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富明

    离我家不远处，有一群修鞋人。

    女人坐在中间位置。她头不时地抬起，看路过的客人。而手却很熟练地为顾客打钉。

    女人半年前从外省来到这个城市。女人起初很腼腆。她总是怯怯地问路过的人先生或小姐要钉鞋吗？客人大都没好气地说，不用！她的表情就很无奈地显了出来。

    女人依旧不停地这么招呼客人。不过，她比先前更有了信心。

    那天，有个老太太拿了双很破的鞋，走了几个摊位都没人肯补。师傅们说，这哪能补，现在买一双鞋很便宜，你扔了得了。老太太没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

    女人看在眼里，她说，大娘，你拿过来吧。

    老太太看着女人那认真样，脸上如刀刻的沧桑就荡开了。

    谢谢你！老太太说，你是个好人，你会有好生意的。

    女人一笑说，我是修鞋的，拒绝你，不等于拒绝我的生活吗？

    老太太说，你真会说话，读过不少书吧？

    女人抬头看了老太太一眼。这是女人第一次听到客人这样问她。她的脸竟红了，她说，不多，才高中。

    鞋修好后，女人说，你看看还有什么不中意的，我再给修修。

    多好的手艺。老太太很激动，抽出一张50元的纸币说，不用找了。

    女人把手掌一伸，笑笑说，5元就够了。

    看着老太太离去，女人那天的心情特好。她想，自己所做的事竟会让一个人如此激动，这不正是自己希望的生活吗？

    这以后，女人发现自己摊儿前的客人多了。

    平静的日子和着平静的心情，女人渐渐在这个城市立了足。

    女人在收获心情的时候，也收获了自己的爱情。

    那个男人，是个三轮车夫。女人是在坐车时认识他的。

    男人招呼她的时候，女人发现了他脚上的鞋子很眼熟。

    女人说，师傅，你踩三轮车多久啦？

    男人说，好多年了。唉，没法子，为了生活。

    女人说，看你的鞋，就知道你整天奔波。

    男人说，你说对了，这鞋不要看它旧，可补得很好，我也舍不得丢，那可是一位老太太的心意。男人说这话时，竟像小孩似的笑了起来。

    能说说吗？女人来了兴致。

    有次，有个老太太家失火，我正好路过，我冲进去救火。鞋子给烧破了。那天，我就把鞋扔了，赤脚走回了家。男人说，这不就常事儿嘛，应该做的。可没想到，老太太到处找我，非要感谢我，还带来了这双鞋……

    听到这些，女人在心里笑了，多好的男人啊！

    女人说，你的鞋就是我补的。

    男人愣了愣，看了女人一眼，没再说话，很兴奋地踩起车就走。女人坐在车里，眼睛直盯着男人的背。

    就这样，女人与男人成了朋友。

    多年以后，女人问男人：你当初咋把车踩得那样起劲？

    男人说，老太太常讲你为她修鞋的故事。我想，朴实的女人总讲朴实的话。何况，如今有哪一个未嫁女人会在一个陌生男人面前说自己是修鞋的呢。

    女人说，要是贫穷能修好，我会一辈子做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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