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游

    道边村一白捏的面花是很出名的，一块面团在她的手中可长可短、可圆可扁、可粗可细，随意捏弄几下就成了天上的鸟儿、水中的鱼儿、开放的花儿……形象逼真、栩栩如生，人们称她是面塑艺术家。

    一白的曾祖母会捏面花，一白的姑奶奶会捏面花，一代传一代。一白捏面花的手艺就是跟着她们学的。遇着村上有娶媳妇、嫁闺女、盖新房的，曾祖母、姑奶奶就被人请去蒸大馍。大馍又称枣糕，满锅的一个箅子上就蒸一个枣糕。下面用一层和好的面垫底，中间铺满一层煮熟的红枣，上面再放一层和好的面。在枣糕的周围和上面要捏一些面花，待枣糕出锅后，要在上面插一些涂着颜色的蜜蜂、蝴蝶、蛤蟆、莲花、牡丹等的造型，组成一个突出主题的图案，如“龙凤呈祥”“太子坐莲”等，图的是一个喜庆吉祥。

    一白心灵手巧，常跟在曾祖母、姑奶奶身后，手握着一块面团揉来揉去，左捏右捏，时间一长，也就捏出了一些有模有样的花鸟虫鱼。

    一白长大后就走出了道边村，去读中学、读师范，后来做了教师。曾祖母、姑奶奶先后去世，家传的捏面花手艺也因为“文化大革命”被当做“封、资、修”的尾巴给割了，失传了。但是，曾祖母、姑奶奶捏面花的场景却在一白的心里留下了抹之不去的记忆。趁着做饭蒸馍的时间，她常会把一块面团捏成老虎、兔子、小猪等造型，蒸熟后送给儿子女儿。儿子女儿把乖巧的小动物捧在手中舍不得吃，拿到同龄的伙伴面前炫耀，说这是我妈捏的。伙伴们就会好奇地睁大眼睛，啧啧地赞叹道：“多可爱啊，像真的一样。”

    前两年，县文化馆举办了一次民间艺术文化展评，一白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捏了一些面花就去了，立即引起了很多专家和同行的关注，还得了奖。专家们说这是一门艺术，是中国民间文化瑰宝，要挖掘传承、发扬光大呢。一白因此得了“面塑艺术家”的美誉。

    面塑也和其他艺术一样，要发扬光大就要有所创新，或从手法上，或从立意上，或从造型上。一白的文化基础好、悟性高，她结合时代现实利用和谐的谐音，很快构思出了一幅《和谐盛世》：微荡涟漪的水面上，莲叶碧翠，荷花盛开，荷花周围，大大小小的螃蟹欢聚一起……有了奇妙的构思，作品就成功了一半。和面、捏花、发酵、入锅、晾干、涂色等，一切都在顺利地进行着。作品完成后，连一白自己也被感动了。她想，这回参加全国首届面塑艺术节就有东西了。

    参加全国首届面塑艺术节的日子到了。一大早，丈夫和儿子就帮着她把几件准备好的作品装箱，搬上车。无意中，儿子发现了问题：“妈妈，你捏的螃蟹怎么都是六只脚呀？”丈夫一看，也说：“就是六只脚。”一白说：“我从小跟着曾祖母、姑奶奶学捏的，几十年了，还能有错？”话虽这么说，一白还是仔细看了一遍这些大小不等的几十只螃蟹。看完了就说：“是八只脚啊！”儿子说：“你说的八只脚是连同螃蟹前面的钳子，除去两只钳子不就剩下六只脚了吗？”一白数了数，儿子说得没错。一白自言自语地说：“难道我跟着曾祖母、姑奶奶学捏的螃蟹都是错的？我怎么就记不清楚螃蟹的八只脚是连同前面的钳子还是不连同钳子？”

    于是，一白去问别人，别人说：“螃蟹除去两只钳子还要有八只脚。”一白又去问另一个人，另一个人作了同样的回答，一白顿时傻眼了。这可怎么办？想补救已来不及了。一白的心情坏透了。

    全国首届面塑艺术节的现场，一白的《和谐盛世》吸引了众多参观者，跟随的记者把摄像机的镜头和话筒对准了她，要她谈谈作品的创意和制作的全过程。

    看着自己的作品，看着只有六只脚的螃蟹，一白把脸扭到一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有泪水顺着脸不停地流。

    围观的人有些不解。记者说：“她这是激动的，人一激动就是这个样子。”

    事情的结果出乎意料，《和谐盛世》得了头等奖。人们对一只螃蟹六只脚似乎并不在意，一白的泪水又一次顺着脸不停地流。这回，她真的是因为激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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