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

    如果老师嫉妒学生，那大致是因为学生太过优秀，容颜出众，或者才华横溢，那股子气场压不住，漫溢过来，让也有凡人小肚鸡肠的老师，觉得压抑，甚至窒息，并将那对面的学生，当成一个与自己有利益冲突的同事、敌人，或者，是永远都无法摆脱掉浓郁嫉妒与醋意的同性。

    才艺大赛上，有一个女孩，长了张范冰冰似的妖冶妩媚的脸，明眸灵动飞扬，双唇混合了纯真与放肆，女人们看到，基本上都会下意识地给她一个白眼，并用一些羞耻的词汇，来形容或者排挤。而男人们，假若爱她，那一定是歇斯底里地深爱，假若爱却不能够得到，那大约，会有毁灭这种美丽的无情。她在这样不能够遮掩的光环下一路长大，一定历经种种来自同性或者异性的嫉妒与痛骂，并对此习以为常，否则，她的眼睛里，不会有一种超乎寻常的成熟与镇定，这样的气息，会让她周围的人，觉得不安和威胁，手足无措之下，除了对她狠狠打压，别无他法。

    她在初试中超乎寻常的才艺展示，让我有惊艳之感。我总觉得她站在那里，就是一个故事，跌宕起伏的故事，与道德无关但与灵魂咬合的故事。我想起话剧《恋爱的犀牛？里的明明，或者《琥珀？里的小优，惹人爱怜，又风一样飘忽不定，让人永远都无法捉摸。我看她跳新疆舞，热烈又极富诱惑，可是你又追不上她，她的视线，总是牵引着你，靠近了，而后又跳跃开去。

    如果我是一个导演，一定找她演戏，而且是女主角，光芒四射，风情万种。其实我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已经打算将她写入小说里去了；连她的名字都不变，就叫小。可是，我一个人的微薄之力，决定不了她的人生，甚至，连这样小小的才艺大赛，都决定不了。初试的时候，她出演了一个复仇的女人，她对爱恨情仇淋漓尽致的表现，立刻就击败了任何一个参赛的选手。可是，这样强悍的力量，也只是让评委老师们，稍稍地犹豫了一下。最终，这种犹豫，给了她通过初试的机会。

    她显然不知道初试之后，老师们会怎么议论她，说她一定是个疯狂的女孩，不，是女人，会走马灯似的换男朋友，课基本不上，那股子激情与才华，全虚掷给了四年的大学光阴。还有老师已经付诸行动，四处电话打探这个女孩，到底有什么家庭背景，或者学校表现怎样。这次大赛，其实是为北京的一个活动推荐优秀演员的，据说，如果能够得奖，或许会得到某个知名导演的电影角色，这也就意味着，能有大红大紫的机会。学生红了，老师应该会觉得荣耀的吧，但一个男评委老师却突然酸酸地讲起看到那些来拜年的学生，一个个成了名，有了星味儿，而自己依然是贫穷老师，便心里很不是滋味，似乎他们的到来，一下子映出了自己最不肯示人的那个补丁，或者疤痕。

    我听到这里的时候，便大致明白，女孩小的美与聪明，已经冲撞的，不止是女老师，还有原本应该大度的男老师。人性里的嫉妒，毒蛇一样，探出头来，咬了每个人一口，而且，无药可救，只能任其发作。

    复试中女孩带着一股子想要征服每个评委的欲望，将新疆舞演绎得近乎完美。她还有一些试图讨好老师的意思，对老师们的提问，小心翼翼，不再似初试那般张扬。可是，这样的示好，并没有效果。枪打出头鸟，她对于才华的不知掩饰，让她还没有飞翔，便已经折了翼。在成绩栏中，甚至有一位略具姿色的女老师，给了她个位数的分数。我突然觉得有些难过，为老师们对于女孩梦想近乎残酷的打击。她不过是比常人聪明了一些，耀眼了一些，疯狂了一些，便招致同为常人的评委们的集体扼杀。而这些评委，本应该是发现千里马的伯乐。

    我后来没有再听说过小的下落，我甚至跑到网上去搜索她的消息，但一无所获。大约，她在梦碎之后，会成为更疯狂的女孩，逃课，打架，让男孩们为她头破血流。也或许，她很幸运地遇到真正胸怀宽广的伯乐，并成为一匹能够飞翔的千里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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