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拥挤的昼与夜-得说说这狗日的李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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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伟比我大五岁,在我邻摊,是个买卖精儿,老油条。他个子很矮,大脑袋瓜,小虾米眼,说话多了,急了,嘴角就聚拢一堆白沫子。在这个商场二楼,我们俩是最要好的朋友,可他在做生意上小气得不行,非得我开口,要不即使人家拿起我的鞋看,他也要插嘴抢生意。在顾客面前,他永远是那种眼睛发绿,恨不得把手伸到人家钱包里去抢钱的癫狂状态。

    记得刚兑下鞋档那天,前任摊主临走时给了我一句忠告:兄弟,小心你的邻摊,这小子顶不是个物儿!当时我并没太在意,心想,我做我的生意,他卖他的鞋,有什么可小心的?可当我满怀信心进了第一批鞋,开张营业,竟然三天没卖出一双。原因很简单,李伟拉起顾客像小姐拉客一样厚颜无耻(这是后来我和李伟去靓妹洗头房见识过小姐之后,给他补上的评价)。我的鞋档正对着楼梯,应该是个好位置,可李伟呢,眼睛贼亮,几乎站在楼梯口,看到有女人过来,就招呼着往他的档口走,有时竟然要扯人家一下衣服。胆大的一笑满不在乎的就走了,或者就真的买了一双;胆小的呢,看他一副嘴脸赶紧往远跑,这一跑就一下子越过了我的鞋档。第四天我终于憋不住火了,在李伟再一次把一个想奔我鞋档来的顾客吓跑后,我和他吵了起来。李伟大概看我是新来的,欺生,抻着脖子过来和我吵,我想不能让他欺负住,否则以后没法在这里混了,心一横,先发制人,一计老拳就挥过去,结果我们俩就扭在一起,打了半天,身边围了一群人都在喊:别打了!别打了!有话好好说!可却没一个人伸出手来把我们拉开,任我们像两只狗咬在一起,毛发乱飞,互相狂吠。后来我们俩都感觉打累了,看李伟的鼻子也出血了,我的手也破皮了,就自动停了手,跳开一段距离互骂。后来似乎骂也没什么新意了,就自动停了嘴。李伟也识趣,我刚说出:和你这个老菜帮子一般见识,真他妈的没劲。他也马上收住叫嚣与谩骂,说:小子,以后等着瞧!然后迅速离开了我的视线。

    第二天,有张胖脸凑近我,称赞我打得好,说那小子早就该揍,以后也不能手软。可转眼下午,我正蹲在如墙一样扶摇直上的鞋盒堆里找鞋时,就听那边传来窃窃私语:……这小子不知深浅,李哥以后你要牢牢地收拾他,让他快点滚蛋。我从鞋盒堆里爬出来,往那边探头一看,正是昨天那张胖脸。我忽然感觉这些人背后整人远比服装厂那些人迅速、露骨得多,也挺拙劣的,没有想象力和技术含量。这场架打得没滋没味的不说,后果也挺让人沮丧的,我开始怀疑自己不适合做这一行。可服装厂早放假了,还能做什么。一脚踏进来,水已湿了鞋,挺着吧。过几天,李伟却自动凑过来要请我喝酒。我心想:怕你妈个×鸿门宴,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让我滚蛋。李伟没使出让我滚蛋的招儿,却教我如何上货如何挣钱如何说谎。我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我学会了在同行面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学会了在顾客面前说假话与套话。我的无目的性欺骗与顺情说好话形成了一种习惯。

    后来,我和李伟混熟了,混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当然多数是他主动先说。他告诉我从前和哪些女人上过床,怎样利用自己的聪明才智捞了第一笔钱,其实无非是与一些妓女的破事,无非是帮人上货时偷换了人家三箱鞋。而我呢,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历史简单清白:中专的时候,规规矩矩上学,在服装厂时老老实实上班,从没和红梅以外的女人有来往,买卖刚开始,并不精。李伟听完我三句五句的叙述,很为我惋惜,说以后要丰富我的人生阅历。在这件事上,他说到做到,开始带我去洗头房、桑拿浴那种地方见识不一样的世界。现在,我熟悉李伟的好多隐私,比如我知道他右屁股蛋子上的一大片伤疤是怎么来的;我知道他喜欢瘦小的女人。通常我们一起去洗头房,他都拣最瘦的要。人都是这样,有了鱼还想着熊掌,他家的老婆是个高大肥胖的女人,用他的话讲家里的空旷无比,这些年来一直都没着没落的,瘦的多好啊,紧包紧裹的,知道自己在哪。

    其实人知道自己在哪很重要,总要活得明明白白,踏踏实实才好。以前,有时我就不知道自己在哪,比如刚考上中专那几年,比如刚来柳城在服装厂那几年,比如刚结婚的时候,总感觉前面有很多不确定的词汇在闪烁,如希望、荣誉、梦想、自尊、责任、精神化等,这些如夜雾里的萤火,我每日被它们搞得一脸兴奋,像个白痴,总飘在一团虚幻里。现在终于搞懂了,幻想算个屁,钱其实才是最重要的。比如有钱了,找找路子,才会分到好单位,比如我中专的一些同学分到机关、学校、航空、铁路什么的,就不会遭受下岗的折磨;腰包鼓溜儿了,才不会受某些人的歧视或可怜;钱多了还可以买下个楼,娶个聪明的老婆,可现在还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一切都已成往事,今后,只有全力地赚钱,让遗憾少些。就像现在,在女人上,有了钱就不会在老婆这一棵树上吊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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