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新

    柴火和柴垛是兄弟俩，在一个建筑工地上当小工，一个用独轮车推沙土，一个搬石头运砖。干了仨月，老板说开发商资金不到位，兄弟俩一分钱没领到。他们想换个工地，就找老板说了。老板说走吧，走了一分钱也别想要。他们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离开。郁闷的哥儿俩找了个小店，要了四瓶啤酒，点了碟花生米和一盘酸辣土豆丝。出来仨月没挣到一分钱，本来他们舍不得这么奢侈，但是为了赌气，他们决定奢侈一回。

    邻桌有个人闷头吃饭，点的是红烧鳝鱼段、辣炒花蛤、毛血旺，酒是二锅头。显然比他们兄弟俩阔气。那个人来得早，吃完结账走了。店里吃饭的只剩下他们兄弟俩。反正也没地方可去，他们就吃得很从容，吃完饭回到那个又脏又臭的工棚再睡最后一晚上就拜拜了。

    终于，菜吃光了，酒也喝光了，虽然意犹未尽。未尽就未尽吧，兜里没几个子儿了。兄弟俩结了账准备离开。站起来，柴火看见刚才吃饭那个人坐的桌子底下有个黑色塑料袋，说柴垛，塑料袋，捡着。柴垛看了看说，不要不要，要它干啥？柴火说，装鞋。除了脚上这双鞋外，他们每人还有一双替换穿的鞋，虽然又脏又破，但干活儿还真离不了。柴垛就弯腰去捡那个塑料袋。捡起来的时候，柴垛“哦”了一声，因为他觉得塑料袋很重，不是空的。之后，柴垛没再吭声，兄弟俩就一前一后出了饭店。走了十多步，柴垛忍不住把塑料袋解开，借着路灯的光亮一看，心跳一下子停止了，头也一下子大啦！塑料袋里头全是钱，一沓一沓，捆得整整齐齐。

    哥。柴垛喊了一声，声音有些发颤。

    咋啦？

    没……没事。

    再往前走，就该往工地上拐了。柴垛说，哥，走这么快干啥？柴火说，今天你咋像个娘儿们？柴垛说，哥，我不想这么早就回去。柴火说，不回去干啥？柴垛说，那边有座桥我想到桥底下方便一下。柴火说真没出息，吃这点东西就撑着了？去吧，我在这儿等你。柴垛说，谁撑住了？一块儿去吧，给我做伴。柴火说，怕有女人吃了你？想好事吧！柴垛说，哥，一块儿去吧。兄弟俩就一起向那座小桥走去。

    走到桥底下，见没别人，柴垛凑到柴火跟前说，哥，我们发财啦！说着，把黑色塑料袋打开让柴火看。看了一眼，柴火不相信是真的，伸手抓起来一捆，全是浅红色的百元大钞，沉甸甸的。柴火急忙向四周看看，说我们到桥底下分了吧，一人一半。柴垛点了点头。柴火有点不放心地说，可不能跟人说啊。柴垛又点了点头。柴火还是不放心，说放好了啊，千万不能露了馅，明天一早咱就回家。

    兄弟俩装模作样地撒了泡尿，然后蹲在地上，迫不及待地把塑料袋打开，数了数，l捆1万，正好是10捆。兄弟俩每人5捆，塞在身上，互相看看，不见破绽，这才从桥底下爬了上来。塑料袋扔在地上，柴垛没捡，走了两步，柴火又回头捡了起来。

    他们向睡觉的工棚走去。走到路灯底下，柴火打开塑料袋，见里面有张小票和一张皱巴巴的纸。他先把那张小票拿出来看了，是银行打印的取款凭据。再看那张纸，纸上一个手工画的歪歪斜斜的表格，上面一行钢笔字：柳桥建筑队5一7月工资表。下面是一长溜人的名字，有30多个，名字后面是钱数。

    柴火站住了。柴火说，柴垛，这钱我们不能要。

    柴垛说，咋了哥？咬手？

    柴火说，你看，这是人家的工资，和我们一样都是打工的，不容易。

    柴垛说，这我不管，你不要我要。说着头也不回地向前走了。

    柴火加大了声音说，这钱我们真的不能要。

    柴垛说，你不要都给我，我不嫌多。

    柴火紧走几步赶上柴垛说，你光知道自己领不到工钱不好受，昨天晚上还给我抹泪，可如果我们要了这些钱，这么多人领不到工钱他们就好受了？他们也是三个月没发工资了，不知道多少人等着这些钱呢，买化肥买农药买种子，盖房子娶媳妇儿，孩子上学，老人看病……

    柴垛站住了，突然放声大哭。

    柴火搂住柴垛。柴垛哭了一会儿，不哭了。他们一起向那个饭店走去。他们想，刚才那个人发现钱丢了肯定会回去找，他们要当面把钱交给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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