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柒的丧气好像已经是这个家庭习以为常的事情了,他把书包往初绘后面的沙发上一扔,摸了摸旁边初绘的脑袋像是在抚摸家里的宠物,马上躺下来打盹,这样看来他其实挺瘦的,身体像猫似的挂在沙发扶手上,衣服被拉扯成连衣裙的样子,不一会就响起了鼾声,这个阿柒真是不拘一格呢。
厨房里的母亲把菜一盘一盘端出来,看样子忙活半天尤其又是在夏季,人又胖,浑身都是汗,不知道这汗水有没有掉落在饭菜里,什么时候开始我竟会有这种奇怪的联想,也不在乎什么恶心不恶心,只要我能想得到的,我都会不遗余力去思索。自从我来到方舟后,就避开了男女之间的感情,因为没有肉体分泌物的支撑,我们会很难起情愫的吧?但我又不知道凛瑜和班德之间有什么奇妙的联系,他们摆脱了肉体,成了真正的灵魂伴侣吗?真是难能可贵呢。
阿柒被母亲叫醒,这时从门外走进来一个高高瘦瘦的中年男子,他留着些许胡茬,眼神涣散看来是饿得不行了,他穿着很简朴,一件泛黄的白衬衫,旧牛仔裤已经快被洗得跟上衣一个颜色。整个家看起来不是很富裕,但这种融洽又和谐的感觉我和凛瑜都不曾体会过,初绘的聪敏就是在这么一个和谐的家庭中被孕育出的,我多希望自己的童年也能像初绘一样得到关爱,然而我并没有受到这种“奢华”待遇,在我小时候,我甚至是犯一些错误期望让父母多关注我的,但他们除了帮我摆平后事其他什么也不顾我,两人每天的话题都是凛瑜凛瑜凛瑜,家里出了这么一个天才真是大喜事,我就这么被他们遗忘了,出门在外,别人甚至都不知道凛瑜还有一个弟弟。
从厨房出来满头大汗的母亲看外面好像有人,端着饭碗一直盯着那扇窗,父亲也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也向外面看去,初绘的好奇心让她对任何事情都不放过,饭桌上只有阿柒一人狼吞虎咽。
“怎么了?”母亲瞪着眼向父亲问道。
“没有啊,没人呐。”父亲故作沉稳。
“放屁,明明有个女的。”母亲二话没说直接冲出去,开了门就愣在门口,手从窗口边沿抓了什么东西,父亲好像是遇上了不得了的事情,急忙跟出去看。
“这是你的钱包啊。”
“哦,哦,这是,是我的钱包。刚才应该是路上掉了,大概是好心人看到给我捡回来放着的吧。”父亲红着脸说道。
他回来坐到位子上,没再多说就跟阿柒一样扒饭,钱包则被他扔到初绘身后的沙发上了,拍了拍旁边初绘的肩膀,又看大家:“没事,没事吃饭,接着吃。”
初绘一边注视着饭桌上所有人的一举一动,一边往身后摸索那个钱包。
“我说,怎么会有人这么好心给你把钱包送到家门口来,为什么不是半路上叫住你当面给你呢?”母亲开始一味地分析,这其实像是必须要挖出什么秘密来。
“怎么不会?可能就是家门口掉的呢,人家看见就懒得打招呼给我放外头了。”父亲没看母亲一眼,盯着饭碗说话。
“你看着我。”母亲嘴边的肉都往下垂了一些,看样子是很不快,不过个形象在男性看来完全没有当妻子的样子啊,人到了这个年纪,夫妻之间应该只是维持家庭生计和子女赖以生活的工具吧,就算是脱光了躺在一起也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何况他们的心不再热火,更不可能脱光了睡,说不定双方都受不了彼此的鼾声,已经两人分开睡了。
父亲抬起头来,眼皮耷拉在眼球上,毫无感情地看着她,两秒过后他的眼神开始飘忽了,视线的焦点根本不想停留在那肉如凝固的熔浆般挂下来的脸上,再后来完全是透过眼前的脑袋在看她身后的那堵墙。
这时的初绘摸到了身后的钱包,趁父母对峙,在桌底下打开来。嗯?这家伙是要干嘛?趁火打劫吗?我惊讶初绘表面上看着乖巧,其实还是逃不过人性的阴暗面啊,但她真的有够聪明,知道趁这时候偷钱父亲是不会追究的,因为如果这真的是好心人捡回来的,那么里面少了一些钱父亲也无从追查,就算是给那好心人的回报,父亲也会觉得那人拿一些也是理所应当。
初绘的双手在桌底下摸索半天,又低下头看,犹豫一会儿,她好像在钱包里面拿了什么东西捏在手里,又迅速把钱包合拢放回身后。
“老东西,在外面找女人了吗?”母亲居然有如此敏锐的判断力,直接说出父亲的秘密来,当然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不过在母亲说出来后看父亲一副不屑的样子,想必是真的了。
“去,你哪来的证据?”父亲白了她一眼,嘴角一边上翘,低下头盯着桌上的儿女两人,在思索什么,眉头紧凑,又是在担心什么,回头看了眼沙发上的钱包。
“拿来!”母亲板着脸,从刚才在厨房做饭起就没有好脸色,应该是预料到丈夫这么晚回来是有什么原因吧,以至于阿柒这么晚进门都没有理会,其实真相在母亲心中早就有着落了吧,“今天咱们家好像犯桃花啊。”阿柒吃着饭听到这句话身体突然一哆嗦,好像腹部中了一剑,猛地咳嗽起来,不过母亲应该是不知道阿柒的事的,只不过是在指丈夫藏着的秘密,碰巧戳中了阿柒。
“怎么着,慢点吃。想长胖也别着急啊。”父亲无缘无故关心起儿子来。
“你别装蒜!拿来!”母亲开始威逼。
“拿什么拿!我的东西你随便翻的吗?”
“我就看看你每天都有多少进账!”
“滚!看什么!”父亲也发怒,不过这怒火看起来要比他妻子的虚。
我们在这场景里看休眠期就跟看家庭伦理剧一样,这么精彩就差来个爆米花了,我想到自己是可以想象出一桶爆米花来的,但因为他们都很严肃地在看这件事,尤其是初绘,这是她家的内部矛盾,即使过去不再,我也不该撇下基本的尊重。
母亲没做多说,直接上去抢,初绘竟直接把钱包交给她。父亲愤怒地瞪着初绘,而初绘马上跑去自己的房间了。
“哼!”母亲开始翻查钱包。
父亲在旁边黑着脸,突然坐下来开始扒饭,就像是怕什么东西要被查出来会不得吃这顿饭就从此无家可归。
“也就这么点吧。”母亲把钱包摔在桌上,好像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此时阿柒吃完饭去厨房洗脸了。
“肯定让那送来的人拿了!”父亲二话不说把钱包塞自己兜里,继续吃饭,这次不紧不慢,鱼骨头的刺都细细吐出来。
“那人家怎么不直接拿走呢?要贪的话怎么还会还给你?”母亲似乎不那么生气了,转过头收拾碗筷,看都没看父亲一眼。
“帮我还回来,拿点也是理所应当的。”
父亲注意到从厨房出来的阿柒,都不直呼名字问他:“喂,高考准备怎么样了?上回模拟多少啊?”
“也就刚刚上线吧。”
“很危险,很危险啊你......”父亲作势摇摇头,只是在感叹,没有丝毫要帮助阿柒做什么的样子,长舒一口气接着机械的吞咽。
阿柒瞥了父亲一眼,拖起沙发上的书包,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包带把包抡了一大圈打在父亲的背上,父亲一下子被噎着,猛地咳嗽起来。
“臭小,子!”父亲一边咳嗽一边骂儿子,阿柒压根没有理他,径直走回了房间。
一下子视野暗下来,里面没有开灯,房间里摆着廉价的手工艺品作装饰,床上的被子在外面路灯的照射下反射出粉色光。阿柒喜欢粉红色吗?奇怪啊,居然是粉红色的被子。
黑暗中一个瘦弱的身影从床上坐起,它挠挠头,不知在扯什么东西,一下松散开,一团头发坠落在肩上,我一下愣住了,接着它站起来,从身高看明显不是阿柒,又去打开书桌上的台灯,一张熟悉的脸映出在我眼前,是初绘。
奇怪,这不是阿柒的休眠期吗?他没去的地方我们应该是不会看见的,难道他现在正躲在妹妹的房间?不对啊,我明明看见两个人走进不同的房间,怎么又会同时在这个房间出现呢?
应该是记忆跳跃了吧,阿柒走进房门之后的记忆淡化,后来有印象的记忆就是从这里开始的,所以阿柒果然跟妹妹在同一个房间喽?为什么看不见他?
初绘的掌心打开,是一张纸条,我记得是刚才客厅争执中她偷来的,本以为是几张钞票,可现在看来事情不是我想的那么龌龊。我眯起眼睛细细看纸条上的文字:下次再来找我,露霞......后面就是一串电话号码。看来初绘父亲在外面果真有情人,我不禁替初绘母亲感到悲哀,给这个家庭当牛做马结果当初最为信赖的爱情都不得好果。
等等,初绘还握着这张纸条——记忆并没有跳跃,难道阿柒真会戏法,从他的房间穿梭进入初绘的房间吗?
“诶?为什么——”班德也开始疑惑,他果然跟我一样观察到了。
“怎么了?”凛瑜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
“你不觉得奇怪吗?明明这是茹柒的休眠期,也就是说这里应该只有他自己的记忆而已。但为什么现在房间里只有初绘一个人?”
“我也察觉到了,现在应该也只有一种可能......”
“你又开什么脑洞了?”凛瑜冷冷地问,但明显她是很想知道的。
“如果这是阿柒当初的幻想......也就是说虽然这是他想象出来的,但也能成为他记忆的一部分。我们现在仍然处在他的休眠期没错,只不过现在看到的是他的幻想罢了。”我尽力解释,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明白过来。
“呃——我理解了!”班德懂了我的推测,“想不到未帆这么聪明呐......”
“切,我的弟弟怎么会是个普通人呢?他的脑洞堪比黑洞,根本没底。”在我个人看不出来凛瑜这是在埋汰我还是在夸我,不过既然肯定了我的观点,我心里也是满满的充实感。
可是,又有很奇怪的一点。阿柒为什么会想象妹妹在房间里的事情呢?难道他在自己房间变态意淫妹妹......等下,他知道妹妹拿了那张纸条?可是刚才吃饭的时候阿柒明明看都没看他们一眼,更别说他还会注意到初绘在桌底下的小动作了。阿柒有这么细心么,又或者说我们刚才认为的阿柒根本不是他原来的性格状态,其实是个观察力远超福尔摩斯的变态推理者吗?
我不敢再想下去,阿柒在我的思索中越来越可怕,要真是这样,这种人还是被灭绝的好。
“你们在说什么啊?”初绘疑惑,“这就是我的记忆啊。”
“什么意思?难道不是你哥哥的......”我焕然大悟过来,又回想起他们俩一起躺在白床单上阿柒满头是血的样子,白胡子身边的护士给他们俩取出脑袋里的东西,先取出了阿柒的,但那时记忆并没有结束,直到初绘的脑袋被打开,记忆才停止,“初绘,你跟哥哥——被算作一个整体储存进来了么?”
“嗯?这又是什么说法?”凛瑜被我一套又一套的说法弄得没了头绪,班德在那边若有所思。
“你们想想,我们刚进来这个空间的时候。看到他们兄妹俩躺在床上被开脑袋,阿柒先进行的手术,要是这个空间只是阿柒的,那么记忆就应该在他脑袋被撬开的瞬间断掉。但并没有断,直到初绘被......”我的话还没说完,班德已经叫出声来,看来是彻底明白了这件事。
“确实是这样,我跟哥哥被当做一个生命体储存进来,我们共同处在这个空间内。”
“哦,也就是说在这个空间你们会乱换进行休眠喽?”我不知道凛瑜已经明白过来,现在居然还带头问起来。
“应该是这样的没错,但哥哥在进行手术的时候生命已经很微弱了。我担心他会在这里死掉。”
“这里相当于永生。怎么还会死呢?”我把手搭在她肩上,让她放心,不知道初绘是出于什么原因,一下把我的手甩开了。
初绘低下头:“我本来也是这样想的,一开始哥哥的休眠期像大家一样都是五年左右,但休眠次数越多,他越是醒不过来。早就超过五年了!”
“我们不了解这其中的事,没法帮忙。”班德遗憾地说。
“也就是说阿柒的意识会在休眠期里死掉,然后一直处在休眠模式吗?”
“哥哥的,意识......死掉......”初绘好像没法接受这个结果,喉咙被掐住似的说不出话。
“未帆你别乱说!”凛瑜指责我,“我们还能找格兰,或是找关于这个方舟的资料寻求方案呢,别丧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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