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蔚

    “为什么不拒绝呢？”阿紫打断了小朵絮絮叨叨的抱怨。小朵一愣，磕磕巴巴道：“可到底是朋友啊，不太好意思……”

    让小朵头疼不已的，是一位多年不见的老同学的来电。

    几天前，小朵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哪位？”“真是贵人啊，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小朵思索片刻，想起来是四五年没有联系的一个老同学。

    老同学热情地问候了一下小朵的近况，随即抱怨小朵这些年只顾工作：“逢年过节也不发个短信，几次打电话到你家都没有人接呢。”小朵虽不记得收过对方的短信或留言，但被这么一说，也立马觉得疏于联络都是自己不对似的。一番深情怀旧后，两人约定以后要多联系，经常吃个饭逛个街什么的。毕竟，同在一座城市挺不容易的。

    寒暄至此，老同学清了清嗓子：“哎，亲爱的，我正巧有个事儿找你呢。”“什么呀？”小朵欢快的声调还在延续。

    “哎，就是我男朋友嘛，他要给日本客户做批东西，但说明书是日文的呀，想起来正巧你学日文的，帮他看看呀。”

    小朵的满腔喜悦迅速降温了，不禁撇撇嘴，真是“巧”啊，但语气上还是温和客气的：“产品说明书这种东西很专业的，要翻译公司做比较好吧。”

    老同学立刻摆出很信任的样子：“噢，我不需要做得很专业的，你只要把大体意思告诉我就可以了，都是图片，没多少东西的。”

    第一个回合婉拒失败，小朵只好另寻良策。说实在的，她并不是不愿意帮忙，但专业类说明书的翻译，确实不是个简单的活儿，更何况这阵子小朵手头上的工作又多，她已经连续开了三天夜车了。

    小朵继续尽量婉拒：“可我这两天都要交报告呢。你还是问问其他人吧，可别耽误了你男朋友的事儿。”

    老同学非常体谅地说：“没关系，你先忙你的，我这个不着急，你有空的时候再弄。”

    第二个回合败下阵来，小朵一脸的不情愿，却想不出继续拒绝的理由。老同学重申：“我先把资料发给你看看，放心吧，基本是图片，没多少内容，你就说个大概意思，不用那么精确的。”

    “不”字早在小朵心里“蠢蠢欲动”了良久，却始终没能说出口。刚刚还那么亲密地叙旧，这时候怎么好意思拉下脸来不客气地拒绝呢。“好吧，你先发邮件来看看吧。”小朵知道，所谓“看看”，就是答应的意思。

    那邮件差点儿没把小朵给气死。22页的PPT，满纸的专业词汇，有些词小朵连其中夹杂的中文都不太明白。周末两天，她就埋头在“峰值”、“回路”、“额定”中，查找各种资料，斟酌翻译文字。

    一边翻译一边生怨气。什么“没多少内容”，什么“说个大概意思”，这种专业说明书的翻译是可以随便应付的吗？小朵后悔自己太好说话，当初要坚定地拒绝了，就不用遭这种罪了。

    所以在MSN上遇到阿紫，小朵的怨气就像找到了发泄口，絮絮叨叨地抱怨起来。

    阿紫说：“好过分，公司的事情为什么要辛苦你做义工呢，马上回绝她！”

    小朵苦笑，阿紫是局外人，说话当然不费力气，可自己现在要拒绝了，多尴尬啊，要伤和气的。

    阿紫说：“不情愿就说嘛，你呀耳根软，答应下来自己又烦躁，何苦呢？你忘了那个寄宿的小孩了吗？”小朵想起好友的那个外甥女来。

    好友来电，说外甥女要来上海工作，人生地不熟的，能不能先在你家寄宿两天。小朵想一来是好友托付，二来小女生也不容易，就答应了。

    小女生虽然很有些自我，比如随意地用小朵的笔记本上网打游戏，回家就看电视等着小朵做饭等等，但还算是乖的。小朵想，不过是暂住几天，也就算了。没想到一个月了，小女生丝毫都没有租房搬家的意思。

    有一天小朵终于忍不住问：“有没有看到合意的出租房呢？”

    小女生撅着嘴：“上海的房子好贵哦，条件又差，500块一个月还是合租呢。”

    小朵吓了一跳，赶紧给好友打电话：“小朋友大概是被娇宠惯的，不知道异地打拼的艰难吧。”好友抱歉：“真不好意思，我一会儿给她洗脑，你再收容她几天好吗？”

    小朵自然不好拒绝，有时小女生也板着脸过来说会再找找看。小朵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心想自己是不是太严厉了些。

    可这一找就是将近一个月，其间女友几次打电话说抱歉，小女生却始终没找到“合适房子”。望穿秋水的小朵采纳了女友们的建议，硬着头皮拉下脸，以父母来沪为借口，终于让小女生找了出租房搬出去了。

    小朵跟阿紫叹气：“唉，当初也是不好回绝嘛。现在学乖了。”

    叹气归叹气。在MSN上发泄完了，小朵就赶紧下线，埋头在含混晦涩的专业词汇中，继续忙她很不情愿的翻译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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