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无目的走在街上，周围的路人从我刚才在窗口望出去的时候就是这幅样子，有的三两成群交谈，有的进了某家店，最让我感到悲哀的是，这些人的动作和语言都在重复着。我前面三个男人围在一起讨论着什么事情，其中一个男人把食指摆在鼻子前摇晃，是在否定其他人的观点，摇了一会儿又放下，过两三秒又举起来摇晃，而且每次对应的嘴型都一模一样。我眼前的世界就像是一张可以互动的GIF图，只要我不去介入他们，他们就会一直这样重复下去。更可笑的是一对闺蜜走在我对面的人行道上，一段时间后便会重新回到起点再走一遍，我根本就是待在数据的场景里，如果不快点恢复我的能力又没法出去的话，我一定会疯掉的。
突然我的后颈一暖有什么人从后面圈住了我：“终于让我逮着你了！”熟悉的音色让我吃惊，回头一看居然是凛瑜。
“你怎么进来了？”我松开她的手，转身看向她，再次见到她的样子就像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在我面前嬉笑，完全不知现在情况的恶劣，“怎么进来的你？知不知道没法出去了？”
“可是能再见到你不就好了吗？出去还是出不去都一个样。”凛瑜满不在乎的态度让我觉得这事在她心里有底。
“告诉我吧，班德是不是也进来了？”
“你别猜了，我早已知道怎么一回事，在外面我可是看得明明白白。”
“所以说你看见了？我跟你的......”说起这事我心里还挺虚，本来看见她就有些不好意思，一不小心就漏嘴说出来了。
“我看见了啊，你好大的胆子！”照正常女性的反应来判断，这个时候她就算不是面红耳赤就得沉默着不说话，可凛瑜就偏偏是个反例。
我正要道歉，她又说：“居然仗着自己不会被人看见就装鬼吓我！”
“诶？就这个事吗？”
“不然呢？”凛瑜瞪大了眼，“记忆中的我，你也得毕恭毕敬地对待！还有什么过分的事我没看到？”
“没，没了没了。”我赶紧搪塞过去。
凛瑜喘了口气：“行吧，我们去喝杯饮料慢慢谈。”
......
奶茶店在这条街盛行，各式各样的奶茶琳琅满目，我也是几百年没尝过它或是甜腻或是清爽的味道了。
“这么说来，全都是凭能力者自己把人拉进来的？”
凛瑜搅拌着杯里的冰块，上面的奶油已经比刚拿到时候矮了一截巧克力粉末都往深处陷下去更多的是泡沫浮在上面：“应该是这样的，你当时想着千采，于是本来在我们身边的千采突然就可以跟你对话了，大家都没有反应过来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现在看来就是你的能力所致。”
“那也就是说，如果在我还有能力的时候，想着把你唤来身边就能出现跟千采一样的情况喽？”我推开眼前的咖啡把双手摆在身前，已经凉了大半，因为一直在思考事情，杯沿上都没有喝过的印记。
“照之前的情况来讲应该是这样的。”凛瑜没看我，低头把塑料杯里粘着巧克力粉的泡沫一点一点吸进嘴里。
“可是我已经没有这个能力了。”我向她再次说明，把手伸向旁边的落地窗，“你看看，我不能再穿透物体了，而且明显周围的人都看得见我！信不信我现在跑出去被车撞死就回不来了！”
“你别激动，这种能力不是你与生俱来的，失去了又何妨呢？大不了做一个普通人就是了，像我一样。”凛瑜的眼睛笑着眯起来，完全不在乎我的处境。
“普通人吗？”我往后靠在软皮椅背上望着天花板，“我感觉自己的身体还不如一个普通人，我的意思是......更加虚弱了。”
“至少不是生病，只是精神不如从前而已，不，应该说是不如七百年前的你。”
“但你这样突然没来由地出现在这里，总觉得不太对劲啊。”
凛瑜推开吸个精光的塑料杯，满足地朝我笑笑：“其实也不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我一听这话心里暗想有门啊，她果然知道点什么，我整个人都往前倾问道：“什么意思？”
“我进入这个记忆世界的时候，人就是坐在钢琴前面的，在街角的那家钢琴店里。”凛瑜往后半仰躺在座椅上，双手交叉叠在胸前。
“嗯？”我不太明白她在说什么。
凛瑜只盯着桌子下面若有所思：“也就是说我在干我最擅长做的事。”
“这又能说明什么？”我也学着她的样子躺下，店里人来人往的气氛瞬间就进入了我的感官中，我们两个就像是陷入感情纠纷的伴侣在商量什么私事，但聊天很放得开，打算让大家都听一听对方干过的蠢事。
凛瑜突然看向我：“请问在我们认识的所有人中，究竟有谁看到过我弹钢琴的样子？”
“我记得在日本......我和千采都看到过，要说其他人也有见过的，只是他们都没上方舟来。”
“没错，只考虑方舟上的人就行了。然后你的能力已经消失，那么在这个世界里，还有谁会有这种能力呢？”
“千采？是她吗？”我好像明白过来凛瑜要说什么了。
“你不知道千采究竟有没有能力，所以这一直是个未知数。”凛瑜看向窗外重复着动作的行人，她看到的似乎比我更多。
“所以千采就是这世界另一个拥有能力的人？”
“不，你能力的消失在前，我出现在这个世界在后。我更认为是能力的转移。”
“啊？怎么转移的？我从来没有过要把能力交给其他人的念头。”
“啧，它本来就是赋予你想象成真的能力，又怎么能通过这种方式把自己给丢出去呢？”
我没大听懂，默默点头认同。
“Waiter！给我一大份蓝莓蛋糕！”
“还吃啊！”我不耐烦了。
“好不容易有个真实的身体，不让它舒服怎么行？”凛瑜幸福满面，看来她也是憋很久了，这几百年就没跟正常人一样吃过东西，因为在方舟上的意识体根本不会感到饥饿，现在就随她任性吧。
“那照你的说法......我们要怎么找到千采呢？她既然已经是上帝了，我们应该看不见她的吧？这可难办了......”凛瑜没有理会我，一直盯着柜台望眼欲穿，“喂喂！回答我啊！”
“饿了，嘴说不动。”
我拿右手在脑袋上做出抹汗的动作：“行行，等着你。”
蓝莓蛋糕还没被服务员端到桌子上凛瑜已经伸手去接了。在奶茶店，卖的东西都是精致的，大份的蛋糕差不过是生日蛋糕的规模了，而凛瑜连刀都不用，直接挑叉子上嘴。看着眼前吞咽不及的姐姐实在觉得好笑，虽然衣冠还是正常模样，但里面却是跟个流浪汉一样空洞呢。
“问吧......嗯，还有呢？”她唇边粘着蓝莓汁，嘴里还咀嚼着夹层里的水果，混着蛋糕的奶香扑面而来。
“我的意思是......现在千采是上帝的状态，看不见的话又该怎么找到她？”
“不会啊，我们还是能看见的。”凛瑜把嘴里的咀嚼物咽下，旁边的汁液还粘挂着，“记得你把千采召唤进来的时候吗？你们都能互相看见，所以说现在你们俩交换了角色，你还是能看见她。”
“哦？你说这会不会是......第三级入侵者的能力？”
“说什么呢！什么......入侵者？”凛瑜唇边的蓝莓汁让她看起来愚钝了点。
“这是我个人的猜想，你不妨听一听。初绘是第一个进入休眠期的人，她的处境我是理解的，只是个普通人，有时候还会被困在某一场景中，地位应该比较低吧。接着就是我这个通过初绘进入这个世界的二级入侵者，因为我跟初绘和茹柒他们的记忆共享了，所以在这里我能使用在方舟中自己空间所拥有的能力。再来就是千采，她是根据我所想的情况出现在这里的，条件嘛，我还不确定，如果她不在初绘的空间中，还能不能根据我的意愿进来呢？她是三级入侵者，可以看见在这个记忆世界中的人看不见的我，还能夺走我的能力......”
“等等啊，你的能力不是被夺走了吗？这么说来你比普通人还要虚弱呢......”
“我早就说过啦，现在的我连初绘那个等级都不如。”
凛瑜托着下巴，手里的叉子放在唇前：“看来我面前坐着的是最低级的生物呢。”
“喂！我只是现在比较弱而已啊，作为二级入侵者的我，能力......肯定会回来的！”
凛瑜不理会我，叉子又往下伸向蛋糕，触到最上面那层蓝莓汁的时候愣住了：“我们现在算不算回到地球了呢？”
“如果我还是之前的样子，好好构建这个世界，算是个地球吧。”我还信心满满地说。
凛瑜嘴巴微张：“既然是在地球上，那么吃东西还是要付钱的吧？”柜台那边的服务员好像听到了这句话，朝我们这里看。
“诶？”我愣在那里，桌上没喝过的咖啡已经凉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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