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周润发与吴宇森亲自下厨。两个大男人你洗菜心我切西红柿,我炒大虾你蒸鲈鱼,忙个不亦乐乎。说起吴宇森这个老拍档,周润发笑了,笑意中带着欣赏,却也有顽童般的促狭。
从前在香港,很少在一起做饭。来了好莱坞,反而多了这种机会。他比我先过来,我初到的时候,常来他家"蹭饭”。
(吴宇森笑哈哈地望着老友说:"有你在,笑声特别多。我们很少有朋友来,小孩子一见你就很高兴。”
我看着他的孩子长大,他也看着我长大。一九八六年第一次合作到现在……
(吴宇森抢着更正:“不对,是一九八五年。《英雄本色》是八五年秋天开拍的,八六年上映。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大家便谈角色性格,一谈完,我马上就改剧本……”)
惨了惨了,导演开金口,这顿饭看来不用吃了。
(吴宇森但笑不语,继续切他的西红柿。)
拍《英雄本色》之前,我没有跟导演(周对吴的尊称)合作过。第一次合作的感觉是,当一个电影工作者,原来要忍受很多事情。等待的时间很长,我从没见过有人像导演那样认真的态度,更没有拍过那么长的戏。那时我们演员通常是一天跑三组的,但他的戏就走不了。有时候三天拍一个镜头,很花时间。耐性少一点的,根本不可能跟他合作。
连续合作了五部电影,彼此愈来愈有默契,很合拍。他知道每个演员的长处,而且懂得为他们藏拙,很少导演像他那样有耐性,才华更不必说了。
(吴宇森一边把鱼放在沸腾的水里,一边说:“每个导演的要求都不一样。我比较传统、严肃。有的人把戏集中在演员身上,有的较注重动作,我比较喜欢全面化,无论是灯光、摄影、美术设计,我都要求严谨一点。在我来说,每一格画面都是一幅画,有光暗对比,有感情表达,有色彩配搭,这样看来才够丰富。其实我拍戏并不太慢,进度可算快,但我喜欢多拍一些不同的角度,在剪接时有多一点选择。有时候一场戏中我看到某演员的面部表情和观众有直接的交流,我就会全场都用特写镜头,其他拍下来的角度,全都不用。”)
拍了他这么多的电影,他人没变,就是态度愈来愈认真,话愈来愈少,戏却愈拍愈有美感,制作也愈来愈大。来了好莱坞之后,感觉他多了私人空间,和家人相聚的时间也多,这是很难得的。从前他在香港,经常紧张得胃痛呢!
(吴宇森尴尴尬尬地笑:“那时候拍戏可是分秒必争的,连上厕所也没时间。于是我尽量少吃,甚至不吃。少喝水,多喝咖啡,保持头脑清醒,这就把自己的肠胃弄坏了。”)
他有过胃痛入医院。
(“不算太严重,吊盐水而已。")
来了美国还试过吗?
(“没有了。在美国你再拼命,周末也是不能开工的。法律规定,星期六日休息。平时不吃饭也不行,因为即使你可以不吃,其他工作人员都要吃的,不像在香港。”)
在香港拍戏的时候,饭盒一到,我就叫:“导演,我没力气开工了,要吃饭了。”就迫他一起吃。
(“我和徐克在香港给人骂‘没人性’,因为我们经常拍到忘了吃饭。那真的不太好,人哪可以只顾自己?大家工作郅么辛苦,都应该有轻松的吃饭时间呀!所以来了美国之后,我有时候也做饭给工作人员吃。记得拍《断箭〉时,在沙漠一间小旅馆,我就给工作人员做中国菜,他们吃得很高兴。那时候一到周末,我就给他们做饭。大家工作那么辛苦,是应该替他们设想一下的。”)
我们在法国拍戏时也自己做饭。
(吴宇森很怀念地说:"对呀,那时候我们煮龙虾。")
来美国投靠了他,一起做饭的机会就更多了。我是这样想的,要将事业扩大,就要飘洋过海,爱尔兰人到美洲去,中山人过埠,都是为了“搵到食”。我在香港也“搵到食”,只是很希望在地球的另一边也做—些自己想做的事。导演走了,我也有点寂寞。于是过来探探老友,也试试自己的实力。反正我还年轻,搏一搏,不行的话也可以回香港。
(吴宇森听到这里,严肃起来:"我来好莱坞也不是一下子便成功的,我也经过五六年才拍到《断箭》、《变脸》这些电影,过程中也花了很多时间和心血去学习的。我认为,人无论他的学识和出身怎么样,最重要还是有谦虚的态度和不断学习的精神。”)
我想早年家贫是一种福气,这样才能够在社会中不断挣扎求存。假如我们在温室长大,可能没有那份斗志。正因为穷,唯一生存的方法就是努力向上爬。
人生,根本上就是一段艰苦的旅程。当你有名利还得向上爬的时候,就更加艰苦。别人对你有要求,你自然有压力。我相信现在导演晚上睡觉,也不那么轻松吧!当你名气大了,就要一部拍得比一部好。
(吴宇森望着周润发苦笑。)
最要紧的是抱着平常心,慢慢来吧!
(听着老友的贴心话,吴宇森的思绪,一下子又飘回了从前:“我们在《英雄本色〉合作得真愉快,那是因为大家有着共同的信念和坚持。拍那部片子之前,我们都经历了一段不如意的日子。那时我们共同的信念是,不管多艰难,也要保持自己的尊严和自我。我们就把那种精神放进电影里,所以我怀念《英雄本色》,是因为那其中有你和我的影子。而我们的精神,都在里面发挥出来了。”)
坦白说,没饭吃也没什么尊严可言了。不过我跟导演合作的五部电影当中,最喜欢的也是《英雄本色》。那是我事业上的转折点,很怀念那种演戏的享受,多少演员一世也没机会碰上自己渴求的角色。而且角色好,我又演得到。后来票房那么厉害,名利双收,很难得。那种满足感,再也没试过了。
(望着周润发,吴宇森很有点羡慕:“我念中学时也想过当明星。那时候我演话剧很受观迎的,我演过詹姆斯?迪恩式的浪子,使女同学感动得哭起来呢!但后来发现自己再也长不高了,样子也不见得英俊。所以在为《英雄本色》选角时见到周润发又高大又英俊又浪漫,很多特点都代表了我的梦想与向往……”)
问我跟他拍戏哪一部最开心?对不起,没有。从没开心过,因为每次都要落闸放狗,走不了。那时候我也不知道拍了多少个日夜,要知道时间就凭打开饭盒,面就是中午,饭就是晚上,早餐就吃叉烧包。片场都是铺天盖地的黑布,外出也不行,真是差点疯掉,简直不是人!现在回头想,我也不明白为什么要那样拍戏。
你问我跟吴宇森拍戏那么辛苦,为什么还要跟着他?我只能说,我是前世欠了他。我一定在前世杀了他全家,他今世来报仇,要不然怎会这样?你想想在《辣手神探》的最紧张关头,在百英尺走廊逃跑着的时候,我还没跑到他身边,他已按了掣,我裤管的装置一开动,立即着火。他又不是特技专家,我真的不知道万一意外爆死了演员怎么连戏。我就这样一边跑一边让火烧着,直至走出了镜头,他还不让工作人员把火熄灭,结果创作了一场婴儿小便淋熄火的戏,这才收货。一个创作人怎可能不管演员生死,想出个这样的主意来呢?你看看,这就叫艺术家了!
(吴宇森只管笑,答不上话来。)
为什么要这样?你也不要去问艺术家的内心世界,也不要去解释他的作品。他是一个创作人,创作人的意念是连他自己也说不来的。假如能够解释,他就不是大师了。
(吴宇森感激地望着周润发:“发仔真的很了解我。很多人问我的作品怎么解释,我也说不上来。”)
他有什么杰出的地方?有,其他香港电影人在好莱坞没有他那样成功,是因为没有他那种耐性和韧力。好莱坞这个游戏—点也不容易玩,搓圆揿扁,他都可以接受。他就有那样的忍耐力和弹性。任你屈,都不断!
牛春龙眼中的吴宇森
吴宇森很有点内疚地告诉我,当他的太太难,因为他时常活在电影中,比如当他正在构想一个杀手的故事时,他回家也像个杀手……
真的吗?向吴太太牛春龙求证,想不到她的答案更具震撼力:“他哪有扮杀手的时候?他天天都是杀手!"
哗,难道这个杀手真太冷?
以前在香港的时候,打理家事、接送孩子上学,都由我来,我是全职的家庭主妇。我常跟孩子们说,爸爸在外面工作是多么的辛苦。我会尽量灌输一点思想,令他们知道,爸爸虽然经常不在他们身边,但他努力工作,都是为了维持这个家,是功不可没的。所以小孩子在我的灌输下,对爸爸是很尊敬的。
婚姻中也经过一些波折,我会自我安慰,就好像一个心理医生那样,自我治疗。我曾经接触过一点佛学,我就把它用在自己身上,自我调适。
在我们移居过来美国之前,那一段时间真是差点家散了。那个阶段,我感觉很不舒服。我只有跟吴宇森说,我要带小孩回美国去,因为他们很快就要考大学了。
结果吴宇森也很合作,跟我们一起到美国来,这样子自然是皆大欢喜啦!
那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我想有些事情我也不可以说得太直接。我只能说,如果我自己的儿子将来娶了媳妇,我会把她当女儿看待,那么很多问题都会迎刃而解。我只能说到这一点上。
我当时是很难过地面对。但是,我认命,我知道我对孩子有责任,就把自己的重心放在小孩身上,所以我还是可以平衡自己的心理状态。离开他?我倒没想过,我只告诉他,我要带孩子去美国,如果你愿意一起过去,一切重新开始的话,那就最好。现在回头看,以今天吴宇森的地位来说,他的选择是对的。
当然,刚来的时候,是很忐忑的。一九九二年三月我们移民来美国,最初两年,他感觉很不舒服,这个我知道、我了解,但是我不会问,我让他自己去解决。就好像我在家里有什么问题,我也自己解决。
我不是不关心他,而是他说话实在不多。他回家的时候,我会看他—眼,假如他的脸色告诉我他今天工作顺利的话,我会问一句:‘‘今天怎么样?发生了什么事啦?”要是他愿意讲,我会听。要是他不愿意,我明白,因为人不快乐时,要说出来也是挺辛苦的。
他说拍杀手戏财会回家扮杀手?我倒不觉得他有扮杀手的时候,他天天都是杀手!怎么办?当他不存在就是。
高兴的时候,他会唱歌。听见他唱歌,我就知道他那一天心情好。
他自觉拍戏拍得不好的时候,会很烦恼,碰上这种情形,我不会作声。我不去批评他的作品,因为他有他的空间,就像当我写书绘画,他也不会批评我,这是一种互相理解。当他烦恼的时候,我会尽量独立把孩子的问题都解决掉,不去打扰他。
作为吴宇森的太太,我怎么看他?吴宇森是个很好的人,可以说是正人君子。有那么多人尊敬他,我也很为他开心。我会站在旁边,欣赏他。该鼓掌的时候,我会在心中为他鼓掌。他开心的时候,望着他,我也很开心。看见他难过的时候,我也很难过。可是呢,这一切都是要大家一起面对的。到慢慢地他找到一个新的方向,以前不愉快的经历也慢慢忘记了,终于有了今天这样的地位,我真的为他高兴……我当然是他的崇拜者之一啦!
我喜欢他什么?我这个人个性比较活泼,他呢,就木讷一点。我就是喜欢比较木讷的人。跟我在一起,他不用说话,我都可以看进他心里去。我们两个人相处得很好,他只需说一、两句话,我已知道他要什么。能了解他的心理状况,就够了。
他这个人话虽然不多,但我觉得跟他接触愈多,我就愈喜欢他。他很正直,也很会体贴人。所以跟他结婚,我觉得是我的荣幸。怎么说呢?就四个字吧,情投意合。
吵架的时候,那当然是有的。要吵起来的话,一定是我赢嘛。也不能这样说,只能说,他是百分之百让我的。所以我最开心的一件事,就是他什么时候都让着我。有“—小时通牒"这一说?那倒不一定,不过吵架之后,他绝对不会超过两个小时,就会用最真诚的态度,来跟我沟通。我的要求是这样的,有什么事情,我不了解的话,你要把原因给我解释。我觉得逻辑上通过了那就行了,马上没事。
我认为夫妻之道,在于彼此互相包容、互相尊重。而且不能有欺瞒,这是最重要的。当一切的问题都能在桌面上解决,那就不会有负面的事情发生了。
我怎么看他的挫折?《风语者》票房失利,对他来说也许是件不愉快的事情,但我还是说那句老话:"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拍电影就得有这样一个心理准备,况且票房这回事,是要天时地利人和都配合。所以我在旁边看来,对于这件事,他可以稍微多一点耐性,再学习,再往前看,把功力都凝聚在下一部戏里面,观众一定会看得到的。
吴宇森眼中的吴宇森
不用拍戏的日子,吴宇森最大的娱乐,就是上市场买菜,然后回家为妻儿洗手做羹汤。每次随他到超级市场去,都很能分享到他的一份喜悦。
来了美国还是最喜欢吃中国菜,这个习惯是永远也不会变的了。尤其是海鲜,我太喜欢吃了。有这种中式超级市场我已感到很幸福。你看,这里有游水海鲜,像生虾、象拔蚌,还有本地的腊鱼、鲈鱼,间中还会有石斑和鲟龙。我差不多每个星期来一次。买了生猛的海鲜立即煮来吃,其他的放在冰箱,吃几天。
(吴宇森一进超级市场,便熟练地推了部手推车,盐油与醋、牛腩、烧排骨捡一大堆,然后径自走到海鲜柜台去,买了一大车的鱼虾蟹与象拔蚌。沿途上跟熟悉的人打着招呼,十足街坊的样子。)
我特别喜欢吃象拔鲜和游水虾,他们知道我会来,就留给我。有时我说好要排骨、牛腩那些肉类,他们又会替我切好、包好。人情味很浓的,揉份乡情,真的很可贵。
(吴宇森一边说着,一边把冰鲜鸡一只一只地放到手推车上)我总是一次性买五只鸡,有些用来炒,有些用来煲汤,有些腌好了,放在雪柜里。吃鸡肉比吃牛肉好——在味道上和营养上都好一点。我的孩子都喜欢吃鸡。
(吴宇森津津乐道地说着他的"买餸经",不知他真正身份的人,准会把他当作一个如假包换的"家庭主夫”。)
买餸是一种乐趣,除了可以选购自己需要的东西,还是—种自我放松的享受。太太没我这种耐性,她总是买一点东西便离开,我却可以在菜市场消磨两三小时,慢慢逛。边逛边想着今晚吃什么好?家中谁爱吃什么?我会尽量挑各人爱吃的东西。这样逛完,心情就轻松了,这是很有效的减压方法。
(吴宇森挑了几个大芒果,又去买西洋菜,挺忙的。)
我的小朋友最爱吃我煮的海鲜,又最爱喝我煲的老火汤。这是家庭传统,我从妈妈身上学懂煲很多不同的汤水,像西洋菜汤、鸡汤、莲藕汤……我常跟孩子说,汤的营养很重要,汤的意义也很重要,因为汤是用爱心煲出来的。一煲汤至少也要煲四五小时,不止营养价值高,还有着一份爱,关怀。我总喜欢用煲汤去让孩子了解家庭的意义。
做一顿饭要花多少时间?那要看人数而定。假如只是一家大小,我也要花上五六个小时去准备。有朋友来的话,通常要筹备一天,煮又要用一天,很多时候太太帮忙,孩子也帮忙。我喜欢给家人和朋友做饭。做好一桌的饭菜,使他们吃得开开心心。只要看到他们高兴,我就高兴。以往我们一家五口,我只做五个菜,现在太太转了吃素,我要做十个菜。所以以前用两个小时做一顿饭,现在要用六个小时。
(回到家中,吴太太兴致勃勃地把她的国画作品拿出来,公诸同好。)
我太太喜欢画山水画,如果我做饭,她便有时间画画。她能够画那么多的画,是因为我经常做饭。还有打理孩子,孩子的垃圾都是我扫的。
(身边的吴太太没好气,回敬他一句"讲得好像真的一样”。)
当我的太太是比较辛苦的。我这个人很多时候会将电影中的情绪带回家,比方我要拍一个杀手的故事,我就会感觉自己是一个杀手,处于孤独、虚无以及无人理解的世界,回家的时候,仍保持那样的心块。假如那场戏是要很愤怒的,我会踢门;假如那场戏是浪漫的,我又会买一枝花给太太,然后吻我的孩子。我的情绪波动这么大,对家人尤其太太来说,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但我又情不自禁,让剧中人变成我自己。
我太投入工作了,造成没什么时间去跟我的孩子沟通。我连跟他们聊聊天,了解一下、安慰一下他们都做不来,这就令孩子对我起了反感。有一段时间,他们变得很害怕我,到后来连我想跟他们说话,他们也会走开。
作为一个父亲,我不算合格,但现在我很努力,希望做到最好。
在香港的时候,我太拼搏了,将精神和时间都放在工作上。那时受的压力很大,竞争又大,正因为竞争大,所以又要用加倍的时间和精神,想尽办法去做得比他人好,相对放在家庭的心力和时间,也就愈来愈少。那时候白天拍戏晚上剪片,回到家中,子女都睡了。到开工的时候,孩子又都上学去了,大家连见面的时间也没有。他们希望得到的父爱都得不到,渐渐变成一个家庭危机。
来了美国之后,工作一样多,竞争也很大,但这里规定每星期只能工作五天,即使你周末想开工,也没有工作人员愿意。所以我的生活方式也开始变了,我可以有多点时间与家人在一起,彼此再沟通、再了解,多给大家一点时间和温暖,家庭关系也好了起来。
现在我的两个女儿都大学毕业了,她们都很希望成为电影人。开始的时候,我有点不愿意,因为电影圈有太多政治游戏,太复杂,我怕她们承受不了。但后来发现我的女儿所喜欢的,是真正的电影艺术。对于早期的经典电影、电影历史和电影的艺术层次,她们都很有认识,也在创作上表现出个人的创意。她们是真的热爱电影,而不是把电影看成一种赚钱的工具,于是我便很放心了。我不仅不反对她们从事电影工作,还很支持她们。
还有我的儿子,他很想当演员,也对写作和画画很有兴趣。我也很开心,因为他有自己的梦想。其实我们每一个人做任何事,都是由一个梦开始的。
假如要我讲吴宇森这个人,我会怎样形容他?他是个永远也不满意自己的人。他不是个完美的人,有很多的缺点,但他由始至终都很希望能够成为一个好的基督徒,他现在正朝着这方向,在努力。
如果你问我,John Woo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会说,假如他生于革命时代,他很可能就是戊戌六君子之一,因为他很希望帮助人,他也会像那些革命战士一样,为国为民。另外,他是一个永远都在学习的电影工作者。在他的内心,他是一个非常忠于自己的人。
吴宇森秘密档案
不懂开车的飞车专家
吴宇森电影中的飞车与枪战场面,富动感且极灿烂,但原来大导演既没开过车,也没开过枪!
"我很喜欢车,却不懂开车。小时候住在徙置区,我差不多天天站在栏杆边,等Benz(奔驰)房车经过。那时我梦想长大可以有辆Benz,而那个标志,在我心目中就等同了成功的欲望。有一次在街头拾到一个类似Benz的标志,我就把它放在家中,常拿出来偷偷看一眼……"
贵为好莱坞—级大导演,吴宇森早已圆了他的“奔驰梦",但他倒从没学过开车。
“我太喜欢思考,很难集中精神开车。而且我很没耐性,像开车、吃东西,我都不耐烦。比如吃东西,不论多美昧也好,我也会在几分钟内吃完,宁可把时间省下来工作。我的耐性,都放在拍戏上,我从不介意等几个小时去拍一个镜头,却不允许自己浪费一分钟在其
他事情上。”
一个不懂幵车的导演,怎可能拍出如此出神入化的飞车追逐镜头呢?很多人都啧啧称奇。
“很多西方观众都很惊讶,问我怎么可能。其实拍电影追求的是一种感觉,并不需要懂开车才拍得了飞车镜头,当然我对汽车的性能和速度都有基本的认识,再利用镜头和特技,就可以把一场戏拍好。同样道理,我从没开过真枪,也很讨厌武器,但我也可以拍出激烈的枪战场面。”
吴校长驾到
周润发绘声绘色地说:“有没有到过现场看他拍戏?很精彩的!鸦雀无声,人人都怕他。”
怕的程度我不知,只知道人人称吴宇森“校长”。
“我在香港拍戏时,他们称呼我’校长’,从前更叫我‘黑面神’,但其实我对所有工作人员都很客气,大家一团和气,就当彼此是兄弟姐妹一样。"
吴大导此语不虚,他拍戏时很严肃,却从不拿任何人发泄。顶多是黑脸,再忍不住就自己撞墙。休息的时候,他绝对和气,毫无架子,与任何人都可以谈两句。
一上台便紧张
吴宇森身经百战,拿奖也拿到手软,但原来无论出席什么场面,只要一上台,他就紧张。有一次吴大导到台湾宣传《风语者》,在后台等着司仪宣布他串场时,紧张得坐立不安,他也不讳言:
"我的确是很紧张,尤其是上台讲话的时候。我很不擅辞令,总不懂得如何像人家那样用一些很合适的字句去表达自己。还有出席一些很formal(正式)的场合时,我也感到浑身不自然,因为我是最不懂得交际应酬的人。"
蹲在渠边呕吐
吴宇森的旧同事叶洁馨告诉我,吴导演每次有新作品上午夜场,他都紧张得蹲在坑渠边呕吐,而像《英雄本色》这样重要的电影上映,他更不知谋杀了自己多少细胞。
“还记得我跟发仔一起去看午夜场,我们到了海运戏院,坐在一角。我们都很担心,心想:不知道观众反应会怎么样呢?我紧张得不断抽烟。结果电影放完了,奇怪,怎么没声没息的,整间戏院静了下来,我心想不会吧……忽然掌声就响起来,哗!一直拍,拍了有好几分钟。这时我的心才定下来。然后散场的时候,我们去坐车。当发仔开着车出来的时候,很多影迷拥上来,追着他的车叫:‘Mark哥,Mark哥!’哗,我们真的太高兴了!"
阿B,小庄与Sean
《喋血街头》男主角之一——梁朝伟饰演的角色,叫“阿B”;《喋血双雄》中的男主角周润发,名叫“小庄”;《变脸》的男主角约翰特拉沃尔塔在电影中的名字,叫做Sean(John的谐音)。他们都有一个共通点,就是——吴宇森的化身。原来“阿B”与“小庄”,都是吴宇森的小名,至于John,就是他在好莱坞的大名了。
大导的身家
吴宇森的身家几许?这问题相信很多人都有兴趣。传说《断箭》在美国卖座成绩理想,到拍《变脸》时,电影公司即自动将他的导演酬金调整,从四百万美元调升到六百万。而《碟中谍Ⅱ》全球热映,成为史上第十五位最高票房电影(全球收五亿六千多万),有说更为导演带来约二亿港元的分红,孰真孰假,无人知晓,我们只知道John Woo有“亿万导演”的美誉。
拍到走不动为止
吴宇森二○○四年五十八岁,你也许会问:导演什么时候会退休?答案是:
“我想我会一直拍戏,抬到我走不动为止。有时我在幻想,说不定有那么一天,我会颤巍巍地走上台去,接受一个终身成就奖……"事实证明,吴宇森二〇—〇年六十四岁,当他在威尼斯走上台捧走终身成就金狮奖时,健步如飞,潇洒如昔。
黑泽明、张彻与吴宇森,果然一脉相承,除了忠肝义胆与男性友情这两个永恒的母题之外,为电影鞠躬尽瘁的情怀,也如出一辙。
荣誉之士
二○○二年,吴宇森荣获香港演艺学院荣誉院士头衔,那是他第一次穿起院士袍。未念过大学也未戴过四方帽的他很兴奋,第一次当众亲吻了妻子牛春龙。不过一不离二、二不离三,浸会大学二○○四年颁授的荣誉博士学位当中,吴宇森榜上有名。可喜可贺。
吴宇森呕心沥血的《喋血街头》,拍了四十四万英尺胶片,在影坛传为佳话。到底为什么要用那么多的胶片呢,一般导演可以拍五套大电影呢!
“我拍戏用的是多角度拍摄法,与一般导演不一样。一般人是逐个镜头拍,拍完正面拍侧面。我不一样,三个角度同时拍。这样,演员会自然一点,戏剧效果也好一点,多花一点钱不要紧……另外,我也习惯把镜头拍得长一点。比方拍一个笑的镜头,假如演员一面对镜头便哈哈大笑,我觉得那不真实,我会将他笑之前的情绪也拍下来,到剪片的时候,我就将那个镜头也剪下去。"
“大”导演
年前吴宇森回港,蔡澜一见他,也惊讶于导演身躯之愈来愈庞大。“不论在好莱坞还是在香港,拍电影也是一个非常庞大的事业。拍电影少不得耐性、爱心和毅力,也必须有强健的体魄,因为精力消耗和压力那么大,没有足够的体力,怎么行?"
杂无情雨
吴宇森慨叹,即使在好莱坞成了大导演,面对经费问题,公司还是“铁面无私”,公事公办。
拍《风语者》那场大战争,本来预计十八天完成。谁知道下大雨,天天都下雨,每天支出六十多万,人人都要支薪水,吃饭也二千多人。我跟公司讲,下雨呢,真的拍不了。他们怎么说?‘下雨不是我们的事,下雨是导演的事。’我说大哥,又不是我要下雨!但他们不管,就是不能超支,很绝情。即使你是最大的导演,也没情讲。没法子,我只好在剪片时多花点工夫,有时候连NG的镜头也要偷来用,这里驳一个镜头,那里改一句对白……"
中国美食大使
吴宇森无论去到世界任何一个角落,都以身为中国人而自豪,而且对源远流长的中国美食文化,推崇备至。
"我不论到哪里去,都坚持吃中国菜,也喜欢介绍正宗的中菜、尤其是港式粤菜给外国人。在澳洲拍《碟中谍Ⅱ》的时候,我就为汤姆·克鲁斯开了个surprise party(惊喜派对)。我挑了一家中国餐馆,就在游客区。天皇巨星吃顿饭也很够大阵仗的,事先要派保镖去查看环境,又要问清楚入口在哪里,车该停在哪里……他以前也去过那家餐馆,但只会点些美式中菜,像北京填鸭、咕老肉、甜酸鸡那些东西。我为他做生日,就点了龙虾、鲍鱼、带子、蒸鱼,还有蟹,一桌子都是海鲜和地道粤菜。哗!他不知吃得多高兴,频说从没吃过那么好吃的中菜。从此以后,他就爱上了香港式的中国菜。
“我也带尼古拉斯·凯奇去吃了很多顿中国菜。他还因此爱上了中国文化,现在他家居的布置,都充满了中国色彩。平时我请工作人员吃饭,都一定吃中菜,因为我希望他们认识,什么是真正的中国菜。我觉得,要宣扬一国文化,最容易由吃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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