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在旅店嫖娼的刘大胖被依法逮捕。喜讯传来,几个车主自己掏腰包买了几挂鞭炮在站前点燃,惹得路人纷纷注目。陈宝却蹲在自己的车上闭目养神,他不想让别人窥见心思。终于打出自己的天下了,陈宝竟无端地生出一种悲怆感。晚上众车主在饭馆里闹腾到半夜,一致推举陈宝为出租车的霸头。陈宝稍作推辞,便举杯道,你们看得起我,我就当了,但我绝不收一分钱提成,我这个霸头就是维持公平。众车主齐声欢呼。
第二日,陈宝在车站门口一停,可巧被刘大胖姐夫撞见,便声称陈宝违反了交通规则要罚款。陈宝知他是有意刁难,故意说,违反了哪一章哪一条,你给说清了!刘大胖姐夫恼羞成怒,你无权质问我,阻挠我执行公务,我让派出所拘留你。这时,其他车主纷纷围上来,嚷,你要骑在别人脖子上拉屎,大伙就到县委门前静坐。后半句话挺厉害,刘大胖姐夫被慑住,但他还是找了个台阶,说,走着瞧,看谁能治住谁?挤出人群,骂骂咧咧地走了。
这时,有人拍了拍陈宝肩膀。陈宝回头一看,竟是薛本。薛本还是那副让人害怕的表情,但目光和善了许多。薛本说,你他妈牛B了是不?陈宝说邪不压正,这是天理。薛本说,你这张嘴就不会说个软字。陈宝说,从娘肚里钻出来就这性子。两人哈哈几句,薛本说,你立大功了,县委要开斗歹徒英模表彰会。陈宝马上说,我不去!薛本嚷,真牛B了不是?别忘了你那档子事还在我袖底下搁着呢,没结果,你别睡安稳觉。一句话说得陈宝耷拉下脑袋,这是陈宝的一块儿心病。
过了两天,陈宝在城门口扫见黄二愣的车,立刻警觉起来。近日,黄二愣很少露面,陈宝估计他在为卖药的事活动。陈宝没再去找杨晓虹,但在她家屋外监视了好几次。此时瞅见黄二愣,陈宝自是不敢放过,悄声没息地跟在后面。黄二愣沿河边转了一圈,开到城南。陈宝一下激动起来,想你他娘的总算撞在老子手里了。黄二愣的车停在那家医疗点儿门前,陈宝已有了九成把握。
陈宝和薛本赶到,黄二愣和杨晓虹正在卸药。一见薛本,黄二愣和杨晓虹立刻白了脸。杨晓虹瞧见薛本身后的陈宝,立刻明白了。她没说什么,只用仇视的目光剜着陈宝。陈宝读懂了她的意思,很冷静地说,是我把他引来的。杨晓虹的本性终于暴露,破口大骂,你这个小人,你这么做能捞着什么好处?我……瞎了眼。陈宝说,不是你瞎了眼,是我瞎了眼。
薛本嚷,叫唤啥?都给我闭嘴!
杨晓虹依旧怒视着陈宝,你是瞎了眼,你别以为你占到了便宜,告诉你吧,这药是王东背着你藏的,你这头蠢驴。陈宝一震,虽然他也做过如此猜测,然而由杨晓虹亲口赤裸裸地说出来,陈宝还是被击懵了。他竭力保持镇静,可惨白的脸和额际的汗滴把他心底的惨痛全暴露出来。杨晓虹冷笑一声,说我再告诉你,王东的欠帐没那么多,要不是为了让你这头蠢驴出点血,我早就和黄二愣结婚了。陈宝咬牙道,早知这样,我就操了你。杨晓虹说,你以为我喜欢蠢驴?不过玩玩你。薛本叫,走,走,都去派出所。
晚上,陈宝一个人喝得酩酊大醉。直到第二天傍晚,依然昏昏沉沉,酒气熏天。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才缓缓拉开眼皮。乔建设红着眼窝,用霜打了的目光望着他。陈宝的心猛地一跳,直弹起来。乔建设扭过头,哀哀地说,豆儿她……喝药了。陈宝一把揪住乔建设,拎小鸡似地转了一遭,你胡说!猛地松开手,乔建设仰天摔倒。陈宝趿拉着鞋,冲出屋子,跳上车直奔北滩。
陈宝一头大汗扑进家中,僵立了几秒,大叫一声,豆儿,双腿便软颤如泥。豆儿很安静地躺在破旧的炕席上,腊黄的脸上还留着两道泪痕。陈宝一直有很强的个人信念,此时脑中那块顽固的碑忽然碎裂了。然而他无法把心中的悲痛诉于豆儿,一切已太晚了。陈宝低诉,何必呢?豆儿,你看看周围,都活得不易啊,你怎么就……陈宝的思维慢慢僵木,再说不出话来。
埋葬了豆儿,陈宝在清冷的黑屋子里呆了两天,便返回县城。当然,此事并未如此了结,豆儿的两个哥哥硬说豆儿是让陈宝气死的,非要拉陈宝打官司。陈宝哪有心思顾及这些?只说,有法院的传票,我就去。豆儿的两个哥哥冷笑,甭说传票,枪子儿都给你准备着呢!到了县城,陈宝无意间触动裤兜,方发现为豆儿买的红头巾还在兜里,于是,他驱车返回。
已是初冬季节,天地间灰蒙蒙的,不一会儿,大瓣大瓣的雪花飘飘而降。到了那片芨芨滩,陈宝见有人在豆儿坟前呆立着,细看,是乔建设。豆儿的坟上盖着一块鸡冠般的红头巾。乔建设听陈宝走近,没有回头,只说,他们去了法院。陈宝没吱声。乔建设又说,她没要我买的头巾,她说你给她买上了。陈宝缓缓掏出来,抖开,一团红色便在白皑皑的雪野里燃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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