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机灵鬼!”师父笑说,“大家都没饭吃了,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的讲究。只有僧人吃饱了肚子,才能给佛祖吃饱肚子。连僧人都保佑不了的佛祖,想必也不是一个尽职尽责的神吧!”
释然点点头,表示完全同意师父的观点。他说:“这几乎就是一个当代版本的释迦牟尼舍身饲虎的故事啊!”
师父摇头,说:“徒儿,错了。其实我们并没有拯救别人,更没有被别人拯救,一切的根源都在于自己。当你们同意戒严师叔砍下第一斧子的时候,便自己拯救了自己。”
广缘寺的一伙僧众,在烧了大佛像后也终于度过了最艰难的一段时期。随着天气的逐渐好转,倒春寒的日子也终于被明媚的阳光所取代。最好的证明便是那株桃树又重新长出了花骨朵,释行高兴地拉着释然站在桃树下面,要请戒缘师叔帮助他们俩画像。
好天气总是能够带来好心情的。山路上短时间内积攒下的冰冻也在最短的时间消失了,香客们也全都纷纷进庙烧香,祈求菩萨给他们带来一个好收成。一时间,寺庙里的香火显得倒比平时旺盛许多。
可师父告诫寺说,春捂秋冻,不让几个小徒弟过早地脱掉冬装。天气的转暖在白天有太阳时体现得最为彻底,可到了晚上依旧难以抵抗山风的侵袭。因为没有了炉火,晚上睡觉相比起冬天时的情景来说,却多了几分清冷。
这时,释行仗着自己年纪最小且在寺庙里被大家宠着,他对释然动了一个歪主意。
在释然和释行的禅房中,两个人的床是一南一北对放着的。释然睡在南边,释行睡在北面。因为冬天烧火炉的原因,释行睡的这半边温度要比南边高一些,到了夏天他这里又比南面清爽一些。因而这么多年以来释行一直都坚持睡在屋子的“北半球”,徒把最不好熬的夏天和冬天留给了释然。
可现如今,每天的太阳都可以透过窗子晒在释然的床上。如果天气好,晚上睡觉的时候还可以感受到床上到处都充满了阳光的温暖。这有些让释行眼红了。即便他完全可以在释然的床上晒被子,可总比不过能够睡在阳光照过的床上来得舒服、来得惬意。
“师兄,我想和你换个床铺睡觉!”释行笑嘻嘻地把自己的愿望说了出来。
释然一楞,这么多年来他这个小师弟一直都占据着自己的宝地不肯挪动半分,现在竟然不可思议地动了换床睡觉的心思。释然撇撇嘴,并没有把释行的话放在心上。“还是算了吧,上次你非要和我换床睡,咱们俩人辛苦半天才把东西拾掇好,结果你只在我的床上睡了一天,第二天就非要再搬回去。我啊,怕麻烦,您老还是省省心吧!”释然回忆起上一次换床睡的尴尬经历后,半带讽刺意味地对释行说。
既然被释然的话逼到了这个份上,释行虽然不情愿,也只得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假装发誓说:“师兄你放心,我保证这一次一定是最后一次。这么多年来,你冬天冷夏天热,看得我怪心疼的,所以就体谅体谅你。”释行的嘴上好似抹了蜂蜜一般,甜得让人发腻。
释然急忙摆着手,半是默认半是无奈地说:“别!别!我求求老天爷,你可别对我好。换床就换床,可千万别给我戴上那么大的帽子。”
一听释然同意了自己的请求,释行高兴地差点蹦起来。再想到自己将会在床上躺着享受春天的美好,他的脸上就再也掩藏不住内心的窃喜。说换就换,拾掇行李的过程中释行显得格外殷勤,这甚至都让释然感觉到有些不好意思。折腾了小半天,终于把两个人的床位收拾整齐了。
释行躺在自己向往多日的阳光中,闭上眼睛,开始美美地享受起这份惬意。释然一看释行那“小人得志”的姿态,也不忍心多打击他,遂把释行自己仍在了禅房里,他独自去院子中感受阳光普照了。
“啊,能够睡在阳光里,这是多么舒坦的事情啊!”释行像是故意要说给释然听一样,声音大得甚至整个寺院的人都听得见。
释然只得无奈地回应道:“师弟,晚上睡觉的时候是没有太阳的。”
这一不热不冷的答案果真让原本还在床上吵闹的释行安静了下来,释然为了躲避这个嘴巴厉害得如同刀子一般的小师弟,急忙跑到斋堂去帮厨了。
不过释行依旧难以掩饰兴奋之情,一连好几天,他逢人便说自己睡在有阳光普照的一面究竟是多么快乐。一直到四月末的时候,温度骤然上升起来,此时释行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片愁云。
释然很清楚,到了晚春时节,那张床就会毫无遮拦地暴露在大太阳下。此时的阳光伴随的将不再是和煦春风,转而会变成了烈日炎炎似火烧。要是能在这样毒热的阳光下睡好觉,那可真的是一位好修行了。只是很可惜,释行根本就做不到这一点。
又艰难地熬了几日后,释行终于向释然开口要求回自己原来的床位了。释然笑着,没有任何回答。释行也自知理亏,于是又是一番好言相求,最后才换来释然的点头。
“我的好师兄,还是你的修行深啊,小师弟我可真是佩服。”释行对释然的吹捧显得毫无边际。
释然却回答说:“不是我的修行高,只是师弟你做事情没有恒心。不管是修行还是老百姓过日子,没有恒心和耐心,又怎么能够成功呢?”
释然的这句话恰巧被经过窗前的师父听见了。他只在窗子外面说了一句“自己身上的事情,一切都是自看而已”,随后就进了佛堂。只剩下两个小徒弟在禅房里面窃窃私语,绞尽脑汁想要参悟师父留下的这句玄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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