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一夜之间,漫天的飞絮就占领了整个T市。它们疯狂涌进地铁、学校、医院、民宅等各个地方,几乎无孔不入。城市与植物间的平衡被打破,人们的正常生活也被扰乱,那些过敏人群更是苦不堪言,严重者到了快休克的地步。这种情况持续到了第三天也没有好转,人们走上街头抗议,要求政府尽快对目前的情况采取措施。
S.U.N.里,密先生办公室的电话已经快要被打爆。从政府高层到学界同僚,甚至媒体也在催促和询问这种局势要如何控制。他只好让助理Lisa陈中断来电接收信号,起身亲自给自己和苏可倒了两杯清茶。
“这是前年春天,我一位隐居的朋友从山里托人捎给我的野茶。你尝尝看。”他盯着杯中盘旋而上的腾腾热气,表情和语气都很平缓。
“老师,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苏可握着杯子的手来回摩挲着,半天也没喝一口。
“怎么办?”密先生讪笑着重复苏可的话,“每个人都在问我这个问题。我也想找个人问一问。”
苏可把杯子放下来,重重地叹了口气。看上去,她比密先生还要紧张和急迫。密先生当然也观察到了这一点,他拍了拍苏可的肩,耐心地安慰她:“就算我们一时拿不出对策,上面怪罪下来,也是我失职,怎么都不会追究到你的。”
但这种宽慰似乎并没有用,苏可把桌上的杯子拿起又放下,眼神复杂地望向密先生,打算把事情的真相和盘托出——“可是老师,其实这是……”
“我知道!”密先生赶紧打断了她。他用双手死死按住苏可的肩膀,企图让她镇定下来,然后俯下身在她耳边低语,“咬紧牙关,跟谁都不要说。”他轻声道,“记住,无论事情发生到哪一步,你都是局外人。”
“我不害怕被追究。”苏可扬起脸望着密先生,“我是……”
“内疚,对么?”密先生站起来,朝玻璃门外望过去,“你所有的感受我都明白。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去想该怎么办,而不是自责。自责是弱者的自我逃避。”
苏可点点头,开始渐渐缓过神来。“既然柳絮是源头,那就把这个源头遏制住。”她开始冷静地分析局势。
“怎么遏制?”密先生转过身来。
“阉割,”苏可下了很大决心才吐出这两个字,“阻止柳树通过飞絮的方式受精。这是最快最有效的方式了。”
“的确如此。”密先生深吸一口气,严肃的表情却并未有一丝松懈,反而更加凝重起来,“可是人们是不会答应的,你知道柳树这种植物对这个城市的价值和意义。”
“我当然知道,我曾经也最爱柳絮漫天的景象,”苏可辩驳道,“可人类首先要生存下去啊。”
外面响起了敲门声,Lisa陈正站在玻璃门外。密先生点头示意她进来。
“电话信号都被拦截了,”Lisa陈瞥了一眼苏可,直接走向了密先生,“但是大厅已经被媒体记者围得水泄不通,门口也有很多集会的群众,他们都说,是因为S.U.N.一些自主项目的开发,导致了这次事故。”
隔着层层伪装,苏可才得以没有在Lisa陈说完后,即刻暴露自己的慌乱。
“这么快就把剑指向自己的同类了!”密先生叹息一声,“有时候真不知自己为什么要造福他们。”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应对?”Lisa陈挺了挺身子,背部线条更显欣长了。
“通知他们,十分钟后在一楼大厅召开发布会。”密先生理了理西装的领子,大步疾走出去。
苏可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走到顾小鹤家的楼下,大概是之前养成了有问题就来找他的习惯,久而久之,就连哪些是“身体问题”哪些是“其他问题”都分不清了。
借着月色,苏可在花池前的长椅上坐了下来。太热了,她不停地扯着面纱和衣领,所有积累的烦躁瞬间涌来。
为什么要活着啊?她悲观地想,就应该在那场大火里死掉。即使她现在坐在顾小鹤家楼下又能怎样呢?当初下了那么大决心才走到现在,七个月的时间稍纵即逝,她想要的还未得到,却可能因为一次事故,把已拥有的全部葬送掉。幻想的未来,还不知道是怎样的遥遥无期。
小区里半天也没有一个行人,大家都躲在屋子里,躲鬼一样躲着飞絮。苏可抬起头望着十一层最东边的那扇黑着的窗户,心也跟着坠入深不可测的暗夜。她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白絮,步履沉重地往回走。
电话突然恰合时宜地响起来,屏幕上亮起的“顾小鹤”三个字,照亮了苏可精疲力竭的无助。
“我看今天的发布会了,”顾小鹤开门见山地说,“这几天你一直没来,我有点儿事想找你问问。”
“现在吗?”苏可转过身,重新望向十一层那扇黑着的窗户。
“嗯,你在哪儿?”
“就在你家楼下呢。”
顾小鹤打开灯,从窗户那里探身出去,果然看见苏可正拿着电话,仰着脸朝自己这个方向望。他冲她挥挥手:“等着,我下去接你。”
他一定又会提着那盏微弱的马灯,苏可笑着想。但这一次,她打算在原地安静地等待他。而刚刚窗内那盏骤然亮起的灯火,已经使她过山车般的心重又落了地,逐渐安稳起来。
“你在家怎么不开灯呢?”苏可把包往旁边一丢,整个人都陷在沙发上。
“睡着了,刚刚才醒。”顾小鹤给苏可倒了杯水,对方顺手接了过来。
“生物钟可真够颠倒的。”她说。但她并没有要喝一口的打算,虽然她很渴,虽然顾小鹤很贴心地附上了吸管。在苏可的处事教条里,决不能让任何不完美袒露人前。
虽然伪装背后的她已经满目疮痍。
“是啊。不过习惯了。”顾小鹤勉强地笑笑,伴随一声轻微的叹息。他又想起薇妮了,想起那天他从夕阳将逝的昏暗中醒来,整个人陷入某种绝望的瘫软中。然后他就接到了那个电话,密先生低沉的声音陈述着薇妮的死讯,像一个荒诞而遥远的咒语。从那以后,他就害怕黄昏,害怕太阳重重坠落之前那最后一抹忧愁的光亮。他选择用睡眠去封印那个时段,仿佛这样,薇妮就不会从时间的卷轴中流逝。
“我把事情搞砸了。”苏可没太注意顾小鹤情绪的反常,一心一意地自我检讨着,“他让我用实验室,我就用了。我只是想让婚礼出些状况,给他找点堵。凭什么只有我一个人活在地狱里,背负着过去沉重前进,他们还依然幸福快乐呢?我甚至连唐陌那个招人烦的丫头都考虑进去了。她容易过敏,对所有靠近她爸的女人都有敌意,所以根本不会去参加婚礼,那她就不会遭罪……可是,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整个城市都是柳絮,那么多的人进了医院……怎么会呢?”
“发布会上密先生不是已经给出解决方案了么?还是说你对他的方案不够满意?”顾小鹤背倚着书架,话里有话。
“怎么会呢?”苏可苦笑道,“要是真能攻克过敏症这个大难题,也算因祸得福了。”
“那你内疚什么?反正春天很快就过去了,再多的飞絮,到时都会消失的。”
“可这些都是我一手造成的,这是事实吧?密先生虽然说要替我保密,可我还是担心他接下来不会再信任我,那样我想恢复……”苏可有些说不下去了。顾小鹤无所谓的语气让她十分失落,他根本不明白她真正担心的是什么。
“他怎么会不信任你?”顾小鹤冷笑道,“他以后要用到你的时候还多着呢。”
“是真的,”苏可沮丧地说,“这次针对患者的康复治疗,他只让我打打杂,连患者本人都见不着。”
“估计是有见不得人的东西吧。”顾小鹤挺挺身子,走到沙发对面的茶几上坐下来,神情严肃。
“苏可,”他认真地盯着那面纱下的脸,“你确信那个‘恶作剧’,没有被人利用么?”
“你说谁?”苏可一惊。
“你知道我在说谁。”顾小鹤并没打算糊弄过去,“好好去查一查出事前几天再生实验室的出入记录,如果可以的话,最好去考察下唐古家的那两棵柳树。”
“有必要么?”苏可在尽量地控制语气。
“难道你还爱他?”顾小鹤漫不经心地擦亮一根火柴,烟雾瞬间缭绕狭小的空间。
“没有!”苏可猛地站起来,身体向前微倾,一副质问的姿态,那双露在面纱外的大眼睛里像着了火,充斥着被揭穿后的愤懑。
顾小鹤冷静地迎着苏可目光里的敌意,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他能清楚地看见那眼睛里隐藏的泪光,“干吗要自欺欺人?”他的语气稍微软了下来,“爱本身并不可耻。”
这句话突然让苏可感到绝望。“不可耻么?”她一下子瘫倒在沙发上,喃喃自语,“我都已经变成这样了。”
“去他家看看吧。”顾小鹤把手轻轻搭在苏可的肩上,“我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苏可没有吭声,她把手机打开,直接切到了前天发布会的现场视频。密先生表情沉痛地向公众致歉,他说,我们S.U.N.确实已经有了相关的解决方案,但最后的决定,还是要交到公民自己手里。通过化学手段对感染柳树实施阉割,或者将过敏严重的患者聚集起来进行集中看护和治疗。即刻起,我们将开启为期24小时的投票通道,力求尊重到每一位公民的意见。闪光灯下,他的言辞恳切,让屏幕这边的苏可都觉得要感动得落下泪来。
“到昨天投票最后一刻截止,两个提案的票数比是1:4,”苏可说着把视频关掉,恢复了以往的冷静,“我不太明白,难道你觉得针对过敏患者的集中治疗中,会有猫腻?”
“你说那天下午,你鼓起勇气想向他坦白被制止,他还暗示你说他会保你?”顾小鹤没有接苏可的话茬,而是直接反问回去。
“嗯,”苏可仔细回忆当天的情景,“因为我觉得那太像‘再生实验’才能引发的大规模繁殖了,而我就是这个实验的直接负责人,还刚刚获得了独自使用实验室的特权。别人也许不会多想,密先生肯定能猜到,还不如……”
“等一下,”顾小鹤直接打断了苏可,“你说密先生肯定能猜到?为什么?你是不是把你跟唐古的事情全都告诉他了?”
苏可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被抓住了把柄,“我……唉,”她懊恼地叹了口气,“我没忍住。每一次当他用那种特别关怀的语气问我康复得怎么样,让我再耐心地等一等时,我就会特别感恩。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那样,可就是会不知不觉把自己的过去全部交代。”
“看来我当初对你的告诫,你一点也没放在心上啊。”顾小鹤苦笑道。不知为什么,听见苏可那么描述她与密先生的日常,他心里竟涌上莫名的不快与苦涩。
“可是为什么呢?”苏可疑惑地望着顾小鹤,“你为什么对他有那么多戒备?”
“还是先弄清楚柳絮泛滥的原因吧,然后你就知道了。嗯,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顾小鹤说。趁着苏可还没有反应,他又马上补充了一句,“你不想一个人的话,我陪你一起。”
“好。”停顿了半晌,苏可答道。
“你最近有再出现那种幻觉么?”送苏可进电梯的时候,顾小鹤问她。
“哪有空啊?”苏可摇摇头。
“哦。”顾小鹤点点头,“那明天见吧。”
(二)
整个城市就像座钢铁和玻璃支撑起来的空城,苏可坐在寥寥无几的地铁上,直直地盯着对面玻璃上反射的自己看。这样的场景曾经也出现过,而且不止一次,只是那时候她不是孤身一人,也没有裹紧面纱。那时候,她的身边还坐着唐古,末班车的地铁跟现在一样空空荡荡,她挽着他的手臂,笑容里是少女般的甜蜜和满足。
刚刚顾小鹤问她有没有再出现幻觉时,苏可撒谎了。只是这一次,她看见的不是爆炸,而是色彩斑斓的燃料,像泼水一样泼在洁白而宽大的画布上。画布前站着一个中年男人,而她站在男人身后,只有八九岁的模样。“画画好玩吧?”男人问她,仍是背对着脸。“这样也算画画么?”她则似懂非懂。后来苏可就什么也听不见了,只能看到幻觉里的自己不停张合的嘴角。她的脑袋越来越疼,几乎要炸掉,可她不想停止。她想坚持等到男人转身,看一看他的脸。
可她没有控制幻觉的能力,脑中的画面“噌”的黑了屏,所有记忆骤然消失。
那不是她,她没有过那样其乐融融的童年;她学画的初衷,也不是那样轻巧自然。从出生起,母亲就空缺,自己甚至不知道她的模样;而父亲呢?永远专注于自己的事业,常年奔波在外,一年也只会回来一两次;除了提供丰厚的钱财外,他根本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后来干脆不知所终。她不爱学习,也不想成为父亲事业的接班人,便投入绘画,希望成为自由写意的艺术家,却被一再打击,艺考都没有过线。不情不愿地上了大学进了研究所,却因为私自研发试剂被除名,个人ID被彻底注销,成了名副其实的黑户。她的生活一直是一条灰线,直到遇见唐古。
“为什么地铁玻璃会把人照得那么好看呢?”她拉着唐古的胳膊,指着对面玻璃窗上反射的年轻的脸。
“没有啊,”唐古一脸宠溺地转过头,伸出胳膊将苏可一把搂住,“你平时也这么好看。”
情话当时越动听,再想时便越残忍。
遇见唐古的时候,苏可正从春日潋滟的曦光中醒来。晨起微寒,又是经过了一夜的更深露重,苏可穿着单薄的开衫外套,忍不住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等到她终于狼狈地睁开眼,发现面前的男人正神色复杂地上下打量着她。
“你昨天晚上睡在这?”他惊讶地指了指苏可身下的台阶。
“大概吧,”苏可一边挠头一边站起来,“不记得了。”
“为什么?”男人费解地笑道,“不会是为了清早排队看画展,就睡在门口吧?这展览一点儿也不火啊。”
“这里面有画展?”苏可好奇地转过身去望着身后的庞大建筑,“原来是美术馆啊,怪不得觉得这台阶有些熟悉。”她抬脚踢了踢脚下,脑袋还是懵懵的。自己昨天刚被T大某生化研究所除名,实在无处可去,才在美术馆门口歇了脚;但具体细节早已经忘得一干二净,像喝酒喝断片儿了。
“给。”台阶下的男人伸出手指轻轻点了下苏可,递给她一包纸巾。
“干吗?”苏可的身体本能地往后倒,一脸莫名地望着他。
“脸,脏了。”男人拿手比划了下。看见苏可两只手在脸上抓瞎般乱蹭,他又掏出手机递过去,“自己照照吧!”他好笑地摇摇头,像面对一只莽撞而无邪的小鹿,“不会连手机都没带吧?”
“不是没带,”苏可拍了拍口袋,瘪着嘴道,“好像没有了。”
她接过对方的手机,对着自拍摄像头一看,脸上果然脏兮兮的,额上还有积灰。见了鬼了,她心想,难不成昨天睡着后从台阶上滚掉了?
“我看你还是进去,找个洗手间洗一下吧,纸擦不干净。”男人说着就上了台阶,示意苏可一起进去。
“大叔,没开门呢。”苏可将手机还了回去。
“我来就开了呀。”男人说着便用指纹解锁了密码。
苏可第一次看见美术馆空无一人时的样子,连轻微的脚步声都会有恒久的回音。她轻轻地脱下了鞋子。
男人在一旁静静地注视着。阳光从女孩琥珀色的长发上倾泻而下,映照出侧脸完美的轮廓;她的脸还是脏脏的,微光落在扬起的嘴角上,光着脚的样子像个出逃的天使。
“你叫什么啊?”女孩突然转过脸来,笑吟吟地望着他,清亮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展厅。
“唐古。”他说,“你呢?”
“苏可。”女孩眨了眨眼睛,“很好记的。”
苏可就那样恋爱了,后来再想想,她总觉得一切都有些不真实。唐古是“虹”美术馆影像杂志编辑部主任,经常会采访些知名艺术家,接触和认识的人多,自己也搞些艺术品投资。他喜欢复古的行头,日常也穿得像个绅士,对苏可更是极尽体贴。如果他们中间不夹着一个唐陌,一切简直太完美了。
唐陌是唐古和去世前妻的女儿,当唐古有些不安地把这个消息告诉苏可时,苏可也有些诧异。唐古虽然处事稳重老道,长得还是挺年轻的,她根本没看出他结过婚,还有一个七岁大的女儿。
但是她还是喜欢他啊,那如父亲般的耐心与呵护,是她从未获得的体验。而他与女儿唐陌间的亲密,更是让她非常羡慕。她想要跟他在一起,即使中间隔着一个唐陌——她在努力练习跟她做朋友。但同时在内心深处,苏可又隐隐地自卑,她不知道自己靠什么吸引了唐古——在她的记忆里,自己没有家人,喜欢画画又从来没有画出过什么名堂,遇见他的时候刚因为违规被T大某生化研究所连夜除名,诡异的是,也不知道为什么,个人ID被永久消除——她甚至连个身份都没有,唐古为什么会喜欢她呢?
“大概是因为我年轻漂亮吧,有着罕见的琥珀色眼睛和头发。”找不到理由的时候,苏可总这么自嘲。但她真的十分美丽,即使唐古并没有直接这么说。琥珀色的眼睛和头发让她在人群中尤其出挑。
回忆到这里,玻璃窗上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突然一闪而过一丝光亮,却又随即黯淡下去。
再也不会有那样的青春和美貌了。苏可望着对面头上裹满纱巾的自己,悲伤地想。
(三)
“你不是T市本地人吧?”顾小鹤把手套摘下来,背倚着篱笆栅栏。他的表情永远都那样,几分刻意的引而不发,再配上几分明显的戛然而止。
“你是打算开始地域歧视模式了么?”苏可白了对方一眼,“有话就直说。”
顾小鹤只好干笑了一声,“T市的水资源十分匮乏,所以出于科学考虑,它的地下结构被改造了,所有植物都共用着一套水源系统。所以,一旦被再生实验改造后的柳树产生柳絮,随风飘散,落进水源地,就会感染所有其他地区的柳树。把这些带回去检验吧。”顾小鹤说着,把提取到的柳絮样本递给苏可。
“只要能证明它们是被‘再生实验’改造过后产生的。”苏可接过来说。两个人又从针锋相对变得默契十足。
“嗯,你那被动过手脚的原始试剂肯定是找不到了,”顾小鹤说,“反正也不指望拿到证据去曝光他,我只是希望你搞清楚真相,做到心中有数。”
“可密先生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苏可不禁皱紧了眉头。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吧,”顾小鹤也若有所思,“不过我更好奇的是,你是怎么跟他说唐古的事的。你一早就把想用柳絮报复的想法告诉密先生了?”
“也没有一早。那天我接到唐陌的电话,说她爸爸要跟别人结婚了……我问她,你干吗要把这个消息告诉我呢,你知道她怎么说么?”苏可别过脸去,又露出那种熟悉的自嘲式的冷笑,“她说因为你是个蠢女人啊。”
顾小鹤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才好。
“可你当时并没有告诉我,”他说,“所以你是告诉了密先生?”
“对啊,我还哭了,很蠢吧?”苏可摇摇头,“说不让他们那么轻易得逞,说要让他们被飞絮搞得苦不堪言。也真是巧,怎么就有这两棵大柳树呢?”苏可抬起头瞅了瞅柳树细密的枝叶,“记得第一次来这里,就被它们吸引,想起小时候自己家门前也有那么一棵大柳树。你说得没错,我不是T市人,我的家乡在离T市不远的一个小镇上,人很少,道路很干净,漂亮极了。”
风吹起来,空中满是繁密的柳絮,落在苏可身上,像银装素裹的雪人。
“他来了。”顾小鹤低声提醒苏可。他远远便看见唐古从房子里出来,朝他和苏可这边走。真是有钱人啊,一个人坐拥这么大的别墅庄园。
“要见主人了。”苏可佯装镇定。
顾小鹤看出了她的紧张,“不想说就不要说,”他说,“交给我对付。”
唐古没有带他的新婚妻子来。他跟顾小鹤打了个招呼,眼睛却一直望向苏可。
“查得怎么样了?”他问。
“差不多了,我们正准备回去,”顾小鹤礼貌地回应道,“今天麻烦你了。”
“客气了,留下一起吃晚饭吧。”
“谢谢。不过来的时候我们已经说好了,要带她去我读大学时常去的那家比萨店,就在前面东洋路上。”顾小鹤说着,一把把苏可揽进怀里,紧紧握住她戴着手套的手。
苏可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心也跟着扑腾直跳。看见唐古的眼神也有些黯然后,她强令自己恢复淡定。
“是啊,今天就不打扰了。”她说着握紧了顾小鹤的手。
唐古一直送他们到庄园门口,告别的时候,他恳切地请求苏可多照顾照顾唐陌。
“她怎么了?”苏可很是费解。
“你不知道么?”唐古诧异地问道,“她作为严重的过敏患者,正在密先生手下接受治疗啊。”
苏可和顾小鹤对视了一眼,彼此面面相觑。
可能的确是有事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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