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小区院子里和钱念珠的那场误会，倒让万国贞觉得不打不相识，心底下认下了这门亲事。之前她给崔凯介绍女朋友，也把他的情况摸了个清楚，知道他没房有车，又不是北京户口。这都不重要，他们林家有房，三室一厅，就是女儿结婚后住进来，再生个孩子，也是有住的地方的，这样其实更好，他们林家以后就如同多了一个儿子，于是万国贞在女儿面前极力促成这件事。

    偏林伊莉一听说介绍崔凯给她，她就一百个不愿意。林伊莉是这样一个人，最讨厌别人给介绍对象，在她的生命里，不管是白马王子还是黑马王子，都是不需要别人介绍给她的，他应该早就知道她已经等在这里了，寻寻觅觅，寻觅着肯定会找到她的，还用得着别人介绍吗？别人介绍的多没情调。林伊莉就在心里等着那个他，直等到二十八岁还孤家寡人一个。

    崔凯倒是不招人烦。静下心来，其实林伊莉也考虑过他，可是对方不主动追求她，她自然不允许父母包办。她不喜欢包办的婚姻，即使那个人是她觉得还行的。眼下万国贞尽力撮合她和崔凯，这就让林伊莉觉得有点烦了，语气上也就重了点，这让万国贞很生气：“闺女，我是你妈，我会害了你？再说了，你不同意人家，你还跟人家爸妈视什么频呢。”

    “我没说你害我，可我自己的事儿我自己做主，甭老惦记给我介绍这个介绍那个的。不是你们总说要知恩图报吗？视个频多大的事儿啊？视频一次就得以身相许？就得跟他结婚？”

    “这个崔凯你又不是不认识？算是我介绍的吗？你们不是早就因为小狗相互认识了吗？人家又天天在医院照顾你爸，这小伙子我觉得挺稳当的，又不嫌弃我们这些老太太，还跟我们老胳膊老腿的一起跳舞。”

    “他那是在利用你们，你们可真是单纯真是傻，和你们打成一片，那是惦记你们家里的闺女。”说到这里，林伊莉觉得不对劲儿，“他那是想让你们给他介绍对象呢。你还真以为他愿意跳那破舞？白给我跳我都不跳，倒贴钱我都不跳。”

    “死丫头。你倒贴我钱，倒贴不倒贴我都跳。还看不起我们跳舞是咋的？”

    “我没说看不起，我是说我们这个年龄段的你看还有谁跟你们跳？崔凯他是有目的性的，你还真是觉得他喜欢跳这舞？这老头老太太跳的，年轻人才不会跳。”

    “歧视老年人，闺女，这个可不好。跳舞是健身，分什么年轻年老的。”

    “妈，你还真就别不信，年轻人和老年人跳的舞还真是不一样。我就看到网上有跳吉特巴的、鬼步舞的，这些舞你们会跳啊？您蹦过迪啊？那些是年轻人的专利。崔凯要是年轻人的话，他应该跳那些去，跳什么广场舞呢。”

    “有啥不会跳的，你给我百度个试频出来，几下我就学会。”万国贞不服。

    “妈，不跟你玩了，我还有活儿没干呢。不干哪天被辞了，我就回来当啃老族。”

    “啃就啃，怕你啃？听我的找个对象，我看崔凯就挺好，回头我跟他说说，问问他。”

    “妈呀，您老可别丢人了，哪有自己妈给自己闺女提亲的？笑死人。把人家牙都给笑掉了，你就舒服了。”

    “也是，那？那我让你夏阿姨提，反正你夏阿姨给谁介绍都是介绍。让她跟小崔提。”

    “别提了，丢人。你家闺女嫁不出去了？要提也是他来提，真是沉不住气。”林伊莉不高兴，进了自己的卧室。

    关于这场被崔凯妈认出来的虚惊，确实也把林伊莉吓的不轻，回到家里心怦怦的跳呢，要不是老妈及时救场，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应答。当时真是把她惊的说不出话来，百无聊赖的打开电脑，点开网址，查看邮件，又打开音乐播放器。林伊莉有个习惯，开电脑必须要听歌，工作的时候也得开着，哪怕把声音开到很小很小，小的近似于听不到，可她还是愿意这样做。就在这个时候，邮件有提示音，有邮件进来。打开看到了崔凯的来信，一直在对她表示歉意，他说他早就对老妈撒谎说女朋友出差了，却想不到在楼下相遇。他说给她造成的误解和不开心，哪天一定好好的弥补。

    怎么弥补呢？崔凯在问她，她也在问自己。邮件没有回，关闭了邮箱，想想又点开登陆，重复看了一遍邮件，想想回了几个字：你若想弥补，你就自己想办法。以弥补我心灵的创伤。

    很快邮件又得到了回复，打开字数不多，但足以让林伊莉小小的开心了下：必须的，要不然趁我爸妈可以帮我带豆豆，我带你去看电影？林伊莉回复：OK。

    这个时间夏美英也在电脑前，刚刚给花草浇了水，并翻了翻花土，松松土，花草会长的更有劲。点开QQ，无需输入密码，直接登陆了，她的群开始跳，这个群里有万国贞和其他跟她一起跳舞的姐妹们，自然也有李长青，李长青的头像在闪，看样子是在跟她说话，点开来，李长青只发过来几个字：夏女士，你有多久没进影院看电影了？夏美英想了想说，忘了，有几十年了吧。每次都是在电影频道看。

    李长青说我这手里有两张电影票，要不我们去看电影？夏美英回复他说不去了，让他找别人吧。李长青就说这票就想给她，要不都给她，让她找女同胞去看。又补了一句说你可真是胆小，跟我去能把你吃了啊。夏美英知道对方在激她，偏她就不吃这一套。李长青不死心，说你就是胆小，不胆小，怎么不敢跟男士看个电影？你要什么都不怕，咱今天就去看一场。

    同一小区的两男两女，李长青和夏美英，崔凯和林伊莉，他们在同一天，不同的时间段，看了同一场电影，因为在不同的影院，所以没有遇到。就算在同一影院，也没谁注意身边的人，太晚不说，大家都是奔电影去的，谁还关注除了这个陪自己的其他人呢。眼下电影院也多，差不多新开发的楼盘，各种硬件就随之配备齐全了。假设像崔凯这样宅在家里的消费者，只要下楼，找吃的，穿的，用的，玩的，一应俱全，根本不用走太远的路。

    林伊莉也很久没进影院了，身边坐着男子，她的注意力依然被宽大的屏幕吸引过去，只有崔凯的心里活动一直挺丰富的，比如说他想拉下林伊莉的手，可他没敢。他这次是将功赎罪的，不敢造次，期望着下一次再旧地重游，自然会是另一番景象。而林伊莉在被电影感动的一塌糊涂的时候，崔凯赶紧递过面巾纸。林伊莉迟疑了一下接过来，有一种感动是掩饰不住的，越掩饰就越生动。这一刻，崔凯特别想拥她入怀，可他知道时机不成熟。他知道自己喜欢上了这个女生。

    而那对结伴看电影的年长者，各坐各的位子上，并没有越界。

    2、

    夏美英在网店订的衣服到货了，各位都是按照自己的身材订制的。这天晚上大家穿上统一服装在学校门口集合，夏美英说过了，说愿意订相同衣服的和不想订的都可以留在队伍里，她不是为了形象工程，只是觉得做为一个集体，应该有一个集体的风度。有个别没订的，远远看到他们穿着相同的衣服，就没有再靠近他们，远远的遛弯去了。人的思想千差万别，很难达到统一。夏美英也没说不买服装的不可以跳，偏那些没买的就自动退出了，觉得自己没有这样的衣服，有私混进来滥竽充数的感觉，心里就先是不舒服了。夏美英一看队伍锐减了不少，私下里找了个别几个谈了下，让他们和那几个熟悉的递个话，不要介意，衣服不一样还是可以一起玩的。

    夏美英私下里就跟万国贞说：“是不是我这做法不合适？人一下少了这么多。”

    “这个也不能全赖你，你的想法是好的，其实衣服又没有多贵，做为一个整体，整齐规划点没啥不好的，走就走吧，你没啥可埋怨自己个儿的。我就想不通了，反正也是要买衣服穿的，多这一套又能咋样？是他们想不通。没事，这人不是还挺多的吗。”

    “她们会不会以为我张罗这事是为了挣点小钱？”夏美英还是没从这件事里出来，一边调音乐一边小声跟万国贞嘀咕，一边怀疑一边否定，“不会的，一套衣服的订价我是跟卖家商量了多少回才降下来的，我认为根本不贵。”

    “别想那么多了，跳舞也要个缘份，要是就因为一套衣服离开，我看也没啥可惜了（读三声）的。老夏，我跟你说，就是这队伍里就剩咱们俩个了，我也跟着你一起跳。”

    夏美英心里就很满足了，想想当初万国贞还不想跳舞呢，想不到一跳起来就爱上了这项运动，越发的不可收拾，连老伴看着她穿各式裙子有了怨言，万国贞都不打退堂鼓，竟然还在坚持着。而万国贞心里对夏美英的感激，或许夏美英根本就不知道，当初万国贞身体不是太好，整天病歪歪的，尤其退休以后，也没什么娱乐，一天天过的也就死气沉沉的，自从和夏美英相识以后，两个人竟然有着很多的共同话题，直到一起跳舞，要知道，当初跳广场舞的时候，其实只有她们俩个人。两个人天天固定时间一起跳舞，这队伍就是这样一点点壮大的。

    她们经历过磨难，从A地跳到B地，再从B地跑到学校门口小广场，想不到还被卖服装的男子在地上钉了钉子，扎破了两个姐妹的脚底，虽然男子承认了错误，从此也没再生事，与他们相隔不远的地方经营着他的服装，之前一个姐妹遭遇不明人弹来的石子，额头打伤，李长青也受了伤，一想起这些，夏美英心里也颇不是个滋味。

    “还没缓过神儿来呢？她们走就走吧，我们留不住她们，这是跟我们没缘，你看看身后，我们的队伍不是还挺庞大的吗。”万国贞劝夏美英，她是觉得对方的行动迟缓了，要是以往，声音早打开，大家开始跳了。

    “是啊，我还有点缓不过劲儿来，可能我是想的不太周全，无意中撵走了好几个人。”夏美英自责。

    “别想了，你怎么还钻牛角尖里了。我可是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多大的事儿啊，快，音乐走起，我不跳脚底都痒了。赶紧把晚饭消化消化。”万国贞急不可耐地说。

    夏美英找好曲目，站在队伍前排中间。好像大家都习惯把她放在中间的位置上，这是一个领导者的位置，夏美英也已经习惯了。这或许是从第一天开始大家形成的习惯，跳舞第一天，只有两个人，夏美英站在前面，后面是万国贞，后来人多了，就开始在她们身边扩散开来。她俩的位置却一直没有改变。

    这一晚相安无事，第二晚夏美英和万国贞还没走到老地方，就看到原有的地方被别人占领了，正有人在跳着舞，那舞显然和他们每晚跳的不一样，万国贞说：“好像这是交谊舞？探戈？”一男三女跳的正热闹，还有两三个在旁边比比划划一边跳一边学的，一看就是新手，周围还有好多围观的。场面还不小，这让夏美英不知道何去何从了，万国贞可不愿意了，走上前去说：“让让，让让，这地方我们都跳了好长时间了。”

    一女子停下来，她是钱念珠，站定了问道：“写你们家名字了吗？”

    “是你？”万国贞一看是在小区院里拉住女儿不让女儿走的那个女人，也认出了是她拉走了正在跳舞的崔凯，如今她占领了她们每天跳舞的地盘，她就不能退让，“你占了我们的地盘了。”

    “是我，怎么了。这地方是公共场所，啥叫我占了你们的地盘？哪写你们名儿了？谁先来谁先得，没写名字就不要跟我说这样的话。你们请便吧，我还教他们跳吉特巴呢。”钱念珠一副不送客的架势，钱念珠回去没从崔凯嘴里得到任何有价值的话来，只听儿子肯定的说她一定是认错人了，说他女朋友在出差，她也就认定了可能是真的认错人的这个说法。其实崔凯是真没辙了，不知道这个谎要撒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儿，瞒一天算一天吧。自从老妈把他从广场舞的队伍里给揪出来，并对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一番教育，他答应不再去跳广场舞了，但他严肃的跟老妈说，他接触广场舞大妈，就是为了让她们给自己介绍对象的，事实上，她们也确实给他介绍了好几个，虽然都没成，但现在正谈着的这个，也就是在出差的这个小女子，和老妈钱念珠视过频的这个，还是和广场舞大妈们有着源远流长的缘份的。

    但无论崔凯怎么夸赞这些大妈们，钱念珠就是不许他再接触她们了，说挺大小伙子，一天扎老太太堆里，说出去都笑话。崔凯也就答应了她不再去跳舞了。这不，钱念珠饭后拉着崔大新跑学校门口占地儿跳吉特巴，崔凯牵着豆豆在楼下遛弯，遛够了就回家举哑铃，并对老妈说以后买了房再买个跑步机，在屋里跑步，说外面雾霾太重，对呼吸道不好。钱念珠倒不介意，她说要想身体好，还得去外面活动，并让崔凯出去跑步。说男孩子坚持跑步或打篮球都是对身体好的一项运动，还说男孩子就该有标志性的玩这些运动，千万别跳些娘们叽叽的舞。崔凯不饶人的说，那您还让我爸去跳什么吉特巴。钱念珠就说，你爸不能和你比，你爸已经进入老年状态，这个年龄的男人不该分性别。崔大新听了，假装不高兴了，立刻抨击钱念珠，钱念珠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也就不再狡辩。但是还是坚持拉着崔大新跟她去学校门口占地方跳舞。她已经侦察过几天了，那些跳广场舞的大妈，每天是19点才去跳舞，所以她觉得自己只要提前半个小时甚至十几分钟就可以。只要围在身边的人多了，她们就是想来要地盘也要不成了。

    万国贞自是不愿意让地方给钱念珠，言语也激烈了：“人得讲规矩吧，我们这么多人，天天在这里跳舞，你横一杠子插进来算怎么回事？”

    “写你名没？没写吧，没写就甭跟我抢，也别说是我抢的，我这人从来不跟别人抢东西。是我的就是我的，谁也别想拿走，是你们的我也不会拿。我手没这么欠。”

    “这里就是我们的地盘，你别拿啊，赶紧走。”万国贞把手里的录音机往钱念珠脚下一放。

    钱念珠还真就不吃这一套了，用脚往前推着录音机，一不小心录音机被她脚碰倒。万国贞不愿意了：“你干什么你，你有毛病你，赶紧给我拣起来，要是坏了，你就赔双倍。真没遇到这么神经病的。”

    “谁神经病？谁神经病？”钱念珠火了，用手推万国贞，一不小心把万国贞推倒在地。万国贞本想倒地撒泼打滚，一想有失身份，蹭的一下跳起来，一把把钱念珠推倒。

    倒地的钱念珠自然不愿意，站起来就跟万国贞撕打在一起，两人一边撕打一边对骂。万国贞就想起之前钱念珠在小区里拉着女儿林伊莉的手不让女儿走的情形，禁不住也提了起来：“自己没儿媳妇，偏抓着人家的闺女当儿媳妇，真是有病。”

    “你才有病，你们全家都有病。你们全家都神经病。”钱念珠手下一点不软弱，和万国贞就这样对打着。万国贞这边好几个姐妹过来拉架。双方自然分不出谁胜谁负。

    地上的录音机已经在夏美英的手里了，被大家伙拉开架的万国贞，依然不示弱，从夏美英手里抢过录音机往地上一放，旋开按钮，让声音大点再大点，试图盖过吉特巴的舞曲，于是学校门前小广场上的音乐乱成一锅粥了。夏美英默默的看着这一切，再看看自己身边着装整齐的姐妹们，她很无奈，这地方是不可能硬抢的，可是就由着对方占了他们每天跳舞的场地吗？可是看这架势，不由着又能怎么样呢？难道还能硬抢？硬抢是不可能的，也没有道理可讲。万国贞已经站在录音机旁跳上了，也有几个人跟着跳着，更多的人是无法站在这里跳的，场地太小了。

    有很多人围着钱念珠他们看热闹，也有个别年轻人跟着学，看有人跟着学，钱念珠就更有激情，跳的就更加疯狂，如同一条活蹦乱跳的鱼，把每天在这里慢悠悠跳广场舞大妈的舞蹈瞬间给比下去了，那边是慢悠悠跳着的，如死水一潭。钱念珠这边，活力四射。这一场舞，更让人觉得精力充沛，更有活力，让旁边看热闹的人也都想加入其中。崔凯牵着豆豆遛弯，看到这种状态，走到钱念珠面前，轻声说：“妈，您就让开吧，她们在这里跳了很久了。您换个地方不行吗。”

    “我就不换，谁先来谁先得，你又来干什么？不许跟他们跳，要跳跟我们学，跟你爸学。”钱念珠不跳了，停下来，“不跳？不跳就赶紧回家，要遛豆豆走远一点。这都是啥年纪的人了，你还跟着凑热闹。”

    崔凯无奈的走远了。

    万国贞不服气，继续跳着，而她们人多，空间又狭小，显得着实可怜。她心底恨死这个女人了，之前还劝女儿跟崔凯交朋友，现在因为重新认识了这个霸道的女人，让她断了这个念头。夏美英则走上前，关掉音乐，拎着录音机要走。万国贞赶紧抓住她胳膊：“就这么走了？把地方拱手相让？太便宜她了。”

    “走吧。”夏美英走的相当利索，躲过汽车，走过马路，对面是一条新开发的街道，偶尔有车经过，这仿佛一块处女地，过往车辆并不多，上了台阶，新开业不久的小超市右前方有一小块地方，不大，她们勉强坚持着在这么一小块地方上跳起来，音乐响起，和马路对面跳吉特巴的一点不冲突，双方的音乐互不干扰。

    夏美英跳的非常卖力，旋转、伸臂、拉伸腰肢，如同年轻人一样的，充满了活力。吉特巴和广场舞就这样隔街相望，吉特巴方向陆续有几个人加进去，跟着学。年龄段比夏美英这边要低很多，看来年轻人更爱跳。这让夏美英想起女儿说的鬼步舞来。

    3、

    钱念珠窝了一肚子气回到家，儿子崔凯正在网上看新闻，她告诫儿子崔凯：“崔凯，你给我听好了，要是那天我真没认错人的话，要是那个女孩真是你的女朋友，跟我们视频过，我奉劝你赶紧离开她。她那个妈可真不是个东西。”

    “怎么了？她妈怎么还惹到您了？第二次交手？上次没分胜负，这次是打了个平手还是您胜了？”崔凯笑嘻嘻的说。

    “你少跟我贫，你实话跟我说，上次那个女孩是不是跟我视频的？我看百分百是，我就搞不懂了，你怎么就不承认？是不是你们俩个黄了？行，要是真黄了更好，我看女孩长的是不错，女孩她妈可不咋地，再说了，就算女孩长的不错，上次我见了她，我就说我是你妈，她竟然不理不睬，还逃脱了，这样的女孩根本没把我这未来的婆婆放在眼里，算了。黄了更好。黄了咱们回老家找去。”

    “妈呀，我可不想回老家，出来的孩子都回不去了。妈，不信你和我爸就在北京待上一阵，肯定也和我一样不想回去了。”崔凯急了。

    “我？你拉倒吧，你妈我再在这里待上十年，我也不带稀罕这里的，北京有啥好的？天天雾霾天，我在这里得少活多少年？你抓紧，把你的婚事敲定了，我就和你爸回老家。还是老家好，山清水秀，人杰地灵，没有北京老太婆的霸道。”

    “妈，今天是谁惹您生气了？谁不讲理霸道了？”

    “还能有谁，你妈就挺霸道的。”崔大新说。

    “你才霸道。我怎么霸道了？”钱念珠不高兴了。

    “你不霸道，你跟人家打什么架，还打一起了，丢不丢人。”崔大新不依不饶。

    “崔凯，我跟你说，就那个女孩她妈，我们今天干了一架，学校门口是私有的吗？崔凯你跟我说说，那个地方是不是私有的，上面写没写谁名字？”

    “妈，你们怎么还打起来了？肯定没写啊，肯定不是私有的，就算有主人，那估计也是学校。怎么了？您不是要买那块地皮吧？买了还能在那盖楼啊？不过要是我们真能在那弄套楼房住，还真不错。弄套小别野。但我估计学校不会卖的。”崔凯一想到老妈和林伊莉的妈妈有了冲突，心里还是有一点着急，但他试图掩饰着这种急迫。

    “没写就对了，没写就说明那里是公共场所，你爸还埋怨了我一路，我根本没错。公共场所，谁到谁先得。”

    “妈，跳舞在哪儿不行啊，非得和人家争。”崔凯小声说。

    “是你妈和她争吗？明明是她和我争。我在那跳的好好的，跑过来就把我的音乐给我关了，还把她的录音机往我脚底下一放，声音吵破耳朵，明明就是她来跟我挑衅。她还真以为那门口是她家炕头了，要真那样，我还真不能去抢。”

    “老钱，你啊，你看你气成啥样了？事儿都过去这么半天了，还在这没完没了。至于吗，把自己也弄的不高兴。”

    “我就要抢。我先去的，地方就该归我。他们要是先去，我也不跟他们抢。”

    “他们本来就是先去的，都去了一两个月了。”崔凯说。

    “一两个月也好一年也好，我不管，我晚上是先到了那儿，我们正跳的开心，他们倒来插一杠子。什么人哪。告诉你崔凯，之前我还惦记着院里那女孩，我心想要真是你说的视频里的女朋友也还不错，长的挺好，现在看来，要真是她，你趁早跟她拉倒。我还真不想见她了。”

    “妈你真不想见她了？”

    “真是她？”

    “不管谁，您是不是真不想见我对象了？”

    “见，不见我们来北京干什么？要真是她的话，你就甭费心了，我不见。”钱念珠斩钉截铁的说。

    崔凯心想这下可完了，他是真想追林伊莉的，追到手以后直接领到老妈面前，可现在就是真追到手了，就这架势，也不敢直接领到她面前啊，这不是天天时时吵架的节奏吗？到时候给老妈添堵，不就是给自己添堵吗，可咋整呢？崔凯没了主意，以后他得怎么和她相处？怎么发展？他们觉得在一起还是很开心的，将来还要一起去新开的饭店试吃，还要看无数场电影，也许会一起爬山去。将来要怎么发展才对得起自己？随心走。崔凯想到这里，就不再担心了，只要自己能用魅力征服林伊莉，他相信早晚能把她介绍给老妈，并让她接受。现在她生气，只是因为广场舞地盘的缘故，等到哪天老妈有了固定不变的跳舞地盘，相信她很快就会把这个不愉快的时刻给忘光光的。

    再说，他就算不和林伊莉看电影去，那他也能在小区里偶尔和她相遇，一个小区住着，果真是抬头不见低头也会见的。先不能想的太多了，先随心走吧，事情总会有解决的办法，到那个时候，他想自己只要和林伊莉上升到必须结婚的高度，老妈又能把他怎么样呢。他相信那个时候的老妈一定会祝福他们的。

    4、

    “闺女，那个崔凯，你万万不能嫁。”万国贞一看女儿回来了，就赶紧对她说，生怕说晚了就耽误了大事。

    “我什么时候说嫁他了？您可真会乱点鸳鸯谱。我根本没看上他，就他那样儿吧，长的又不帅，又养了那么丑的一只狗，啥品味呢？一看就贼没品味，我能看上他？您还是饶了我吧，我眼光可高着呢。”林伊莉嘴上这么说，心里开始笑话自己。要是老妈知道自己刚才还和崔凯在一起，她不得惊的跳起来？可她为什么反对她呢？当她知道自己老妈和崔凯的老妈在竞争地盘跳舞的过程中打了起来，心下不禁笑话起来，心想，你们争地盘打架，还管得着我们要不要一起看电影？要不要在一起？

    林伊莉刚从影院出来，和崔凯肩并肩走出影院，快到小区的时候才一前一后，或一左一右，拉开些距离，当做根本不认识的模样。可她一直还沉浸在和他在一起的感觉，很久没有和男人这样近距离的走了，心里的感觉是说不上来的，有暗喜在里面。他们不知道，李长青和夏美英是在他们之后走出了另一家影院，那家影院离家更远一点，两个人倒也还可以一左一右不说肩并肩，也是走的很近的一种状态，也是下了公交车，离家近的时候，拉开了距离，他们的距离可比崔凯和林伊莉拉的远多了，如同两个根本从来就不认识的人。虽然已经是小半夜，外面走动的人并不多了，可夏美英还是生怕被熟悉的人看到。其实没做什么，就如同已经做了什么。她想过要随心走，她也已经迈出了第一步，可她还是有点战战兢兢，小脚挪腾着，生怕这一脚踩的不稳，跌倒了遭人耻笑。

    回到家洗漱下就睡了，红酒也没再喝，刚刚买了瓶红酒，之前老郑买的红酒，她是不舍得再喝了。在电影院里手机是关机了，这才想起来手机直到现在还没开机呢，忽然又想起什么，赶紧走到电话机旁，看上面有来电显示，戴上老花镜，看清楚是女儿的号码。她怪自己出了影院没开手机，到底是被什么冲昏了头脑？当手机打开后，短信冲了进来。是女儿的，问她在哪，她赶紧回短信，手机回短信打字总是很慢，她只回了两个字，我在家。刚回完，固话响了起来，女儿对她一顿埋怨，怪她人不在家，手机还不开。夏美英像个小女生一样乖乖的听着，尔后又嘱咐女儿不要生气，要给宝宝吃奶，气奶孩子吃了会不好的。女儿一阵机关枪，说完就好了，她只是说联系不上老妈心里有点着急，怕有什么事。夏美英就安慰女儿，说能有什么事，说自己身体健康着呢，啥事儿也不会有的，让她放心睡觉，别夜里孩子醒了还得挨累。

    挂断电话，夏美英心里是暖的，女儿就是这样贴心，恨不得步步跟着她。挂断电话前，女儿又说了句，要不您就来跟我们过，要不就找个老伴。夏美英都给拒绝了，说自己一个人挺好的。这几天晚上他们和钱念珠明里暗里争着地盘，李长青说咱们可以早点去，既然谁先到谁先得地盘，那咱们早点去占了地方，她们也就没办法再跳吉特巴了。夏美英觉得李长青说的有道理，万国贞也自告奋勇的说她每天晚饭吃的早，可以去那里占地方，至于怎么占呢？人少自不好占，只能约好几个姐妹大家一起早点到。于是，天光还大亮着，她们就早早到了学校门前开了音乐跳起来了。刚吃饱饭，自然不能跳的太剧烈，最开始都跳舒缓的，慢摇的，等到人都凑齐了，才开始播放每天的功课，那些大家跳的娴熟的音乐一经播放，老姐妹们跳的是兴高采烈。

    钱念珠远远的看到她头一天晚上跳的起劲的地方已经被一群老妇女给占领了，心下这个气，她自然不想到对面去跳，录音机就放在旁边不远处，跳起来再说。两家音乐混杂着，听了个乱七八糟，崔大新就劝她关了音乐，走远一点跳去，偏钱念珠就不愿意，偏在这跳。崔大新没有跳的想法，被钱念珠拉过去，他也不想跳，索性坐在台阶上看热闹，钱念珠一个人跳着没趣，等到有两个人加入到队伍里来，音乐听不出个所以然，她没有办法只好拎着录音机到马路对面跳去，一面跳，一面心里暗暗想着，看明天谁先到。

    从此这两支队伍开始明争暗斗着学校门口这块地盘，只是他们越争时间越提前，以至于钱念珠有一次来的特别早，晚饭都没敢吃，怕吃了饭不能跳。又因为时间太早，上班族还都没有下班，所以门前往往只有她孤家寡人的在跳，偶尔崔大新虽然也加入进来，可她仍然觉得跳的那叫一个索然无味，从此一颗战斗的心也锐减了许多，也就无所谓这地方归谁了。大不了来晚了就去对面，尽管对面是一条辅路，地方又不是太大，但总归还可以转得开身。

    夏美英她们也是明里暗里和钱念珠抢着这块宝地，偶尔来的晚了，可钱念珠还没有来，她们安稳的跳着，只是这样争来争去的，夏美英的队伍锐减。夏美英觉得能留下来的是真的爱这项活动的人，那离开的就离开吧，也没有什么可惋惜的。当她看不到钱念珠，心里又不免惦记起那个跳的很疯狂的女人，鱼一样的在陆地上跃动着的女人，她去了哪里？不止她一个人这样惦念，包括万国贞和其他姐妹也会一边跳一边思量着，不知道那个女人去了哪里，是病了还是什么，每天早早来抢地盘，这怎么就没来呢？也好，她不来，她们才有更充裕的地盘跳舞。于是，也就很乐意接受这块地方，跳的也是极开心的。只是偶尔会因为每天晚上跳舞时间的不规律，走了好些老姐妹，这让她多多少少还是有丁点在乎的。

    能回到原地跳舞，这让夏美英还是知足的，毕竟马路对面的地方有点窄，她们人又多，有点跳不开，甚至有几个人要站在马路上跳了，来去的车倒不多，可还是透着些许的危险，如果那个像鱼一样蹦着跳舞的女人再也不来了，那就太好了。

    5、

    钱念珠在该出现的时候还是出现了，她从此出现的时间非常有规律，基本是周六日，平时也出来，但是都很晚，不再跟广场舞大妈们争地盘，来晚了就到对面跳去，一样的招惹来观众，一样偶尔有加入到队伍里来的舞者。钱念珠可能也是累了，跟别人争地盘的光阴似乎渐去渐远，也只有周末的时候，她会牢牢的把握在学校门前。

    跳吉特巴的多半是年轻人，年轻人每天上班，回来就很晚了，能坚持每天晚上出来跳舞的着实没几个，北京地界大，上个班都要跑很远，坐车上下班颠簸的就挺累了，一坐几个小时，回到家又晚了，吃过晚饭也不爱动弹，就算在楼下遛个弯，也很少有能去剧烈跳舞的。只有周末时间似乎还能多一点。平时周一到周五，就算是学校门前的场地被钱念珠占领了，那差不多也是钱念珠一个人在跳，当然，总会有些人围着，就是这样的状态，夏美英她们来的晚了都会自动自觉的到对面去。再也不明抢明争了。

    周六周日晚上，学校门前最热闹，以钱念珠为首的吉特巴，跳的疯狂，崔大新也会跳，不跳的时候就是在给钱念珠录像，回家以后上传到他们的空间，崔凯就说他们这是自娱自乐。主要是有好些年轻人跟着钱念珠一块跳。出来遛小狗的林伊莉也被钱念珠吸引过去，脚底在地上磨碾着，只想把豆豆拴到哪里去，然后也加入到队伍里来。她当然记得钱念珠，当初还抓着她的手说她是崔凯的女朋友，就算当时吓呆了，这夜幕降临的时刻，那女人跳的那么疯狂，那么带劲儿，哪还顾得上来看她到底是谁呢。只是她又不想学崔凯，生怕把豆豆拴到哪里再丢了。当她看到崔凯也遛小狗走过来了，就把手里的绳递到崔凯手里，然后走到离钱念珠不是很远的地方，也跟着学起来，没跳过，学的有点慢。崔凯就不免对她说，回去先找网上视频，先看，学会了再来跳。林伊莉就小声说，那大家都跟电脑学，还谁来跟你妈学？崔凯一想也对劲，毕竟别人来学，老妈就很有成就感，她一有成就感，回家催他订婚结婚的茬就少多了。最近他发现一个很巧妙的办法，只要老妈一提婚姻的事，他就跟她扯跳舞，什么吉特巴、广场舞，只要一开个头，老妈就肯定被绕进去，一说跳舞，那话题就总是刹不住车一样。崔凯每到这个时候，心底就偷着乐，心想老妈，你精明还是我精明。

    不过，他发现时间久了这个就不灵了，老妈该提订婚还是要提，并督促他，说你的女朋友是出差还是去外地工作去了？说这么久了，早该回来了吧。崔凯只有再骗瞎话，说工作需要她继续停留在那里，暂时不能回北京。他说他也没有办法，说女朋友听说老妈来了，是多么想回来看她啊。钱念珠计上心来，说那好吧，那我们和她视频吧。崔凯就说对方太忙，住在宾馆里也不方便，还有别的同事。

    钱念珠就说你是她男朋友，和男朋友视频有什么不方便的？难道她和男同事在一起不成。崔凯被咽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心想，这真是，姜还是老的辣。自己说出的话总能给老妈以漏洞，但老妈还是喜欢被儿子崇拜的。只要崔凯再把话题转到吉特巴上来，还说自己也想学什么的，钱念珠自然是喜上眉梢。就说，没问题，老妈给你当老师。崔大新就说，还是老爸我来给你当老师。于是，两口子为了谁给儿子当这个教练，就在那理论起来。独把崔凯放在旁边，心里偷偷的乐，心想可算不提订婚了。想不到钱念珠又说了一句吓他一跳：“儿子，女朋友回来，我一起教你们，看你们谁更有悟性。”

    眼下，林伊莉在外围正跳的起劲，虽然不太得要领，但是每个人都是这样的，只要舞曲响起来，哪怕不经意的跳跃，都会让身体得到平时不得舒展的快乐。此时的林伊莉就是这样的，随着音乐的旋律，她的旋转、跳动，都让崔凯觉得无比美丽。有一刻，真想过去当着所有人的面向她求婚。一想到这里，崔凯吓了一跳，问自己，难道我是爱上她了？

    而林伊莉把狗绳递到崔凯手里的时候，她已经全然忘记了之前和崔凯在一起要避嫌，生怕别人知道他们认识，并且还看过一场电影，试吃过餐馆，一起往网上上传过餐馆的照片，一起在电脑视频前，哄骗他的妈妈，并被他妈妈在院子里认出来，并抓在手里的这一切。林伊莉只觉得眼前跳舞的大姨跳的真是好，她或许和自己的妈妈年龄一样大，可她显得这么年轻，这么有活力，真没办法跟她叫大妈，只能叫大姨，甚至阿姨，因为她太有活力，太年轻了。她已经忘记了之前这女人抓着她不让她走的情形，她或许觉得是幕色掩盖了一切，对方肯定是认不出她来的。夜晚，给了一个人平时没有的胆量。

    再给自己胆量，自己再怎么觉得夜色掩盖了真实的面孔，可还是会有人认出林伊莉，甚至崔凯。晚上，林伊莉的家里气氛不同寻常，先是林业对万国贞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接下来就是万国贞对林伊莉了：“闺女，今天晚上跟谁在一起啊？”

    林伊莉无辜的看着老妈：“周末，我在家遛豆豆，我还能跟谁在一起？”

    “你在小学校门口玩来着吧？”继续追问。

    “我是啊，我是在学校门口玩来着。妈，你们是不是在马路对面跳舞呢？我看到了。”

    “别扯远话题，你是不是在学校门口学跳舞来着？”

    “妈，我学跳舞怎么了？那又不是您冤家，我看人家跳的好看就跟着学呗，挺多人跟着学呢。妈，我建议您也学学，别跟夏阿姨她们跳了，你们跳的没发展，跳这种吉特巴才真健身呢，保证越跳越苗条。甩掉大妈的臃肿。”

    “我哪臃肿？我哪臃肿？”万国贞不愿意了，“你还嫌弃你妈了？我这身材，你看看咱们院里别的老太太，有我这身材的吗？”万国贞较真。

    “没有，就你身材好，苗条的快成小树苗了，都要妖娆成妖精了，天天出去打扮的花枝招展，太晃眼，晃的我眼睛都要瞎了。没把别的老头晃瞎几个？比我闺女都打扮得光鲜，闺女，你说说，你妈她这是要往哪跳？”林业说。

    “爸，你提醒我了，妈，我爸说的对，你们这是要往哪跳？将来你们可以参加些活动啊，比如哪里办什么跳舞大赛什么的，没准还能捧个奖回来。”

    “你们爷俩别给我打马虎眼，林伊莉，你说，你是不是和崔凯在一起？”万国贞非常严肃的说到这里，然后依然很严肃地说，“闺女，妈就说这小伙子好，别看他没房，可他有车，拉着我们转转北京城是没问题的，出北京城也是没问题的。我和你爸都不会开车，找个会开车的不吃亏。之前我是这么想的，可是自从他那个妈一来北京，我的想法就变了。但是我想来想去，我还可以坚持原来的想法，就是，他要是和你在一起，就嫁到我们家来，我们家房子大。可我又一想，就他妈那性格，我看又够呛。”

    “妈，你说啥呢，别在这乱点鸳鸯谱。”林伊莉一扭身要进卧室。

    “站住，闺女，你说你有啥瞒着你妈的？崔凯也不是没来过咱家，又在医院照顾你爸，挺好的人，你说你还藏他干什么？就是他妈太烦人了，可是要是崔凯愿意嫁我们家，你妈我一百个愿意。反正他嫁过来，也不能带他妈过来。”万国贞不让女儿回屋。

    “妈，人家妈跳的舞我看挺好的，要不你们就冰释前嫌，听崔凯说你们为了抢学校的地盘，闹的都挺不高兴。至于吗？干脆你跟夏阿姨她们说说，你们改跳吉特巴得了，这样崔凯他妈队伍没几个人，你们就可以在学校门前凑成一个大点的队伍来。一起玩呗，分啥帮派呢。”林伊莉给万国贞出主意。

    “凭什么让我们跳她们那种舞？这是妥协。不跳，坚决不跳。做事要有立场，要坚守自己的底线。我们坚持了大半年了，她说来就来，我们说改就改？不可能的。我们不会改的。”万国贞一副坚贞不屈的模样。

    “适当的改变下自己，其实挺好的，爸，你说对不对？不要总走老路，你可以试着穿旧鞋走新路。要不就换双新鞋直接走新路。”林伊莉希望自己老妈从此能够更年轻。

    “就她那狂了巴叽跳的？那叫一个啥呀，你可别鼓捣你妈改行了，跳不好都得闪了她的老腰。闺女，你妈是咱俩改变不了的一块老顽木，随她去吧。不过，闺女，你可以告诉她跳舞不必非穿裙子。穿长裤一样跳的好。”林业时时不忘了裙子情结，“闺女，你妈穿上长裤，爱跳啥跳啥，跳迪斯克我也不稀得管。”

    “我爱跳啥就跳啥，我爱穿啥就穿啥，你们统统管不着。”万国贞故意趾高气扬的说。父女俩看她这个样子，都表示爱莫能助，心想那就由着她去吧。

    “爸，妈爱穿裙子就穿去吧，大不了哪天您也弄件短裙穿穿。最好你俩弄套情侣裙。”林伊莉这句话遭到其父母一顿白眼，痛快完嘴巴的林伊莉逃进自己卧室。

    6、

    夏美英对于在学校门口跳，和过了马路在对成小超市旁边跳，她以为无所谓，她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只要每天晚上固定时间达到运动的目的就可以了，没必要为了占个地盘大打出手，或者弄的双方心情都不痛快。于是，她对每天故意早到地方只为了占地儿的万国贞说：“老万，咱甭跟那女人较劲了，她爱占她占，我们在哪不行？就是地方小了点儿，委屈点，其实没什么。我们每天跳的心情好就行，别为了个地盘弄的心情不好，好像跳舞跟堵气一样，没必要。你也不用天天来的这么早了，我们还按老时间。”

    “不能太便宜她了，让她欺侮人，我知道她是崔凯他妈，你看崔凯这孩子多好，他妈怎么就这样呢？这才来北京几天啊，就这么霸道。”万国贞对钱念珠一百个不满意。有时也想，这要是女儿拗着跟崔凯恋爱，将来这两家亲家可怎么相处呢？关键是现在她搞不清楚女儿到底是怎么想的，盘问又问不出个什么来。当然，女儿要是真跟崔凯恋爱，自己也没什么说的呀，可女儿不说实话，这让她头疼。邻居都看到女儿把豆豆交给崔凯管着，说她本人跟着崔凯的妈学跳舞呢。可女儿一副打死也不说的样子。

    无论怎样，她都不想输给钱念珠，不就是抢地盘吗，看谁抢得过谁，于是每天晚上，万国贞还是早早就拉着几个姐妹跑到学校门口占地方，只是她没坚持几天，就发现钱念珠不怎么来了，或者来的也晚，直接就去了对面马路。后来万国贞总结出一条规律，周一到周五钱念珠基本不积极的在校门口占地儿，只有周六日她来的特别早，万国贞想，要是周六日也挤的她不能在校门口跳，那就只有早点来。偏夏美英也发现了这个规律，就对万国贞说不要太计较门前这块地方了，一周让给她两天，无所谓的。万国贞也就没有再计较。

    于是，周六日，夏美英他们就算来的早，钱念珠还没到，他们也乖乖的到马路对面跳去。周一到周五，这块地方似乎就固定属于他们了一样，这五天就算钱念珠来的早，她也是到对面跳去。就这样，这块地盘，归属于两个集体，变换着不同的时间轮流使用。

    学校门前地方大，周一到周五来跳吉特巴的人有限，年轻人都忙于上班，不像退休的老大妈们这样准时准点。时间久了，钱念珠觉得自己一个人霸占这么大块地盘，把一群大妈撵到对面狭窄的地方去有点不忍心，周末来跳舞的人多，她也就不会想这么多，周一到周五人少，只有她和崔大新跳，就有点奢侈了。于是两个集体默默轮流使用学校门口这块地方跳舞，久而久之成了他们心照不宣的约定。

    也不知道从哪天起，跳吉特巴的人差不多只剩下钱念珠和崔大新了，这让钱念珠有点黯然神伤，最后不得不默默收场。从此，夏美英他们算是重回旧地了，大家自然心里都很开心，可夏美英总会惦记着那个像鱼一样跳着舞的女子，她会去了哪里呢。

    万国贞说偶尔会在小区里看到她，但从不说话，万国贞反问夏美英没见过她吗？夏美英倒不觉得见过她，同在一个小区，没遇到过，对于夏美英来说还真是奇迹。崔凯倒是在楼下见过的，但夏美英没有主动问过他妈妈是不是在这里，毕竟崔凯也没跟她提过这个话题，夏美英能和崔凯搭上话，也就是问问他女朋友找妥没有，没找妥，她会继续帮助他留意。崔凯也不可能主动对夏美英说他妈来北京了之类的话题，他总是说没有找到呢。然后再补一句，也不急，主要是爸妈急，说他们催他催的厉害。但是最近似乎工作忙一点，不打算相亲。

    夏美英一天天在屋里待不下的，不跳舞也得出来遛弯。纵然北京的天气不太好，常有雾霾，但她还是愿意出来，要是一直在屋里，就觉得闷，浑身不自在。

    万国贞见到崔凯的话，自然会问到他妈妈，其实万国贞也是出于好奇，本来大家抢地盘，跳舞跳的不亦乐乎，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崔凯，是不是你妈回老家了？”

    “没有啊，还在这儿呢。”

    “没见她去跳舞了，我闺女说她跳的吉特巴跳的好，还跟她学过。”

    “是啊，我妈就是喜欢活动，这几天说有点累，在家休息呢。”

    “噢。”万国贞忽然不知道继续说什么了，她总觉得她们家和崔凯家有着说不清的一种关系，这种关系将向哪个方向延伸，她还真不知道，关键是自己的闺女掩藏的太深，什么也不说，一副打死都不交待的架势，她决定从崔凯这里探探口风，“小崔，最近有没有给你介绍对象的？”

    “夏阿姨说要给我介绍，我说最近工作太忙，没有时间相亲呢。”

    “得抓紧了，老大不小的了。我家伊莉也是，我催着她相亲呢，一天天的推说工作忙，也不知道你们年轻人的工作咋就这么多。老话儿说的好，都是先成家后立业，你们现在是搞颠倒了。”

    崔凯心里偷着乐，林伊莉不去相亲，对他才有利呢，她要是天天去相亲，那指不定哪天就有相中的了，那他崔凯还不真得靠边站了。就目前状态来说，两个人能一起试吃，一起看电影，那啥，一起拉个手的日子其实不远了吧？他这样想。老妈尽管催自己和女朋友视频，他一推再推。能推一天是一天。

    夏美英他们自然每天晚上在学校门口跳的很畅快，似乎比先前还有劲。尤其李长青，跟找到了第二春一样，满脸洋溢着笑容。他在QQ上对夏美英说，她应该去学游泳，他可以免费当教练。夏美英说年轻的时候喜欢水，都没学游泳，这老了，还学什么啊，万一真的掉水里上不来就完了。李长青说没关系的，有我在身边绝对不会让你沉水里。夏美英说这可不好说，等沉下去可来不及了，人活一次不容易，真要掉下去，可绝没有第二次生命了。然后说我可得好好活着。李长青就觉得夏美英一把年纪了，竟然还跟小姑娘一样的胆小，这让他总想笑。

    夏美英身边的姐妹们，也经常拿她和李长青开玩笑，每次李长青都会笑得合不拢嘴，夏美英却装听不见，心底偶尔也会有一点小波澜。他看得出来，李长青是真的对她有意，可夏美英有自己的想法，她一想到抽屉里的锦盒，一想到盒子里面的东西，就对眼前这一切有了一种自然而然的抗拒。

    当然，夏美英也有开心的时候，比如女儿在网上给她买了件衣服快递过来，穿在身上还挺合适的，这让她心情就好了很多，只是她也隐隐担忧，责骂女儿：“闺女，你这是在做月子，谁让你使的电脑？”女儿自然说是偷偷在用电脑。夏美英左一句右一句叮嘱，说坐月子是一件大事，一定要当个大事去做，上网也好买东西也好，不差这一个月，她说自己又不是没有衣服穿，着什么急买衣服呢。要是累坏眼睛可得不偿失。这一刻，夏美英就又暗暗自责，应该守着女儿，监督并爱护她把这个月子做完，可是她又告诉自己，这是不行的，儿媳妇也在做月子呢。她就算又犯了贱毛病，想为小辈出点力，她也无奈自己分身乏术，顾得了这个又顾不上那个。谁让自己生了双胞胎呢，谁又想到双胞胎又同时做月子呢。她想，别难为自己了，也没啥自责的。自己必须要有自己的生活，自己也正好借了这个借口，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夏美英想，如果每一天都能当最后一天过，那每一天都会过的很精彩。

    她这边刚安慰完自己，郑板就把电话打过来求助了，说媳妇和月嫂吵起来了。夏美英说，吵就吵，我又不会劝架，找你丈母娘劝去，她离的又近。郑板就说老婆不让找丈母娘，夏美英轻声说：“她不让找你丈母娘，你就找她婆婆？你跟她说找她婆婆，她就同意了？好事儿她咋不让你找我？你也老大不小了，自己的事自己处理吧，别总惦记你老娘了。”

    夏美英就不明白了，这个洪小燕怎么跟谁都掐，这是不是又要把人家给辞了，想到这她赶紧又补了一句：“郑板，我跟你说，要是你媳妇这次再把人家月嫂给辞了，我可真不管了。”

    郑板急了：“妈，她是不想用她了。”

    夏美英这下急了：“真不想用了？郑板，你媳妇是不是得忧郁症了？怎么谁也容不下？一个月的时间不到，这都辞了几个了？我看你领她看心理医生得了，别再做月子了。还有，我跟你们说多少遍了，这次要是再给辞了，我肯定一分都不给你们添补了。你们看着办吧。”夏美英本来很轻松的心情，眼下气的鼓鼓的。

    孩子长大了，如果再一味的管他们，自己的心得累成什么样？夏美英这次是铁了心不管他们了，并在撂下电话前对郑板说她手里很紧，再换人，她肯定不给出钱了，并提醒郑板，洪小燕的事情，以后就多讲给她妈听听，甭讲给婆婆了，婆婆又没有从小带过她，不是太知道她的脾性。看来也就她亲妈能管得了她，可在夏美英的心里，洪小燕的亲妈比夏美英跑的还快，对于女儿的月子，她似乎根本是不闻不问，她宁可在家里搓麻将，也不去伺候女儿。她对夏美英说过，说她做的饭菜不大符合女儿的胃口。夏美英当时就反驳她，说你的女儿吃了你二十多年的饭了，怎么可能不合她的胃口。想不到到洪小燕的亲妈，表现的也是百般无奈。撂下电话，郑板很无奈，夏美英虽然也无奈，但她还是把电话打给了杨高丽，原原本本把洪小燕和人家月嫂吵架的事情讲给她听，对方说她立刻就去闺女家看看，打消她辞退月嫂的念头。挂电话前，对方给夏美英打了静心针，说她一定安顿好女儿，不让她没事给两个老太太添乱。

    这就好。夏美英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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