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香自苦寒来:陈俊愉传-真爱:开启事业的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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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像一颗轻盈的种子,

    聚集阳光与雨露,

    萌芽,茁壮;

    ……

    爱,驱除心灵的阴影,

    迎来精神的力量,

    生根,展叶,

    结出丰硕的果实;

    ……

    1.安徽人在天津

    为了纪念开始发兵的“龙兴之地”,安徽人朱棣把“直沽”这个曾经的“天子渡河之地”赐名为天津。“天”是天子之意,而“津”指渡口之意。明太祖朱元璋在1368年建立明朝后,为了巩固王朝权力,将自己的儿子们分封为王,分别驻守各地。第四个儿子朱棣被封为燕王,驻守北京。1392年,太子朱标去世。1398年,朱元璋病逝,后由长孙朱允炆继位,史称建文帝。燕王朱棣经过几十年的苦心经营,在诸王中实力最强。1400年朱棣以“靖难”为名,于建文元年(1399年)七月起兵造反,率兵从天津的前身——直沽出发,偷袭沧州,并经过三年战争,攻陷南京,1402年7月17日夺位登基,是为明成祖,年号“永乐”。为了纪念开始发兵的“龙兴之地”,朱棣把直沽这个曾经的“天子渡河之地”赐名为“天津”。“天”是天子之意,“津”指渡口。

    明代天津商业的发展,吸引了许多外地商人来津经商,徽商便是其中之一,他们主要从事盐、茶、文房四宝等行业,并在天津建立了安徽会馆。安徽会馆原址在今三马路与李公祠大街交口处,其前门面对潞河及河边的“午炮台”。会馆是庙堂式建筑,高墙券门,门前一对高大石狮,守着两扇朱红大门,入门是宽阔的大厅,一堵影壁式的后墙,有左、右两门、影壁后是大戏场。戏台包括后台,设在左右两门的中间,戏台前场地开阔宽敞,周围是楼廊,楼上楼下都有房间。这座会馆在天津,无论占地面积和建筑之雄伟,当时都是居首的。安徽会馆的会员曾达500人,会馆的组织领导一直沿用董事制,董事由同乡大会推举。不设董事长,各董事轮流负责。会馆前期的董事陈尧斋就是陈俊愉的曾祖父。从李鸿章到曾任南开大学代理校长的安徽怀宁人杨石先,以及周馥,段祺瑞等人都曾出入于安徽会馆。总之,天津有诸多安徽人,近代的天津为他们提供了发挥才能的广阔空间,这些安徽人也通过自己的勤劳、智慧推动着天津的近代化建设,许多变革、创新都是从天津起步的,安徽人充当了先行者、试验者。1917年2月1日陈独秀在《新青年》上发表《文学革命论》一文,挥动起文学革命大旗声援胡适。3月初段祺瑞辞职出走天津,使府院之争愈演愈烈。3月8日俄国二月革命。沙皇被推翻。11月7日俄国爆发了十月革命。在列宁和托洛茨基等人的领导下,俄国共产党(布尔什维克)领导工人士兵发动武装起义,建立了第一个苏维埃政权——俄罗斯苏维埃联邦社会主义共和国,其中有1500余名华工参加革命,编为“中国团”。

    正是在这个动荡的年代,1917年9月21日,天津日租界的一个安徽官僚大户人家添了长房长曾孙——陈俊愉。曾祖父陈尧斋是清朝的布政使,相当于今天的副省长兼财政厅长。祖父也是个官员——安徽淮寺道的道尹,也相当于现在的副省长。在这个大家庭中,陈俊愉的九爷陈邃衡,1915出生在天津,1951年3月加入民建,后任民建中央副主席、名誉副主席,第七届全国人大常委,第六届全国政协常委。

    2.南京的童年时光

    与花卉结缘,正是在童年,在南京的大家庭中,那时家中的花园,美丽的天使播洒着他童年的梦,让他幼小的心灵就对花儿这美的使者产生了兴趣。1921年中国共产党诞生,在中国革命史上具有划时代的意义。中国共产党成立,与陈俊愉同村的安庆人陈独秀被推选为中央局书记。正是这一年,陈俊愉的曾祖父过世。祖父陈超衡领着4岁的陈俊愉全家离津南下,在南京娃娃桥2号买地置屋,家里将近20亩的花园,有亭台楼阁、草坪、水池、花架。娃娃桥是南京市中心的一个巷子,闹中取静。旁边不远就是太平路。

    童年,童年似一杯浓浓的咖啡,暖到你心窝;童年似一杯淡淡的茶,让你回味;童年似彩虹,五颜六色,绚丽无比;童年又似晚霞后的余光,那么让人怀念。陈俊愉与花卉结缘,就在童年。生活在南京的大家庭中,那时家中的花园里,美丽的天使播洒着他童年的梦,让他幼小的心灵就对花卉产生了兴趣。正是这个花园培育了陈俊愉欣赏、热爱、栽种、钻研、改良乃至开发花卉的兴趣和志愿,并且把一生的心血,近百年的光阴都付予其中,在中国引领着花卉园艺作为一种新的业态不断发展,也造就了花卉界的一代宗师。

    禅宗六祖慧能在《六祖坛经》曰:“何期自性,能生万法。”

    缘起偈曰:“诸法因缘生,诸法从缘起。”

    自性就是心。诸法因缘生,诸法从缘起。因就是真心中的种子,缘就是万法产生的辅助条件。种子就在真心中,所以,可将种子的因,说成是真心。缘就是条件。比如一棵树,树的种子是最主要的因素,就是因,而树的成长也要有外在的阳光、土壤、水分等条件,这些条件就是缘。

    陈俊愉说,小学校离家很近,就隔一个小池塘,小时候对种花痴迷,痴迷到一放学,回家就找花师傅,今天种什么?怎么繁殖、上盆、扦插。种花该读哪个系?当时我们班上无人知晓。家里人也不太了解,就专门去找,去问,到底哪个大学有这个学种花的?从小就爱好,爱好的目的除了花漂亮,另外就是逃避现实。大家庭的勾心斗角,《红楼梦》里的嫡庶之争我很能体会。看《红楼梦》,看《家》描述的,其实都很熟悉。可以说,从小就被花草吸引住了,我要学种花。有这样的经历,才有可能读金陵大学这种所谓贵族学校。但是金陵大学教学要求是很严的,而且当时读园艺学的人很少。在做选择的时候,因为那时候更多的人要么选很实用的学科,要不就直接救国救民。就园艺学而言,去学的人都是因为兴趣爱好。陈俊愉一是兴趣,二是家庭环境使然,与大自然打交道感到欣慰、感到自在、感到甜美。

    的确,自然界的美不仅仅依附于“人”的欣赏,其自身就具有无限的意蕴,成为与人的心灵息息相通的真正独立的审美对象。人们亲近自然,将孤独寂寞的心灵寄托于山水树木、花鸟鱼虫,从中得到安慰和净化,人们的精神世界逐渐形成主客两忘,物我如一的认识模式。“物”与“我”不再是对立的、异己的;“物”不再只是“人”的衬托、喻体、背景。人与自然从陌生逐渐有了息息相通的灵性。诗人陆游一生爱梅、咏梅、以梅自喻:“何方可化身千亿,一树梅花一放翁”。其实,陆游的心目中,自己就是一树人性化的梅花。弘一法师也有同样的境界。丰子恺有《弘一法师的三层境界》一文,将人的生活分作三层:一是物质生活;二是精神生活;三是灵魂生活。物质生活就是衣食住行,精神生活就是学术文艺,灵魂生活属于信仰层次。美是普遍的,作为人的特征之一,就是会感知美。人是在美的感知中生活,即使自己不知道这已经进入美学,而实际是在美的范畴中生活。美从内心缺失才会感觉到世界是无味的。美是心灵的,是精神的,是生命的滋润者,是爱的源泉。

    3.抗日战争爆发,回到安庆

    安徽最平安、吉庆的地方叫“安庆”——那儿的青天白日叫“枞阳”,比黄山内秀的叫“潜山”,比西湖更萌的叫“太湖”,比迎客松好看的叫“宿松”,五岳俱全的叫“岳西”,春江水暖的叫“望江”,宁静致远的叫“怀宁”,满眼探花的当然叫“桐城”……

    陈俊愉,祖籍安徽安庆怀宁县,这里是皖西南交通要塞,东临安庆,南枕长江,境内独秀山与大龙山遥相竞奇;这是祖辈们生活的地方,这里有祖先洒下的热血、写下的光荣、播下的梦想……安庆旧称怀宁,是“安徽之源”、“文化之邦”、“戏剧之乡”、“禅宗圣地”。这里出过:方苞(1668—1749),清代著名文学家,桐城派创始人。邓石如(1743—1805),清代碑学开拓者和奠基人,邓派创始人。陈独秀(1879—1942),新文化运动的倡导者之一,中国共产党的创始人之一。赵朴初(1907—2000),卓越的佛教领袖、杰出的书法家和社会活动家。宋明清时期,安庆地区12个县有书院49所。学风昌盛,人才辈出。仅安庆府桐城县就出了236名进士。在康雍乾三朝,张英、张廷玉父子宰相,两代帝师,张氏一门,前后出了12位翰林,24位进士。据《科举奇闻》一书记载,清代桐城张英一门就出了举人、进士80余人。明清时民间传颂,“安庆进士半安徽,桐城三年两状元”。清代安徽出10位以上进士的家族共三府五家,安庆府独占三家,另有宁国府、徽州府各一家。

    安徽人管母亲称“娘”,陈俊愉的娘是一位知书达理的女性,且略通英文,是子女的启蒙老师,她给孩子指出了榜样——他的两位舅父,都是美国留学生、教授。他的父亲却是地道的大少爷、追求享乐的纨绔子弟。兄弟姊妹5人与娘相依为命,陈俊愉身为老大,负责管理弟妹,甚至两个最小弟妹的名字也是他给起的。在这个60余口、四世同堂的封建大家庭中,免不了矛盾重重,陈俊愉不愿卷入这种家庭纷争。还是上小学的时候,他放学一回家就待在花园里,常年围着花匠,问东问西,学栽花、种草,沉醉在自然中,以求安宁。

    中学快毕业时,他希望能专修一门学种花的课,开明的母亲也赞成儿子读自己有兴趣的专业,但是谁也不清楚有没有这样一个学科,于是便托亲戚多方打听。那是1935年,听说南京金陵大学有园艺系,还是个大冷门。当时的金陵大学是私立学校,每学期学费高达100多块钱,那时保姆的一个月工资仅3块钱。他与家人商议后,得到祖父的财政支持。开学一看,全班总共两名学生,教授倒有四五位,其中一位花卉教师就是1995年第一位园林界当选为中国工程院院士的汪菊渊教授。

    陈俊愉说,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侵华日军逼近南京时,全家由南京迁回祖籍安庆,他在安徽大学农学院借读半年,年底辗转到了成都,在那里,一个偶然的原因,让他由衷地喜爱上了梅花。1938年,他继续就读于金陵大学。其实,童年的陈俊愉,在其内心深处就播下了种子,一颗真心中的种子。

    为什么每每谈起母亲,陈先生的眼里常含泪水?那是因为他对母亲爱得深沉!世间万物,因为有了生命,才充满了朝气;因为有了生命,才涌动着灵气。小时候,孩子是母亲眼中的一块宝;长大后,儿子时常怀念母亲,怀念童年,怀念那美丽动人的时光;人世间,正是有了母亲才如此温暖,正是有了母亲才如此美丽。或许,这第一层的能量就是真爱。爱,像一颗轻盈的种子,扎在心中,只有善良的阳光和诚挚的雨水才能温暖它,浇灌它,它只能在心中最深的那个角落成活,深深地藏起来,不留一丝痕迹。只有当它真正茁壮成长,要去感染他人的时候,他的火热,执着就会像岩浆一样喷涌而出,然后如千军万马般涌向他人的心头,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洗礼,谁也无法抗拒,因为爱永远都不会被拒绝。爱能够聚集阳光与雨露而萌芽,驱除心灵的阴影,迎来精神的力量。生根,抽枝,长叶……最后就会结出生命的果实。

    然而,他最感到歉疚的是,“文革”中没能保护好自己的母亲。母亲也是他的英语启蒙老师。当年,母亲被迫一个人回到了老家,临死的时候都在叫他的名字。而他却远在云南大理白族老乡的牛棚里劳动改造,这是1971年。直到1972年,他才知道此事。母亲安葬在池州市东至县的洋湖镇八音村桂岔组。尽管十分忙碌,陈俊愉生前每隔一二年都要带着家人来坟墓前凭吊。

    4.一本书,一个人,一辈子的事业

    一本书:曾勉的《梅花,中国的国花》

    一个人:汪菊渊

    一辈子的事业:观赏园艺陈俊愉有两个良师益友:曾勉,汪菊渊。

    择善人而交,择善书而读,择善言而听,择善行而从。

    良师益友是你生活中的阳光,他们的一些言行会潜移默化影响着你。

    当你迷茫的时候,他们会给你适当的点拨与鼓励。

    良师益友是人生路上不可多得的财富,就像一丝丝雨露,滋润着,呵护着,沐浴着你……

    曾勉(1901—1988),字勉之,1901年5月23日出生于浙江省瑞安县飞云江畔下湾村。1925年毕业于东南大学园艺系。1928—1943年留学法国蒙彼利埃大学,获博士学位。回国后,历任中央大学、云南大学、南京大学、山东大学教授,华东农业科学研究所和中国科学院南京植物研究所研究员。1956年应邀赴波兰讲学。1958年,担任农业部黄河古道地区果树考察团团长。1960年后,在四川江津负责筹建中国农业科学院柑橘研究所,先后任所长、名誉所长,并创办和主编《园艺月刊》、《中国园艺》(英文版)和《园艺新报》等刊物。

    汪菊渊(1913—1996),祖籍安徽省休宁县,他的哥哥汪菊潜(1906—1975),1906年出生于上海市,1955年当选为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院士)。汪菊潜、汪菊渊是安徽休宁籍兄弟院士。

    陈俊愉为什么偏偏喜欢上梅花呢?

    2005年,与1942年隔了六十多年。曾勉教授已于1988年过世。米寿之年的陈俊愉到重庆曾勉墓地凭吊。陈先生脑海中浮起一幕幕的记忆:1942年曾勉教授在英文专刊上发表了《梅花,中国的国花》。那时是我大学三年级的时候,曾勉教授是法国留学生,他主攻并擅长的是果树,其次是蔬菜。但是他博学多才,文学好,文字也好,花卉这些他都很在行。梅花,现在是南京的市花,当时是中国的国花,我家里的花园里也有梅花。这样阅读着书,看几遍,为之倾倒。很喜爱,色、香、韵都好,梅花开得特别早,花期甚长。“万花敢向雪中出,一树独先天下春”,梅花这种“凌寒独自开”的不畏严寒、坚强不屈的奋斗精神和独步早春的品格,正是我们中华民族伟大精神的象征。历史上的名人志士都喜欢用梅花的形象、品质比拟自己的意志和胸怀,以梅花的性格和精神,象征自己的品格和情操。梅花是我国特产的名花。在我国已有三千多年的栽培历史,与国人生活习惯、艺术欣赏、陶冶胸怀都有密切的联系,也是诗、画和戏曲的重要题材和讴歌对象,历史上梅诗、梅画和梅的典故传说难以胜数。在春秋战国时代,人们就把梅花和梅果作馈赠和祭祀的礼品。《说苑》中就有越国使者执梅花以遗梁惠王的故事。梅花颜色幽洁,姿态苍劲,花香沁人,这也是其他花卉所不能及的。梅花有两个特点:其一愈是老干古梅,愈显苍劲挺秀,生意盎然;其二梅香清幽,不妖不冶。“初来也觉香扑鼻,顷之无香亦无味,虚拟黄昏花欲睡,不知被花熏得醉”,这些也恰恰是梅花的妙处。

    梅喜温暖而又耐寒,对土壤要求不高,容易栽培。但是梅花在国外栽培甚少。日本从中国迁去一些梅,但不多。西方19世纪才知道中国有梅,英文中就没有“梅”这个词,他们常把梅和李混为一谈。移植西方的梅,常常因生长不良而死,也许是因为梅花眷恋故土或者是不愿寄人篱下的缘故吧。

    梅属于蔷薇科李属,其拉丁学名是Prunus mume,桃、李、杏和樱花都是她的兄弟姐妹。梅和杏最难区分,二者均为落叶小乔木或灌木,花多无花梗,但是梅的树皮革质,灰色或稍带绿色,嫩枝绿色,果核上有蜂窝状点穴;而杏的树皮木栓质,灰褐色,开裂,嫩枝呈淡褐色至红褐色,果核近光滑。

    梅分为果梅和花梅两大类。果梅开花较晚些,花多单瓣,花谢之后,结出梅子,一般于6、7月成熟。梅果球形,先绿后黄,其味甚酸。“望梅止渴”的故事指的就是果梅。我们通常所说的梅花指的是观赏的花梅,其枝姿、花型及花色、萼片等方面均富有变化,根据其变化可分成不同的类型。如按花枝生长姿态分,有直枝梅、垂枝梅、龙游梅等;按花型、花色分,有江梅型、宫粉型、玉蝶型、朱砂型、绿萼型、洒金型和黄香型等,总计我国梅花品种有300个以上。

    梅花有五瓣,被古人说成是快乐、幸福、长寿、顺利、和平五福的象征。梅花的五个花瓣,也富于装饰性。相传,南北朝时期宋武帝刘裕的女儿寿阳公主白日卧在含章殿下,梅花落于额上,成为五出之花,拂之不去,三日才落。宫女都很惊奇,争相仿效,以后流传开来成为梅花妆。我接触梅花是在南京的大家庭,决定兴趣和事业的是曾勉教授的《梅花,中国的国花》,壮着胆量写信给曾先生,曾先生即回信并附赠索要的文献。回想起来,几分感动涌向心头。那时候的毅然决然,这一生就是搞梅花了。陈俊愉搞梅花研究,具体指导是汪菊渊老师。

    从1938年春到1940年初,他加入了学校进步团体——成都华西坝“五大学”抗日救亡服务团,为抗日做宣传义演等工作。虽然当时条件艰苦,环境多变,但他刻苦学习,勤奋钻研,1940年1月以优秀成绩毕业,获学校“金钥匙”奖,并留校任园艺系助教。

    陈俊愉1941年考取金陵大学园艺研究部的研究生,在柑橘专家章文才指导下进行柑橘分类与育种研究,1943年毕业,获农学硕士学位。毕业后,留校任教。在此期间,随汪菊渊老师在四川成都调查梅花品种,在恩师汪菊渊的指导下,陈俊愉获益良多,并促成他日后将梅花研究作为一辈子的事业。

    1940年,获金陵大学学士的陈俊愉1943年,陈俊愉受聘于四川大学,任园艺系讲师,主讲果树栽培学和果树分类学。同年,为了发展大后方的园艺事业,他除了认真授课、教书育人外,还和同学、教师、亲友在成都集股办起了自力园艺场,主要经营花卉和蔬菜种子等业务,陈俊愉任董事长。

    学校在抗战的烽烟中迁来迁去,他也走遍了大西南的山山水水,更加深切地领悟到梅花的风骨。梅是他生平的挚爱,越研究越觉得精彩,越研究兴趣越浓,立志要让梅花为中国人民服务,为世界人民服务。

    陈俊愉要将观赏园艺作为一辈子的事业。

    从什么时候开始立下这个志向?陈先生回忆说,立这个志向,1943年跟随汪菊渊搞梅花调查就开始了。

    野外调查是非常艰苦的,到深山老林,单枪匹马,还有很多危险。有一次,进林区调查,差点葬身鱼腹了。我坐木头船,船家的木头船太小,大雨中翻了。那天,到了夜里忽然下起雷阵雨,下得很大,伸手不见五指。船主叫了一声,纤断了!雨太大,浪也很大。叙府叙府,今四川省宜宾市别称,亦称“僰道”、“戎州”、“叙州城”。上面就是金沙江,水很急,一下子冲出去好几丈,大家都叫救命。这时候见义勇为的渔民来了十几条船,抛锚、扔杆,一个抓住了,搞了十分钟,再晚就下去了。一冲下去就没命了。这次历险之后,陈俊愉在重庆、江津等地区发现了‘大羽’、‘凝馨’、和‘白须朱砂’等六七个梅花好品种。经过5年时间对梅花的调查,陈俊愉对梅花的资源、品种了如指掌。1947年他完成了自己第一部专著——用文言文写的《巴山蜀水记梅花》。书中记录了他在四川5年中发现的35种野生梅花以及这些梅花的分布、习性和培植状况。1947年他的《巴山蜀水记梅花》在上海园艺事业改进协会丛刊第15期上刊登。根据他的调查,梅花可分为六大类,35个品种,这就为他以后的梅花科研工作奠定了基础。

    那时候陈俊愉是大家庭里的少爷。确切地说是孙少爷。能受得了这个苦吗?

    陈俊愉说,有了兴趣就是乐趣。

    陈俊愉觉得现在的科学研究的政策要注重研究者的情感培养,科学研究兴趣第一。当学生对某门学科有了兴趣、有了情感,他们就会自觉克服困难,努力探索。学习科学的过程蕴含各种积极的情感,也正是培养高尚的情感的过程。科学研究对学生的动手能力、观察能力、思维能力和生活经验的积累都有较高的要求,大多数学生在学习研究的过程中必然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磨炼学生的研究情感,可以从根本上改变学生学习态度,培养意志品质,形成正确的价值观。提高学生的整体素质,使学生形成科学的思维方法,有利于他们形成健康人格,建立正确的价值观,培养道德感、理智感和美感。

    在教学和科研中,无论是使学生掌握科学知识、实验技能,还是进行思想教育和心理教育,都离不开情感的培养。所以在教学过程中有意识地培养学生积极的情感是很必要的。

    “当年走马锦城西,

    曾为梅花醉似泥,

    二十里中香不断,

    青羊宫到浣花溪”。

    5.与世界园林之母的情感

    20世纪50年代,第一次读到这部书,陈俊愉,一个中国观赏园艺学家和爱国学子,他的心被该书作者的自序深深地打动着……1929年,英国学者威尔逊的《中国,园林的母亲》(China,Mother of Gardens),在美国出版。从此,中国即以世界“园林之母”或“花园之母”闻名于世。

    威尔逊曾在长达11年里,多次到我国采集野生植物,主要是观赏植物,重点在华西。《中国,园林的母亲》,就是他在中国的发现和收获的结晶。

    1950年代,第一次读到这部书,陈俊愉这个中国观赏园艺学家和爱国学子,他的心被该书作者的自序深深地打动着……中国的确是“园林的母亲”。对我们这些国家的园林而言,实在是深切地受惠于她。从早春怒放的连翘和玉兰,到夏天的芍药、牡丹和蔷薇、月季,乃至秋天的菊花,中国对园林宝库的奉献实在突出。世界花卉爱好者十分感激中国所提供的现代月季(modern rose)之杂交亲本,不论是香水月季(Tea)或其他杂种香水月季(Hybrid Tea)、小姊妹月季(Polyantha)。同样,感谢她提供了温室杜鹃及报春花类的亲本。而世界果树生产者,则对中国提供的桃、橙、柠檬和葡萄柚(grapefruit)等(种质资源)不胜感激之至。我可以负责地宣称,在美国和欧洲各国的公私园林中,没有一处未种中国代表性植物——包括最好的乔木、灌木、草本植物和藤木(vine)。

    ……

    1516年,葡萄牙人由海路到达中国,并将甜橙带到他们在印度的定居点,然后再把它引种至葡萄牙。当英国和荷兰的东印度公司分别于1600年和1602年成立后,定期航班开通了,中国栽培的更多有用的和美观的植物开始不断供应。通过这一途径,有些我们很熟悉的中国植物被引到了欧洲。

    18世纪末至19世纪初,一些专业的植物采集者被源源派往中国。在这些人中,罗伯特·福琼(Robert Fortune)的工作达到了顶峰。这位最成功的植物采集家运回了190种观赏植物,至今其中很多种类已是我们的园林中最重要的定居植物了。福琼搜集的所有植物,几乎都出自中国的花园。……1870年,查尔斯·马里斯(Charles Maries)在江西庐山的牯岭采集到檵木(Loropetalum chinense)种子和它的近缘植物金缕梅(Hamamelis mollis)——在所有同属植物中,金缕梅最雅致。……

    我在1899年首次来到中国,最后一次是1911年。在1905年之前,我是为英国一家著名苗圃维奇(Veitch)公司工作——这个公司现已不存在了。1906至1911年,我代表哈佛大学阿诺德树木园到中国工作。我的成果是让1000种以上全新植物在欧美园林中应用、扎根。荣幸和机遇都是巨大的,我自己认为在这两方面都得到了实惠。

    在中国的整个旅程中,我是幸运的。中国人待我既彬彬有礼,又很和善,让我受到尊重。我在中国内地时,正值义和团起义和日俄战争。我访问各处是在反对外力暴动前后进行的,而我却从未受过任何粗野对待。在我的采集工作开始时,我雇用并训练了一些中国农民。在我的全部旅程中,他们忠诚地为我服务。作为采集工作的序幕,我访问了曾生活在云南最西南端——思茅的奥古斯丁·亨利先生(Mr.Augustine Henry)。他给予我很多有益的忠告,使我具备了足够的知识。有了中国采集者的热诚帮助和这位先生的厚爱,我的工作才获取了成果。对于这些,我是深深感激的。

    一个有数千年文明,人口稠密,以经营农业为生的国家,应当在20世纪以其世界上最丰富的温带植物区系而自豪。这一事实本身就是异乎寻常的奇迹。在这么多土地投入农耕之前,植物区系应早已存在。旅行者不论到北京或上海,甚至逆江上行千哩(mile),很难想象中国竟拥有如此丰富的花卉资源。当然,这里所指的并非是在已垦土地上常见的乔木、灌木和草本花卉,而是在农垦十分困难甚或不可能的山区。

    同时,我旅行过并正介绍着的中国,并非是旅游者和城市居民所熟悉的。这不仅是一个充满城市人口和无数稻田的中国,还是一个有森林、峡谷、高山,还在较高山峰上覆盖着终年积雪的中国。

    E.H.威尔逊,1929年2月15日

    于哈佛大学阿诺德树木园这篇“自序”,陈先生,曾读过三遍、译过两遍,为了主持全译威尔逊——这位正直友好、热爱自然、对中国不存歧视的世界级植物学家的巨著,陈先生又将这篇“自序”重译了一遍,他的感受是多方面的。

    威尔逊是一位伟大的科学家,这在当时和现在都是值得称道的。

    第二,通过长期的采集、观察和深入研究,威氏对世界做出了巨大的贡献,正如他在序言中所言:“让1000种以上全新植物在欧美园林中应用、扎根。”——这是实实在在的奉献,更是不屈不挠精神和必胜信念的结果。

    第三,我们现在太需要威尔逊这样的人及其工作态度了。

    陈俊愉说:这位世界级植物学家的巨大贡献有三:

    首先,他远赴中国山野,发现了极为丰富的树木花草新种。

    其次,由他直接或间接从中国引种、繁殖、推广、应用的全新植物达1000种以上。

    第三,提倡、推广部分新种作为树木花草新品种选育中的关键性杂交亲本,收效显著。如由他发现、采掘鳞茎、定名发表并扩大推广的岷江百合。这是一种优美的百合,更是全球百合育种不可或缺的关键性杂交亲本。

    由于种种原因,我国的花卉研究和普及工作曾长期停滞不前。而现在,正是将被动的“园林之母”和徒有虚名的“花卉王国”,改变为主动的“园林之母”和名副其实的“花卉王国”的大好时机。80多年前,威尔逊就说过“中国应当在20世纪以其丰富的温带植物区系而自豪。”现在,正是我们让强大的温带新型园林植物走向世界园林和市场的时候了。

    6.和国家图书馆老馆长任继愈的情谊

    问:确定国花到底该谁说了算?

    陈俊愉在国家图书馆找到了答案。自打1950年代陈俊愉从武汉调到北京林业大学任教后,国家图书馆就成了他事业之路上不可缺少的挚友。

    小台历记录着陈俊愉和任继愈的情谊,记录了他和老馆长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亲密接触的故事。

    那是2008年12月8日,寒风凛冽。一大早,专车在接他和王元院士后,径直向国家图书馆驶去。走进绿厅,一股和风扑面而来。央视举办的首届“大家谈”活动在这里举行,出席的嘉宾都是德高望重的大家,最年长的是老馆长任继愈。陈俊愉坐在任继愈和冯其庸的中间,脸上灿烂得像朵花。

    此前在一些场合,他曾和任继愈有过几次接触,但如此密切交往还是第一次。当时任继愈已身罹绝症,但依然精神矍铄。每位大家各谈了20分钟,还留下了墨宝。陈俊愉回忆说,任老闻名遐迩,但十分低调,讲话很谦虚,一再强调要扎扎实实做好学问,“任老的学问深啊!当了8年国家图书馆的馆长,使国家图书馆更上了一层楼。新馆长詹福瑞也在场,使人感到国家图书馆事业后继有人。”

    主办方专门制作了2009年的台历。10位与会大家的照片和简历印在其上。加上两张合影,正好每个月一张。陈俊愉十分珍惜这本《少长咸集》,一直摆在显眼的地方。令人惋惜的是,台历刚刚翻到第七张,任继愈就驾鹤西去,留给陈俊愉无限的怀念和惆怅。陈俊愉说,今后如果再聚,我就年纪最长了。

    说起国家图书馆对他事业的帮助,陈俊愉深有感触。他说,对于科学工作者来说,离开了图书馆,简直不可想象。他本人曾从国家图书馆借过158个国家的宪法。

    陈俊愉是我国倡导评选新中国国花第一人,早在1982年就在《植物》杂志上发表了相关论文。他的观点是,作为世界园林之母的中国,哪能没有自己的国花。

    1987年,怀仁堂开会商议国花之事。一位领导发问,确定国花到底该谁说了算?陈俊愉一下子怔住了。这个问题,他老人家心里也没底儿。散会之后,他挤上公共汽车去了国家图书馆。打那以后,他隔不了几天就跑一趟国家图书馆。每次都抱回六七本厚厚的宪法,一页页地研读后再去借。前后差不多花了一年时间,他一共翻阅了158个国家的宪法。

    他搞清楚了两个虽然基本但很重要的问题:其一,各国的国花都不上宪法。不同于国旗、国徽、国家法定的语言,国花的确定是老百姓自己的事情,不需要国家讨论决定;其二,通过评选国花,激发人们爱国爱花的热情才是根本目的。

    1988年他又在《园林》第一期杂志上发表文章,提出了“一国两花”的构想,即以梅花、牡丹为双国花。又是20年过去,国花还是一桩悬案。他手边的一本《中国花卉盆景》杂志(2009年第7期),首篇又是他撰写的文章。他在2009年的芒种节气那天,写下了《确定国花是对国庆60华诞的最好贺礼》一文,再次阐述了评选国花的意义和推举梅花、牡丹的理由。文后还附了103位院士的签名。

    陈俊愉说,图书资料对我来说太重要了。中国历史悠久,图书浩如烟海。每当遇到困难的时候,他总是到国家图书馆寻求帮助、寻找答案。

    在一次日本召开的国际会议上,陈俊愉受了刺激。日本人造园的设计思想承袭了中国南宋张镃的《梅品》,按照这本世界上花卉赏识最高水平的著作中描述,造出了“踏雪寻梅”等一个个景点。“外国人当宝贝的东西,我们连读都没读过。”回国之后,他就带着学文学、美学的儿子陈秀中去了国家图书馆。

    当时,国家图书馆还在北海后门对面的老地方。他和陈秀中跑了好几次,借阅了《梅品》的七八种版本。在他的指导下,陈秀中对全书进行了翻译并加了注释,还将他的主要观点写成了论文。他说,虽是亡羊补牢,但向国人推介我国悠久丰富的历史文化还是颇有意义的。耄耋之年的陈俊愉已是国际梅品种登录权威,还在刻苦用功修订和编撰中英文对照的新版《中国梅花品种图志》。

    陈俊愉在国家图书馆提供的国外进口书单上,看到了一本英国人写的书。他赶紧借来一看,记录的是两三百年来英国人如何应用中国的奇花异草。“外国人对我们的研究很深很透,而我们却知之不多或不屑传承。”陈俊愉深感忧虑。他透露,2009年底之前,争取完成《菊花起源》一书,用确凿的事实纠正某国同行“菊花不是中国原产”的谬误。

    年迈的陈俊愉,已经很难再去国家图书馆借书了。但他对国家图书馆依然一往情深。他希望国家图书馆能推出一些举措为老科学家服务,采取多种形式向社会推介新书、古籍和好书,多做些科普工作,让更多人了解国家图书馆、走进国家图书馆、利用国家图书馆。

    7.拳拳赤子心,铸我中华魂

    人有两次生命的诞生,一次是肉体出生,一次是灵魂觉醒。当你觉醒时,你将不再寻找爱,而是成为爱,创造爱。当你觉醒时,你才开始真实的、真正的活着。

    有一次请中国工程院院士陈俊愉做采访嘉宾,结果他又给在场的学生上了一堂课:一堂生动的花卉文化课,一堂深刻的爱国情感课。

    那是2007年的一个周六,北京11所高校的百余名大学生上新闻采访课。北京林业大学铁铮教授突发奇想,动了搬来陈老做采访对象的念头。一打电话,陈俊愉二话没说、满口答应。

    课间,有专人前往博导楼迎陈俊愉。万万没想到,陈俊愉坐在轮椅上正往教学楼赶呢。接他的人感动得差点儿掉下眼泪来。800多米的路程,对于年轻人算不上什么,但对于一位以轮椅带步的九旬老人就显得特别漫长了!

    陈俊愉不顾年迈体弱,答应这类没有报酬、只有付出的事情,完全出于他对花卉科普的重视、对国花的希冀、对年轻大学生的热爱。当他出现在教室时,百余名大学生用掌声表达了对这位老院士的敬仰和尊敬。

    这是2007年陈俊愉第三次义务参加花卉科普活动了。前两次分别在南京和北京,都是在植物园里给普通百姓讲中国的花卉、讲国花的评选、讲花朵中蕴含的民族精神和爱国气节。这次依然如此,话题还是他所挚爱的中国花卉。

    在他看来,中国的花卉科普太差劲儿了。曾有一次,一位领导看到他在侍弄梅花,竟热情地说:“这桃花开得多好啊!”夸得陈俊愉心里直发冷。他意识到加强花卉科普太重要了。尽管老得掉牙了,腿也瘸了,为了普及花卉知识,他还是要说,而且说得“声嘶力竭”也不遗余力。

    搞了60多年花卉教学和科研的陈俊愉有桩心事,也算未竟的事业。有世界“园林之母”美称的中国,迄今是世界上唯一没有确定国花的大国。从1980年代初期首倡国花评选开始,他为此已经奋斗了20多个年头。

    在他看来,国花就是一个国家的名片。迎接外宾时,献上一束中国的花儿,就等于递上了一张自己的名片。为了早日确定国花,他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大有国花不评、死不瞑目的劲头。

    作为我国唯一的花卉院士,在国花问题上他最具发言权。他经过反复审慎考虑,提出了“梅花牡丹双国花”的建议。梅花代表精神文明,牡丹象征物质文明。两大名花一南一北、一乔一灌,在历史上都曾有过重要的地位。两花同时当选,在他看来是再合适不过了。他把这个道理讲给更多的人听。“一国两花”的构想与“一国两制”相呼应,得到了越来越多的人的赞同。目前,在他的倡议书上签名的两院院士已经有103位。

    近年来,有几位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给他写信,赞成“一国两花”提议。2006年4月连战来大陆访问,陈俊愉和他在香山合影、交谈过。连战对陈俊愉的建议连连点头,表示赞同,认为对统一大业有益。

    2007年,刚刚开过的全国两会上,人大代表们也就国花递交了提案。就连英国泰晤士报的记者也给他打电话,请他谈谈中国的国花。

    但中国国花评选之路,遥远而漫长。到目前为止,国花还是呼之未出。陈俊愉说,2008年8月8日晚上8点是最后的期限了,“北京奥运会都开幕了,国花还定不下来,无颜见江东父老”。所以,他加紧了呼吁,甚至在网上开了自己的博客。

    一些人对他几近痴迷的态度并不理解。有人给他留言说:“一个院士不搞点儿正经事儿,张罗着评什么国花?”他的回答是,一个国家,没有国花,就等于没有灵魂。樱花盛开之际,日本满城空巷、全民赏花,激发了爱国热情;德国无论分合,始终如一的国花矢车菊,成了凝聚民心的标志。

    中国的国花一直很难确定,他认为症结有二。一是过多地赋予其政治性,二是过分地考虑地方经济。当年,北京为市花争得不可开交。他一句建议,使得月季、菊花双双入选,双市花的结果皆大欢喜。他多次重提旧事,就是为了给双国花的确立找到更多的例证。

    陈俊愉从业余爱好,到成为大家;从几岁顽童,到耄耋老人,一切都变了,唯独那颗挚爱花卉的心没有变。

    一些人不珍惜中国优秀的花卉文化的言行刺痛了他的心。而他却常常在睡梦里看到自己精心培育的花卉品种。他把中国花卉和祖国昌盛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

    年已九旬的陈俊愉依然年轻,春天来了,他花10天功夫写了篇论文,专门阐述李、杏、梅的区别。他还要到沈阳、到新疆,查看他引种的梅花生长情况……

    教室里,有人请他当场背诵几首咏花的诗句。他张口就来,如钟的声音回荡在每个人的心房。“当年走马锦城西,曾为梅花醉似泥”;“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作为花卉院士,他喜爱百花,但梅花显然是他的最爱。他酷爱梅花,是因为他敬佩梅花的风骨。

    采访结束后,在和陈老年龄差了半个多世纪的大学生们眼中,坐在轮椅上的陈俊愉分明就是一棵坚贞不屈的老梅树。

    拳拳赤子心,铸我中华魂。

    这是这堂课给大学生们的最大感受。

    8.百年春秋,最为欣慰的三件事

    第一件事出国留学并回国;

    第二件事当选中国工程院院士;

    第三件事获得了国际梅品种登录权威的称号。陈俊愉,几乎经历了百年春秋。

    百年春秋,该有多少故事啊?

    其实,人生百年,记忆深刻、值得回味的也不过几个人、几件事。

    是啊,像陈俊愉这样阅历丰富的老人家,感到最为欣慰的事也屈指可数。

    第一件事,出国留学并回到祖国。

    1946年,他报考国民政府选派的留学生时,已经是复旦大学的副教授了。报纸上公布了招生计划,赴丹麦的名额只有5个,其中两个是学园艺的。发榜时,他惊喜地发现,录取了6个人,有3个学园艺的。而他排在学园艺的最后一名。

    查过分数后才知道,他的专业课成绩虽然比前两位多了20多分,但毕业于教会大学的他,却在“英语沟里翻了船”。那篇讲述飞鱼的文章里有关鱼的专业术语一个接一个,他稀里糊涂考出的成绩离及格还差两分。

    不知道是哪位伯乐相中了他,破例给了他出国学习的机会。他不是追求时髦,也不是想到国外镀金,而是想趁着年轻走出去看看。

    一次,访者与吴冠中先生的交谈中谈及他的留学生涯,吴冠中说,自己比陈俊愉小2岁,那年,他也顺利地通过了公费考试,1947年7月,他和陈俊愉是坐同一条船,“海眼”号美国邮轮,从上海吴淞口出发到欧洲上学的。吴先生说,他把结婚不久的妻子朱碧琴留在闸口北渠老家。朱碧琴1925年生于湖南郴州,毕业于重庆女子师范学院。吴先生说,他是进入巴黎国立高等美术学院,跟随苏弗尔皮教授研修油画。这期间,他们都年轻,想趁着年轻好好学习,将来好建设自己的国家。吴先生说,他对欧洲的艺术传统,特别是19世纪以来出现的新艺术创作现象进行了全面认真的考察。此外,在完全接受法国现代画派形式主义思想的情况下,他对色彩、线条、节奏、韵律等元素在绘画中如何运用进行了深入研究。而这一点对他一生的创作都有着巨大的影响。

    陈俊愉先生回忆说,迈出国门之后,他并没有觉得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对比之后,他的感觉是,中国的太阳和月亮都比国外的“圆”,只是没有把拥有的资源开发、利用好。3年的留学生涯,让他看到了先进的设备和先进的技术,明确了科研方向,知道了园艺不仅仅是一门科学,还是一个产业,从而看到了中国和国外的差距。

    对花卉最初的兴趣来自老宅的园子和好玩的花园小师傅,后来,又延续在了金陵大学、四川大学、复旦大学3所学府。30岁刚出头时,他去了丹麦,从此痴迷上了花卉分类。这个对外国大师推崇备至的中国留学生,却对他们定下的分类法非常反感,“只晓得果子大,花大,这是红花,那是白花,早开花,晚开花。洋鬼子,直腿子。”

    陈俊愉带着夫人及孩子来到哥本哈根,被生活的担子所压,尤其在留学后期,陈俊愉不得不半工半读,甚至在苗圃里当花工。正是丹麦的教学制度培养了他理论联系实际的研究作风和不懈的钻研精神。丹麦农大隶属皇家管理系统,对学生的要求异常严格,对中国学生也不例外。比如,要求背诵各种花卉拉丁学名,每人达到2000个。这个庞大的数字并没有难倒远道而来学习的中国留学生。陈俊愉回国后致力于梅花的分类研究并取得辉煌成果就得益于这样严格的训练方式。此外,也与他自己的勤奋刻苦密不可分。他把在丹麦的周末、假期都投入到花卉的培育与养护。月季、山茶等许多花卉的生产环节他都做过一遍。几年过后,他不但获得了第二个科学硕士,动手能力也大为提高。在导师帕卢丹(H.paludan)教授指导下,3年间参观了十多个国家的园林和花艺。经过系统的科学研究训练和扎实的实际锻炼,他具备了坚实的理论基础和实际工作能力,通过考试答辩获优异荣誉级科学硕士学位。答辩后仅仅一周,他就偕妻带女踏上了归程。

    他是国民政府最后一批派出的留学生,也是新中国成立后最早的“海归”。当时返回祖国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他跑了10多次英国大使馆,还找到了正在欧洲访问的萧三文化大使,1950年11月,他冲破重重阻力,毅然离开了条件舒适的欧洲,带着妻女绕道香港才得以辗转回国。他那份优异荣誉级科学硕士证书,是28年后校方才寄给他的。

    第二件事,当选中国工程院院士。

    1995年,中国园艺学会推荐他为中国工程院院士。他忙得连表都没详细地填。两年后,3个单位一起推荐他。结果,全国园艺界就他一个人当选了。而这一年,他已经79岁了。他庆幸的不是赶上了末班车,而是自己的花卉事业生涯又延续了。

    1993年9月到1999年4月刘青林跟陈俊愉读博士,后来,在中国农业大学教学科研,梅花是其中一项内容,他还担任了中国花协二梅分会的秘书长。2012年陈俊愉过世后,刘青林博士应北京植物园园长赵世伟博士之约,将陈先生不同时期的200多张照片做成播放文件,配上《梅花三弄》等中外名曲,还没顾上图注,就在6月12日北京植物园的追思会上播放。刘青林博士不爱凑热闹,他对陈先生的纪念留在《花凝人生:陈俊愉院士九十华诞文集》等几本厚厚的图书里,这份留在心底的记忆成为弟子们永远的怀念!人们常常称陈俊愉“梅花院士”,当然这不够准确,至少不全面。陈俊愉申报院士的主要成就有三条:一是野化育种,二是品种“二元”分类,三是园林教育。300字的摘要里面梅花并不突出。事实上,陈俊愉在菊花上的成就丝毫不亚于梅花,如地被菊、菊花探源。跟他做菊花的研究生并不比梅花研究生少。第三位应该是月季,刺玫月季的育种至今仍属国内领先水平。第四位应该是金花茶,得到过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此外,他还指导研究生做过牡丹、蜡梅、桂花等花卉的研究。陈俊愉说,“不仅是梅花,凡是中国的、民族的,我都想做。人的一生精力有限,梅花文化深厚,具有感染力,我对中国花卉都有深深的、浓浓的爱”。如果从陈俊愉的人生、精神、境界方面来考量,将他称“梅花院士”,那是完全恰当的。但这样比较容易给人造成他专做“梅花”一项的误解。所以,还是“花卉院士、梅花人生”更准确。

    陈俊愉非常重视树种规划和大地园林化,而城市绿化树种的选择与规划是园林绿化工作的“牛鼻子”,做好树种规划,就为城市园林绿化的科学持续发展奠定了基础。早在1970年代,陈俊愉就开始以城郊园林植物调查为基础的绿化树种规划,先后完成西安、哈尔滨等城市的树种规划,并建立树种规划的技术体系。30年后对“生态园林城市”要求的生物多样性指数,包括植物多样性指数和本地植物多样性指数,实质上早就包括在陈俊愉的树种规划体系中。陈俊愉做地被菊,就是要将菊花从花盆的桎梏中解放出来,为城郊、农村实现“大地园林化”服务。这与北京市提出的“城市大园林”有异曲同工之妙。国内目前在市域范围内规划的城乡绿地系统,以及大地景观规划,都是大地园林化的组成部分。陈俊愉研究的花卉,育成的品种,都是为园林绿化用的。在他心目中,室外的、城市的、大地的园林绿化,比家庭养花、插花、花卉装饰重要得多!

    陈俊愉对《现代园林》爱护有加,记得2008年中国农业大学观赏园艺与园林系参与的《现代园林》创刊之后,杂志社最想得到的就是陈俊愉题写的刊名,老先生答应得很慷慨,一连写了几幅,让他们挑选、组合。这充分体现了陈俊愉对《现代园林》刊物的爱护和中国现代园林事业的厚望。此后,陈先生还多次接受《现代园林》的采访,并为《现代园林》荐稿,希望《现代园林》成为一份科普读物。

    第三件事,获得了国际梅品种登录权威的称号。

    这个称号是他自己争取的,当然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祖国在国际植物科学界的地位。

    在对待我国国际栽培植物命名登录的问题上,陈俊愉曾呼吁,加强对国产名花的系统研究,从而带动中国从世界园林之母,向生产中华特产观赏植物大国迈进。要采取有效措施,真正保护好中华特产花卉种质资源。要奖励花卉新品种的培育和推广,让民族花卉在国内成为园林的主体。为此,他在担任中国园艺学会副理事长的时候提出建立国际栽培植物命名登录这么一个委员会,这一提就是三年。一开始,有些人都不理解这一问题的重要性,可是每年开会他都会不厌其烦地提出这个问题,在提出三次之后终于通过了。2012年我国已有两个品种登录,一个是梅,另一个就是木樨属的桂花。“其他国家中,美国有三十几个,英国有二十几个,连新西兰都有七八个。中国算第三波提出申请的国家,规划到2050年,要达到两位数,即十几个。这还要做很多工作。因为这些老牌国家,他们科技发达,很多资源都被他们占了,有很多中国的东西,比如芍药属,牡丹,在外国被人命名了;丁香,在加拿大被命名了;紫薇也是,在美国被命名;兰花在英国等等。这些要想改变已经不大可能了。所以,还没有被命名的我国重要植物,像荔枝、龙眼、菊花、蕨类植物、枣、竹类、蜡梅等,我们要重视。”陈俊愉提到植物命名这个问题,满心的不甘。

    陈俊愉一直为这一事情的推动做努力,他希望在最近一两年能够增加两三个。其中,他提到了几个重点:一个竹亚科;一个是蔬菜类,芸薹属,白菜;果树方面就是枣。说起枣,陈俊愉讲:“主要可以吃的两个种,中国都有。中国的枣,比伊拉克蜜枣要好得多了,他们是棕榈科的,而中国的枣是鼠李科的,营养价值高,栽培管理也简单,适合中国人口多的特点。可惜这方面还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可以看得出,陈俊愉随时都在为后辈灌输他的这些独到有用的见解,希望年轻人可以替他完成未竟的心愿。

    令人高兴的是,2013年7月以“更好的分类带来更好的生活”为主题的第六届国际栽培植物分类学学术会议首次在中国举办,来自十多个国家的专家学者就栽培植物的测试与试验、分类与命名、登录与数据库等进行了交流,并讨论修订了《国际栽培植物命名法规》。会议决定,中国林业科学研究院西南花卉研究开发中心被国际园艺学会品种命名与登录委员会正式批准为“国际竹栽培品种登录权威机构”。梅品种国际登录权威继陈俊愉之后由北京林业大学教授张启翔、华中农业大学教授包满珠继任,同时批准来自中国林业科学研究院西南花卉研究开发中心的史军义、华中农业大学园艺林学学院的陈龙清、华南植物园的汤姆·伍德(Tom Wood)分别为竹类、蜡梅属和姜花属的国际栽培品种登录权威。这是中国继1998年获得梅花品种国际登录权威、2004年获得木樨属国际品种登录权威之后,第三批获得的国际栽培植物登录权威。

    对于国外先前创立的一套规定、命名以及评比,陈俊愉认为,随着中国的繁荣强大,科技文化水平的发展和提高,我们要吸取国外现代化的好东西,然后改善自己的,形成一套以我为主,超过国外那一套的全新的理念和评判方法。他强调国外的东西虽然很先进很科学,但却是机械的,这里面必然存在有待提升的空间。他风趣地拿自己之前的看病作喻:主治医生叮嘱他吃鸡蛋时只吃蛋白不要吃蛋黄,陈俊愉暗自觉得这种不吃有营养的蛋黄而只吃具有辅助功能的蛋白有失偏颇。于是,他坚持每天吃一个鸡蛋,蛋黄也吃。他认为这就像国外的知识技术,有营养的就要及时吸收学习,才能增强中国自身的能力。

    9.祖国,真爱的源泉

    他的爱国之情,渗进了他的骨子里,融化在了他的血液中,落在了他的行动上。陈俊愉既是共产党员,又是民盟成员,这多种身份都强化了他的爱国意识。他的爱国之情,融进了他的骨子里,化在了他的血液中,落在了他的行动上。他那百折不挠的精神令人叹服。在课堂上,他总是有个主题,这就是爱国主义。在他的眼里,一花一草,都和祖国的过去和未来紧密联系在一起。他说,我们要用五六十年的时间走完世界二三百年走过的道路,使昔日的园林之母、花卉王国恢复荣光。

    兴趣是取得成功的重要因素,而对事业的热爱,是不懈努力的力量源泉。这么多年如云一般飘了过去,什么名呀利呀,他都看得很淡很淡。他搞了那么多项研究,却没有过大的课题,都是在科技攻关项目之外的“关外”。他取得了那么多成果,只得到过少数几个课题经费,如梅花品种分类,经费总共不到两万元。科研所需的经费,都是他自己想办法东拼西凑的。菊花起源研究很晚才列入国家自然科学基金研究项目,但他的研究早已经持续了20多年,如果没有前期多年研究的铺垫,也不会列入项目之中。他的科研课题,全部是先研究,后得到支持;先启动,后得到资金。

    他的兴趣随着岁月的流逝不但没有减弱,而且越来越浓了。兴趣长驻不衰的秘诀在于浓浓的爱国之情。世界“园林之母”,曾经的辉煌已经不再是骄傲的资本,却成了他自尊受到伤害的缘由。许多花卉品种都是从中国引种出去的,人家改良之后,反过来又制约母国。作为一名花卉工作者,他感到责任在肩。对花卉的兴趣,已经从单纯的个人爱好,提升到为国争光的高度。常绿杜鹃,有房子那么高,花朵可大了,叶子像枇杷一样。整个欧洲都是从英国引进的,而英国又是从中国引进的。荷兰的郁金香,开得到处都是。但荷兰自己没有一棵野生种。中国新疆野生的郁金香有十多个种,这个不争的事实,就连国外也不得不承认,但陈俊愉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百合花,我们吃,人家看。人家超过了我们,把我们甩在了后面。陈俊愉不服。这些情况别人不知道,而他却了如指掌,成了他心中的痛。他恨不得练出分身术,为祖国的花卉事业多做点事情。爱国,在他的身上不是空洞的词汇,而是责任,鞭策,力量,是大道至简的品格。

    2008年汶川地震的第二天,91岁的陈俊愉1次捐款1万元。记者采访他时,他只是淡淡地说,这是他为灾区人民尽的一点微薄之力。陈俊愉对四川有着深厚的感情,年轻时为了调查梅花品种,足迹踏遍四川20多个市县,著作《巴山蜀水记梅花》被喻为蜀中“梅花秘籍”。在他身上,对党和人民、对梅花事业的感情已经深深地融为一体。

    陈俊愉89岁时还欣然走进党课教室,以幽默风趣的语言,结合自身的亲身经历告诉入党积极分子“做人、成家、干事业、为国家”是他的人生信条,希望能与同学们共勉。他说:要先做人,后做事,做人要正派,做事要踏实;成家是为了立业,家庭意味着责任;年轻人要把个人事业与祖国命运紧密结合起来,做事业要做到好上加好,切忌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要锲而不舍,才能有所作为。

    十年动乱使得他家破人亡,但他对祖国母亲的爱,从来没有动摇过。他从来不空谈爱国,而是把爱国主义精神贯彻到自己的业务工作中。他把工作和生活、事业和爱国,紧紧地连在一起,一刻也不容分割。

    难怪有人说,陈俊愉,最早的“海归”,很爱国。

    一台机器运转95年,也会感觉到累吧。陈俊愉这位已经95岁的老人,却不知道疲倦。在陈俊愉的工作日程里,还蕴育着4本书的计划:修订新版的《中国梅花品种图志》中英文对照本,2013年一定要出版;完成中英文对照的《菊花起源》。从1961年开始研究菊花,他认为也该做个总结了。直到去世之前,陈俊愉依然在办公桌上修改《菊花起源》书稿,欣慰的是2012年9月该书已正式出版,可惜陈先生没有机会见到这正式出版的凝聚着先生智慧和心血的作品;院士科普丛书,介绍的是中国花卉的特点与现状,由他和已毕业的一位博士生合著;还有一本回忆录,是中国工程院要求写的。开始他想写个编年体的,后来一想,95年了,按年写要写到什么时候啊,改为以事件为纲,《我的娘》等几节已经写完了。“文革”中劳动改造时,一个晚上推煤2.2万斤,挨批斗连续72个小时没有睡觉,这些远去的故事在书中都有所记载。

    他说,人生是一本大书,稍微读懂了一点的时候,却为时无多了。他特别欣赏传承,倡导承上启下,寄希望于一代接一代人不懈努力。他那只有十来平方米的书房里,被几个高高的书柜占满。墙上挂的镜框里镶着“不忮不求”4个字。这4个字出自《诗经》,含不嫉妒、不贪得无厌之义,是一位台湾的知名人士在他99岁高龄时专门为其题写的。

    这4个字,或许就是这位老人追求的一种境界吧。

    接触陈俊愉的人都有这样的印象,他乐观豁达,正如一株傲立风雪的老梅,有着对党对事业的信念与坚守,以及对人生的信仰和追求。

    2007年6月,99岁的汪振儒先生这样评述:

    陈俊愉教授,是我国观赏园艺的开拓者,

    研究梅花60年以上,

    他的最大贡献是基本摸清了梅之家底

    (含野梅种质资源和栽培品种),

    并通过南梅北移的长期研究,

    使一批抗寒品种能抗-19℃—-35℃低温,

    可在塞外和关外直至大庆、乌鲁木齐露地生长、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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