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立

    李小球没想过要成为文盲。

    可李小球压根就读不进书。坐在课堂里就像坐在针尖上，全身一阵阵地生疼。趁老师不注意，李小球很轻易就跑出了教室。

    外面是一大片碧绿碧绿的草地，李小球快乐地在草地上滚啊爬的。李小球的笑声在草地上回荡着。李小球玩累了，就躺在草地上休息。休息了一会儿，李小球不自觉就睡着了，李小球还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做了皇帝，李小球命令，取消学校，让孩子们自由玩耍。李小球下完命令，就乐呵乐呵地直想笑，可边笑边觉得身上像针钻样的疼，而且越来越疼。李小球就醒了，醒来后的李小球一下就看到父亲满是怒容地瞪自己，父亲的一只手，正使劲地拧着他的屁股。父亲甩起另一只手，呼啸着扇向李小球。“妈呀——”一巴掌扇过，李小球脸上顿时火辣辣地疼。李小球不由趴在草地上痛哭起来。

    父亲还骂，让你逃学，让你不争气。

    可打归打，打了一次又一次。李小球就像个顽童似的，前脚说改，后脚又给逃了。上了几年学，除了每年给家里带回几个鸭蛋外，就啥也没有了。

    父亲看着没辙了。退学吧。李小球一听退学，乐得蹦了起来。

    退了学，就得干农活。

    不过乡下活也清闲。别看李小球读书不行，干活可是把好手啊。可农村干活不来钱啊。村里除了李小球外，一个一个的孩子都考了大学。一想到这儿，父亲就叹气。李小球照样整天乐呵呵的。

    李小球干到二十岁时，父亲说，小球，乡下地不来钱，要不，你去聊城干干吧。

    李小球压根就不想去聊城，可父亲逼着，李小球只好苦着脸上聊城。

    进了聊城，转了一圈下来，李小球居然发现自己在这里是个文盲。

    在聊城，文盲是找不到活的。

    即便是洗碗工、清洁工，或是民工，最低要求也是高中毕业。李小球小学都没上完，啥学历也没有。来城里，就像进了一个陌生的世界。

    适逢这几天聊城在搞人口普查，调查到学历时，调查的人很惊异地发现，李小球居然是个文盲。自从八十年前聊城普及义务教育以来，已经扫除了文盲这个问题。而李小球是个意外，一个非常让人震惊的意外。

    有一个不意外，那就是李小球来城里待了一星期，啥活也找不到。

    李小球巴不得这样呢。回乡下多舒服啊。

    李小球在旅馆住完最后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旱，李小球收拾了行囊，刚准备出门。门就被敲响了，进来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其中一个自称叫刘总，是这里一个贸易公司的总经理。刘总非常诚恳地要求李小球去他的公司上班，月薪六万……

    李小球乐了。

    李小球知道，六万不是个小数目啊。

    不过，李小球马上又摇头了，李小球说，刘总，我是文盲，啥也不懂……

    刘总摆了摆手，满是恭敬地看着李小球说，李先生，您啥也不用懂，只要来我公司上班就行了。

    门口有一部豪华商务车，司机打开车门，李小球刚要坐进去。忽然，背后有人在喊，李先生，请等一下啊……

    李小球吓了一跳。更让李小球吓一跳的是，居然看到一大群人向他跑来。边跑还有人在喊，李先生，去我公司吧，我给你二十万……

    更有人喊，三十万，我给三十万……

    喊声不绝于耳。数字在不断上升着。

    李小球虽是一个文盲，但数字的大小还能听明白。李小球知道钱是越来越多了。李小球虽然心里满是不解。但李小球还是很高兴。

    最后，是一个提出以月薪6543万的跨国公司聘得了李小球，在数十个保镖左右保护下，李小球上了一辆豪华车。

    豪华车上正播放着新闻，新闻里正播放着关于聊城发现最后一个文盲，李小球就看到自己居然跑上了电视。电视里接着还说关于文盲的卖点，代言人啥的。李小球听不明白，听不明白李小球就不听。

    李小球坐在车里，高兴地想，这6543万好像一个很巨大的数字呢。

    边想，李小球边乐啊。无所事事地待了一个月。

    到发工资的那天，李小球在房间里数啊，数啊，可越数却越是数不清啊。

    更让李小球搞不清楚的是，这数字咋越数越少呢。

    这回，李小球乐不起来了。李小球开始犯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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