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失

    太太，一杯牙买加极品蓝山和一杯爱尔兰咖啡的本质差别不在于味道，而在于价钱；甚至不在于价钱，而在于它们出自哪家咖啡馆。这是我一直想告诉你的事实。因为你一直渴望坐在正宗咖啡馆里品味一杯有名有姓的咖啡。你说，那里面的灯光、音响仿佛充满了安宁和浪漫。

    但那天我透露极品蓝山大约一百元一杯时，你愤怒了，后来的话我也就咽下了。你的渴望总是受到价格的打击。你会说：这样一笔钱，如果用来干什么、干什么就会怎样、怎样……你从来都是叶公好龙。事实上，既然有人拼死吃河豚，为何我们不能扒开钱包喝咖啡呢？

    咖啡的昂贵不在于它本身有多少营养价值，而在于咖啡馆。超市里面的袋装速溶咖啡之所以便宜，是因为超市没有档次。咖啡馆面向有钱有品位的人。因此，进咖啡馆的人，不是为了买一杯咖啡，而是为了买一杯档次和心情。

    昨天晚上，我进去了。在没有征得你同意的情况下，这类似于违法行为。好在我们相隔20公里，你看不见，管不着，我也就很坦然。侍应生热情地为我拉开门，我看见里面好多绿树红花，像一片小树林；音乐轻柔，在空气中漂浮；沙发宽大而松软，我坐上去，它像女人一样拥抱着我；然后我点燃一支七星……那位年轻漂亮的女孩来到了我身边时，我居然没有察觉。一切都这么静悄悄的。她递给我“菜单”，我浏览一遍，点了最昂贵的牙买加极品蓝山，外加一份芝士简餐。我想，今天我豁出去了，反正我不指望你十年内会陪我进咖啡馆体验生活了。

    咖啡馆中像我这样的单身男人，只有我一个。如果带一位女士的话，将会有不同的气氛。我拆开配送的小调料包，将它们全部倒进杯子里，然后用小勺轻搅。暗淡的灯光下，我弄不清咖啡的真实颜色，只知道它闻起来的确很香，但入口就不同了，有中药味。如果这是一杯茶的话，我一口就能干了；但它是牙买加极品蓝山，我就不能那样对待它。对待尊贵的饮料，应该心平气和，礼貌有加。品掉半杯时，芝士送来了。其实就是几片面包夹上生菜和肉。因为它属于西餐，就得用刀叉。我先背诵一下“左刀右叉”，然后拿起工具吃它。它不好吃，但因为它是这个环境的产物，所以我提醒自己，它肯定是好吃的，只是我本人缺乏磨炼，够不上档次罢了。

    就那么浑浑噩噩地度过一节课时间，咖啡杯终于见底。我决定离开。当时大约零点了，而咖啡馆里还有不少人。出门走了三百米，我看见大楼工地上有几个民工正在吃夜宵——面条——那个香啊！

    ……太太，我很想请你喝咖啡。因为我还记得，当初我们结婚时，连速溶咖啡也舍不得买。那时，我们很穷，但是，我们不懂得忧愁；我们漫步在城市的大街上，看着花花绿绿的世界，心中满是惊奇和喜悦，只知道羡慕别人的生活，却忘了自卑。

    那时的我们，好单纯，好坦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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