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屉舟-第一百八十一章灵魂深处(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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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采跟我的相遇是偶然的,这都要归功于我姐找了那样一个公寓住下,房间还正好靠在千采她们隔壁,当然在那之前我是不知情的,我肯定不知道隔壁住的是她。但如果这一切都不发生的话,我应该早就死了,默默无闻待在家里等着末日到来。虽然我到日本之后也没多大的发展,但我估计要是灾难不来的话,我不久就会成为凛瑜的经纪人......

    都是些不存在的东西了,还是说说发生过的吧。

    ......

    凛瑜这天又是过零点回来的,进了房间灯也不开,直接自然地扑倒在床上,还好我没睡在床上,否则脸上又得肿一块,她是拿着不知从哪带回来的吉他上床的,记得出行前她只带了一把小提琴而已,这吉他——该不会是买来的吧?她已经赚这么多了吗?我见过那把吉他,看上去就不像是便宜货。

    “唔唔......”她肯定又喝酒了,一休息就开始说胡话。我离得远远的,免得闻她一身的酒气,其实也不过两米的距离,就靠在窗台边拿手机刷新闻,自从出了国门,脑袋后面跟长了刺似的,只要一躺下,那刺就会猛扎神经,于是回忆便不断涌上来,它们抓着我的眼球使其深陷过往。想在日本搞创作挺容易,但这只是起步容易,竞争者是相当多,不管是做漫画的还是搞文字创作,任何职业在日本的竞争尤其激烈,但我感觉最不缺人手的就是公司白领了,年轻气盛的我怎么可能甘愿去公司呢?在公司被压榨时间而得以存活的话还不如自己创造一些东西来得实在,我是宁可饿死也不愿意虚度的。其实——当时我也不过十六七岁。

    凛瑜在床上支支吾吾讲了半天,我是一个字都没听懂,当我想戴上耳机听歌的时候,她突然坐起身,我刚抓起耳机的手悬在空中被惊得不动了。接着她把吉他抱在胸前,又侧身倒头睡去,又开始了喃喃自语。

    已经过零点了,我们房间还在闹腾,不是因为别的,正是我姐连睡着的时候都能演奏。她就抱着那把吉他时不时用拇指拨两下琴弦,嘴里貌似还唱着什么,念咒似的。我把手机摄像头打开,给她录下这一段梦中的弹奏。突然觉得她这样子挺可爱的,于是又拍了几张照片。

    这时我才看见她的衣着——露肩的星蓝礼服,这是参加什么聚会去了吗?还是说这是工作要求?我不清楚,还得当面问问她。

    “Cheers.......”我拿了桌上的饮料一边喝一边蹲在床边给她拍特写,顺便把桌灯打开,这样看来,我还是挺有射影天赋的,不知道是我自己真的有这方面的能力还是她的相貌给我行了方便。

    “嘶——”现在是夏季,她弹了一会儿迷迷糊糊中开始脱衣服了。

    “呃......”我把手机放下。她总是这样,一点不顾及别人。应该说是在某些事情上她一点都不在意。就好像她把人体看做是平庸而且常见的存在一样,所以裸体也成无所谓的了,所以在弟弟面前因为夏夜燥热把衣服脱光也是正常的......

    正巧这时候门外有脚步声,糟糕!刚才我姐进来的时候没有把门关上,外面的人一下就推开进来了。被人看见这一幕,我更加手足无措,谁知道进来的还是个女孩儿!她正是千采,只是那时候的我还不清楚她的名字。

    她看了一眼床上正闭眼宽衣的凛瑜,又看看横拿手机蹲在床边的我,眼睛里顿时生起一股厌恶,但很快消失了,随即转为害怕,往后退了两步用日语轻声说:“请,请安静一点......”语毕,她快步回到隔壁房间。

    “嗯?什么意思......”我摸不着头脑,太奇怪了这人,好像很怕我似的。凛瑜的衣服脱到一半就睡着了,也不管热不热,抱着吉他会凉快一点么?

    我还是先查一下书比较好,我只记得那女孩的发音,在书上也查不出来,我干脆在手机上用语音翻译,于是我又复述了一遍,这才知道她刚才是让我们安静一点。凛瑜弹奏的声音太吵了么?不会啊,拨弄两下而已......尤其还是零点多了,在大家熟睡的情况下应该不会听到的吧。

    算了,我没心思想拿些,继续看看新闻,赶紧找个简单的工作才行,否则让凛瑜一个人承担也太麻烦她了。由于语言问题,我不能找类似客服的工作,当然我也不觉得自己的中文口语组织能力可以达到客服的水平。

    在搞创作之前得先有一个稳定的工作才行,不管收入多少,都是要有的。创作怎么可能填饱肚子呢?在一开始,所有创作者都是靠意志力坚持的,只要努力够多,总会有人看见的。所以我跟凛瑜都在往这个方向前进啊,只是音乐可以直接被空气传播,文字不行。

    “什么......有工作?好的好的,我马上去!”我用蹩脚的日语回答,没想到我会如此需要周围人的帮忙,由于自己没什么胆量,都靠凛瑜帮我去问邻居们哪里有可以打零工的地方,现在终于有回应了。

    真是奇怪啊,在国内我要是这样求别人的话肯定遭冷眼了,最多就是被对方连连应承着结束对话,绝对不会有人真的帮我去找岗位的吧?反而是来到国外有人帮助我了。

    到了那地方我才知道是一家糕点作坊,所处繁华地段的出入口,真的是个很好的位置,但我真的没想到这样一家火爆的糕点店会缺人手。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千采母亲帮我介绍的,真是抱歉啊,电话里光顾着兴奋了。正好店里一个老员工退休,我可以接上他的班。对于这件事,我真的非常感谢千采的母亲,因为老是碰不上面,所以想变向地对千采表达谢意。

    我跟千采都是在后台做糕点的,并没有机会负责前台的点餐。根据店经理所说,我们俩都是属于那种“金口难开的家伙”,安排在一起工作实在太合适了,好像我们俩之间可以心灵沟通一样,工作上配合得非常融洽,果然奇怪的人之间都可以相互理解啊。

    我当然不像千采,我是因为不习惯说日语才尽量少说话的,而千采是真的内敛。平时工作,她也只是把半成品机械化地交到我手里进行下一步加工,哪有什么配合融洽、心灵沟通之说呢?反正在经理看来我们只要安心地像机器一样工作不闹矛盾就是融洽、和谐的。只是有时候,千采在刻意避开我去跟其他女员工聊天,以至于我怀疑我们之间真的有矛盾。

    “これはあなたにあげる(这是给你的)......”休息时间,我偷偷塞给千采一块沙拉蛋糕,“如果我有对不起你的地方,还请你原谅。”这句我没能用日语,说一句已经是我的极限了,不是说不出来,而是怕说出来了怕她们笑话,之前我尝试跟她们说日语,结果弄得两边都很尴尬,我一个劲想表达自己的意思,她们愣是没听懂,所以能说出来一句已经证明我的勇气了啊......哈哈,当时的我。

    千采盯着沙拉蛋糕,就这么看着,然后说了一句:“サラダは好きではありません(我不喜欢沙拉)。”就转身去洗手间了。

    啊——真麻烦啊,我只是想感谢一下而已,明明这么简单的事情......我还要管她喜不喜欢吃沙拉吗?又不是追求她,照我当时的想法来说就是矫情,她仗着她母亲给我的好处开始对我有要求了,估计是想要更大的回报。哼——这斤斤计较的女人。

    好啊,来就来嘛。诚意我也要给足才行!于是我买了一张信封,用蹩脚的日文写了满满三页A4纸,都是为了感谢千采的母亲,接着放了一叠钞票进去,虽然不多,但也是我的心意,工资还没领到,于是拿我姐的钱先垫一下。还差点什么......啧,干脆把披萨店的优惠券也送出去吧,还有服装店的、超市的。这些都是我们来日本时在机场白拿的,虽然不知道是哪里的店......总之送出去就对了。

    “これは何ですか(这是什么啊)?”我把信封给千采,她一脸茫然地问我。

    “おばさんに渡してください(请你转交给阿姨)!”我只说了这么一句便回头工作,旁边的女员工都围上来,一个个咿咿呀呀地吵着要看。什么啊,一天一句日语就这么用掉了啊?等等......为什么你只能说一句啊?放大胆子说啊!

    这一天又是这么尴尬地过去了。

    我跟千采一前一后地走着,我们住在同一个地方,所以连回家的路上都是尴尬的,终于到了公寓,在房间门口我叫住她:“そのような目つきで私を見ないでください(请不要再用那种眼神看我)!”不知是放大了胆子还是由于心里积压的郁闷,这一刻我的语气就像是在骂人一样变得沙哑了。

    千采没有理会我,在开门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开锁的动作。

    我长呼一口气,反正该说的也说了该做的也做了,我不会欠千采母亲太多的。

    “诶?你怎么在这?”我刚开门就看见凛瑜在厨房忙活,真新奇啊,她居然会做菜。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了?”

    “不是啊,我们俩一起出来的,怎么你就整天跟明星似的跑呢?”我把工作服脱掉放在床头柜上,接着往厨房走,看看她在做什么吃的。

    “诶,你看......”凛瑜指着窗外,厨房的窗户对着的正是公寓的后花园,其实也就三十来平的草地而已,“她天天来这浇花,是隔壁的女孩儿吧?”

    看来凛瑜还不知道我工作的事情:“是啊,她还是我同事呢。”

    “同事......你开始工作啦?”

    “才知道啊?工作服都穿臭了,没人洗。”

    “诶,她挺不错的啊!既然你们在一起工作,你就不想试试发展一下?”凛瑜抬头看着我,这眼神可以说是色眯眯了,“总比你之前抱着照片哭的女孩儿好吧,那脸都没长开的你喜欢个什么劲啊!”

    “啧!这事儿你别管......”我转手就偷了盘子里一只龙虾吃。

    “洗手!”

    也不知怎么回事,从这以后我每天都轻松了许多,心里没了束缚就开始搞创作的事,一有灵感就掏出手机记录下来。我渐渐地也开始能正常用日语跟她们沟通了,顺便可以翻译一些中国的笑话给她们听。

    千采也在氛围的煽动下愿意跟我说话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这天我跟千采一起回家,她兴冲冲跑来我房间说:“我在电视上看到你啦!”

    我非常纳闷,我又不是总理,还能在电视上看见我?再说你要看我的话,我不就站在这么?

    “什么意思?”

    “你快来看就知道了。”我被她强行拉去隔壁,尴尬地对她母亲打了声招呼,又马上被牵到电视机前。电视里正在播放综艺节目,凛瑜竟然出现在里面,还有在旁边紧靠座位拿着手机录像的我,这不是我们当初来日本的时候遇上的......

    “你姐姐真的很厉害哦!”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我当初以为是在拍摄MV之类的东西,想不到是综艺节目,这下真是名气出大发了。接着节目里的现场观众都说应该让电车里这个疯狂的音乐少女参加选秀或是直接签唱片公司。我开始慌张,想马上联系凛瑜让她知道这件事,电话打过去,拨了好几次才接通。

    “你在哪啊?”

    “我发地址给你,你可以来看看哦。”她说得神秘兮兮,我跟千采因为好奇都去了。

    到了目的地,这已经是在东京的繁华地段了。只是一间咖啡店,装潢偏向自然清新,杯子上都被刻了树的纹理,而且很有特点的是这里每一个喝咖啡或是在闲谈的人怀里都抱着一只猫,它们的样子看着不是很名贵的那种,在陌生的顾客手里略显不安,每一只猫都像是有心事的少女一样愁眉不展,坐立难安。

    从咖啡店里面传出一阵钢琴乐,开始我还以为是有音响播放的,我想该不会是来这弹钢琴了吧?果然一转过角就看见她一身白衣,手指十分优雅地敲击着黑白键,棕色钢琴看着都给人舒心的感觉,凛瑜的双手不单单是在完成乐曲,因为是太熟练了吧,手指在空中滞留时如同芭蕾舞演员踮脚跳起一般轻盈。曲终结束,她站起来微笑对店里的客人鞠躬。

    “太精彩了啊,太好听了!”柜台那边一个年轻的服务员起哄,“就跟音乐会一样!”

    “姐,你这几天都在这弹琴么?”

    “嘿嘿,当然不止在这里啦。我——”她凑近来说,“在酒吧也有工作哦。”

    “啊?姐,你这是要当艺人啊。”

    “嗯?我只是在做喜欢的事情,你不也一样的么?”她看到我身边的女孩,换用日语说到“这位是?”

    “我叫黑崎千采,初次见面,请多指教。”因为刚才我们在用中文对话,千采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未帆,想不到你姐姐还可以这么美啊。”

    “你没见过的太多了。”我这句话被凛瑜听成了讽刺的意思,一把搭住我的肩,我身上的汗毛都直立了。

    “想不到这节目第一期就有Maria,好期待啊——”柜台那边几个没事干的服务员斜看着摆在店面中央的电子屏幕,我们三人好像收到什么指令似的,也不自觉绕过去看。

    节目播放过半......

    “奇怪,这女孩好眼熟啊。”一个店员摸着下巴思考。

    “喂喂,不就是她吗?”旁边的人指着凛瑜,这时候店里所有的人都看过去,空气在这一刻静止了。

    只有外面的行人和过往的车辆证明时间依旧在流逝,那个店员结巴得说不出话手指对着凛瑜发颤,一瞬间时间被融化,几乎所有人都围上来要凛瑜的签名,一时间安静的咖啡被打乱格调,四处飞溅,糕点不知从哪里飞来,砸在店员的脸上,千采怕得往下蹲,我们被围的水泄不通。正当我以为凛瑜将要在日本腾达的时候,大地开始发颤,上下颠簸左右摇晃店里的玻璃制品瓶瓶罐罐都掉落摔得粉碎。

    “大家别慌,是地震来了!快躲起来!”那名店员头顶一个绿色蛋糕对周围的人喊道,自己迅速躲进柜台里面去了。我知道地震在日本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他们的建筑对地震都是有防备的,可是我明明亲眼看到对面的大厦要倾倒的样子,这次地震的强度应该是超过建筑师预计的,我拉起旁边蹲在地上的千采,叫凛瑜一起逃出去。

    “大家别躲在这!楼要塌了!”我试图让他们逃出去,可没有一个人回应我,大家都在遮蔽物下等待地震过去。

    “说不动的!快跑!”凛瑜拉着我迅速往外面的广场跑,虽说是用跑的,其实脚根本站不稳,每次踏地都会软掉,就这样我们踉踉跄跄跑出去十几米远。回头看时,咖啡店已经被倒下的楼层废墟埋没了。

    地震持续了很久,街道两边的建筑竟都塌下来。我是从来没经历过自然灾害的,第一次看到的感觉不是害怕,而是被深深震撼了,刚刚还人群嘈杂的市区一瞬间都被倒塌的烟尘和钢筋结构扯断的轰鸣声充斥,从我们这里根本不能清除看到太阳。眼前的路被倒塌的大厦挡住,我们三个只得原地等地震结束,可是它愈来愈强烈,像是硬要把大地撕开。千采紧抱着我,闭眼、还大喊着她母亲的名字,我意识到我们三个如果能挺过灾难,很可能要在一起活了。

    我这个第一次见地震的人居然没什么危机感,因为平时写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已经代入情景好几次了么?

    震动在很久之后稍微减轻了,两边的建筑几乎都已经倒塌,灾难发生时,时间的线条都被打乱得凌乱不堪,我除了木讷就再没有其他事可以做。凛瑜不知从哪里找的路,把我一下扯过去,三人在灰暗中匍匐前进,双手不知在摸索什么,石砾从上面建筑废墟的空隙中“哒啦哒啦”纷纷掉落,砸在我的脑袋上,凛瑜回头看我们俩有没有跟上,那整张脸已经是青灰色的了。等地震差不多平息了,我们也松了口气,三个人往上钻,身体下面在混乱的结构里不得不扭曲起来,终于踏上了一块已经开裂的大水泥板。这块板朝上的这面都是玻璃渣,渣滓下面的墙体上钉了一张一张的A4纸,上面写着企划案之类的文字,还有用红色记号笔写的“努力”字样。我往四周看去,烟雾未散,但从我们这里已经可以看到天空,可原本那些地方都是耸立的高楼,做一场梦般它们就消失了。

    “现在还能去哪?”千采的声音沙哑,似乎是绝望了。

    “有人吗!”我尽全力呼叫,只有远处空洞的轰塌声回应我。

    “没用的,等着救援吧。就算一直这样走我们也出不去。”凛瑜倒是很淡定,用尖锐的石头割下白色上衣一块布料把脸抹干净。千采算是我见过的女生中较坚强的那种,她的情绪憋到现在也真是很极限了。

    “想哭么?”我面无表情问她,千采的脸颊剧烈抽动,沾满灰的眉毛在颤抖中紧锁起来,她的短发突然膨胀起来,尘埃瞬间被抖落,千采趴在我脚下这块水泥板上痛哭不绝。凛瑜没有理会,坐在边缘头仰着看天空,她耳朵旁还有一些污秽,没擦干净的脸就像是刚出水的莲花一样可人。

    晚上我们就躺在原地,三人拥在一起取暖。

    ......

    现在是深海,这个灵魂世界的边缘处,我是未帆。坐在我左手边的是千采和她的母亲,千采母亲的头发已经花白,千采比她更白。

    坐我右手边的是格林姆:“那么,你想问些什么呢?”他抬头看镜像四面体的上面一部分,我们正处于镜像四面体中间的空隙悬浮着。

    “我想问一些关于预言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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