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苏

    王元买瓜

    中关村每到盛夏，82号楼门口总有个西瓜摊儿，摊主姓魏。

    1987年夏季的一天，我直奔魏老板的瓜摊儿，看见两个熟人也在挑西瓜。谁呢？数学家王元先生和王太太，两位一边挑一边算价钱呢。

    魏老板的西瓜卖得好，不免有些作怪，不再称重，卖瓜论大小，大瓜三元一个，小瓜一元一个。

    大瓜与小瓜的个头差别不是很大，很多人都拼命往小瓜那边挤。

    王太太也往小瓜那边挤，王元先生却说：“买那个大的。”

    “大的贵两倍呢……”王太太犹豫。

    “大的比小的值。”王先生说。

    王太太挑了两个大瓜，交了钱，看看别人都在抢小瓜，还是有些犹豫。

    王先生笑笑说：“你吃瓜吃的是什么？吃的是容积，不是表面积。那小瓜的半径是大瓜的三分之二稍弱，容积可是按三次方算的。小的容积不到大的30％。当然买大的划算。”

    王太太点点头，又摇摇头：“你算得不对。那大西瓜皮厚，小西瓜皮还薄呢，算容积，恐怕还是买大的吃亏。”

    王先生胸有成竹，点点头道：“嘿嘿，你别忘了那小西瓜的皮是三个瓜的，大西瓜只有一个，哪个皮多，你再算算表面积看。”

    王太太说：“头疼，不算了。”两个人抱了西瓜回家，留下魏老板在一旁目瞪口呆。

    钟家庆羞于见人

    钟家庆研究员和我爹曾是课题搭档。

    有一天，我爹所在的数学所分橘子，每人一箱。钟先生带几个学生拉着板车给大伙儿送货，天热，钟先生光着个膀子，只剩一件跨栏背心，他又因为喜欢游泳，全身晒得又黑又红。

    他帮着把橘子搬进我家，抓了一个橘子，正用嘴撕扯着橘子皮的时候，一个目光炯炯的小丫头凑上来，问：“大爷，钟家庆老师在这儿吗？”

    我爹刚要介绍，又打住了。他虽然迂，但是并不傻，看看钟先生，人晒得像块黑炭，跨栏背心大裤衩子，嘴里撕扯着橘子皮，这是什么形象啊！

    钟先生马上接茬：“口母，他不住这院儿啊。”

    女生说：“我刚才碰上他的学生，说他在这儿呢。您能帮我看看他在不在这院儿吗？我想见见钟教授，我是从武汉来的。”

    “啊……”钟先生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他冲我爹一指，说：“哦，我是蹬三轮的，不认识什么钟家庆，你问他吧。”说完，钟先生掉头就跑，把我爹给难住了。

    “呣，你找他什么事啊？”

    “我想考他的研究生。您认识钟教授吗？”

    “呣，认识。你认识他吗？”

    “当然啦，您看我这个包。”女生打开包，我爹看到厚厚一本剪报，都是钟先生参加会议、授奖颁奖的报道和照片。照片上的钟先生西装革履，神采奕奕。

    我爹就只会“呣呣”了。

    好歹把小丫头哄走了。我爹和钟先生说了小丫头的事，钟先生跳起来：“不行，我那天那个形象，再怎么见这个学生啊。”我爹说：“要是人家考上了，你能不要？”

    钟先生那些日子很苦恼。直到发榜，知道那小丫头的分数不够，才松了口气。

    那个小丫头后来多次给钟先生来信，钟先生都非常热情认真地回复，但始终不肯和她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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