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颔传-流转京津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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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二十二日星期二

    去时带了一本新出的《都市》杂志,上面刊有我的文章,叫《一本册页簿子》;张先生曾为我写过一本册页,写的是他最得意的《僚戈之歌》等三首旧体诗。张先生看看说,你是什么也能写成文章。我笑笑说,还是你老有可写的地方。

    靠墙的桌子底下,有个纸箱子,里面卧着张先生心爱的波斯猫,正在酣睡,轻轻的呼噜,欢欣地响着。看了一眼,我想,孤独的老人,总爱养个小动物,解解心烦。见我看他的猫,张先生说他从小就喜欢小动物,自幼没爹没妈,觉得小动物最亲。说罢特意指了一下纸箱子的侧面,说你看那儿写的什么。

    弯腰看去,竟是“养心殿”三字,墨笔写的,且是那种周正的馆阁体,一看就是张先生铆足了劲写的。我笑了,说,这要在封建时代,是要杀头的,养心殿是紫金城里皇上休憩的地方,你给你的猫窝叫了这么个名字,岂不是犯下欺君之罪。

    它是皇上,我是太上皇啊。张先生笑了。这样的玩笑正对他的脾性,也可说搔到了痒处。

    张先生要翻看《都市》杂志,我说,放下以后看吧,今天我们还是谈你的事。张先生说,我的事讲起来没个完。你提一句,我就说上一大片,真是小叩而大鸣。

    我说,这也是我会叩,能叩到响处啊。

    这些日子,我发觉,张先生是很愿意跟我聊天的。不光是因为我要写他的传记,问得细致,谈得轻松,也是因为,他这儿虽说时常有人来,大都是有所为而来,不是求字,就是照相,最纯洁的,还要数他的几个弟子,也多少有请益问学的心理。像我这样,过去来了只是胡诌八扯,现在来了也只是限定了范围的胡诌八扯,在他来说,精神上要愉悦得多。这也就难怪,稍长时间不来,他还要让薛国喜或是保姆,问是不是病了,一听这话,我就知道该来一趟了。

    张:说到哪儿啦?

    韩:接着说去北平吧。

    略加思索,就说开了——

    去北平,我是坐飞机去的,这是我头一回坐飞机。太原叫围住了,只有飞机能进来,能出去。说起坐飞机,想起一件事。你是山西大学毕业的,听没听说过,解放前山西大学全校学生坐飞机去北平的事儿。

    韩:怎么可能!解放前,山西大学少说也有几百学生,怎么会一起坐飞机去北平。

    还真是有,张先生接着说,他也是去了北平才知道的。一到北平,就见了杜任之,杜先生请他吃饭,饭桌上说得最多的,就是这事儿——

    这事儿在太原就听说过,将信将疑,这会儿杜先生说了,才相信是真的。去北平之前,他是山西大学法学院的教授,有些事就是他经手办的。在晋西的时候,出了孝义讲话的事,阎锡山把他打发到山西大学当教授。我是跟上随部工作团回来的,等于是跟上长官部回来的,一路平安顺当。大学就不行了,直到第二年春天,几经挫折,才绕道陕西韩城回到太原,在侯家巷原校址复课。

    平安了两年,到一九四八年夏天,晋中战役失败,太原成了一座孤城。阎锡山不住地宣称要与太原城共存亡,山西大学的学生们不干了,说这不是要让我们给你当炮灰吗?先是罢课,罢炊,闹腾了一阵子,成立了山西大学迁校委员会,要求省政府将学校迁到北平,以保证学生的安全。孤城之下,火车已不通了,怎么去?只能是坐飞机。这可不是说着玩的,当时全校文法理工各院系,共有学生四百余人,如何办得到。

    当时我在省议会,也听说过学生的这个要求,觉得太过分了。这事儿要阎锡山点头才能办到,谁都认为阎不会办。想不到的是,几个学生代表进了省府,求见阎,要求派飞机空运,送全校师生到北平,阎锡山是怎么想的不知道,反正是答应了。学生代表又得寸进尺,要阎写信给守北平的傅作义,帮助解决学生的住宿问题,阎又答应了,叮嘱在座的教育厅长全权办理。

    于是奇迹出现了,在军政人员都困守孤城的窘境中,自七月十日到十五日,山西大学文法理工各院系学生四百余人,乘飞机分三批陆续飞往北平。下机后即直奔东四七条三十九号阎锡山公馆,当时的说法是“和平占领阎公馆”。阎公馆里,马上升火做饭,接待这批不速之客。外人看了像闹事,实际上全都是安排好了的。没有阎锡山点头,谁也不敢做这种事。不说别人,傅作义就会制止,毕竟阎是他的老长官,他保卫不了北平,总不会连阎公馆也保卫不了。

    杜任之不是跟学生们一起走的。在此之前,就来到北平,暗中操控整个事件的进行,静观默察,相机处置。学生一到,他就出头露面,公开参与种种与傅作义交涉的事务。他跟傅是一个县的,老乡。

    还有更邪乎的。阎公馆毕竟不能完全解决上课、住宿等问题,迁校委员会面临的当务之急是,寻找适当校舍,争取暑假后按时开学。杜任之当时是法学院院长,正生病,不顾身体羸弱,领着几个学生代表,四处交涉。跑了半个月,哪儿也不接收这些逃难的学生。没法儿,还是杜任之给出的主意,说是既然有阎锡山的亲笔信,就该去找傅作义。傅是守城司令,是北平的最高长官,山西人找他,总会给个说法的。果然是这样,傅作义跟学生代表说:凡北平市内,无人占用的房院,只要属于公家的,即可暂时借住。同时通知北平市社会局具体操办。有了傅作义的尚方宝剑,学生们的想法也够毒的,一看,哪儿也放不下几百人上课住宿,就还数中南海最合适。其时中南海自日军侵占以来从未开放,刚刚辟为新任副总统李宗仁的行辕,群众既不能游览,副总统还没有住进,正是“无人占用的房院”。

    八月十一日一早,杜任之和北平市社会局长一起进中南海查看,迁委会觉得事不宜迟,次日一大早便向市府上函要求借住中南海。上午十时许,全体学生分乘六辆大卡车,直奔中南海新华门。守门的警卫队长,还有中南海管理事务所长,以未接到命令为由,不准学生进入。学生代表说,这么热的天,学生在太阳下暴晒,出了事儿你们可负不起责,警卫队长和事务所长这才说可以进来休息。学生代表一挥手,六辆卡车鱼贯而入,进入新华门,直奔原定地点——瀛台。一时三刻,瀛台一带涵元殿、翔鸾阁、春明楼等处,住满了男生,女生则安排在勤政殿及附近的房舍。谁能想到,一个月前还在太原“要饭吃”的三百多学生,没有四百多了,有些到北京后投亲靠友去了,突然间住进了昔日皇室起居的宫殿。此前只能挂在太原侯家巷的校牌,竟挂在了瀛台翔鸾阁的楹柱上。

    当然,这些地方是不能长久驻扎的。好处是,住进了这样的地方,要换个地方也差不了。过后在教育部督责下,迁到张家口的一座王府里。天气冷了,难耐严寒,又迁回北平东华门的梨园办公大楼等处。直到北平和平解放,才返回太原。没想到吧,山西大学的学生,还做过这样惊天动地的事情!

    韩:真是不可思议。

    张:这样的事,不是发生了,编是编不出来的,编了也没人信。

    我去了北平,见到杜先生时,他刚刚辞去山西大学法学院院长,去了一家叫华北文法学院的大学,当了法学系的主任。这是一所私立大学,在北平还有些名气。杜先生不在山大了,就推荐我去文法学院校部做了文书主任。院长叫王捷三,老牌留英学生,搞教育多年,办学校很有一手。他是陕西人,手下的干部多是陕西人,招的学生也多是陕西人。学院在大蒋坊胡同,这一带地方大,王府多,文法学院占的就是一座王府。有人说这所学院跟李宗仁有关系,究竟有没有,我看不出来。

    我去的时候,正赶上新生开学。那个时期,哪所学校里,都有进步学生,也会有落后学生、反动学生。我去了没多久,就跟进步学生有了联系,跟其中几个很要好。一个进步学生告诉我,说这次入学,有些三青团的打手,拿了三青团一笔钱,要开迎新会,给三青团拉拢学生。他还知道究竟拿了多少钱。我说,咱们揭发吧,他说行呀。我俩就悄悄地弄了个壁报,叫《前路》。晚上没人时贴出来,整个壁报就这一个消息,对这伙人连讽刺带挖苦,够他们受的。

    第二天学院里乱了营。进步学生自然欢迎,喜气洋洋,反动学生的迎新会开不成了,垂头丧气,再开也没人敢去。贴出没多一会儿,就叫校部派人撕了,撕是撕了,影响已然造成。

    《前路》壁报的事,市里的《华北日报》给登了,说是文法学院发现奸党活动,现正在严密侦察中。有次去杜任之家,他就住在离大蒋坊胡同不远的另一条胡同,问我壁报的事,我说是我干的。他说这是个严重的事,意思是我太不知轻重了。后来我入了党,当时还没解放,是按地下党的方式入的,北京城工部指定的联系人是老王,也说这件事对党不好,呈一时之快,容易暴露组织,引起敌人对文法学院的注意。当然入党时不只是说了这个事,还说了一个党员应该注意什么,并很庄严地对我说,以后见了他的面,不可打招呼,让我以后还是跟杜任之联系。

    我入党是一九四八年底。老王解放后成了北京市内某区的区委书记,很快就上调,成了全国总工会的办公室主任。“文革”前我们机关有人说我是假党员,我说人都在,可以调查嘛。机关派人去查了,城工部的底簿上有我的名字。老王的真名叫魏焉。入党以前,杜任之就介绍我加入了民盟。

    我暗里入了党,当然杜任之是知道的,说不定就是他给上头汇报,才发展我入党。我不说,他也不说,只是我去他家里,他做什么不再回避我了。老王叫我还是跟他联系,莫非就是保持这种状态?

    好几次,我在他家里见到一个医生,他们都叫他李大夫,后来才知道叫崔月犁,是城工部的人,搞组织的。是不是从犁上起了个化名,姓了李,弄不清。

    韩:《纪念杜任之文集》里,收有崔月犁写的文章,他当时的化名叫李献农,是城工部下面的学生工作委员会的秘书长,分管上层统战工作。

    张:当时城工部的部长是刘仁,解放后当过北京市委第二书记,彭真下来就是他。崔月犁也很了不起,解放后当过彭真的秘书,北京市委的统战部长,后来当了国家的卫生部长。他们来了,我就去后面的书房里看书。

    北平一九四九年二月初和平解放。庆祝过解放的第四天,文法学院的党员就公开了。一公开,什么全明白了。原来文法学院里早就有党的组织,职员中有三个,卫左臣、胡让、校纪英,全是陕西人。公开后连上我,编成一个新的党小组,组长是卫左臣。

    全国解放后,像文法学院这样的私立大学不能存在了,并入华北大学,再后来华北大学又归了中国人民大学。现在说起这个学院,好多人都不知道了。

    华北大学是共产党在晋察冀边区办的一所大学,原来只是培训干部,解放后迁到北京,才正式招生。校部设在铁狮子胡同,一九二六年“三·一八”事件时这里是段祺瑞的执政府所在地。校长吴玉章,副校长兼研究部主任,是着名历史学家范文澜。学校的教员干部,大都是解放区过来的,穿的都是中山装,就我一个穿的是长棉袍。学校仍是军事编制,分部,部下来是区队,再下来是队,一看就是培训干部的架势。当时大家心劲很高,觉得这才是革命的学校。在文法学院,我是文书主任,华北大学是革命大学,没有文书主任这个职务,我是党员,就安排我当了第一部十区队一〇二队的队长,相当于班主任。

    大概是这个地方放不下这么多人,招生后不多久,十区队搬出北京,迁到天津郊区的东局子,全是排房,早先是法国兵营。主要课程是政治经济学。上大课,就在露天地里,坐的是马扎子,课后分小组讨论。在天津郊区待了不长时间,又迁到河北正定县城。正定在石家庄北边,城跟前有个寺院叫大佛寺,很有名。我在正定城里待了半年,没有上过一次街,可去过大佛寺。迁出来仍叫华北大学。

    在华北大学,我们过的基本上是部队的生活,有人吃大灶,有人吃小灶,还有人吃中灶。级别不一样,吃的也不一样。要说等级,那个时候就有了,不比现在差。我们一〇二队,跟十区队不在一起。记得十区队好像在新乐县那边。我们要汇报个什么,走很远,我只去过一次,具体地址记不太清了。十区队的队长叫王大刚,吃中灶的,后来听说自杀了。什么问题不知道。

    一九五〇年夏天,一〇二队的学员毕业了。一时没有事做,我觉得自己在华北大学没什么意思,也没人刁难,是自个觉得心里不舒畅。于是便给杜任之写了封信,说想回山西工作。北平和平解放不久,杜任之就脱离文法学院,回到山西,先是担任省人民政府委员,财经委员会委员兼秘书长,后来当过商业厅长。我给他写信的时候,还是财经委员会的秘书长。接到我的信,杜很当回事,他也不愿意我一个人孤孤地留在河北。当时陶鲁笳是省委宣传部长,他跟赵宗复一起去找陶,说有这么个人叫张颔,想回来。这两个人举荐,陶一口答应,问了我的情况,说有两个地方让我挑,一个是中苏友好协会,一个是省文联,都是与文化有关的单位。这样我就回了山西。

    在太原见过杜任之,还没有确定去哪儿,有次在省政府遇见王世英,他是副省长,那时叫副主席,又是省委常委兼统战部的部长。一见面就说,听说你回来了,正要找你,哪儿都别去,来省委统战部吧。在晋西时我们就认识,那时他是八路军驻二战区的办事处处长。我一直把他当作老领导。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只有听他的了。我跟杜任之一说,杜也说还是去统战部好,有王世英招呼着,总比去个生地方没人招呼强。原来,杜在二战区政治实施研究院当院长时,地下工作的领导人就是王世英,我跟杜任之又是那样一层关系,王世英早就把我当作党的外围工作人员了。

    这样,我就留在山西省委了。

    省委一九五〇年春天才成立,只有三个部,组织部,宣传部,统战部,办公还不在省政府里头。统战部在国师街上,一个大院子,过去是阎锡山骑兵司令赵承绶的公馆。我去的时候,除了部长,一共只有八九个人,两个科室。一个联络科,科长焦琦,一个资料科,科长王受之。秘书白桂林,三个干事,一个是我,另外两个是女的。还有一个管事务的,一个会计,一个大师傅,就是做饭的。后来经过调整,省政府大院里腾下房子,我们就搬回去了,就是府东街上阎锡山的督军府。那时省委与省政府在一起办公。时间当在一九五〇年的冬天。

    这个时期,全省委机关,不过七十几个人。三个部,另有办公厅,总党委会,汽车都极少,用得最多的还是山上带下来的骡子。记得最清的是,省委食堂有个大师傅,养了只狗,说起来也是“老革命”,是从解放区带进城的。

    我们的待遇,一开始是供给制,后来成了大包干,就是吃饭不要钱,另外给点零用钱,买牙膏肥皂什么的。我去北平,去天津,去河北正定,雨湖夫人都没跟上去,一直在太原城里住着。当时大儿子纪林已经两三岁了,我一个人这点钱,要养活三口人,很是困难。我把我的粮食从大灶上领回去,一家人吃。紧张是紧张,省吃俭用,还买了暖壶、雨鞋等时兴的东西。一是雨湖夫人会过日子,再就是我还有点积蓄的。光那点零花钱,怎么也不敷用。

    现在想起来,跟上王世英去统战部这一步,是走对了。

    韩:当年你要是去了文联,可就糟了,文联的人我都认识,作家协会就是从文联分出来的。

    张:你说我去了文联,能成个作家吗?

    韩:凭你的智慧,不在文联那几个老作家之下,就看你图解政策的功夫到家不到家。当作家得会这一手。

    张:图解政策,我也会这一手。可作家不能全凭这个吧?

    韩:得看什么时期,现在不全凭这一手可以,过去可不行。

    张:看来这一步没走错。

    韩:人的一生很短暂,一步都不敢走错。有的人走错了还能退回来再走,有的人走错了就退不回来了。

    张:你说得对。所以古人说,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万年身,是一点不假的。

    韩:这句话,我小时候是听我哥哥说的,他也许是这么说的,可我听成了“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万年深”,意思是这悔恨有万年那么深。现在这样,不如有的书上说“百年身”好,意思一次失足,想改正时人已老了。最不好明白的就是这个“万年身”,莫非犯了错还能长寿?

    张:嗬嗬,你真是会较真。王世英这个人你了解吗?

    韩:谈不上了解,只能说知道一些大致情况。洪洞人,当过省长,在山西还是很有威望的。“文化大革命”中,山西大学我们这一派有几个人,长期住在精营东二道街一座院子里,我也住过几天。听说那儿就是王世英的公馆,平房,很幽静,西式卫具,一应俱全。

    张先生说,那是他当了省长后,专门给他修的。在领导干部里,王世英是个有文化,有修养的人,要不当年不会把他派回山西做阎锡山的统战工作。字也写得好。来,让你看个东西。说着起身,颤巍巍地前面走,过到北边小书房,搬开茶几上一个挺大的木盒,露出一方大砚台,又指指墙上一幅挂轴,说你看,这是王世英送我的。

    细细看去,挂轴上,是两个拓片,一大一小,大的是那方大砚台的正面拓片,小的是砚台木盒内刻辞的拓片。先看小的:

    马佩勋同志曾任山西省总工会主席,现任宁夏回族自治区检察长,余游宁夏时以石砚相赠。此砚为宁夏贺兰山名品,质地浑润,雕刻别致,颇有欣赏价值,特转赠张颔同志存念。

    王世英一九六一年九月于兰州

    再看大的,砚面纹饰左旁有张老墨书文字:

    一九六一年九月,王世英同志赠余此砚于兰州。砚石出于宁夏之贺兰山,俗称紫袍玉带者,雕工精绝。砚中心与水池象征日月合璧,周围雕有古典亭堂八所,人物三十个,其中有奏乐、下棋、渔猎、驾车、乘舟、洗涤、伐木、晒衣、执棒、扶杖、登山以及行脚僧等,并有牛鹿禽鸟等。其中人物形象及服装款式,皆非汉人风格,其衣服交襟为左衽。其雕工细致处,拓本难能表达,此砚实为西北民族工艺之杰作。世英同志于六八年“文化大革命”期间被四人帮迫害致死,于兹三十年矣,痛哉!

    一九九八年一月七十八翁手拓并记

    砚面纹饰右旁亦有张老墨书文字,系一首五言诗:

    贺兰镇宁夏,山色如驳马。

    取石精琢磨,神工得风雅。

    为砚泽而坚,端歙可凌驾。

    世公有高谊,贻我金城下。

    韩:从这赠品与题诗中,能看出你跟王世英交情不浅。金城是兰州的别称,王世英说这方名砚是他游兰州时,马佩勋送给他,他又转赠你,这么说你俩在兰州相遇了?

    张:是的,都住在省政府招待所里,遇上了。王世英是个有大本事的人,洪洞的世家。我早就看出这个人不同凡俗。你细看,这字多有功夫。当初好些领导看上我,也是先看上了我的字,人这么年轻,字写得这么好。古人说,字是“千里面目”,那是一点不假的。不用见人,离上一千里,看了你的字,也就知道你是个什么样子的人,有没有本事,品行如何。

    “千里面目”,我默诵了两遍,记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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