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薛

    冬日的阳光暖暖地照着，五楼的阳台上坐着一对年迈的夫妇。楼下绿树间，有小孩在嬉闹，有鸟儿欢快地叫。

    老头儿指着楼下，说：“老伴儿，咱们很久没下过楼了吧。”

    老太太说：“是啊，儿子去了国外后，咱们再也没下过楼。”

    “哦，那有快半年了。”老头儿搓着手，“老伴儿，你想到下面去吗？”

    “想！”老太太也把头探过去。

    老头儿呵呵一笑，一把抓过老太太的手：“那咱们现在就下去？”

    老太太也笑了，伸过手帮老头儿理了理围巾。

    “瞧你说风就是雨的，这么高，怎么下？”

    “走楼梯呗！”

    “不行，楼梯太陡，摔了怎么办？”

    老头儿不言语了，扭过头去定定地望着天空。

    老太太知道老伴儿生气了，从兜里摸出手帕拭了拭眼角，说：“真想下去？”

    “真想！”

    “那这样，等碧云来了，让她扶咱们下去。”

    碧云是他们儿媳妇的姐姐，每个星期负责为老人买一次菜和必需的生活用品。

    碧云终于来了，老头儿迫不及待地提出要下楼。没想到碧云连连摆手，坚决回绝了。

    碧云说：“伯父伯母，你看你们都八十多岁的人了，腿脚都没了力气，就算有我扶着，可万一不小心摔了，你们让我如何心安，如何向妹夫交代？”

    碧云说：“你们是不是想锻炼？想锻炼在屋里也行啊！房子这么宽敞，不要说打拳，连散步也够。要是累了，可以看看电视听听收音机。没事儿到阳台上晒晒太阳，两个人唠唠，日子不是过得很幸福吗？”

    碧云说：“要是缺什么，你们给我打电话，我会很快送过来的。再不，也可以直接打电话到商店让他们送，你们何苦非得下楼呢？”

    过后的又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老头儿和老太太坐在阳台上，又讨论起下楼的事。

    老头儿说：“咱们不求别人，咱们慢点儿准行！”

    “能行吗？我怕万一……”老太太很犹豫。

    “不怕，我扶着你。”

    “可是——你下去有事吗？”

    “没事，就是想。”

    “可是——”

    “别可是了，选个好天气，咱们就下楼——要不，就明天？”

    “明天？”

    “就明天！”

    第二天的阳光依旧灿烂，两位老人有些兴奋，连早餐也吃得多了些。

    相互打打气，老头儿和老太太出了门。老太太紧紧抓住老头儿，老头儿紧紧抓住老太太，然后一起紧紧地抓住扶手。他们喘着粗气，双腿颤抖着，一点点、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往下挪，也不知道用了多久，终于挪下了最后一个台阶。老头儿说：“你看，我说过我们能行的！”老太太擦擦汗，展开了眉头。

    天地一下子不一样了，眼前的一切是如此新鲜。老头儿和老太太并肩走着，指指点点有说有笑，仿佛又变成了两个孩子。

    冬日的太阳总是起得迟睡得早，渐渐地夜色降临了。寒冷趁着夜色在空气中游荡，人们纷纷躲进自家暖和的屋里。四处的路灯昏黄地越亮越多。

    居委会张主任有事路过花坛，忽然看到了老头儿和老太太。他们紧靠在一起坐在花坛边上，冻得瑟瑟地抖动。老头儿说：“老了，不中用了，没力气上楼了。”

    张主任的心猛一颤，赶紧叫过来几个年轻人把他们背上了五楼。老太太连声道谢。等把老两口安顿好，张主任发现那几个年轻人还没走，就问：“还有事吗？”

    几个年轻人耸耸肩，说：“背上了五楼，这么辛苦，总得给点辛苦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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