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州,古有金鹿州之美誉。
在白芸莺的眼中,高楼林立的鹿州市与古色古香的秀水镇相比,一个是充满活力的红太阳,一个是温馨秀美的蓝月亮。白芸莺不仅人长得俊俏,而且心气也挺高,她早就向往城市人的生活,为了实现由乡村向繁华都市的跳跃,她努力上进着,一刻也没停息过。
阳春三月风和日暖,桃花含苞梨花待放,大地一片春意醉人。这天是周末,天刚放亮,白芸莺就赶上了早班车,又到鹿州城里给金叶补课。她到了金叶家门外,娇喘着调整了下神态,抬手轻轻摁压了几下门铃。
门里面传出的声音洪亮而沉稳:“哪位?”
外面的回答娇柔而清脆:“我啊,白芸莺。”
“噢,白老师。”
森严的防盗门一打开,白芸莺觉得眼前一亮。哎哟,今天真让她有点受宠若惊了,因为给她开门的,正是鼎鼎大名的鹿州市市长金璞玉。
虽说白芸莺论婆家这头儿,也能跟金市长家攀上亲,但是她与市长的年龄地位相差甚远。平常见面说话的机会并不多,所以金璞玉对她的情况了解极少,只听老婆说,她侄子李远方娶了房能干而又漂亮的媳妇,在秀水镇中学教书。金璞玉打开门,面对面看了看白芸莺,真让他心里一动,暗自惊叹道:“哎,这小女子长得还着实有些特点,秀发披肩浪漫迷人,欢眉亮眼传情放电,瓜子脸白嫩俏生,嘿,好出色的一个水乡妹子。”白芸莺常在电视里见到这张令人肃然起敬的国字脸,他那磁性的声音也挺让她着迷。
“白老师,请进。”
“金叶没在家?”
“她有点发烧,跟她妈去医院了,你先坐沙发上歇会儿,她们一会就回来了。”金璞玉说着,顺手从饮水机里接了一杯水,放到白芸莺跟前的茶几上,很随和地问:“你在学校的工作,现在累不?”
“还行,高三年级的班主任,谁心里也不会轻松呀。咱年轻人多挑点担子,应该。”白芸莺当着市长的面,刚开始回答问题心里还有点紧张,但是她见金市长平易近人而且颇有绅士风度,精神上不由宽展了几分。一男一女,年龄悬殊,隔几而坐,品茶聊天。白芸莺和金璞玉的闲谈,虽然都是些办公室之外的鸡零狗碎的寻常话题,但在一问一答的不经意间,彼此给对方都留下了美好的印象。
应该说,为了改变生存环境,白芸莺也进行了近十年的不懈努力,她在工作上兢兢业业,外语课讲得顶呱呱,全市评比是年年拔尖儿。她中师毕业,参加工作以后,接着进修了大专、本科和研究生的全部课程,并取得了学历。可以说,像白芸莺这样勤奋努力的乡村青年教师,是很了不起的,但是她除了每年增加一两本《先进工作者》、《优秀园丁》之类的红皮证书之外,其它方面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收获。
在一个官本位意识根深蒂固的生存环境中,一个没根没茬的平头百姓要想跃入上层社会,就只有抓住机遇,跳出原有的小圈子,寻找一个能伸展手脚的新平台,方能够从精神到物质得到你该得到的一切。白芸莺明白这个理儿,她跟金璞玉一家人的亲密接触,就是有备而来。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白芸莺都表现得乖巧伶俐。
金璞玉在与白芸莺的闲谈中,从内心感受到这个女人身上有一种无法言传的魅力,她的一说一笑都令人心动,清彻的瞳仁像汪着一池春水,双眼皮一眨动,就似蝴蝶的翅膀在扑闪。白芸莺温雅的笑意,连同头上淡淡的槐花香气,直往他心里钻。
金璞玉也不是用特殊材料打造的楷模,他也有着七情六欲。这些年他一心扑在仕途上,从鹿州化肥厂的技术员、车间主任、厂长、市工业局长到市长,一个个台阶迈上来。这不仅得益于他的政绩和运气,很重要的一条是他心不黑人品正,从没闹过什么桃色新闻,上下左右关系相处得比较融洽,在鹿州市口碑很好。为了能在官场上出人头地,金璞玉就不得不尽量远离财色的诱惑,像苦行僧一样克己修炼。
人到中年,功成名就,只要凡心一动,就会艳事连连。如今这年头儿,权和钱是男人手中的两张王牌,只要有一张在握,腰杆就硬了,脸皮也厚了,女人就排着队来了。金璞玉刚把这个情字写在眼里,白芸莺就心领神会了,她开始试探着去揭那层薄纸。
白芸莺一脸动情地望着金璞玉:“我要在工作中遇到了难题,请教您可以吗?”
金璞玉很高兴地答道:“没问题,只要不是开常委会,随时都可以。”
白芸莺又以恳求的语气问:“能把手机号告诉我吗?”他稍微犹豫了一下,就把那个连老婆都不知道的神秘号码,用食指写在了她手心上。在如今的官场上,很多领导公开告诉别人的一般是司机和秘书的联系方式,只有最铁的哥们和最得宠的女人,才能通过那一串特殊的符号,随时可以找到他。这些小秘密,白芸莺当然也心知肚明。
其实,金叶也没啥大病。医生告诉王虹,是春季流感闹的,不要紧,打几针退退烧,卧床休息,吃一周感冒药就好了。王虹怕女儿身体吃不消,决定今天给金叶放假,并顺便在路上买点鲜菜活鱼之类,趁着老金在家,改善改善生活,这样一来可以给他补补身子,二来也借此机会酬谢一下给金叶补课的白芸莺。
王虹想起白芸莺,心里就生出几分欣慰,这家教算是真找对了:芸莺不仅外语教学水平高,而且手巧嘴甜,眼里有活儿,洗衣做饭都帮着她干。再说她和金叶,相处得挺投缘,跟亲姐妹一样,特讨人喜欢。哎,对了,白芸莺家的养子盼根儿,都三个月大了,可在镇派出所上户口的事,还没办妥呢。此时,王虹想到了这件让人为难的事。虽说白芸莺明理,知道这事难办,从没开口催促过。可金叶的小姑姑玉琴,却比白芸莺还着急,三天两头替老同学李远方传话,催嫂子办这事。
论说,如今在鹿州市,弄个计划外二胎指标,由市长夫人经办,也不是啥大事,关键是如今时候不巧。她听老金的铁哥们陈三透露,省里主管干部的副书记对璞玉很器重,近期要对他们这批县处级后备干部进行一次民意测评。因此,在事关夫君升迁的节骨眼上,就千万不能出纰漏了,作为市长夫人,经过二十多年风风雨雨的磨练,这点政治敏感和思想觉悟,她还是有的。所以,给白芸莺家养子上户口的事,就这样给耽搁了一段时间。
在农贸市场上,王虹带着金叶,把鲜鱼海虾乌鸡王八和一些水灵嫩绿的蔬菜采购全了,就拿手机把市政府招待处的厨师小周叫来,让他中午去家里帮厨掌勺。她吩咐小周把东西装上了三轮车,就招手叫了辆出租车,母女二人坐上车,一溜烟回来了。
白芸莺听到金叶母女上楼的脚步声,就冲金璞玉抛了个媚眼,示意他别动,她一脸甜笑,站起来去开门。
金叶留着板寸头,穿着时尚,她还没有按门铃,家门就轻轻地打开了,她一看开门人是白芸莺,欣喜地扑上来双手搂住她的脖子,叫道:“哇噻!白姐,你好酷哎!”白芸莺对王虹温和地笑笑说:“姑妈,您回来了。”王虹见女儿这般疯疯癫癫,嗔道:“看你,都成大姑娘了,还这般没教养。”
金叶拉起王虹的手撒娇说:“妈,人家姐妹亲热亲热,你也管,累不累呀?”
金璞玉一本正经地对女儿说:“叶子,别跟你妈斗嘴了,快给你玉琴姑打电话,说有客人来了,让她中午回家吃饭。”
金叶冲老爸做了个鬼脸说:“喳,得令!”
金玉琴正在厂里加班,她在电话里听金叶说家里来了客人,也不知是谁,心里就开始犯嘀咕,莫非哥嫂又借家宴来给她物色郎君,一想起这种跟陌生男人吃饭喝茶的见面方式,她心里就烦。
金玉琴今年三十了,却还是待字闺中。她相信爱要靠缘份,因为她心里有了一个李远方,其他男人就是再优秀,她也认为跟自己无缘。她认为恋爱是需要氛围的,只有和情投意合的人在一起,才能激活生命的亮点,才会有如醉如痴刻骨铭心的爱。
金玉琴想起自己的婚事就感到很无奈:唉,哥嫂毕竟跟自己不是一代人啊,他们追求的是传统的夫贵妻荣的现实婚姻,属于那种上了床灭了灯,都一样办事的生活夫妻;而自己是受过良好教育的知识女性,心仪的是充满激情的浪漫生活,如果不能和心爱的人天长地久在一起,那么宁肯一朝拥有他的灵和肉,把爱情的结晶留住。
痴情的女子金玉琴,把爱的希望都寄托在一个有婚姻契约证书的李远方身上,结果自然就像一叶轻舟在茫茫大海里寻找传说中的黄金岛一样渺茫。
在白芸莺的眼里,金玉琴确实也有几分风姿:油红瓷白的脸蛋儿,丰满而迷人的小蛮腰,颧骨很高,显得脸庞线条分明而独特,很具骨感美,在大街上一走也会像磁石一样吸引男人们的目光。今天,金玉琴穿一双款式新潮、亮丽的水晶跟红皮凉鞋,特别扎眼,她一脚踏进门,整个金家大客厅里都给照亮了。
金叶很夸张地叫道:“哇噻,琴姑,你穿这鞋,真酷!”
王虹一边往茶壶里续水一边说:“小琴,不是嫂子夸你,这人长得俊了,穿啥都顺眼。”
白芸莺站起身,冲金玉琴很友善地笑笑说:“哎呀,玉琴,多日不见,真是越来越美了,怪不得人见人夸呢,你就像洛阳的牡丹花,要红有红要白有白,真能让天下的帅哥们都掉了魂儿。”
金玉琴听着众人的夸赞,虽然心里受用,脸上却冲王虹佯嗔道:“看你,当着芸莺这样的大美人,还说我俊,这不是成心臭我吗?”
王虹咯咯笑道:“你这鬼妮子,说瞎话也不怕让风闪了舌头,臭了你,还能香了嫂子?”
金玉琴见今天吃饭不是相看女婿,而是让她当陪客。白芸莺是李远方的老婆,见了她虽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是比起跟陌生男人同桌进餐,没话找话说,这氛围要轻松多啦。一见白芸莺,她就又想起给小盼根上户口的事儿。
金玉琴拉着王虹的衣袖,走进小客厅,低声耳语:“嫂子,给远方家儿子上户口的事,弄得有进展不?”提起这事,王虹也挺着急:“小琴,这事咱姐妹俩急也不顶事儿,如果你哥肯出面说句话,在鹿州市还有办不成的事?不过这个口,得你开呀。”金玉琴故意白了王虹一眼说:“你是鸡蛋掉进油篓里,变成了滑头儿,想当好人,又怕落埋怨。好吧,为了小盼根,我自己去求哥了。”
金璞玉此刻正在书房里批阅文件,他听玉琴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完,就放下手中的笔点了点头,特爽快地答应立马给办。这么难的事,大哥怎么半点都没犹豫?金玉琴不禁有点喜出望外。其实,金璞玉也不仅仅只是为了给玉琴面子,他这样做还帮了白芸莺一个大忙,领个顺水人情,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白芸莺在金家,热热闹闹用过午餐,礼节性地与众人说了会儿闲话,就借口去楼上收拾卫生,从金家出来了。她一走进自家冷冷清清的小屋,不自觉与楼下金家的大房子一比,心里便凉了半截儿,就像灰姑娘从金碧辉煌的皇宫舞会上,曲终人散又回到了阴冷狭窄的贫民窟一样。
白芸莺前脚刚走,金璞玉就接到秘书的电话,让他去市政府会议室准备迎接省领导率领的财务工作检查团。放下电话,他跟家人打了声招呼,就急忙走了。金玉琴帮嫂子收拾好厨房里的碗筷儿,走进自己的卧室,关上房门,迫不及待地拨通了李远方的电话。
金玉琴柔声问:“喂,李哥,是你吗?”
李远方激动地回答:“阿琴,是我,有啥事?”
“你猜?”
“嘻,想唱歌了?小妹妹呀,想哥哥……”
“没正魂儿!人家跟你说正事呢。”
“呦!你的小嘴,真厉害啊。”
“才知道,你胳膊上的牙印儿平了。”
“哪能呢?才几天儿……你呀,真是个狐狸精儿。”
“还我呢,这不都是为了你,给你们李家把根留住。”
“给咱盼根上户口的事,办成了?”
“没谱的事,能跟你说?”
“哎呀,李盼根名正言顺,成了我李远方的儿子,老李家上八辈子的祖宗都得念你好!”
“哼,去你的,少拿空话哄我,记着,常回来看看我。”
天黑了,灯亮了。白芸莺在家里做完卫生没有回乡下去,她准备明天给金叶再补补课。晚上,她在电热锅里随便煮了点方便面吃了,感到有点累,便把头靠在沙发背上,眯着眼休息了一会儿,又看了几集电视剧,正准备上床休息,突然,客厅里的电话铃响了起来。
谁呀,深更半夜的打电话。白芸莺有些迟疑地拿起电话,轻声问:“喂?”
对方是个男人,声音充满磁性:“你好,小白,没休息吧?”
“呀,”她一听这话,真是又惊又喜,“哎呦,是您,金市长,您在哪呢?”
金璞玉打着酒嗝儿说:“我在外边,歇着哩,不知为啥,睡不着,想跟你……再说会儿话,行不?”
“你想说就说,客气啥。”
“小白呀,我今天替你,把盼根的事儿给办了,打算怎么谢我?”
其实,白芸莺听出了这句话的潜台词,却故意装糊涂,一本正经地问:“你说吧,请客送礼,给钱给物,随你挑。”
金璞玉厚着脸皮说:“咱如今是不缺钱不短物,吃席喝酒没劲儿,唱歌跳舞没趣儿,洗头按摩不过瘾,想借你样东西,不知允不允?”
“如今这世道,你想办成事,就得事换事。咱得有言在先,你给盼根办的事,应该记在老李家帐上,让你内侄儿还去。我只求你一件事,如果办妥了,我就依你,你想用啥,随便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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