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不嫌你是人-凶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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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焰缡忍不住反驳道:“我是寻仇来的,不是为了跟人配夫妻来的!道士你以为人很了不起所以我来巴结吗?还有,你一个道人不是该修身养性,淡泊无为吗?!”

    天廷使者道:“火狐,你与人的恩怨我已全都知悉,不要在这上面纠缠。你身为火狐族,拥有千年的法力,所以不应该到人间去才对——你该知道人是三界中法力最弱的,自尊心又奇怪地强,你何必来欺负他们呢?”

    天廷使者也曾经是人,所以他对人很了解。天帝的下属如此,看来天帝也不会是草包。焰缡这样一想,一个小雪花雷立刻击中了她。

    “你难道认为天帝无能吗?”天廷使者威严地问她。

    “不敢……天帝英明,焰缡无比钦佩!”焰缡忙低下她雷得金星四绕的脑袋,恭敬地回答。

    使者轻轻笑了一声:“那么,你们就照我说的办吧,都不要再执迷于自己所做之事,各回本位。”他说完,便走了。

    焰缡也想收手。如果天意如此,那么她打算遵从。——这是她第一次甘心接受上天安排。

    然而,那道士还不肯罢休,继续念咒语。他非要让她消灭才满意。

    焰缡只得抖擞精神,透过夜色密切关注着道士的动向。

    正在这时,突然,门“吱呀”一声开了。她吓出了一身冷汗,抬头一看,只见元书悄悄走了进来,在她身边坐下。焰缡忙装作没事人一样坐好。自上次元书把金佛给皊印后,焰缡就对她另眼相看。她爱慕皊印,也算是她跟他们有缘。

    “嫂子,外面好没意思啊,我来找你说会儿话。”元书笑着说。

    焰缡定下心来,笑笑说:“是啊,很聒噪!真没想到家里人都信这个。”

    “要我说,这事都怪沈姐姐!她嫉妒你和大哥,所以带这个道士道家里来。”元书说。她还是精得不像人类。

    “要是我真像他说的那样是妖怪,你怎么办?”焰缡半开玩笑说。

    元书看着她,笑着说:“你还没回来的时候,我就想过了——要是你真的是妖怪,那白哥哥也是妖怪喽?那我也不会害怕你们,因为我想白哥哥就算是妖怪,也是好看又善良的妖怪,是吗?”

    焰缡听了,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没有想到,元书竟是她的知音。

    元书也掉下眼泪,过了一会儿,问道:“白哥哥没事对吧?”

    焰缡点点头:“他很好。”

    “他……有没有说什么话——收我的小金佛的时候……”

    “他很高兴,说你是个傻丫头,要你好好地长成一个漂亮的姑娘!”焰缡笑着说。她跟皊印说起过元书,他甚至记不住她的模样。

    她们正说话间,院子外面,道士气急败坏地走下神坛,径直向焰缡的住处而来。元夫人、元父、元煜和元谋一起跟着。沈月音也跟了上去。

    到了焰缡住处,道士不由分说地推开房门,走了进来。焰缡和元书吓了一跳,元夫人一见元书在这里,便轻轻拉她站到一边。元煜不顾父母呵斥,走到焰缡的身边。他紧紧握住焰缡的手,跟她站在一起。

    那道士指着焰缡口中念念有词。焰缡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她知道他是自寻死路。天帝公正,他却仍要赶尽杀绝,身为人,他的心已入魔道,那么他的法术便失去应有的威力。她轻轻以内力相抗,那道士突然倒地,缩成一团,竟变成一只黄鼬,噌地逃走了。

    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

    半晌,元夫人说:“原来是贼喊捉贼!”

    元家的人都长舒一口气,再看焰缡的目光,又是慈爱亲切的了。只有沈月音看她的目光依然阴冷。

    元书倚着元夫人的肩膀,自顾自地放声哭了起来。众人都以为她是受到了惊吓,焰缡知道,她是猜出了她的身份,也因此知道了皊印是异类。她为自己注定悲伤的爱情而流泪。

    一场风波过去后,涟漪消散也需要花时间。元家人自觉对焰缡不厚道,于是纷纷回来找补,又是送吃的又是送穿的,弄得她迎接不暇。

    元夫人一口咬定是沈月音从中捣鬼,提起来就恨恨地说:“真是……人的心眼有时候比鬼还多!”

    焰缡的确很难过,好在元煜一直陪着她,所有的烦恼和仇恨,似乎一看到他就退避三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也说不清楚。有时候她会这样胡思乱想:一千年了,是不是雪渣儿的魂儿又回来了?

    但是,日子终究还是没有平静下来。

    有一天,元家的药铺里突然来了一个外乡人,说要送一封信。元煜和父亲正在店里,便叫他进来。

    那仆人谨慎地看着他们,说:“我家公子有一封信,让交给元少夫人……”

    元煜不易觉察地皱了一下眉头,问:“你家是哪位公子?”

    “白公子。”

    元煜心里有些不快,勉强笑了笑:“那给我吧,我是她相公。”

    那仆人似乎有些不情愿,但元煜已伸手,他犹豫了一下,将信给了他。

    元煜打开信,只见几行娟秀的小字:“离别地,碎心时。寂寥无欢,空对月与影。忆往昔,感伤怀。柔语细言,旧时你共我。华发早生为相思,怎忍却咫尺天涯!饮中慨叹只为君,凄惶何以度余年!妹,见书后往速归,兄念甚,愿得一见。兄玉庭敬上。”

    元煜看得气血上涌。直到如今,他还不能忘记慕阳!“柔语细言,旧时你共我”!想想慕阳曾半个月住在白家,他有没有对慕阳……元煜抑制不住有这样的想法。

    元父在旁见儿子的神情不对,便问:“家里又有什么事了吗?”

    元煜一听,忙将信收好,放进袖袋里,笑了笑说:“没什么事,就是婆婆一去世,家里人格外想念慕阳,写信来问候罢了。”

    元父点点头说:“白公子跟慕阳打小一起长大,感情好也是自然的事,不过,慕阳毕竟已经出嫁,做哥哥的也应该注意一些分寸——慕阳回信的时候,他提醒一句:下次来信应该直接写给你收。就算是兄妹,也要讲礼数!”

    元煜点头答应,心里却结了一个大大的疙瘩。

    晚上回家,元煜将信给慕阳,慕阳无比意外。皊印是真的改性情了?还是因为她在人间,他也只好以人间的方式行事?

    待打开信,她更疑惑。是他仍放不下她吗?那夜明明都已约好,从此不再相见……她一抬头看见元煜发绿的眼睛,忙将信胡乱装进信封,装作没事一样笑着说:“呵呵,外面月光不错啊……”

    元煜看着窗外。那夜是阴天。焰缡尴尬地不知道该再说什么。

    元煜叹了口气说:“以后,表哥再有信来,让他署名给我——你可能不是很知道这里的规矩,年轻的妇人家收男子的信不太妥当。”

    焰缡有些不悦,想了想,又给自己辩解:“其实,表哥一向也不大写信的……”

    夜里,焰缡不免担心起皊印。他是有什么事要跟她说吗?思忖再三,她决定去一趟雾灵山。

    等元煜熟睡了,她悄悄地起身,化风飞去。不过一炷香的工夫,她就到了雾灵山。

    夜晚的雾灵山还是那么美,似乎有什么宴会,焰缡看到了山下有几位狐族长老的坐骑。她想了想,变成一片雪花,飞进洞内。

    只见洞内灯火通明,各狐族的长老悉数前来,皊印领头跟大家干杯。他戴上了象征狐王权力的王冠。

    皊印忽然记起来,今天应该是皊印即位狐王的日子。

    她远远地看着皊印。他看上去那么快乐,优雅地干杯,微笑着说话,只在偶尔低眉的时候,她可以看出他的落寞和孤独。他的身边不时有美丽的雌性灵狐擦身而过,他有礼貌地与她们打招呼。

    焰缡不忍再看下去,否则她会化成一滴泪。

    她往洞外飞去。

    “焰缡——”突然之间,她听到背后传来皊印的心语。

    她猛地回头。他站在狐群中,正微笑地望着她。

    “我成为新的狐王,你不祝贺我吗?”他用心语问。

    “一心想做野狐的你,从今后不能自由了,你要忍耐啊……”她遥望着他,含泪而笑。

    他含泪点头。

    “对了,我仔细想了想,我们还是不要约定再不见面了,那样也许反而彼此无法相忘——时常相见,反而不会想念,对吗?”焰缡笑着说。

    他点了点头:“好啊,也许眼里有了,心里就不会有了吧?”

    他们远远地,远远地,相互点了点头,尔后,他转向热闹的狐群,她飞出了雾灵山……

    她回到家里,元煜仍在梦中。她一躺下,他就在梦中伸出手来抱住她。

    那封信让元煜闷闷不乐了几天。那天,他正要离开店铺回家,只见沈月音迎面进来。她说要给奶奶抓药。他忙吩咐伙计拿了药方去取药,特别叮嘱都拿最好的。

    沈月音看着元煜问:“你看上去怎么不高兴?是不欢迎我来?”

    元煜勉强一笑。自上次道士的事之后,他下定决心再不跟她多说话。

    “你还有什么发愁的事?难道是跟嫂子闹别扭?”这是她第一次叫焰缡嫂子。

    元煜笑笑:“没有。”

    沈月音低头一想,说:“其实,我有句话要跟你说……”

    元煜低头不应声。

    “你成亲那天,我跟嫂子的表哥白公子说了好一会儿话,我们两个还真有‘同时天涯沦落人’的感慨呢!”

    元煜没有作声。

    “他心里其实很喜欢嫂子,嫂子好像也不讨厌他——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两个不能在一起……”

    伙计将包好的药拿了过来。元煜忙将药递给她说:“药你给奶奶吃吃看,要是觉得不好,只管跟我说,我让他们另送过去。”

    沈月音笑着说:“你送送我吧——”

    元煜犹豫了一下,便提着药,跟她一起出了门,并肩走着。

    焰缡恰好得了元夫人的令,到店里来取人参,还未下轿,就看见了他们。他们手里各提了一大包药,边走路边说着什么,沈月音觉得累了,身体便不由自主往元煜身上靠。

    焰缡不禁有些生气。她下了轿,气呼呼地进了店铺,让伙计给她取日常吃的人参,刚要出门,见元煜回来了。

    元煜见她面带愠色,便问:“谁惹你不高兴了?”

    焰缡勉强一笑:“是天太热了。”

    元煜正好要回家,便让她等等他。焰缡头也不回地出门上了轿。元煜不一会儿跑出来,掀开轿帘,拉她下轿,一边跟轿夫说:“你们都走吧,我们走回家去!”

    焰缡还没回过神来,便被他拉了出来。

    路上,他们路过一家脂粉铺子,他拉着她走进去,问她:“你挑一些水粉胭脂,我送给你。”

    焰缡看着眼前各色的小盒子,一下子花了眼。她从没用过这些东西。元煜仔细看着那些盒子,找到一个檀木贝雕盒子的胭脂,说:“就要这个吧!”

    焰缡点点头。在她眼里,每一个都一样。

    掌柜的接过来给他们包好,笑着说:“这个是最好的,涂嘴唇和脸颊颜色最像真的,水洗都洗不掉!”

    焰缡笑着说:“照你这么说,那这一盒子可以用一辈子喽?”

    元煜付了钱,拉着她出来。这是他第一次给她买东西,他显得比她还兴奋。

    第二天早上,元煜起床后缠着焰缡要给她涂口红。焰缡只得由他。他小心翼翼地为她抹好,她拿镜子一看,那红色醒目得像红色宝石。她很不习惯。

    不一会儿,家人来报,说沈家来人请他们和元谋晚上去沈府赴宴,为了上次的事,沈月音觉得很过意不去,特意设酒赔礼道歉。

    华灯初上,元煜等人一起到了沈府。

    沈月音只请了他们三位,在家里的一个凉亭里摆下酒菜,旁边就是荷花塘,细细晚风,几声蛐鸣,十分清爽安静。

    沈月音和焰缡相邻而坐,她给自己和焰缡的酒杯斟满酒,然后举杯说:“嫂子,以前我就是有万种不是,今天干了这杯酒,也要忘了,行吗?”

    焰缡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沈月音便觉得不安,但她如此说,她又不能不给她面子。她只好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沈月音笑着说:“好了,从前的一切,我们就一笔勾销了。”接着,她开始招呼元煜和元谋喝酒。

    谈笑间,焰缡突然觉得腹内发起热来,眼前一阵眩晕。她用手轻轻撑着头,心下诧异不已。元煜见她不舒服,忙将一件长袍给她披上。当时已经是初夏时节,但晚上仍有凉意。

    沈月音笑着说:“哥哥,你真是体贴啊!”

    元煜听出她话里带着醋意,也不放在心上,一心问焰缡:“你怎么了?不舒服的话我们回家去吧。”

    焰缡眯了一会儿眼,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见眼前的景象恍如当年在聂小倩地府中,有怪树嶙峋,奇石林立,同坐的是一狐一蛇一鬼。这是怎么回事?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和身上,是人的样子。她笑了笑,立刻恢复原形。

    元煜、元谋眼见着焰缡一下子变成了一只狐狸,此刻已经吓得魂不附体。那只火红的狐狸看着他们却一点也不害怕,嘴里还发出咕咕的声音,似乎在说话。

    沈月音也吓得逃到一旁。但是,她早就预料到会这样,于是冷笑着对元煜说:“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你的夫人!她不是人,是狐狸精!”

    元煜好奇地看着她:“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买药根本不是给奶奶,而是要制一种迷药,妖怪吃了这种药就会产生幻觉,以为自己跟同类在一起,所以就会恢复原形。”

    元煜默默地看着仍旧坐在椅子上的那只火狐,百感交集。

    “你从哪里学到这些旁门左道的?”元谋问。

    沈月音向荷塘边的阴影里一挥手,只见前次那个道士走了出来。

    元煜不悦道:“又是你!”

    道士走到他们面前说:“我知道经过上次的事,你们对我的道行不放心。但是,这种迷药是道家最常用的,妖孽一旦吃了,就会露出原形。这绝不会有假!”说着,他挥起拂尘就要打那狐狸。

    元煜一把抓住他的手,将他推到一边,厉声道:“你立刻把她恢复回来!不论你说什么,我不信!”

    道士笑了笑:“你为什么还执迷不悟呢?你难道不相信你现在看到的一切吗?她不是人,是一个浑身长满毛的尖嘴狐狸!是妖精!她们接近人,不就是为了害人吗?”

    “解药在哪里?”元煜几乎是咆哮地对着沈月音和道士说。

    “没有解药。十二个时辰后她自然会恢复过来……”沈月音第一次看到他发这么大的火,吓得声音只如蚊蝇哼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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