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柒没精打采头也不回说：“什么都没发生。”
“啊？你们俩不是昨天一起回去的吗？”胖子脸上的肉随着说话语气的强烈程度颤抖，“两个人什么都没干？”
“诶，胖子你就别瞎猜了！”老黄双手抱着脑袋思考题目，好像明白了什么，右手正往下垂落要写，可是犹豫了一下发现不对，又重新抱着脑袋，“人家做了什么你又管不着。”
“我就是想八卦一下......”胖子伸长脖子去偷瞄旁边老黄的卷子，发现他也什么也没写，脸上的肉因为沮丧更下垂了。
“你别看我的啊！自己做呗！”老黄把身子压得更低，让别人没法看到他的卷子，我担心他这样自己看题都挺麻烦的。
“你们别吵！”阿柒同桌我还不知道叫什么，不过看他样子是挺严肃的。
“就是就是，你们别影响大佬做题！”胖子嚷嚷，又摆着笑脸问，“晨哥！第十三题......”
“滚！”叫晨哥的那人也是满脸的紧张，看卷子丝毫没有轻松的样子。胖子吃了个闭门羹，悻悻低头自己看起来，他眼神游离不知在看哪题。
“阿波来了，快，快做！”胖子瞄到老师走下来，催促周围的人快点做。
“你们四个。”胖子那一伙人头都抬起来看着阿波，“下课来办公室吧。”接着没多说直接走回了讲台，翻看起报纸。
带着一批要高考的学生，照理说老师应该也在台上跟学生一起做题或是批卷子，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悠闲的老师，好像我能看透他每天要做的事情，带早餐照点上班、一边看电脑的新闻八卦一边吃早餐、有空就翻翻试卷、上课就是让学生自己做题，交上来只要对着答案批就行，要是遇上难题要讲解的，就跟班上优秀的学生一起讨论。
照这么说，学生的强大不是老师造成的，完全是靠自己的努力，就算是在一个大环境里自习吧。
“你们四个人呐......”老师的每个表情都让他们担惊受怕，四人愣愣拿着刚才的卷子，手攥着笔战成一排。
“首先，你！”他指着那个被好友称呼为“晨哥”的人，“你最近成绩不太稳定啊，时好时坏，就上次模拟，跟第一次模拟分数差太多了！怎么？等不及放假，已经开始松懈啦？”
晨哥不说话，手拿着卷子越捏越紧。旁边的三人因为没有被教导，表现得稍微放松一些。
“上课给我拿出点精神来！你能考上的，别到时候跟自己过不去！”阿波叹了口气，“行吧，刚才你没做完的，在这接着做。”晨哥在旁边找了个空的教师座位坐下，早间的办公室几乎没有人，只有值班教师会来得很早。
“你啊——”他对阿柒不知说什么好，干脆翻出了成绩单，“哦，你的成绩还不行啊。你看看，两次模拟都跟分数线差十来分，这样的话，你连大学都没得上啊！”阿柒心里是有数的，所以对面前老师说的话没有丝毫强烈的反应，只是应付式点头，“上课抓紧点！别想些有的没的！听到没有？好了，你也先把卷子补完。”
“诶呦！你们俩这一瘦一胖一高一矮组合。怎么你们的成绩就没这么大差别呢？怎么表面差距这么大，脑瓜子还是一样蠢呐？”老师的语气不知道是在开玩笑还是生气，“黄闻你别退步了，算我求你的行不行？”老师做出拜佛的手势，“你再跌就退出本科线了，我求求你上点心好不好？你家长天天给我打电话让我督促你，我真的受不了，现在二十多天高考了，我实在是出尽全力都没办法，自己注意吧，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先去补上卷子。”
“阿胖你——”老师的注意力都在他肥嘟嘟的下巴上，眼睛盯着那团肉上下跳，“唉，你回去吧，别影响周围的人就行。”
“卷子收齐了。”子琪这会儿进来，阿柒的注意力一下都灌注到她身上去了，一直盯着她从门口走进里面，走到他身边。
“嗯，早饭吃了没？”阿波从包里掏出一个饭团，子琪没有回答，她知道这是老师的客气话，“开始批吧。你们几个快点做！”阿波指着邻桌的三个人。
老黄和晨哥都先交了，不知道阿柒是不是想多看子琪几眼，迟迟没有交卷。
阿波好像是等得不耐烦了：“行了，茹柒你也交吧，再写也写不出什么花头了。”阿柒只好交卷，“诶，把门带上，外面走廊太吵。”
“哦。”阿柒没多说就走了出去，他回去伏在桌上，好像手里少了点什么，摸索了半天又想折回办公室。
当他站在办公室门口的时候，隐隐听见里面有什么动静，我似乎也能听到，一阵一阵的喘息声。阿柒走到窗户前往里面看，虽然有蓝色的窗帘挡着，但通过帘布和窗户边缘的缝隙可以看到里面的一部分东西。
阿柒看到子琪的长发在空中散乱开来，有节奏地跳跃着，一直没有停下，有时候能看见子琪往后仰的脑袋，她闭着眼睛嘴巴大张，惊讶地看着天花板，过了一会儿她整个人松懈，趴在什么东西上，那一部分被帘子挡住了，从外面看不到阿波的举动。阿柒全身麻木僵直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我默默低下脑袋，果然是这样呐，我跟凛瑜的想法是对的。
“为什么要这样？”教室里只剩下两个人，外面的天色跟昨天几乎一样，同样的场景里面阿柒就将做出不一样的举动，我觉得是这样没错吧。
“诶？”子琪回过头来看往这边靠的阿柒，手里捏着的笔渐渐松缓下来。
“你得到什么好处吗？还是说他就是强迫你这样做的？”阿柒的语气没有特别强烈，如果要是我心仪的女孩遭受这种侮辱早就野兽一样爆发了，显然阿柒的心态比我成熟得多。
“这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那我就花点时间听一下......”说着，阿柒坐到子琪边上，托着腮打算听故事。
“他家就住我家隔壁，我很小的时候他很关照我，经常会教我不会的题目。那时候我还以为他是什么伟大的人怎会什么都知道，后来听爸妈说隔壁家那人是个高中老师。我从小学到初中，再到现在，免费的家教就是他。我的父母很感激有这么一个热心的邻居帮助自己家孩子学习。但他们根本不知道，不知道......”子琪一直盯着手里的笔说话，不敢看阿柒的眼睛，“自从初中二年级那个暑假开始，他就不再单纯是我家的免费家教了，以前说是免费，我们家里倒还会请他留下吃饭作为答谢。可是就在那个暑假，他，他第一次侵犯了我......感觉那硬物突然就从后面顶进来，我整个人都摔倒趴在地上不得动弹，一下又一下，顶进来，我感觉自己的肚子都要被冲破，很疼很疼，下面火辣辣的，后来几天都没有知觉。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晚上我父母回家，他把我第一次染血的内裤揣兜里就急匆匆走出房间，我爸还陪着笑要留他吃饭，结果他没多说就跑下楼溜走了。我没有跟父母说这回事，想着总会过去的，身上的伤口、心里的伤口总会过去的......越少的人知道这回事越好，在它愈合前不要有人知道最好......”
“我没想到这种事情已经发生了这么多遍，我今天才看到......但是，不可能愈合了是么？”
“伤口越来越大，越来越严重了......像是被经常割开的皮肉，周围都开始发黑，里面成了个无底深渊......”
“你想过反抗吗？”
“当然有过，可是我反抗越强烈，他好像就越兴奋，我也承受了更多伤害。在我的房间里、客厅、卫生间、厨房，甚至阳台，只要是我爸妈不在家的时间，他便可以虚心所欲摆布我。可是每当我暗示爸妈真相的时候，他们都没有理解，甚至一直以来都是感谢那家伙带给我的教育。所以，我渐渐地没了抵抗，开始接受这一事实，我有时候还以为其他女孩子也都是像我这样过来的，起码她们的下体也有一个正在开放的花朵吧。可是我观察周围的人，她们每个都穿戴整齐，头发从没有一丝凌乱。是我处理的不够好吗？于是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干净些，好混入大家，没人会看出我是个没教养的孩子。”
“真是不可思议——你在骗自己你明白吗？”
“当然知道，我只是不想承认......不想承认只有我活得如此悲惨。”子琪眼眶里的泪水快压制不住了，奔涌而出的同时整个人扑过去抱紧了阿柒，“我是不是犯了什么错？究竟是谁要惩罚我？”
我突然觉得子琪的可怜之处不仅仅是被侵犯，她连受伤后的同情都没有得到过，受过几次伤就有几次失落。
“你还要这样下去吗？”
“至少我不想在考试前闹事，我们大家总得有个去处。考试后......我只想离这里越远越好。”
“怪不得要去武汉......我想跟你一起逃。”
“你也有......”子琪撑着阿柒的肩膀看他的眼睛。
“这个家庭让我受不了，实在没有一点踏实的样子。我每天回家躺在床上都觉得楼要往下塌，下面是虚空的洞，我会一直往下跌......”
“我等着，我们一起逃。”阿柒跟子琪两人互拥着，眼前的画面渐渐淡出去，又到了阿柒家的门口。
今天回家已经很晚了，推进门，桌上还摆着一人份的晚餐，看来他们都已经吃完了。
阿柒放下书包去洗手，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双手就在校服上抹了个干净，他好像听到旁边初绘房间有什么响动，于是凑过去听，我们在这个空间里所听到的声音随着阿柒注意力的集中而变大了，耳边都是一阵阵的喘息声，木板门的隔音不好，里面有多大的声音，在外面几乎就是跟没有隔着门听到的一样，这扇门唯一的作用就是阻挡人的视线，可是当阿柒往木门的缝隙里看的时候，这扇门就彻底变成无用的了。
他看到了在座的我们都看到过的画面，阿柒抱着脑袋往后踉跄几步，今天受到的打击太多了，自己的妹妹居然也被禽兽父亲给侮辱。
阿柒跑去厨房，我们眼前的画面也跟过去，他从摆放刀具的金属栏中抽出一把菜刀，外面有推门的声音。
母亲叫唤阿柒：“阿柒回来了啊！怎么今天放这么晚呐？我麻将都打完了。”过了一会儿阿柒还在厨房犹豫，“嗯？没人吗？包明明放在这了......”她好像走进了阿柒的房间，接着又退出来，“阿柒，阿柒——”她又往初绘房间的方向走去。
阿柒从厨房门那边伸出头去看，母亲的手还没碰到初绘的房门，门就自己开了，里面走出阿柒的父亲。
“你怎么在这？”
“我还不能在家呆了是不是？”
“我说你干嘛进她房间里头啊？”
“怎么着，我闺女的房间还不让我进去？给她指导指导功课都不行？”
“你就得了吧，还指导人家功课，自己没读多少书还装，接着装......”
“行行行，我出去了。”
“又去打牌呐？别回来了！”
“嘁——”父亲不屑地瞥了妻子一眼，又看到探出脑袋的阿柒，“诶，阿柒不是在这吗？快点的，吃饭去。”阿柒手里的刀给他藏在身后了，终究还是没在母亲面前出手。
“阿柒你就快点吃饭吧，这么晚了，一会儿功课都来不及做。”母亲走进厕所说道。
“行，妈。我马上去。”阿柒马上返回，把那把刀插回原来的位置。
半夜里，阿柒在床上辗转，觉得事情不对劲，偷偷溜到初绘的房间门口敲门，为了不让父母察觉，他尽量让敲门的频率慢一点，同时希望里面的初绘可以听得见。父亲的鼾声响起来，他稍微用了大些的力气，门终于开了。
“哥，你干嘛？”初绘小心地说，也怕惊动了其他人。
“进去说话。”虽然阿柒知道这扇门的隔音作用微乎其微，但在半夜人的听觉不明感的时候，至少能起到点作用。
“你跟爸这样做......有多久了？”阿柒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初绘因为是阿柒的亲妹妹，也没有丝毫犹豫和回避：“已经有两年了。”
“两......两年。这么说来，我一直都没发现那个禽兽......”阿柒拉着妹妹的手。
“当然不是每天都会来，他都趁妈不在家的时候来找我。”
“你怕吗？”
“不知道，但是很难受。”初绘脸上没有像子琪那种委屈表现出来，而保持着天真，不知道她是懂事还是纯真......
“那——你想逃走吗？”
“逃，逃走......”接下来阿柒就跟初绘讲了子琪的事情，他们约好在考试后就一起离开这里，一边念书一边生活，不管之后过得有多艰苦，都不再回来，这样做总比待在原地忍受折磨要好。
“哥哥——”初绘最后还是没能忍住眼泪，在哥哥面前大哭起来，但她还是憋着声音，喉咙里面发出的都是尖锐的抽噎声，“带，带我走，我不想，不想再待下去了......”
“初绘......等着我，我一定会带你离开的。”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