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路开放日期(1830年9月15日)逐渐接近,政界、工商界各重要人物均被邀请参观。试坐预驶已在之前的每星期六下午进行过,以避免开放典礼日太过拥挤,同时也让机车驾驶人有更多练习的机会。
在达灵顿铁路线,运输单一,乔治仅需考虑机车动力供应。乔治还制作了各色旗帜发给引擎操作手等,使其能应用在交换信号上,白色代表“通行”,红色代表“慢行”,紫色代表“停止”。
合适的信号与安全措施是不可或缺的,尤其是当时各处报刊与民意全都担心这新奇快速的机器可能带来重大事故。交通安全与平稳正有待大力宣传。利物浦《水星报》经常刊载去除人民恐惧的文章,担保“火车跑得平稳,茶杯的水不会外泄”,“乘客可以自由自在地阅读写作,与坐在家里的安乐椅上一样的舒适”。有一位眼科医生查尔麦斯也公开澄清火车速度影响视力的谣言。查尔麦斯医生很肯定地说火车不会令眼睛产生不适感,并且不影响观赏外面的景物。
接受邀请观礼的重要人物很多,包括威灵顿公爵、皮尔爵士等人。乔治在纽卡斯尔的老友以及伙伴也有多人远道而来。
开幕前两天,利物浦已是拥挤不堪,住宿和餐饮都十分困难。开幕日定在9月15日,星期三,约1万5千名群众于开幕3小时前就排队等候在机车场前的皇冠街。
火车及其列车共计8辆,漆成不同颜色以便乘客选择上车。机车名称、司机及颜色分别如下:
“北恩布瑞安号”——乔治·史蒂芬孙——淡紫色
“凤凰号”——罗伯特·史蒂芬孙(乔治之子)——绿色
“北极星号”——罗伯特·史蒂芬孙(乔治之弟)——黄色
“火箭号”——约瑟夫·洛克——浅蓝色
“标枪号”——索斯·古治——紫色
“彗星号”——威孟·阿卡德——深红色
“飞箭号”——斯万维克——粉红色
“流星号”——安东尼·哈定——棕色
“北恩布瑞安号”车头为火箭型中最新产品,但在纽卡斯尔罗伯特工厂中还有一部更新型的车头在数周内即将交给订户,命名为“行星号”。
乔治亲自驾驶“北恩布瑞安号”,引擎旁并列有两名擎车手。每列车还有一名旗号手及最后一节车厢的护卫工一人。
威灵顿公爵乘坐的车厢为一个特制车厢,车窗悬着金红的窗帘,车厢连在列车中段,由乔治亲驶的“北恩布瑞安号”机车头牵引。同车重要人物包括:格雷爵士、梅尔·波恩爵士、索尔斯伯利伯爵等。8列车的30节车厢中乘坐约有722名要员。
能请到威灵顿公爵来参加开幕典礼十分不易,而威灵顿公爵有勇气来参加也是一件很难得的事,因为北方各省已经不再把他视为第一英雄、国家的救星,而认为他是一个反动派旧式保守党。他反对任何革新,尤其是有关议会的改革。他和保守党内一些革新派的部长、内阁成员间已显露裂痕,有些政坛要人对他的强硬极端不满,部分较温和的保守党员劝说公爵来参加典礼,希望他能和反对他的人和平相处,不要各走极端。当时英国的改革运动已酝酿多时,威灵顿和保守党终于落败,后由格雷出任首相,执行他的1832年改革方案。议会需改革,其实并不完全是社会对其不满,主要仍是来自国内的失业和经济不景气的压力。北方人自从1819年有过一起残杀事件,保守党政府派兵干涉工厂公开集会而杀害11名工人,之后北方人就对保守党特别痛恨。
公爵本人不相信北方人痛恨保守党的这种说法,他认为这不过是少数几个激进分子想挑起工人阶级造反而已,他觉得来参加利物浦铁路开幕典礼十分安全。有人说,威灵顿这次公开在这铁路通车典礼中露面,间接地加速了革新运动。曼彻斯特革新派说:“开幕典礼后,议会改革必须立刻进行。”
威灵顿自己不知道,但铁路董事会的人却知道威灵顿当时已经成了不受欢迎的人物。既然他要来,只有尽力加强安全布置,3公里范围以内遍布警察,所有铁路通过之处的交通要道都必须关闭。安全措施中将公爵乘坐的列车单独行在一条铁轨上,其他7列则另行一条铁路,并且每列车要保持600米的距离。如果不这样做,祸事就可能发生。
在礼炮声及群众的欢呼声中,乔治的“北恩布瑞安号”一马当先驶离利物浦。
当时有一位乘客描述道:
天气不太好,无法预测,但路过之处,广大聚集的群众挤满了铁路两侧,挥帽、招手、欢呼。这欢呼声音和高速的行驶,就像香槟引发的高潮使我如痴如醉,这一趟旅程是我从未享受过的最愉悦的经历。
列车平安地通过山前的高架。桥端看台及桥下观众群聚,欢声雷动,挥舞巾帽致敬。乔治所行的轨道是单独使用的,所以可随心所欲地减速下来,让乘客仔细欣赏附近壮观的工程。公爵曾连称“辉煌”“伟大”。另一轨道上7辆列车暂停于高架桥一端,等候信号手出示白旗通过。
列车行经距利物浦17公里时,预计需在此暂停加水,并借此让公爵等一行人有机会欣赏其他7辆列车通过时的壮观阵容。
公爵的车加好水后,仍旧等待其他车。“凤凰号”及“北极星”号两列车相继通过,大家赞叹不已。第三辆列车似有点延误落后,公爵车上有人利用等候的时间下车活动筋骨。下车的人中包括威廉·赫奇逊。这种下车行为是不合规则的,所有乘客均被口头及书面通知不得因任何缘故随意上下车。赫奇逊站在两铁路轨道的间隔处与朋友讨论所见景象,公爵从车辆角落座位上瞥见赫奇逊,彼此相互点头挥手。保守党人士目睹这种情景,也都希望二人和好,公爵推开窗门,倚窗伸手与赫奇逊握手。
正当开始谈话之际,第三辆列车已到即将从第二轨道穿过。有人警觉性高,立即爬上原车厢,其他乘客部分爬上车厢,部分逃到轨道另一侧,赫奇逊却未能爬入车厢,也没有逃到轨道另一侧,他迟疑了一下,因为失去平衡而跌倒,第三辆列车正巧就是“火箭号”,辗过了他的大腿。
如果两轨道间的距离略宽,赫奇逊就可能逃脱灾难,但当时,乔治本人决定两轨道间的间隔和轨道内宽度同为4英尺8寸半。原理是:如轨道间隔太大,负载会在高峰时间转向当中。
赫奇逊当时没有立即死去,事情发生后,一片惊叫声,大家都不知如何处理。只有乔治,立刻采取行动,他将其他车厢卸下,仅牵引一节车厢,以最快速度行驶将赫奇逊送到曼彻斯特就医,同时车上也有两名医生用手帕将他的伤处临时包住。不幸的是,赫奇逊当晚在艾克尔斯一个教区牧师家口授遗嘱后去世。出事现场7辆列车停了下来,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讨论,皮尔爵士认为典礼应立即停止,所有人都准备回家,但曼彻斯特的主持人员不同意,因曼彻斯特城已准备好盛大欢迎仪式。威灵顿公爵认为应继续进行,因此典礼仍继续进行,只是全盘行程与时间表等早已经混乱不堪。火车重新衔接车厢,费了不少时间。
曼彻斯特有民众发生暴乱的情况。当局请求派军队来协助警察维持秩序,民众们等得太久,情绪不安。当火车抵达终点时,民众蜂拥进入线内迫使公爵和他的长列车队缓慢得像爬行似的进入市内。疯狂的民众摩拳擦掌,摇旗呐喊,丢掷纸团杂物。
威灵顿公爵十分明智,端坐车厢内不动声色。车进站后他仍拒绝下车,仅拥吻少数善意来迎的孩童,直到列车调整完毕开始驶回利物浦,他才松了一口气。
除了赫奇逊的意外事件外,这一天的试车算是相当成功,但威灵顿公爵对铁路交通仍无好感。不过,在群众和历史学家心中,他们把这一天作为铁路交通纪元的新起点。
声名远扬
利物浦与曼彻斯特铁路交通的成功,在此后20年中,不仅英国,包括欧洲、美洲各国,均奋起直追。最艰难的铁路有待建设,最强大有力的车头有待制造,价值数百万英镑的铁路计划方案有待设计推行并且有更多的建筑制造蓝图摆在乔治面前,他最艰苦的日子已经过去。1830年以后,铁路已成为社会交通工具,是社会全体所关注的公共事业。
达灵顿铁路是小型工业性的铁路,而利物浦铁路的开放则是全盘商业化的,它公开推广,并由纪念品制造业加以宣扬,推动工商文化发展,蔚然成风。
利物浦铁路的开放也不只在商业方面,在纯艺术上也因这种工业革命的建设而掀起新浪潮。例如百瑞的水彩画、阿克门的雕刻、理查逊及阿瑟太特的油画,景物都以铁路、机车、桥梁、隧道工厂、库房等做主题及背景,深深激发了青年人对工程师及工程事业的向往,使他们纷纷走向工程事业道路。
在文学方面,维多利亚时代的狄更斯、温华斯等人的著作中都有铁路工程片段的描述。当他们初次看见这个机车的时候,觉察一种新革命的到来,他们都有着“我们生长在没有火车的时代,隶属另一个世界”之感。
利物浦典礼后,车站街道经过清理,开始进入铁路运输新纪元,对驿马车运输事业产生了显著的影响,收费道的14辆驿车,从1830年12月起,减为12辆,驿马车行业前途暗淡。11月起,火车已担负起利物浦至曼彻斯特邮运。12月后,铁运业务日盛,运费也因此而减低。火车在3个半月内载运7万人次,1831年总数为44.5万人次。
12月底,公司宣布运营以来数月内的净收益为1.5万英镑。
利物浦铁运第二年即增加棉、煤、家畜运输。5月间有49头爱尔兰猪由利物浦安全运至曼彻斯特,运费每头6便士。10月间有绵羊运输,每只运费9便士;然后有牛,以及新鲜蔬菜、粮食等逐渐添列于运输项目内,而爱德华·皮斯的着眼点仅限于穷苦人民,希望他们能够获得廉价输送的日用燃煤而已。农民们之前害怕火车会使他们的鸡不下蛋、牛不孕、蔬菜长不大,如今,铁路却使他们的产品有更大的销路和市场。
乔治早就知道他们的恐惧是没有根据的,但大家都不相信。以后的10年中是他有生以来最忙的时间,国内国外的铁路倡导者都来向他请教。其实,乔治本人对铁路发展得如此迅速也大感意外。
乔治终其一生,对铁路工程的兴趣始终不衰。他不甘听任其他工程师,而是自主创造,其他工程师可能要和他竞争,分划承揽工程,但乔治始终是保持他的权威地位,不论国内国外,倡导者总是首先来向他请教,请他担任工程师或顾问。甚至只要能邀请到乔治的一个学生,他们也相信可得到乔治的支持。乔治已为达灵顿及伦敦的教友派人士赚得巨大的财富。曾经支持乔治的利物浦集团,随着乔治的行动向南移,成为今后20年中铁路界最大的财团。
乔治是有求必应,几乎接纳所有的聘约,他并非完全本着钱财的理由,而是不愿看到别人去做,但事后可以看到,他个人事业的巅峰是在建筑利物浦铁路的时候,此后则应由年轻的工程师去担当了。事实很明显,例如他的儿子罗伯特、他的学生约瑟夫·洛克等,他们在铁路建设上都有一番荣耀和辉煌的功绩。
伯明翰至利物浦-曼彻斯特的连接线,这条铁路的修建方式有多种,乔治被邀参与时,他派他的得意学生约瑟夫·洛克前往勘测一条可行路线,其他竞争者也另测路线,但仅洛克所勘测路线于1833年为议会通过。洛克自然愿意被聘为工程师总管主持修筑事宜,铁委会也有此意,但乔治提出异议,洛克感觉很不高兴,打算退出。铁委会为顾全大局,就分别聘乔治负责铁路南段的修筑,洛克则主管北半段修筑。
学生洛克从乔治那里获得宝贵经验,遇事细心准确,计划有条不紊,并且如期将报告呈报铁委会,而乔治的报告则迟迟没有送到,铁委会曾屡次催促,结果是1835年乔治辞职,全线由洛克任总工程师。
洛克此后继续修建铁路达数千公里,遍及英、法两国,其中巴黎至里昂铁路的筑成,更名盛一时,但从此时起洛克就与乔治集团疏离。他与乔治在工程或专业问题上针锋相对。罗伯特当初是以去南美为借口,避免与父亲发生冲突,后来终以父子之情而再度复合,但洛克则无血缘联系,一去可以不返,一经脱离乔治的统治自是义无反顾。
在彻斯特斐图书馆发现1832年12月洛克致乔治的一封信,当时彼此间尚无裂隙,字里行间可以看到一个学生对难以相处的老师的谨言态度。
1839年,兰开夏郡-卡里塞尔铁路修建,乔治建议造一个高度迂曲路线绕过湖山区,沿着莫肯湾及西肯伯兰可以到达终站。他说:“这是唯一可行的路线。”结果他没有得到这条铁路的兴建合同,而由约瑟夫·洛克拿去了。洛克成功地运用很陡峭的坡度穿越到达了卡里塞尔。
乔治在利物浦铁路修建以后的主要铁路修建为:德比至利兹线、约克至诺曼顿线、曼彻斯特至利兹线、伯明翰至德比线、施斐德至达勒姆线等。
对事业的兴趣
乔治对事业的兴趣,在利物浦铁路完成后也逐渐增广,他不太在意与他的学生们的竞争。他开始转移到另一个领域,就是他小时候梦寐以求的——成为一个矿主,他的矿厂虽然没有多大规模,但却一样有权有势,控制着数百名矿工的生命财产,就如同泰恩区其他的许多矿主一样。
罗伯特在修建一道铁路挖掘土地之时,发现地底有大片煤层。乔治与利物浦友人约瑟夫·桑德斯在莱锡斯特郡购买了那片地产开始挖煤,虽遇到一些小困难,但开采还算顺利。爱德华·皮斯于1834年写信给乔治,称他为“我历经患难的老朋友乔治”祝贺他在莱锡斯特郡开矿成功,表示深以老友的“幸福与兴盛”为荣。
1831年冬天,由于煤矿及铁路经营亏损,乔治搬离利物浦上议街住宅,搬进附近的奥尔顿大厦,他在此住了7年,并建了一间教堂,但他并不是一直都住在这里,7年中每年至少有3个月的时间是在国内或欧洲巡视。
1836年乔治父子在伦敦公爵街成立办事处,一年后迁至大乔街24号,此后即为史蒂芬孙家族事业的行政中心。在这一年中,议会通过240公里铁路建筑,预算超过500万英镑,均由乔治父子建造。
伦敦办事处成立后,罗伯特全心全意小心经营,所有铁路勘测建筑,力求效率与质量。他于1833年携妻子居住于伦敦当地有名的山庄,搬迁的主要原因是,当年9月他被任命为伦敦-伯明翰铁路总工程师,年薪1500英镑。
罗伯特不到30岁,有些人误认其能力不足,认为其成功多半是由于父亲的支持。事实上这误会很快就消失了,罗伯特的确是独立奋斗从而成为当代英国最伟大的工程师之一的。伦敦-伯明翰铁路是世界上罕见的伟大工程即可证明。达灵顿及利物浦铁路虽在某方面意义重大,但在工程规模及成就上远难与伦敦-伯明翰铁路相比拟。
有人认为1830到1840年间,许多欧洲国家革命纷起,弄得国家四分五裂,而英国却始终保持统一,其原因是由于铁路建设事业兴盛使人民无法分心。人人都有工作可做,只要肯出力流汗,经济就繁荣。在社会上,铁路工人的存在固然造成不少令人震惊的事件,但他们呼吸着自由新鲜的空气,自己主宰命运,比工厂的工人赚的钱更多。铁路冲破了障碍,将不同城镇的人连结在一起,打开一个新世界,给人以新视野,给社会每一阶层带来了新机遇。
乔治·史蒂芬孙,从另一个角度来看,铁路的发展也为他带来了另一个改变,在国内外建筑铁路的一片狂热声中,他既是工程师也是矿工厂长,在报纸杂志上,被不断地渲染,他已经成了一个象征。
与布鲁内尔的竞争
乔治在德比郡周边的地方购置了一处名叫达普顿的庄园,从1838年迁入后即在此度过他剩余10年的晚年生活,他种植花卉,饲养禽畜,打理产业。事实上,在这十年中的前五六年他仍不时往来于英国及欧洲大陆视察铁路工程。他在给朋友的信中曾提及其在1837年就已经萌生的想法:
我想在两三年内结束事业,腾出较多的时间和朋友们打交道。肯伯南湖之游十分畅快,真希望能留在该处垂钓一个月,但愿下次再去时能有许多朋友一起前往,希望你也一起同行。我准备在西海岸购入3万至4万亩土地,这计划一定不坏。
乔治此时已有足够的能力实现他的愿望,但购买达普顿庄园仍是本着商业眼光。他在奥尔顿农庄时,一边从事铁路建设,一面计划着设立一个煤铁矿厂。他在挖掘隧道时发现附近煤铁矿藏丰富,而石灰石的采石场也近在咫尺。他邀集三个伙伴合伙经营这个矿业公司,包括利物浦的约瑟夫·桑德斯、新朋友乔治·赫逊。
达普顿庄园及其周围约有100亩的私产,原只是乔治租用的许多地产之一,他看到后立即就喜欢上它,决定将家安顿在这里。
这里环境优美,庄园位于一个小山头之上,濒临城市,距城中心不远。
乔治的妹妹蕾莉第一次来看她已成名的哥哥时,最令她惊异的是这庄园窗户之多,她数了一遍,一共有90个,比他们以前在华勒姆的一间屋子的家多了89个。简直是不可想象,这样大的房子,只有一个女主人居住。当然,现在他雇用了更多的管理人员,其中包括早年在基林沃恩教乔治读书写字的老农夫,乔治让他照料房舍。他向往着儿时的回忆,尽可能地将它们带到这一片美丽的花园里。
乔治的矿业公司也十分发达,他为矿工们修建标准化的居室,每家都有花园,在他建立的彻斯特斐公司所属的矿区,至少就有1000户之多。
在达普顿庄园居住期间,乔治两度击败一个叫作布鲁内尔的对手。与洛克间的小争执,乔治并没有放在心上,铁路工程现已完全交给罗伯特处理。这最后两次的挑战全是布鲁内尔针对乔治的见解观念发起的。
布鲁内尔是一位贵族的儿子,与罗伯特是同时代的人,他一直都与乔治为敌。他和罗伯特相似,在工程上很有成就,例如有名的克利夫顿吊桥,是他二十几岁时承建的。布鲁内尔父子和乔治父子相比个性迥异,布鲁内尔父子坦诚,富于幻想而果敢;乔治父子同样富有创造性但却较小心、重实际、手艺精巧,对已经从事发明的事物不轻言放弃,耐心追求发展。布鲁内尔父子总会别出心裁,寻找新事物,将旧有观念尽力排除。罗伯特在许多方面比父亲乔治缺少信心和果断力,即使是他最成功的时期,在给朋友的信上他还这样说:“有时,早晨醒来,我担心着我的声名会像一个蛋壳般破裂。”
过去的百年时间,大多数写作者对布鲁内尔家族的富有冒险性、创造力、魅力的成功多半只是轻描淡写,事实上,布鲁内尔创建的大西方铁路的秀丽雄伟是有口皆碑的。布鲁内尔一开始就怀疑乔治修建铁路的原则。举例说,他认为铁轨枕垫使用木块远比乔治用的石块好,还有更重要的是,他反对乔治将铁轨宽度定为4.85英尺的标准。只因为当初基林沃恩的驿车路是这一种宽度,大家就必须跟着做。布鲁内尔在南方修建的铁路却采取近乎7英尺的宽轨。
大西方铁路于1838年开放,用的是特宽轨,所持基本理由是有利于速度。工程技术专家们为这个问题争辩了很久,究竟火车是否能在特宽轨上跑得更快些?布鲁内尔采用的车厢和铁轨一样宽,乔治所采用的车厢则超过轨宽,两者乘载量无分别。布鲁内尔的观点是使用较大火车头使强度、速度及安全方面均有所增加。速度确有增加,但是,这必须由车头效率增加而达到目的,这一点促使乔治再次改进了他的机车性能,但他同时也坚持火车速度不可超过每小时40公里。
大西方铁路使用的第一辆火车头系“北极星”型机车,是纽卡斯尔的罗伯特车厂所造,设计制造者之前曾在罗伯特机车厂担任绘图员。由此可见,布鲁内尔并非盲目否认史蒂芬孙所有的观念。
但布鲁内尔的另一个计划却显得有点鲁莽。1845年,大西方铁路延伸至格鲁西斯特与史蒂芬孙的标准铁路衔接,由于轨宽不同,在狂热声中,争辩的叫嚣产生了。
1845年8月一个学会成立,专门来研究解决这一尴尬现象,印发了6500张写有问题的传单散发到各有关团体征求他们的意见。各专家们的意见几乎完全一致,赞成使用史蒂芬孙的轨宽制度,而布鲁内尔和“北极星”型机车的设计者却单独使用他们的独特系统。该学会于1846年提出报告赞成标准轨宽定为4.85英尺,并宣称此后国内公用铁路均需采用此标准。
这无疑又是乔治的一次大胜利,不过,同情布鲁内尔的人士仍不少,他们认为布鲁内尔勇敢而果决地为自己的理想奋斗,能不畏乔治集团在铁路工业中几近垄断的地位而向其挑战,但是,布鲁内尔却也有偏激过火之处,他仍坚决认为他的轨宽更合理。事实上,他的轨宽尺寸也像乔治的一样,只是凭私意而决定的。火车轨宽实在没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最适合尺寸,一旦为人所用,便不宜轻易更改。
布鲁内尔另一项新的倡议是气压系统,用以取代使用蒸汽机车铁路运输系统。所谓气压系统,简而言之,它是利用吹气方法而不是用拉力方法将列车在轨道上驱动前进。在铁轨当中装置一大管道,由铁路附近所装置的压气站供气,连至列车管活塞槽使火车前进,经在都柏林铁路线试验通过,并计划用于卡洛登及其他铁路。
罗伯特习以为常地对此新系统仔细研究其各项细节,而乔治则立即予以否定,认为这不过是固定引擎原理的复活,他认为这种新方法只是将原用的绳索链条换成空气链条而已。
布鲁内尔倡议将这新系统铁路建于乔治家乡纽卡斯尔至伯威克之间。乔治对这一段铁路的修建向往已久,也急于修筑,使它直接连通至伦敦。乔治于1836年就已经将该路测量妥当,由于出现很多原因以至于拖延没有动工,等到与乔治合作的公司答应予以委建时,乔治高兴地接受了承建工程师的职务。
布鲁内尔和乔治的两种不同方案终于进入议会,经过不少周折,乔治最终获得修建权。辖区居民及纽卡斯尔工厂800名工人欢欣庆祝。
乔治每次回到纽卡斯尔时都会受到最热烈的欢迎。有一次回到纽卡斯尔时,乔治陪同许多显要客人游览他的故乡,讲解他儿时的生活故事和奋斗经历,感觉无限的辛酸和无比的满足。
晚年兴趣
在伦敦,他却没有受到和在纽卡斯尔一样的尊崇。北部到伦敦的铁路是罗伯特修建的,西部到伦敦的铁路是布鲁内尔修建的。乔治和布鲁内尔的争斗也多少影响了他的一些声誉,但在国外,乔治依旧是声名卓著。
乔治早在达灵顿及利物浦铁路兴建之初,就已经被欧美的工程界所关注。法国在1829年的第一条铁路里昂至圣埃丁线,使用的两部蒸汽机车就是纽卡斯尔的史蒂芬孙工厂出品的,乔治为此还获得了12500法郎的奖金。纽卡斯尔的蒸汽机车也早在1828年就输出到美国。
1833年,罗伯特工厂的机车输出到德国,并由罗伯特派员工指导德国人操作,两年后输出到俄国及其他欧洲国家。其中比利时率先大量使用罗伯特工厂的机车。乔治和罗伯特于1835年被比利时国王邀请为上宾,享尽荣耀。当时,乔治已54岁,又被西班牙聘请督导马德里铁路的修筑。乔治与一位朋友一同前往,因为那里地形和环境险恶,乔治饱尝艰辛。后因疾病缠身,于是乔治返回达普顿寓所休养,以养花栽植蔬菜为乐。
乔治也从事家畜养殖、试验新饲料和肥料,还参加地区农会与农人交流心得。他经常静观群鸟的生态习性,发明饲养鸡鸭的新方法,使家禽等动物生长发育时间缩短,他发现将禽畜喂饱后置黑暗处能加速其成长。乔治的妻子伊丽莎白热衷于养蜂,她发现在山上饲养不如在山下饲养兴盛,因为蜜蜂在山下觅食后就懒得向上飞行了。
伊丽莎白与乔治结婚25年,她在1845年乔治去西班牙旅行之前去世,葬于彻斯特斐圣合会教区。泰恩区家乡亲友有时候过来拜访,乔治热情款待,他们离去时乔治还慷慨地赠送礼物。乔治与机械学会人士往来也很频繁,他时常应邀参加演说及宴会。美国著名的文学家爱默生曾经千里迢迢过来拜访,在彻斯特斐会晤乔治。乔治独特的思想使得爱默生对他倍加推崇,返回美国后爱默生说:“能横越大西洋和史蒂芬孙先生畅谈实在是深感荣幸!史蒂芬孙先生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活力。”
后来,更多的显要人物竞相前去拜访,乔治大都婉言拒绝,而后留在家中与机械工程界人士相聚。英国首相罗伯特·皮尔曾经两次邀请乔治会晤,均遭到拒绝。当1845年1月第三次邀请乔治时,乔治欣然前往,说:“您如此好意邀请,我实在不能再拒绝。”
参加这次聚会的人都是知名律师及工程界大师。
乔治在自己的住处举行的聚会中,曾经展示他的显微镜,要求宾客从指头上抽出一滴血,用来分析个别血球,讨论他所发现的血球种类(乔治的发现后经医学家证实正确)。乔治继续观察,发现血液种类能够反映出人的个性。他还发现一个人的个性与头部形状也有关联。
乔治对医学极有兴趣,并且认为自己经过多年的观察体会,已经颇有心得了。有一次,一位朋友来信称身体不适,乔治在回信中列下他得病的缘由与治疗方法。
乔治对各方面知识都极富兴趣,并且自认为自己所认知的都很正确。当遭受到布鲁内尔等人的反驳或攻击之时,乔治常常会奋起反击。如今乔治逐渐老去,他虽然不以荣华富贵和名声为炫耀的资本,但对付对手却从不放松。他对很多前来拜访的人,仍然习惯用故乡的风俗接待。他保持着年幼时的天真,与大家同乐,合唱民歌,甚至嬉戏游戏,完全忘记了他的年龄。
巨匠的离去
有一次,一位年轻有为的青年到达普顿庄园来向乔治求教,这位青年戴着一条金链子和一个昂贵的戒指,朴素成习的乔治见到他说:“不要戴这些奢侈的装饰品,我从来没有这样做过。如果我也像你这么做的话,绝不会有现在的我。”
机械工程师学会于1846年成立,据说,是一群铁路工程人员有感于土木工程师学会的霸道而另行创立的。乔治接受了邀请,成为该会第一任会长。说实话,乔治对土木工程师学会的傲慢一直是深感厌恶,所以当他成为会长之后,就对土木工程师学会进行猛烈攻击。
此外,由于乔治的独特个性,自视过高,有时论调过于偏激,经常引起对手的攻击,甚至有人否认乔治为达灵顿铁路的创始人,认为应归功于爱德华·皮斯。这种说法让乔治怒不可遏,所以他函请伍德出面反驳与澄清。乔治与他的儿子罗伯特有一个最大的不同之处,就是乔治不能容忍,也从不承认受惠于人,自认为纯粹靠自己的努力才有今天的成就。乔治在纽卡斯尔所做的演说,从不提及在他之前以及同时代的洛施、“大联盟”、威廉·詹姆斯等对他有过帮助的人或机构。
虽然乔治引起不少不满的评论,但他仍我行我素地过着很愉快的老年生活。
他感到他已完成了他的梦想,证明了自己是对的,并且已赢得荣誉、财富和信心。
乔治常把自己在花园温室中培植的葡萄和桃子送给朋友。每次他总是说:“要把盒子还给我!”这个盒子,其实值不了几个钱,有人认为他吝啬,他在财物上的慷慨多限于对亲属兄弟姊妹,他们差不多终生都得到乔治的关注和照顾。
当世人都跟风投资铁路时,他却不然。1846年4月,铁路股票呈现大涨之势,乔治却忠告一位朋友说:“希望你不要在铁路上热衷于投机。据我所知,很多人典当产物聚款去投资,你若这样会毁灭你自己的!”
铁路股票开始下跌时,罗伯特劝乔治卖掉他所握有的一部分。乔治却说:“不,我买它时是投资而不是投机,我不会因为别人已失去了狂热而卖掉。”
乔治第三次结婚是在1848年2月。新娘是他的管家艾伦,她是一个农夫的女儿。从乔治给她的一封信中可以看出他们已相爱有一段时间了。
乔治于1848年8月12日中午在他寓所寝室因严重的胸膜炎复发去世,享年67岁。他到西班牙时就感染了这种病。他被葬在圣合会教区,与他的第二任妻子合葬在一起。墓碑上简单地刻着他和妻子的姓名。
据1848年8月18日《德比郡邮报》报道,当时的丧礼十分感人。彻斯特斐全市于午刻时分停业,静静等候仪仗队从达普顿山下来,送葬的人数超过千人,还有从远处专程赶来的人,也参与进了送葬的行列。德比市市长、大主教、议员均参与到行列当中。在送葬仪式上,所有人静默致哀,向乔治·史蒂芬孙致敬。
远道而来追悼的人包括81岁的爱德华·皮斯。他在日记中说:
8月16日,星期三。与约翰·迪克逊一起离家赴彻斯特斐参加乔治·史蒂芬孙的葬礼,黄昏时到达。回忆起我们第一次相识及以后合作的场景,我心中疑云重重:人类减少对马匹的奴役,人类在旅行上增加舒适和速度并减少费用,铁路的兴盛对我们的家庭带来的利益究竟是好是坏?我现在无法找到答案。
8月17日,星期四。上午到达达普顿乔治寓宅,罗伯特亲切接待。乔治一定不相信我这种说法,我来参加葬礼是出于我和他以及他儿子的友谊,我觉得我应该如此做,但这日子却忧郁和缺乏安慰。
有一家报纸报道,乔治的死因是他想和德比郡公爵竞赛培植珍禽异花,在温室的不洁空气中待得太久。不管是贵族或平民,乔治的好胜个性是,决不能忍受别人比他做得更优异或一样好。
铁路交通的发展,改变了一切。人们的生活已不同于往昔,工作也发生了变化,对衣、食、住、行等方面都有巨大的影响。
有了铁路,人们不一定需要居住在城市,新鲜的蔬菜水果可以从数百公里外运来,纵横贯线便利旅游,亲朋好友相聚变得容易。除了经济与社会效益外,铁路带来的其他直接与间接的效益也是数不胜数,而当今,更有汽车、飞机、电视、卫星等交通、通信工具,使得“天涯若比邻”,但火车的出现,无疑为人类交通史上画下了最具历史意义的浓重一笔。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