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滴越来越多，这竟是雨，我第一次遇上这个星球的气候变化，居然也会下雨。隆隆的雷声带着饱满欲滴的巨大水球藏在云层中，探背着我们踏足无尽的荒原，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地球。这雨水一定是来自数千万光年外的地球，落地时穿越时空的界限才会悬在我的头顶再次坠下。
我饮入一口云汁，将我体内的怒火浇熄，我们没法挽回的就随它去，离别是更好的开始。雨水侵蚀我的每一寸肌肤，它们都好像记得这种自然的感觉。摊开掌心，它们在中心窝处聚集成流水，溢出来，在我的胸口、腿上滑行，最后落入土壤和液体混合成的泥潭。
周围都雾蒙蒙一片，每滴雨都刺激着我的神经，微弱的电流传到进大脑，酥麻的震动让身体都焕然一新。污浊，褪去了；伤痕，愈合了；眼眸，在这场雨后能看得更远。
久看我如此痴迷，忍不住问：“怎么了？地球不是有雨的么？”
我依旧仰头闭眼微张唇，任雨水落入我的嘴巴：“有是有，只是......我们在地球时，只想着躲避它，却从未想过感受自然的洗礼。时代的发展让雨水变得可控，但需要它的时候并不是因为想体验真实......我们越活越是虚假，渐渐抛弃了本我，把自己交给电脑中数字的世界。可是，我们没法完全去掉真实，一天里总会有那么一些时候要脱离虚拟出来，进食或是睡觉来满足生理需求。说实话，当我全身心投入虚拟世界的时候，再出来看到地面、看到天空、那些日渐变得陌生的人们，我都会觉得这些才是虚假的。”
久也伸出手去接雨滴，我睁开眼，那手里的水怎么也集不满：“你们自我麻醉的能力也很厉害呢，我真希望可以像你们在方舟时那样活在虚假中，就算去掉我现在的能力也好，我只想不受生命的折磨。对于我来说......你认为的虚假，才是真实的吧。”久颤抖着握紧拳头，“我知道自己能力的弊端，越是使用就衰老更快，所以才不答应哈莫的要求。跟着你，至少让我的生命有点意义，现在死掉也罢，只要能再多看你一眼......”久把我的手按在他胸口，“只要能多了解你一点，这里就会因短暂的满足而非常愉悦。”
......
很快，探带着我们跑出了雨云区：“未帆，坐标上的第三个点就要到了。”
“诶？你怎么不......”因为探突然改了语气，我竟有点不习惯。
“对啊，怎么又变回来了。”久也这么说。
“我之前怎么了？”
可能他自己只是在输出想法，语气什么的都是输出口给他附加的吧。所以他才会不知情。
“没事，大概是你身上哪个地方给雨淋坏了。”
......
“到了！”
我和久从探的背上跳下。眼前的不是什么大厦也不是居民建筑，更不是像军事基地那样的一堵墙......什么都没有。
“你确定是这？”我怀疑连探的定位系统都被淋坏了。
“的确是这！”探斩钉截铁。
“可......”我往探所指的空地中央走，脚碰到一个坚硬的东西，“嗯？”我拨开上方的沙土，这竟然是一块金属板，而且还很新的样子。
“发现什么了？”久眉头紧锁，跟着探过来看。
“试试看其他地方有没有。”久提意见，我们分头行动，发现这一块全部都是被沙土掩盖的金属板，我试着踩了两脚，很坚硬，不知道底下是什么。
“让开！”探挥舞着发烫的双刀，只是轻轻一放，那金属就“咔”一声断裂开了，紧接着探划出一个圆形口子，在上面跺了几脚，整个人瞬间就掉了下去。我本以为下面会是个深渊，没想到探的身子掉下去，从地面上看，脑袋还在视线范围内。
“我们也下去吧。”我示意久也跟着下去。
下面没有光线，探开启了灯，带着我们前进。周围都是金属制的墙壁，估计跟刚才探切下来的那块差不多，有我胳膊一半长的厚度。底下很黑，走了半天我们在一面墙上看见了一个标识牌，意思是“保持安静”，很奇怪，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觉。这下面会是什么地方？
走了好久，拐了几个弯我发现一件事：“我们该不会在绕圈子吧？”
“不可能，如果在绕圈子，我们应该会遇上探切出来的口子，但转了这么多圈还没遇上，说明我们还在深入。”久解释道，我明白这个道理，但我们真的走了很久，拐弯方向还都是朝左边的，这路也不是倾斜的，不上不下还能走去哪里？
“确实......太奇怪了。”
探也察觉异样：“我刚才计算过了，我们拐过一个直角弯，前进相同的距离又会遇上下一个直角弯。简单说来这是一个封闭的方形管道，而且路面也一直处于水平，我们绝对是在绕圈子！”我看着机器人都这么说了还能错么，连距离和地面平不平都计算得出来。照我在地球上高级中学的文化水平来看，这路也就像探说的那样了！
“这么说来......”久也开始动摇，“可我们怎么会没遇上那个缺口呢！”
我摇摇头，表示我也不知道。
“探，你试试把这墙壁开个缺口！”当我们走到拐角处时，久对探下命令，我不明白他想做什么。
探也赞同他的意见，一刀下去，还真能开一个缺口出来！这不就说明里边的墙里头是空心的，是有东西的嘛！
但是里面黑漆漆什么都看不清，探用身上的灯去照，居然什么都没发现，往上是一片漆黑，往下也是一片漆黑，往左往右都是！
“你把光调到最亮看看。”我给探建议，可他那用来照明的手指尖上都已经冒烟了！里面还是什么都没有！
“天呐，究竟是什么......”久感叹之后又有了办法，“等等，探，你切一块金属丢进去试试。”久这是要试探面前的黑暗。
探又照做了，切出一块金属往里面一丢，什么声音也没有！这下面该不会是个无底洞吧！
“不对不对，你照上面看看！”久还是不甘心，让探朝上方看。
探再次把手指伸进了黑暗中，往上照：“都是黑的，什么都没有！”
“不应该啊，我们从地面上跳下来才多少距离！探用光怎么会照不见顶？”久整个人都懵了。
我观察四周，我们现在所处拐角，旁边的墙上又出现了“保持安静”的标识牌。
“等等，既然这牌子是一直在这的，我们不妨做个试验。”我拿起地上的金属碎片，在那牌子上划了一道痕迹，“走！再走一圈看看会发生什么。”同时，我把那块金属碎片捏在手里，看看它会不会消失！有切身的体验应该不会错的吧。
他们两个拖着步子跟着我前进，看来他们都已经绝望了，根本不盼我能做出什么发现。
从我们所在的拐角出发，一段时间后遇上第一个拐角......再是第二个......第三个！
我们知道，走过第三个拐角的时候，这条走道的尽头就是第四个拐角，也就是我们的出发地点！越来越近，探的灯光渐渐可以照见拐角处银白的墙壁了，再靠近......居然什么都没有！还是正常的一个拐角！刚才被破坏的墙壁呢？还有地上的碎片全都不见了！正当我惊讶时，看手里攥着的碎片，也消失了！我居然不知道它是怎么从我掌心溜走的，仿佛上一秒我还能感知它的存在，只要一靠近这里它便不见了。
“等等！你们看这！”久指着墙上的标识牌，那道刻痕还在！这证明了我们确实走的是老路，一直在打转！而且这墙壁应该会自己恢复原状。
“为什么它不会复原？”
“也许它并不是这里的一部分，没有被赋予复原的能力。”我猜想。
探在我们没注意的时候切开了靠外侧的墙壁，如果我们往里探索没有，往外走也应该是沙土，可是......被切开的洞口里面还是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
“完了，我们要死在这......”久靠着墙坐下，探也泄了气，站在洞口前不知所措。
“你们......”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了，这不是努力就能解决的问题，这受限于我们对科技的了解。我也没了辙，坐下来思考，其实怎么想都没有用，怎么叹气都只是等死。我跟探还好，能源耗尽了大不了等有钇星人来找这块地方再出去重见天日，可久呢......他要是死了就真的死了，如果死后有鬼魂的话，大概会守在我们休眠的身体旁念叨吧。或许透过这面墙帮我们去看看遥远的黑暗尽头有什么。
“诶？你们听到了没有？”久大概是发疯了，肉体生命就是这么经不起折磨。
“听到什么？”探还是问了出来。
“有‘滴......滴......滴’的声音！”久指着头顶上刚才探开出的洞，我们也凑过去听，确实，有非常细微的声音。我甚至怀疑是探身上什么东西漏了，于是让探走远点，我靠在洞口，那声音依旧响起，而且频率不变、响度不变。
“但是照进去什么都没有啊！”
“虽然没有......但是，这黑暗说不定只是障眼法！里面肯定有东西！”
“探，你来试试！”我指着洞口，让他开炮。
探凑近了，举起手臂，切换出枪口。久往后退了几步，好像里面真的会有东西爆炸似的。
“别开别开！”久最终还是阻止了探，“万一里面是易爆的东西，我们这不是找死嘛！快放下！”其实我明白久担心什么，怕像是我们驾驶的飞船落入军事基地被弹出来一样，探发射的子弹也可能被反弹，击中我们自己，到时候......可都没有全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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