛前，大东家压上了重头赌注，并在两羊登场亮相之后，点了舞龙舞狮、魔术杂技，以此烘托场上的气氛。

    岂料，没等两场魔术耍完，“亮”在场地中央等候角逐的那只山东沂水来的大黑羊，突然口吐白沫，摇头晃脑，四肢抽搐，“嗷嗷”怪叫几声，轰然倒地。众人不知何故，唯有大盐东吴三才和那个山东汉子心知肚明。那只大黑羊，赛前吃了鸦片浸泡过的豆子，这阵子，毒瘾犯了。

    此前，它每回上场，都服过“鸦片豆”。所以，每场都劲头十足，势不可当。可今天，大东家吴三才给他来了个“舞龙舞狮耍魔术”，一家伙把时间拉长，大黑羊当场献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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