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这里,我的回忆跟阿柒和初绘他们的并存了,不能因为我这边的改动而影响到他们那边的回忆,比如说我刚才要是不把凛瑜弄回来,她会跑到哪里去呢?她可能因为害怕短时间内就不会回来了,出去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带,就算街头卖艺她也几乎没有使用乐器的机会,也许就开始流浪了,流浪到哪里呢......
要是遭到绑架怎么办?凛瑜长相乖巧安静人又年轻,该不会被卖......总之种种原因辗转之后就有可能影响到阿柒他们那边的生活,就此整个世界都会被改变,如果要让他们的回忆陷入混乱的话,不管他们介不介意总归我是愧疚的。
现在他们又坐在那里,我从书房这边望去,只能看到两个人在落地窗边被阳光照射出来的黑影,未帆又开始敲打键盘,凛瑜不说话,静静看着弟弟。两个人就像是热情过后的情侣一样和谐,凛瑜抚着秀发一会儿转头看外面的枫树,一会儿又回过头看弟弟劳烦的神情。集音乐与非常人情感于一身的她就这么无忧无虑饮着红茶,雪白的双腿随意叠着,拖鞋在脚趾尖摇摇欲坠,好不容易有休息的日子,看来非常惬意呢。她看着未帆的之间在键盘上灵活跳动,频频点头。
“我发现你敲键盘的声音很有节奏感呢......”
“胡说,我哪像你这么有天赋的,应该只有你听得出来吧?”
“不是,这种忙碌的节奏感是通过你每次敲空格时断开的,比如说你每次打四个字敲一次空格,那么这四个字就是一段节奏,如果以同样的速度重复敲打同样的四个字......发出的声音就像是架子鼓一样,但节奏会比较快——”
“好了你别说了,我没空跟你扯这些。”
“你做起事来就非要这么认真吗?哦,不对,好像只在做这件事上比较认真。”
“你很烦诶......”
我已经不记得后面有这么一段话,但为什么在我自己的休眠期中没有这段记忆呢?苏醒过来的时候,明明不记得有过这段回忆啊,不过......好像刚才自己在想这件事吧,因为听键盘输入的声音入迷了,同时看着凛瑜所以联想到音乐的演奏上面去了。
这时候我真正意识到我在这个世界的可怕,也就是说之前在隧道坍塌的时候,那个孕妇是我自己想象出来的,因为阿柒他们根本没有关于那个孕妇的记忆,所以仅仅照着他们的回忆来的话,那里很可能就会是个虚空的黑洞啊,但因为我的存在,那里也出现了一模一样的隧道建筑,还有初绘在那时候说的隧道中间的护栏,我记得明明是没有的,因为我亲眼看到隧道里面是没有阻拦的,但我们被冲进来的水淹没的时候,我就祈祷着下面会有一条通到隧道口的护栏,结果真的让初绘找到了。这么说这一切都在我的控制之内,除了初绘和阿柒他们的记忆,其他所有事情都是任由我编排的。真是太可怕了,我在无意间竟然创造了未曾有过的世界,这么说来我在另一条路上乘的公交也是自己潜意识所盼望的,那对老夫妇也是......
思想这种东西真是不能随心控制的啊,我想起一个心理研究。
测试者给被测试者说:“现在不要去想大象。”接着又说,“现在你想到了什么?”
被测试者回答:“大象。”
这可能不能算是心理的测试,因为人的惯性思维就是这样的,越是不能去想的事情,被别人提起就越会往那个地方想。
这时耳边传过来轻微的喘息声,是女人的呻吟。我仔细去听,声音立刻被放大了一般,清晰地就在我的隔壁。我转头看客厅,未帆和凛瑜都已经不在那里了,我回想之前我都在想什么东西,思索来思索去也没跑了,果然是凛瑜的肉体......
这么说来那两个人现在不在客厅,而在凛瑜的房间做那种事吗?我未帆居然在记忆中对姐姐做那种事吗?要是现在让外面的凛瑜看到的话......她真的会打死我的。
不过,她要是看不到呢——我凑到凛瑜的房间门口,转动门把手轻轻推开,恰好可以看见凛瑜的上半身,她身上那个男人就以传教士的体位托着她的双腿,凛瑜的脸憋得通红,清秀长发已经被汗水浸透黏在粉红的脸颊上。
我关上门背靠着凛瑜房间的那堵墙,实在是不敢去看这些画面,虽然以前偷偷看过电脑里的东西......但是对亲姐姐这种事,真是可耻!我真是个禽兽!
可是当我一关上门,里面的人好像就停止活动了,“咚咚咚”奔跑的沉闷声响从里面的地板上传出来,应该是我刚才关门的声音打扰到他们了,那么他们会以为是发生什么事呢?要是我真的在做那种事,门突然被打开又关上,会想到什么事情发生呢......
果然,那个人出现了,我面前的卧室门被打开,走出一个我几乎淡忘的人——父亲。
他还穿着睡衣没戴眼镜,好像连路都看不清,缓缓踱步到凛瑜房间门口敲门:“喂喂,什么事这么吵?”
“没事没事啊!”未帆在里面叫道。
“哦,大清早的不睡觉尽折腾......”他的手离开门把手,刚才就差点推门进去了,父亲往我这边走过来,又停下好像察觉不对劲,不知道是看着我还是看着我后面的墙壁发呆,又站到凛瑜房间门口迅速打开房门:“未帆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气氛突然变得尴尬,老爸看到这种画面会说些什么呢,要是把我......哦不,是把未帆赶出家门的话就惨了,他再也回不来,只能出去影响外面的世界,最后可能干扰到阿柒他们的生活,如同蝴蝶效应,一个小小的改变就可能引来大变故。但等了许久,里面还是没有人先开口,老爸已经看懵了是么?
我探头往门口一看,里面的人居然都不见,只剩下一个衣着破烂面容枯槁的老人站在房间里,就在那一动不动好像时间静止了一般。突然他一扭脖子发出咔咔的响声,看来那里是有些毛病的,接着机械地移动脚步竟朝我这边走过来。到门口往四周看看外面没人就把门关上了,看来他并不是那种神经质的流浪汉,是曾经有过正常人生活的,只不过后来颠沛流离没了社会上人的样子。
我呆看着涂上棕色油漆的木门,想知道里面究竟有什么事发生,刚才的那三个人去了哪里呢?这个流浪汉又是怎么突然出现的?
我为了不惊动里面的人,直接穿过凛瑜的房间门进去,看到他正翻着凛瑜的床头柜,里面零零散散的东西都给他翻乱出来,最终在底下抽出一本相册来,我记得那时我们全家的相册,我和我姐的房间里一人一份,爸妈公用一份放在他们的房间里。
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看相册,是想熟悉一下这栋房子的主人是什么样子的吗?这就很奇怪了,一个流浪汉进别人家房子第一间要做的事居然不是偷东西或是找些东西吃,而是查看这家人的相册。他用枯瘦又夹杂黑色污秽的指头一页一页翻过去,同时凌乱蓬松的头发里,明显发出了阵阵呜咽,他跪倒在凛瑜的床头柜前,抚摸她的床,去感受房间的柔软,突然声泪俱下整个人不可收拾地颤抖嚎哭起来。
我实在不明白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意思,他本来也有这么一个家庭吗?或者是很想念那种有亲人围绕的天伦之乐?但为什么他会知道相册是放在那里的呢?房间里的其他地方没有被动过,他就是直直地走向床头柜去翻相册的,也就是说这个人是我家里的人或是我们家什么熟悉的亲戚,不然不可能对凛瑜房间里的布局这么熟悉啊。等等,既然出现在凛瑜的房间,那这人该不会就是......
不会吧,凛瑜要是变成这副模样,我肯定不想认她当姐了啊。但要是凛瑜出去混,肯定也不会沦落到这步田地。他突然站起身,往门口走,开了门向右转,动作很连贯,好像就是对这房子熟悉到可以闭着眼走的境界。
我马上跟出去,他走进卫生间又锁上门,我用同样的方法进去看。这时候他正在用清水洗脸,而且在洗漱台上捏着我的洗面奶怔怔看着,我突然觉得一阵恶心,真想过去一把夺过来。但他已经开始洗了,蓄水盆里全是污浊,简直就是墨水一般的黑色,这个人脸上根本就是刷上了一层墨水吧?
他扭曲的指甲在脸上抠着什么,这种指甲一看就是自己咬出来的或是直接用手剥的,一块指甲盖上层次不齐好几个凹痕,但还是很长,里面全是污泥之类的东西,看来是因为太脏,连自己都懒得去弄掉了。眼前的这个人还在拿手指使劲抠着脸,仿佛那上面有数千层风霜要洗尽,接着一些细小的泥块从他脸上掉落下来,黑色的污水承接到了它们几乎都不为之颤动,看来里面包含了很多杂物,已经泛不起波纹。
接着他的脸上露出了些许较淡的颜色,接近正常人的黄色皮肤,双手捂着脸像是在完成什么仪式,一把手放下,我看着镜子里的那个人已经如同天塌般呆住了,同时又觉得也应该是这么回事,这个人又是我,没错又是我。
之前进家门的时候震惊了一次,差点没有认出来,现在又差点以为是别的什么陌生人。其实我刚才在想未帆会不会被赶出家门的瞬间就已经在脑海产生了这么一个形象了,所以刚才的那三个人才会突然消失掉,只剩下一个流浪汉的我傻愣愣呆在那里不知道做什么。
无意识、有意识、控制想法、去除惯性思维......我要在这个世界练出控制自己思维的本事来,才能使这个世界有序运作。现在我就是这里的造物主,我就是这个世界的神。没有什么可以打破我的规矩,能扰乱我的只有我自己。
眼前那个衣着破烂的我把手完全放下,眼睛里全是新生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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