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1年12月27日,装备了十门炮的军舰“贝格尔号”(别名“棺材”)整装待发。一声令下,在费茨·罗伊舰长的指挥之下,由德庞港缓缓驶了出去。
后来达尔文通过舰员得知,这次远航的任务是要完成从1826~1830年已经着手的从南美巴塔哥尼亚到火地岛的测量,调查智利或秘鲁的海岸以及其他太平洋小岛,并且环游世界一周,测定经度。这是一项光荣的任务。
“贝格尔号”由特内里费岛和加纳利岛经过,一个月之后,到达了开普·德·佩尔地诸岛,在圣·哈哥岛下锚。从海上看去,岛上的景色一片荒凉,由于火山的喷火和天气的燥热,几乎是没有草木,光秃秃的。
利用停留的时间,达尔文调查了一下栖息在这个地方的海洋动物的习性。其中最有趣的是章鱼,它们栖息于退潮后的水洼,但是很难捕捉。它们用长腿和吸盘紧紧地抓住岩石的细缝,在水里像箭一样地前进,同时吐出茶色的墨汁,用来掩护自己。更有趣的是,它们像蜥蜴一样,会改变身体的颜色,在深水中通常是带茶色的紫色,但是在陆上或浅水时就变成黄绿色了。仔细观察,这种变色是由绿色素的浓度变化和上面的鲜黄色小斑点的出现与消失而产生的。
在岩石上寻找海栖动物的时候,达尔文经常听到一种低微的轧轧声,并且伴随着喷水,这就是章鱼。等他下去查看,果然是章鱼。
船又向南美前进,横越大西洋时,经过圣保罗岛附近。远离大陆的大洋中的小岛,通常不是珊瑚礁就是喷出岩构成的,但是这个岛却是个纯粹的岩礁。从远处看来一片白色,那是因为上面覆盖着一层鸟粪。
有些岩石上覆盖着像珍珠一样坚硬光滑的物质,经仔细观察,达尔文才断定这是鸟粪一类的物质,受到雨水和海浪长期冲刷而形成的。
岛上有两种鸟,一种是傻瓜鸟,一种是燕鸥。这两种鸟都十分温和,但很愚笨,如果想要打死它们,只要在它们身后用铁锤敲一下就能够得手。此外,还有鱼、蟹、一些昆虫、蜘蛛等。
太平洋的珊瑚礁上面长着巨大的椰子树,还长着一些稀有的热带植物以及各种鸟类。据说这种小岛适合人居住,但达尔文并不相信这样的传闻。
让达尔文更兴奋的是,他看到了大洋中的小岛最原始的生物,竟然是吃泥巴的。还有岛上各种寄生的昆虫和蜘蛛类,岛的周围则栖息着很多鸟类。
1832年2月29日,“贝格尔号”抵达了巴西的圣萨尔瓦多。这是达尔文二十多年来第一次独自在原始森林里面游历,作为博物学家的达尔文,内心的亢奋,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
广阔的原始森林里,有着美丽的花草、稀奇的寄生植物、繁盛的树木,种类数不胜数,着实令人吃惊。响亮的虫鸣声,停泊在数百米外的船上竟然可以听得到,但是森林的深处却是一片死寂。
在离开圣萨尔瓦多,“贝格尔号”驶向里约热内卢的半路上,海水被染成一片赤茶色,如果用放大镜观察,可以看到水面上浮满了像稻草被切成一小节一小节、筷子被刻成锯齿状的东西,这是一种圆筒形的藻类,与红海的是同一种类。
达尔文和舰员们在智利海岸看到一种像洪水来临时候的泥水,用杯子汲起来观察,略带红色,用显微镜仔细看,可以发现一种小生物以很快的速度在游动,并且能够不断地分裂。
后来,在离火地岛的陆地不远的海中,他们也发现一条鲜红的水带,根据猎海豹的渔民说,这是鲸鱼的食物。
抵达里约热内卢几天之后,有一天达尔文想到160公里之外的地方去看看,罗伊舰长表示愿意与达尔文同行。
于是,达尔文与他翻越了翠绿的山坡,穿越广大的森林,通过黑暗的小屋,在黄昏的时候到了峻峭的花岗岩的山崖下。这里是逃亡奴隶的栖身之处,听说有一次,有一个老妇人被捉到了,她为了求死,从山顶上跳下,摔得粉身碎骨。
在行进当中,达尔文与罗伊舰长的马经常被吸血蝙蝠爬到身上吸血。第二天早晨发现被咬的地方肿了起来,而且渗着血。不过,过了三天之后就自然痊愈了。
除了奴隶制度之外,这里单纯而宁静的生活,确实令人向往。达尔文心想,在这与世隔绝的世界,即使发生了什么事也只有岩石和森林知道。
就在某一天,当时太阳还没有升起,达尔文听到一个黑人用他那嘹亮的歌喉打破清晨的寂静,唱出赞美歌。达尔文想,在这里,即使是奴隶,似乎也能够过着幸福而充实的生活。
当达尔文离开这里到深山里的农场参观的时候,看到了奴隶制度残酷的一面。
有些需要钱用的主人,把奴隶的妻子、儿女陆续地送往里约热内卢去拍卖。这种事情后来虽然停止了,但是与其说是基于人道的理由,不如说是基于卖奴隶不赚钱的真实原因。达尔文总认为,他们把一个长年相依为命的家庭拆得妻离子散,这种残酷而不人道的行为,令人心酸。
像这样的奴隶主,平时看起来亲切优雅,但是如果触及了自身的利益,就会做出最卑劣的行为。
达尔文与罗伊舰长又大约旅行了半个月才回到里约热内卢,达尔文住在面对波特伐哥湾的一个小房子里,在“贝格尔号”起航之前,达尔文一直在尽情地打猎、观察自然。
达尔文住的小镇是一个风景秀丽的地方。初冬时节,早晚的平均气温不过22℃,偶尔下一场大雨,但是干燥的南风立刻就把湿气吹干了。
每到黄昏的时候,雨蛙、蝉、小虫就开始“唱歌”,达尔文时常坐在庭园里静静地聆听。冬天的时候,池边的大萤火虫闪着绿色的光芒在树间飞舞。
除了这些美景之外,巴西还有像叩头虫等很多种发光的昆虫,奇怪的是每一种昆虫都发出绿色的光芒。
不过,鞘翅类昆虫还是英国多,在这里只有很多小型的、色彩不明显的独角仙类。热带地区肉食性的动物比较多,独角仙类显得少的原因应该是被相近的蜘蛛类和膜翅类取代了。
但是达尔文却发现,里约热内卢这个地方吮吸植物的花虫类却很多。热带的森林最引人注意的是蚂蚁的活动,在一些被踏平的小路上,辛勤的工蚁群纵横地排成队伍忙于拖运比它们身体大好几倍的绿叶。
达尔文曾经在巴伊亚看过无数蚂蚁成群结队地在迁移,所过之处,很多蜘蛛、蜚蠊,和其他的昆虫、蜥蜴等望之慌忙逃散。
在里约热内卢这附近经常有一种似蠮螉(一种腰细长的蜂,俗称“细腰蜂”)的蜂在阳台的角落,用黏土构筑幼虫的蜂房。蜂房里满是将死的蜘蛛和青虫,让达尔文感到惊讶的是,这种蜂竟然懂得将猎物予以麻醉而不杀死,贮藏直到幼虫卵孵化以便作为食物。
在这里,蜘蛛远远比任何昆虫数量都庞大,包括不会吐丝的蜘蛛在内,简直是数不胜数。这些蜘蛛,有的是肚皮长刺,有的是脚下长刺,有的则是剧毒,它们能吐出坚韧的丝,堵住森林中的道路,听说在西印度这种蜘蛛丝结成的网竟然能够捕鸟。
一路的所见所闻
7月5日,达尔文他们从里约热内卢离开港口,经过二十余天的航行,到达了乌拉圭。
在这之后的两年,“贝格尔号”来往于大陆南端的海岸,达尔文他们进行测量工作。
当达尔文逗留在马尔多纳多一个偏僻的小镇的时候,达尔文和舰员们到100公里之外的地方去做地质调查,第一天晚上,达尔文和他们住在一个非常偏僻的乡村。
达尔文和舰员们所带的东西,尤其是他们怀里的罗盘,让村民们觉得十分新奇。不管走到哪一家,当地人都非要看看达尔文的罗盘,把磁石跟地图一对照,什么地方在什么方向立刻可以判明,这让他们十分佩服。像达尔文这样人生地不熟的外地人,竟然知道怎么走自己从未走过的路,这怎么能不让他们感到吃惊呢?但是达尔文对那些豢养着数千头的家畜而且经营着大农场的地主竟然也无知到这种地步,也感到十分好奇。
这很有可能是因为这些地方几乎没有国外人来过,他们如此的闭塞。达尔文经常被问到诸如地球动不动、太阳动不动、西班牙在哪里这种再简单不过的问题。
这些人当中的大部分都不了解北美、英国、伦敦到底是怎样一个地方,他们只是觉得这些都是同一个地方,只是名字不一样而已。稍微有一点知识的人则说伦敦和北美是土壤相连接的两个国家,而且相信英格兰是伦敦中心的一个大都市。
达尔文身上还带着硫黄火柴,他只要一咬就能点火。这种用牙齿点火的本领更让他们感到十分惊奇,大家都聚集过来观看,请求达尔文以一根一块钱的价格卖给他们。
这期间曾经有一个很有地位的商人问达尔文为什么在脸上留胡子。后来达尔文从他那狐疑的眼神猜测,他一定以为达尔文是异教徒或是其他邪恶的人。
后来因为磁石、火柴、岩石调查,以及判断蛇类的有毒无毒等这些事让村民们大开眼界,使得达尔文获得了他们的信任,为之后的生活带来不少方便。
达尔文住宿在一家酒店的时候,看到很多一边喝酒一边吸烟的牧人。这些人让达尔文很感兴趣,他们大部分都身材魁梧、五官端正,而且有一种桀骜不驯的性情。有些人更是黑发直接垂到了后背,满脸的胡子,身穿鲜明的花衣服,腰佩短刀,拍着马刺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
他们虽然很讲礼貌,但是如果动起粗来,毫不客气地就掐住对方的喉咙。
牧人的丢球,在很多书上都有提到,已经是家喻户晓了。至于圈套,那是用兽皮切成细条编成坚韧的绳子,绳子的一端系着铁圈或青铜圈,然后把绳子穿过去便成圈套。平时卷成小圈系在马鞍后面,丢的时候就卷成直径约两米多的绳圈拿在执缰的手下,然后在头顶上旋转几下,瞄准目标准确地投过去。
不论是丢球还是丢圈套,最让人觉得不容易做的就是一边骑着快马,一边在头上旋转球或圈套,纵使马匹突然改变方向也不会影响瞄准的功夫。如果不骑马,那谁都是可以立刻学会的。
南美洲这个地方,树木只能生长在潮湿的地方,这个是达尔文可以断言的。南美洲虽然是干燥的地带,但是这里的雨量和湿气比起郁郁葱葱的澳洲还大得多。
在马尔多纳多,达尔文照例采集了很多鸟类、兽类、爬虫类的标本。达尔文和舰员们经常见到一种本地特有的鹿叫做格尔布斯。这种鹿在拉巴拉他河的沿岸与巴塔哥尼亚产的特别多,它们经常小群聚居,每当人类靠近它们的时候,它们不但不害怕,反而好奇地过来看看。
有一次,达尔文借着它们的习性一下子捉了同群的三头鹿。虽然这些鹿不怕他而且充满好奇地看着他,但是假如骑马接近它们的时候,它们就会马上警戒起来,也许是因为这里没有徒步的人,所以它们只把骑马投球的人当做敌人而已。
这种鹿的雄鹿,会放出一种很可怕的恶臭,厉害得简直无法形容,当达尔文剥制标本的时候,恶心得简直无法忍受。他那块包裹鹿皮的布,拿回去洗了再洗,一年之后打开,仍然臭味扑鼻。
在南美,啮齿类的动物也不少,最常见的是河猪,这是这类动物中最大的一种。达尔文在乌拉圭捉到过一头,体重44公斤,体长从嘴巴到尾部有1米,身围也是1米。
在马尔多纳多,这种河猪性情非常温顺,就是走近几米,它们还是不感到害怕,这应该是因为这里没有它们的死敌——美洲虎。它们的皮肉没有什么用处,所以牧人从没有把它们当做狩猎的对象。
马尔多纳多附近起伏不平的草原有鸟类,种类很多。有一种近似英国白头翁的背黄鸟,经常停在牛马的背上。据说它们跟布谷鸟一样,把蛋下在别的鸟窝里。
南美洲有一种最奇特而且以歌声而自豪的鸟叫模仿鸟,它们长得有点像苇滨鸟,但是更加有力,它们的鸣声很嘹亮,唱起歌来能够让人陶醉。不过只有春天它们才是如此,其余的季节就变成嘶哑的声音。
只看到过北欧老鹰的人,在南美洲如果见到那种好吃腐肉、令人恶心的南美秃鹰会感到很新奇。这种鹰在南美洲是最普通的秃鹰,随处都可以见到。它们在沙漠只要见到有疲倦、饿死的动物,就立刻扑下去饱餐一顿,牧场或屠宰场也常见它们成群结队地聚集过来。这些秃鹰很惹人厌,它们经常偷鸟蛋吃,或者是一大群爬到马背上去啄伤口的疮疤。不过这种鹰绝不会攻击活鸟或其他兽类。
在巴塔哥尼亚寂寞的荒野中露宿的时候,达尔文早上睁开眼睛就可以发现从山坡下,以充满恶意的眼神注视着这里的南美秃鹰。打猎的时候,总有几只这种鸟从早到晚死跟着,希望能分享一点猎物。
等到它们吃完东西之后,那秃秃的嗉囊涨得满满的。这时候它们会变得迟钝,而且很好驯服,飞起来很沉重缓慢,好像英国深山里的乌鸦一样。
仇恨与种族之火
1833年7月24日,“贝格尔”号离开了马尔多纳多,8月3日在里约尼格罗口下锚。
距离河口30公里的一个狭小的开拓地,是南美洲东海岸文明人居住区的最南端,放眼尽是一片沙砾,偶尔见到的茂盛地带,却是一些可怕的荆棘。
在前往开拓地的路程当中,达尔文他们经过一处有相当规模的牧场,听说曾经遭到印第安人的袭击和破坏,有位目击者详细地把当时的情形告诉了达尔文。
牧场的人把牛、马全部赶到房屋附近的寨围里,架着好几门大炮御敌。但是从智利南部来的印第安人有好几百,而且都是受过训练的,他们到达山丘后,就分成两个纵队,一个个从马上跳下来,脱掉皮外套,裸着上身冲了过来。
印第安人唯一的武器是尖锐的、饰着鸵鸟毛的长竹枪。目击者描述着当时印第安人挥舞着长枪冲过来的那种神情,至今还心有余悸。
当印第安人围困了寨围的时候,酋长高喊着:“不要放下手中的武器!通通杀光!”不用说,回应他的是短枪齐发的射击。
印第安人纷纷爬上寨围,但是寨围上钉有铁刺,用刀也很难砍断,这时副酋长已经负伤,因此不得不撤退,他们退回到山丘上商量对策。
这时候,牧场的这边只剩下两三发子弹,寨围也摇摇欲坠,想不到印第安人却跃上马背一起消失了踪影。
有一天达尔文骑马到离村子24公里之外的盐湖去。这个湖冬天是个浅浅的咸水湖,到了夏天就干涸得变成一片白色的盐野。这一片白色在茶色的荒野中越发显得奇异。
盐野中竟然有很多蠕虫类的动物,还有以此做为食物的红鹤。达尔文想,这地球上简直没有生物不能生存的地方。
这里有很多骑马流浪的印第安人到处袭击孤立的牧场,因此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政府命罗查斯将军率军把守。
罗查斯将军到处打击印第安人,为了不使联络断绝,处处布置骑兵小部队。
当“贝格尔号”向里约尼格罗和布宜诺斯艾利斯之间的布兰卡(白湾)航行的时候,达尔文则借助于罗查斯将军所建筑的屯驻所,从陆路向白湾前进。
这时罗查斯将军正在里约尼格罗以北130公里处的科罗拉多河畔。达尔文由一名叫哈利斯的英国人做向导,以及5名牧人带路。
到达科罗拉多之前的两天半,达尔文他们只碰到两处泉水,而且水很咸。满目荒野,到处是枯萎的矮草和低荆棘丛。
经过第一处泉水后,达尔文他们才发现在荒野之中,有一棵长满荆棘的树,它的根部直径约一米,树干分出很多短枝,孤傲地站立着。这就是印第安人所崇拜、用来当做祭坛的著名神木。
印第安人远远看到这棵神木,就会大声地唱着祈神歌,然后把酒和茶倒在树干的窟窿里,把烟叶绑在树枝上。到了冬天,树叶落了,但是树上吊着很多绑烟叶、肉、布条等供物的带子,而且遍地都是当做祭品的动物骸骨。
不管是男女老幼,只要是印第安人都要向这神木奉上供品,祈祷着马匹永不疲倦、祈祷着发财。此外,由于这棵树的位置十分明显,印第安人靠它来辨别方位。
当逐渐接近科罗拉多河的时候,景物顿时大变,广袤的平原上到处是草木和高高的紫苜蓿。
罗查斯将军的营地就在河流的旁边,他的士兵几乎全是骑兵。那些黑人、印第安人和西班牙人的混血儿,看起来相貌比较粗犷,感觉就像是一群强盗。
罗查斯将军曾经过来看望过达尔文。罗查斯将军是这个地方的名人,是拥有350平方公里土地和有30万头家畜的大地主。他的军队以纪律严格而闻名,因为星期日喝酒、赌博、打架的人最多,所以他还规定禁止带刀,违反者就用手铐铐起来。
罗查斯将军也是一个很高明的骑士,他所选的士兵都是一些能够在没有鞍、没有缰绳的情况下制伏裸马,并且将它骑回寨围的勇士。
当然,这种功夫罗查斯将军也是具备的。他穿着跟牧人一样的服装,又兼具这种功夫,所以才能够博得众望,成为当地的领袖。
当达尔文越过平原的时候,看到了一望无际的咸水沼泽,他曾经几次换马,满身污泥,才好不容易到达白湾。那个地方只有几间小营房、深池高墙所围成的所谓开拓地。
布宜诺斯艾利斯政府的土地不是向印第安人买来的,而是用武力占领的,因此城墙之外不能盖房子、不能耕作,也没法饲养家畜。
“贝格尔号”预定停泊的港口在村子以外40公里的地方,达尔文找到了向导和马,查看船到了没有。在去往港口的路程当中,他的向导谈起两个月之前几乎送命的故事。
向导有一天跟两个朋友到不远的地方打猎,突然间碰到一伙印第安人。印第安人立刻追了过来,杀死了他的一个朋友,他自己的马也被丢球缠住了,他连忙跳下马把绳子割断。这时印第安人已经赶到,有两支枪差一点射到他,他跃身上马,向前飞奔,印第安人穷追不舍,一直追到看得见城墙的地方才放弃。
从此之后,城里人就不敢轻易离城外出了,向导至今还是心有余悸。只要有一点异样的声音,他就立刻把耳朵竖起来。
“贝格尔号”还在路程当中,回程的时候达尔文和舰员们几乎有一天一夜的时间没水喝,实在苦不堪言。这地区的地表都被盐所覆盖,就是水塘的水也不能喝,但是向导却显得无所谓。
滞留白湾在等待“贝格尔号”的日子里,达尔文接连听到罗查斯将军的军队把印第安人打得落花流水的种种故事。
这些故事听来让人觉得毛骨悚然,有时印第安部落在迁徙的时候受到军队的袭击,他们为此十分恐惧,甚至抛妻弃子而逃,但是一旦被追到,就会像野兽一样的凶猛,拼命地抵抗。
有一个被捉到的印第安人将士兵的手指咬住,直到他的眼睛被挖出来还没有松口。还有的印第安人被逮到之后就负伤装死,暗藏刀子,伺机杀死士兵。
曾经有一个男人向达尔文叙述,一个一边喊着饶命一边暗中从腰里掏丢球反抗的印第安人的故事。这听起来让达尔文觉得很恐怖,但是还有更恐怖的,这个部落不仅所有男人被杀光,连20岁以上的女人也全部被惨杀。达尔文抗议说,这太不人道了,这个男人却回答说:“我们没有办法,因为这些印第安女人会生小孩!”
因为当时的印第安处于原始社会阶段,所以在这个国度里,任何人都认为这种战争是正义之战。达尔文想,这也许是在所谓基督教文明的国度所不敢相信的事吧!
罗查斯将军的计划可能是要把所有反抗的印第安人全部消灭,这样下去,50年之后可能连一个印第安人也没有了。
这种互相残杀的行为不能再让它继续下去了。因为达尔文深深记得,印第安人被西班牙侵入者所征服的这段历史,这已经是让人黯然神伤的故事了。
布宜诺斯艾利斯刚建立的时候,到处是两三千土著居住的印第安部落。但是达尔文他们到达的时候,所有部落都被消灭了!那些劫后余生的印第安人被赶到无垠的草原苟且偷生。
达尔文去打听“贝格尔号”是否到达的时候,曾经在海岸的沙砾层中采集到了古代陆栖动物的骨骸,头部很像古生物大懒兽,其他部分有象那么大,但是牙齿却跟小型的啮齿类动物相似,从它们眼、耳、鼻孔的位置判断,达尔文想应该是一种水栖动物。像这种巨大的动物化石,在海岸约两百米范围内到处可以发现,这表示栖息此处的古代动物的种类和数量非常多。
达尔文现在已经可以从化石来判断动物的习性。
首先,因为牙齿的构造简单,它们的食物一定是植物——树叶和细枝。其次,粗大的尾巴、笨重的身躯和弯曲的大爪,不便于在地上移动,可能是用来支撑身体,靠前足去抓树枝或挖小树的根。
这种巨兽有长颈鹿一样长而伸缩自如的舌头,想必是伸长脖子用舌头卷食高树上的叶子吧。
在这样的不毛之地竟然能够生存如此庞大的动物实在是让人无法相信。由于发掘出化石的地层海拔并不高,这里不可能曾经是茂密的森林。想想这在几乎没有树木的南美洲原野竟能生存数量繁多的大型草食动物,实在是不可思议!
在白湾,达尔文见到的最常见也是最有趣的鸟类莫过于南美洲的鸵鸟。
普通的鸵鸟是吃草的,但是这里的鸵鸟却是在退潮的泥滩上抓小鱼吃。它们胆子很小,跑得也非常快,如果它们被牧人包围,就会立刻惊慌不已,很容易就可以抓住它们。
通常它们喜欢逆风猛跑,像张开帆的船一样张开翅膀。它们水性很好,可以从一个岛游到另一个岛,它们游水的时候身体沉到水中,头向前伸,悠然前进。
这种鸵鸟,雄的比雌的大一点,羽色带黑,声音低沉不响亮。雌的在9~10月份之间产卵,在浅低的洼地筑巢,一巢中有20~40个蛋,奇怪的是孵蛋工作却由雄性鸵鸟担任。
布宜诺斯艾利斯有一种珍奇的哺乳动物叫臭鼬,它们长得又大又肥,而且自恃有防身的武器,所以既不怕人也不怕狗。如果人们放狗去咬它们,它们只要从屁股射出两三滴臭气冲天的脂肪,狂吠的狗立刻就会四肢无力、鼻孔流脓。万一被它们的脂肪射到身上,那就无药可救了。
在爬虫类中,达尔文见到过有一种会摇着尾巴发出声音,类似响尾蛇的蛇。从毒牙上毒液孔的大小来看,它们一定是含有剧毒,头呈三角形,看起来很吓人。
有一种蟾蜍,背部黑色,腹与股部红色,这种好像恶魔般的蟾蜍,在旱无滴水的沙丘中爬行,如果把它们放到水里,简直像要溺死似的。
特别有趣的是,这里的昆虫有“冬眠”的习惯,刚好跟寒带地方的动物冬眠一样。干旱的季节到来,它们就都躲到地下蛰伏不动,达尔文到白湾的时候是9月,在这里是冬末,从地底挖出的蜘蛛和蜥蜴都是呈半麻痹状态地睡眠着。
穿越美丽的城市
当“贝格尔号”抵达白湾一个星期之后,就向拉普拉塔河航行,达尔文得到费茨·罗伊舰长的同意,决定再度经由陆路向布宜诺斯艾利斯前进。
9月4日,达尔文只带着一个牧人随着他一起向离此约640公里的布宜诺斯艾利斯出发。穿过一片没有草丛、没有树木,只有广漠的石灰岩的荒野之后,他们抵达了原来的屯驻所,于是马上到从白湾可以看得见的彭塔·阿尔塔山去做调查。
根据屯驻所的人说,这个岩山原来是印第安人的根据地,经常发生战争。
达尔文和随从的牧人在第三站屯驻所等待罗查斯将军派往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士兵。达尔文从来没有见过生活得这么凄苦的人。
屯驻所的士兵用蓟草盖房子,这几乎都不能遮风避雨。食物除了鸵鸟、鹿,或者捉些犰狳之外,再没有别的了。他们的燃料就是枯草,据说下一站的屯驻所有五名士兵被印第安人全部杀光。
正好有一队士兵要到下一站屯驻所,达尔文于是决定不等罗查斯将军的部下来,就跟着他们一起出发。行进的路上经过曾受到印第安人攻击的屯驻所旁边,听说那里的守备队队长全身被刺了18刀。
到了第五个屯驻所,由于这个地方最易受到印第安人攻击,因此派了21名士兵守卫。
屯驻所在湖畔,那里有一种黑天鹅和一种白天鹅,它们有着长长的脚,好像踩高跷一样。这种鸟晚上追逐猎物时,会发出好像一群小狗的叫声,这让达尔文吓了一跳。
还有一种不断发出沙哑声音的鸟,当人们打猎时,它们会向其他的动物发出警告。
在第七站屯驻所,达尔文听到了让人不敢相信的事。据说前天晚上曾经下冰雹,每个冰雹都有小苹果那么大,很多动物都因此丧生,他们曾找到13头鹿,达尔文亲眼看到那些刚剥下的鹿皮。
当达尔文到达第八站屯驻所之后,他们又找到7头鹿和15只鸵鸟,听说有的动物被砸瞎一只眼睛,到处乱跑,小马也被砸死了好几头。达尔文找到一只被砸死的鹌鹑,脖子上黑了一块。
往第九站屯驻所的途中,散布着很多灶样的小房子,住着归顺罗查斯将军的印第安人。
小房子周围的蓟草篱笆,大部分被砸坏了,叙述这件事的男人,当时为了探头去看看冰雹,被砸破了头而受了伤,现在仍包着绷带。
有一间西班牙人开的小店,达尔文在这里可以买到久违的饼干。几天以来达尔文只能吃肉,开始有些不习惯,然而他却看到牧人好几个月都只靠牛肉度日,并且两三天不吃不喝也无所谓。
到了第十二站屯驻所,才看到有牛和白种女人的牧场。随着渐渐靠近布宜诺斯艾利斯,四周的平原、矮草、紫苜蓿、蓟草等越来越茂密。有一个人说,这种变化是饲养家畜的原因造成的。
自从1535年最初的移民仅带着72头马在拉普拉塔登陆以来,这个地方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瓜那哥(骆马原种,原产于南美)和鸵鸟被马和绵羊群所取代,野生的猪取代美洲原产的野猪,野狗群的吠声越来越远,牛、马的粪便肥了无垠的不毛之地,变成一片绿色的牧场。
经过12天艰苦的旅程,达尔文他们终于到达了布宜诺斯艾利斯。
这个地方风景很不错。郊外被龙舌兰的篱笆及一排一排的橄榄树、桃树、柳树等装饰得很美,整个市镇被青翠的绿色所包围。
布宜诺斯艾利斯这个市镇特别大,说它是世界上最整齐的市镇一点也不为过。所有街道都呈直角交叉,道路与道路的间隔完全相等,住屋被安置在这四方形的区域里。
建筑物都是四合院,包围着一个中庭。一般都是平房,屋顶平坦,上面放着椅子,以便夏天乘凉。
市镇中央有广场,以及衙门和城堡、教堂等。居民以牛肉为主食,屠宰场旁建有大牛栏,这是市区里最值得一看的地方。
抵达布宜诺斯艾利斯一个星期以后,达尔文出发到巴拉那上流的圣大非去做地质调查,穿过紫苜蓿和蓟草长得非常茂盛的平原。蓟草在这个季节可以长得很高,往往会使人迷路,听说强盗经常在这里出没。达尔文和随从看到一户人家,达尔文向主人询问强盗会不会出来,主人回答说:“蓟草还没有完全长好,不会的。”
在这个广袤的平原当中,只有一种名叫比斯卡佳、体型很像兔子的小动物和小型的猫头鹰,所以这一路的旅途十分寂寞。
比斯卡佳到黄昏就成群地出现,静静地蹲在巢穴的入口处,它们似乎一点也不怕生,就是人们骑马经过它们的旁边,它们都会若无其事地看着。
听说比斯卡佳有一个奇怪的习惯,喜欢搜集硬的东西放在巢穴的入口,诸如牛骨、石块、蓟茎、硬土块、干粪等,毫无章法地堆在洞穴旁边,有时候可以装满一辆手推车。
达尔文知道一个跟比斯卡佳习惯很相像的例子,那是澳洲的一种鸟,它们用小枝做成有圆屋顶的细长游戏场所,在那里堆积了很多色彩鲜艳的贝壳、骨骼、羽毛等,人们如果丢了什么硬的东西就到那里去找,保证可以找得到。
途中达尔文在巴拉那河岸采集到了乳齿象的牙齿断片。达尔文还在圣大非附近看到印第安人的尸体吊在树上,他们的皮肤干瘪,紧贴着骨头。
在圣大非,达尔文因为头痛,在床上躺了两天,有位亲切的老太太照顾着达尔文,她用很多奇怪的治疗方法为达尔文诊治,最常用的是把橘树叶或黑色膏药贴在两边鬓角上。或者是将分为两半的豆子泡湿,然后放在鬓角上,豆子和膏药不用拿下来,让它们自动掉落。这种治疗方法虽然让人觉得很奇怪,但因为她是一番好意,这让达尔文难以拒绝。达尔文还听说一种更奇怪的“治疗”方法,就是当人骨折的时候,就杀两只小狗,剖开肚子,把它们贴在骨折的部位。不过,这还算是比较好的,听说还有用没有毛的小狗,让它睡在病人脚跟旁的古怪“疗法”。
在达尔文看来,圣大非是个整洁的小镇,街道整齐,秩序很好。镇长罗培斯任职已经有17年之久。这样的国度,独裁制也许比共和制更为适当。
达尔文头痛痊愈之后,就在圣大非休息了5天,并且调查附近地质,收获很可观,且非常有趣。
在那里一个山崖的下部,有一地层埋有鲨鱼牙齿和绝种的贝壳,到上层就变成泥灰岩,然后是石灰质的凝固物和含有陆上动物的骨骼的红色黏土。
这个断面表示古代的咸水湾受到河沙的侵蚀,逐渐变成深深的泥层,从河流漂来的骨骼就冲积到里面。
达尔文在这里的地层内发现了类似犰狳的巨大动物的鳞甲化石,把里面的泥巴取出来,它们就变成一个大窟窿。另外还发现几颗乳齿象的牙齿,以及一颗马齿,尤其那颗马齿最令他感兴趣。达尔文仔细观察,确认它们跟其他的化石是同一时期的东西。
这样看来,南美洲除了后来西班牙移民引进的马之外,一定还有原产的马。南美洲曾经有马、乳齿象和有角的反刍类的存在,在动物的地理分布上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实。
如果将美洲大陆分成两半,不以巴拿马海峡为分界,而以墨西哥南部为分界的话,则南北美的动物分布显示出极为明显的特色。
这就是说,南美洲有很多独特的骆马、袋鼠、猴类,河猪、树懒、犰狳、食蚁兽等贫齿类为其特征。至于北美洲则有很多独特的啮齿类,有反刍类的牛、绵羊、山羊、羚羊等为其特征。
在广大的南美洲,中空角的动物竟连一种也没有。
恐怕是由于现代墨西哥高原隆起,所以南北美才有这样显著的特征。这个高原不只是妨碍了动物的迁徙,而且带来了气候的变化。达尔文想,那些不能适应新气候的动物就因此逐渐灭亡了。
达尔文认为,西印度群岛的哺乳类与南美的相似,可以推断出西印度群岛当初是跟南美大陆相连,后来才沉入海中的。
当美洲,尤其是北美的象、乳齿象、马、中空角的反刍类还存在的时候,美洲和欧洲,以及亚洲的温带地区所有的动物都是非常相似的。
那些动物的化石存在于白令海峡的两边和西伯利亚平原,不正显示了北美西北部和欧亚大陆曾经是连在一起的吗?
达尔文认为,象、乳齿象、马和中空角的反刍类这些动物是从西伯利亚移居到北美,然后经由当时还没有沉入水中的西印度大陆而到达南美,最后才逐渐灭绝。
旅行途中,达尔文经常听到有关传说中能够引起旱灾的怪物旱魃的故事。
由于病已痊愈,所以达尔文决定带着行囊,乘坐单帆船顺着巴拉那河而下,回到布宜诺斯艾利斯。
途中达尔文登上一个小岛,这个地方树木苍郁,听说那里有美洲虎。就在两三年前,曾经有美洲虎潜入圣大非教堂,咬死了两个神父,据说它们攻击牛、马的时候,都是先把脖子咬断。
出去打猎的时候,达尔文曾见到美洲虎在石上磨爪的痕迹。正面应该是胸部磨的,所以显得很光滑,两侧有很深的爪痕,和猫抓椅子脚的痕迹一样。捕杀美洲虎并不是一件难事,其实只要让狗朝它们叫唤,等到它们逃到树上,就可以轻易地把它们击毙。
达尔文还见到,有一种鸟,它们十分奇妙,脚短有蹼,两翼翘起,身体只有燕鸥的一半大,喙就像白鹭或野鸭的嘴那样扁平,不但像裁纸的象牙刀那样扁,而且具有弹性,下颚要比上颚长4厘米。
这些鸟通常都是小群的在水面上迅速地游来游去,它们的嘴巴又大又宽,下颚一半泡在水里,看起来就像在水面上耕田一样。它们巧妙地用嘴抓小鱼,紧紧地衔在口中,在那波平如镜的水面上划出一条条细长的水纹,这样想来,确实是非常有趣的画面。
达尔文还看到有一种小型的翡翠鸟,尾巴比欧洲的翡翠鸟要长一点,发出像摩擦小石子般低沉的声音。
布宜诺斯艾利斯虽然已经出现在眼前,但是由于当地发生了革命,达尔文他们不得不将行程停下来。这些日子形势十分混乱,当地政府在9个月之内竟然改组15次之多。
奇特的景观
当达尔文他们乘着货船通过混乱的布宜诺斯艾利斯之后,便到达“贝格尔号”停泊的乌拉圭。
“贝格尔号”没有打算起航,达尔文趁此机会便再去旅行。
达尔文在旅行途中借宿的牧场,规模都十分庞大。其中有一个牧场虽然拥有牛3000头、牝马800匹、绵羊600只,另外关了150匹训练良好的马,但是仍旧很宽敞。
达尔文后来知道这地方叫圣菲巴雅达。达尔文曾经有好几次见到珍奇的牛种,这种牛跟其他种牛的区别十分明显。它们的额头很低,向横的方向发展,鼻子往上翘,上唇下陷,下颚比上颚突出,向上卷曲,牙齿永远暴露在外,而且眼球突出,颈很短,总是低着头走路,后腿比其他牛种要长,双肩耸起,它们走起路来大模大样的神情看起来让人觉得很好笑。
如果想要把普通的狗训练成牧羊犬,必须在它们出生的时候就把它们和母狗分离,让它们跟绵羊生活在一起,喝羊奶,跟羊一起睡觉,然后阉割掉,这样才不会离开羊群,就会像其他的狗保护人一样保护羊群。
假如有陌生的动物或人接近羊群,牧羊犬马上就会狂吠,而羊群也会乖乖地跟着牧羊犬走。
牧羊犬每天都要回主人家领肉吃,家犬都会对它们狂吠,牧羊犬总是乖乖地退让。但是只要回到了羊群,当家犬接近的时候,牧羊犬就立刻反过来把家犬赶走,因此只要有牧羊犬保护羊群,饥饿的野狗就不敢接近了。
达尔文发现,不管是野狗或经过训练的狗,对于照顾羊群的同类,想必都有几分的敬畏。但是如果一群野狗被一条牧羊犬追得到处乱跑,那就实在说不通了。
后来达尔文听人说,有一个牧场,牧人正在训练年轻的马,首先把野生的小马赶进栅栏,牧人从乱窜乱跳的马群中选择成长良好的小马,用圈套绊倒,然后把腿绑起来,在口中安上衔勒。其次把前腿绑起来而松开后腿,让它们站起来。最后牧人叫同伴把它们的头按住,装上马鞍、马布、缰绳等。这时候,小马在地上乱滚、挣扎,当马鞍装上以后,它们拼命地耸翻背部,发出嘶鸣,弄得满身汗水,口吐白沫。
牧人跨上马背,同时解开前腿的绳子,嘶鸣的马跳了几下,向前飞奔。牧人则以逸待劳,一定要等到它们筋疲力尽的时候,才把它们带回栅栏。
达尔文这次旅行回来之后,12月6日,“贝格尔号”离开拉普拉塔向巴塔哥尼亚沿岸的圣佩德罗港前进。
在这途中,在距离陆地16公里的一个地方,船被一群数以万计的蝴蝶所包围。达尔文用望远镜眺望,竟然找不出一块没有蝴蝶飞舞的空间,舰员们见到这种奇特的现象,纷纷大喊,他们感觉蝴蝶就像下雪一样地飞着。
那一天是风平浪静的晴天,仅仅感觉到微风拂面,所以不能确定这些蝴蝶是被风吹来的,而且还有蛾、青虫等夹杂其中,似乎又不像是成群移动。
达尔文发现,有一种螃蟹,后脚有三只长刚毛,爪尖有章鱼吸盘一样的东西。再深一点的海面上,小生物的数量很少,取而代之的是海燕、信天翁、鲸鱼、腽肭兽(海狗)等海洋生物。
大西洋中心以及热带地区的海上,有翼足类、甲壳类,以及吃这些动物的鲣鱼等群栖着。
“贝格尔号”航行了两个星期之后,终于抵达了圣佩德罗港,在原来的西班牙开拓地的遗迹上下锚。
巴塔哥尼亚的动物和植物的种类都十分有限。在地上爬的多是黑色的独角仙和动作敏捷的蜥蜴;至于鸟类,只有吃腐肉的秃鹰、金翅雀、鹭等。
巴塔哥尼亚的平原最独特的物种是骆马,这种栗色的骆马,很像东方的骆驼,这是南美洲特有的物种。它们有长长的颈,细细的腿,样子看着很帅。
骆马大都是6~30头群聚着,有时候也聚集50头左右,它们通常都很怕人,是一种胆小的动物,只要远远地看见人影,就发出尖锐的叫声,很快便逃得没了踪影。
但是奇怪得很,如果无意间跟它们碰个正着,它们会站着一动不动呆呆地看着你,然后移动一两米,再回过头看。这种转变,可能是它们从远方把人误认为是美洲狮的原因,或者它们的好奇心超过了胆怯。
有些骆马在人们接近它们的时候不但会发出嘶鸣,而且还摆出一副想要跟人打架的样子跳来跳去。饲养的骆马同样也有这种情形,它们有时会从后面踢人的膝盖。
雄骆马经常打架,一边吱吱叫一边互咬,这个时候,它们不会像绵羊一样看到马追来就慌张逃窜,因此很容易把它们包围起来。骆马也不怕水,可以从一个岛游到另一个岛。有人说,这种动物喝咸水照样可以生存。骆马有一种古怪的习性,它们每天要在同一个地方大便,达尔文曾经看到过直径将近三米的粪堆,这对于以这种粪便作为燃料的秘鲁印第安人来说,倒是很方便了。
甚至这种动物连死亡的地方都有定好了,达尔文曾看到河岸大树下堆满了白骨,这些白骨没有被咬碎的痕迹,应该不是野兽吃剩的骨头。
怪异的火地人
以麦哲伦海峡为界,在南美洲的尖端有个地方叫火地岛。1832年12月17日,“贝格尔号”在这个岛的好结果湾下锚。当达尔文他们进港时,受到当地居民很有礼貌的欢迎。
第二天的清晨,舰长派一队人去跟火地岛的土著人交涉,岸边站着四个人,其中一人站出来,用亲切的声音向他们指引着船应停泊的地方。
当达尔文他们靠岸的时候,看到土著人们一面高声嚷叫,一面用手势指引着,这种场面确实有趣。
首先站出来的那位老人很可能是族长,他的后面站着3个身高180厘米左右的魁梧青年,女人和小孩站在更远的地方。他们的衣服是骆马皮做的,毛向外,只是披在肩上而已。
他们的皮肤是赤铜色的,老人头戴白羽做的缠头,脸上涂了两条粗粗的线条:一条是红色的,经过嘴唇到两耳;另一条是像粉笔一样的白色,一直涂到眼皮。另外两个人用黑炭在脸上涂了黑线。
刚开始他们满脸狐疑,神情慌张,十分警戒,直到达尔文他们把红布递给他们,他们马上围到脖子上,立即对达尔文他们显得亲切起来。
老人拍着达尔文的胸膛,像呼唤小鸡来吃东西一样不断地啧啧弹舌,先在达尔文的胸膛上拍了三下,然后在背部又拍了三下。老人也示意要达尔文去拍他的胸膛,他掀开自己的衣服,达尔文照样拍了三下,而这让老人非常高兴。
这些土著人善于模仿,达尔文他们要是咳嗽一下、打个哈欠、或者做些看起来奇怪的动作,他们就立刻模仿。有一个水兵闭起一只眼睛,使个斜眼,年轻的土著人立刻做出更加怪异的鬼脸。
达尔文他们所用的单字,他们可以一个一个完全地重复,并且时间不长就记住了。欧洲人在这方面就远不及这些土著人,比如说,能够连续说出一个美洲印第安语单字的人几乎是没有,但是这些土著人却偏偏具有这种优秀的模仿能力。
有一个水兵不经意地唱起歌来,竟把这些人吓了一跳,差点摔倒。达尔文他们跳起舞时也把这些人吓了一跳,但是有一个土著人接受了邀请,马上能舞起华尔兹。
达尔文本以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他们竟然知道枪,他们很怕这个东西,碰都不敢碰一下,相反的,土著人们很喜欢刀子。
其实,“贝格尔号”有火地岛的舰员。上次航海的时候,费茨·罗伊舰长带他们回欧洲,让他们接受教育,这三人的名字是约克·明斯达、琴米·巴顿、菲奇雅·巴斯凯特。把这些土著人送回故乡是此次航海主要目的之一。
约克·明斯达矮壮、肌肉结实、性情内向,很少说话,但是脾气暴躁,发起怒来非常凶暴。他跟船上的几个朋友非常亲密,头脑很灵活。
琴米·巴顿人缘最好,缺点也是脾气暴躁。他性格爽朗、笑口常开,如果别人有困难,他都十分关心和同情。
每当起了风浪的时候,达尔文就会晕船,琴米·巴顿总是以同情的口吻对他说:“好可怜啊!好可怜!”琴米·巴顿深爱着自己的故乡,他喜欢赞美自己的部族和土地,他常说自己的故乡有很多树木,他经常批评别的部族,而且坚持说自己的部族里没有一个坏人。他本来长得矮矮胖胖,却自以为是美男子,经常戴着手套,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皮鞋擦得光可照人,老是拿着一面小镜子照来照去。
达尔文心想,既然琴米·巴顿具有如此优秀的素质,而且这个岛上的人跟这个小伙子属于同一种族,那么一定会有相同的素质。
还有一个名叫菲奇雅·巴斯凯特的,她是个可爱而又害羞的女孩子,她长得很讨人喜欢,但有时也会闹别扭,她的理解能力很强,尤其语言学得最快。
他们三个人的英语说得很棒,什么话都听得懂,但是当被问起他们家乡的习惯时却一无所知。可能是因为当时他们还小,还没有判断能力的原因吧。
在刚上岸的时候,土著人们立刻认出琴米·巴顿,劝他留在自己的故乡。但是琴米有点鄙视他们,似乎为自己身为土著人而感到羞耻。感到羞耻也是可以理解的,当他们看到那些军官虽然留着胡子,但每个人都长得很漂亮,水兵们也都是高大魁梧,而自己的族人却像孩子那么矮小,他们刚开始是敬畏,后来就变成自卑了。
火地岛多山,海拔500米左右,被茂密的森林所覆盖,再上去是高山植物茂盛的泥炭地带。每一座山顶都覆盖着常年不融的雪,地面则是沼泽般的泥炭,森林里全是腐朽的枯枝,根本没办法通过。
数日后“贝格尔号”起锚,绕过合恩角。这时候,浪花翻滚,遮天蔽日,遥望海岸可以看到用树枝搭成、干草覆盖的火地人小屋,但到了西海岸就变成由海豹皮覆盖的了。
火地岛的部族,既没有政府也没有国王,各个部落间由荒芜人烟的地方隔着,操着不同的语言,互相攻伐,互相屠杀。
这地方没有草木,没有茂密的森林,而且经常起雾,暴风呼啸。在这块土地上,如果想活下去就必须在那满是沙石的海岸到处找寻食物。
他们的采贝技术和制造独木舟的方法,自古以来没有一点改变。但是他们自有他们的快乐,也许并不觉得自己的生活有多悲惨,他们传承古时的习惯,在这艰苦的地理环境下力求生存。
“贝格尔号”乘风破浪,载着疲惫不堪的舰员,终于抵达了葛里·罗丝。在这里,达尔文他们分乘四艘小船,穿越了贝格尔海峡,准备把三个火地人送回故乡。贝格尔海峡是费茨·罗伊舰长所发现的,长约200公里,宽约3公里。
在达尔文他们出发的第二天,土著人出现了,他们对于这四艘小船感到非常惊讶,可能已经到处通风报信,所以每一个岬角都生起了火,达尔文可以看到岸边到处有人在奔跑。
突然在山崖上出现了赤身露体、长发披肩、手拿木棍的四五个男人,都是一蹦一跳地挥手,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喊声。
到了吃饭的时间,达尔文他们就在土著人的包围下登岸,刚开始这些人都全神警戒,在达尔文他们接近之前,手中一直拿着投石器。当达尔文他们把红布系在土著人的颈上,递送了礼物之后,他们马上变得亲切起来。
这些土著人一直都不断地嚷着:“杨梅尔舒纳!”意思是说:“给我东西。”他们看到什么就要什么,甚至连对达尔文衣服上的扣子都很感兴趣,他们不停地指着女人和小孩,意思是说:“要是不给我,就给他们吧!”
当天晚上,达尔文他们就在土著人部落附近扎营,眼看土著人越聚越多,似乎有攻击达尔文他们的企图,让人感到害怕,但是这些土著人根本不知道枪弹的厉害。
两天之后,达尔文他们到达琴米的部族聚居的河口处,原本想着把约克·明斯达和菲奇雅·巴斯凯特送回西海岸的故乡,但达尔文他们还是在这里留了下来,为他们建了三幢大房子,开垦了两块土地,而且播了种子。
这时候,土著人好奇地聚集过来,琴米的母亲和兄弟也来了。奇怪的是,这次家人的重聚,比起两头马在野外相逢还要冷淡,没有兴奋地拥抱,只是短暂地互相注视了一下,母亲就去看自己的独木舟了。
但是达尔文听说琴米的母亲当初跟琴米离别的时候是哀伤的,她不知道自己的儿子会被带到哪里去,曾经到处去寻找。
女人们则围在菲奇雅的旁边,亲切地帮她做事。
琴米对于自己家乡的语言已经忘得差不多了,而且他的英语能力也不是很好,如果说他是世界上最不会说话的人也不为过。琴米对土著人起先是用英语说话,后来改用西班牙语问道:“懂了吧?”这种场合与其说是可笑,还不如说是可怜。
为了建房子、耕田,达尔文他们在那个地方住了很多天。当地的女人都很喜欢劳动,男人却终日无所事事,看着达尔文他们忙忙碌碌却袖手旁观、无动于衷。但是他们看到什么就要什么,如果不留神的话东西很快就会被偷走。他们喜欢听歌、看跳舞,达尔文他们在河里洗澡竟然也使他们感兴趣。
后来,费茨·罗伊舰长把两艘小船送回了“贝格尔号”,而把另外两艘派到贝格尔海峡西部去测量鲸鱼的活动和冰河。
为了查看琴米的生活状况,达尔文他们又回到原来的地方,据那位跟琴米一起留下的传教士说,小船走了以后曾发生过抢劫,土著人成群地把约克和琴米的很多东西抢走,而传教士的东西,除了埋在地下的通通被抢光了。
第二年“贝格尔号”再度经过这里,有一艘独木舟升着小旗慢慢地驶近。其中一个人脸上没有涂上颜料,他不是别人,正是之前的琴米。再次见到他,感觉他瘦了很多,闪烁着土著人的眼光,散发垂肩。当时他穿的只是一片围在腰际的破布,羞赧地把脸转过去,直到接近以后达尔文才知道他是琴米。前年分别的时候他很肥胖,而且很干净,服装也很整齐,没想到一年以后竟判若两人。
达尔文他们拿出一套衣服让琴米换上,他跟费茨舰长一起吃饭时,完全没有忘记之前的礼节,他说这里食物充足,也不冷,家人也都很好,他不想再回英国。
等到天快黑的时候,琴米可爱的妻子来接他,达尔文这才明白琴米为什么要说刚才那些话。
琴米还是一如往昔的慷慨,他送给舰上两位密友每人一件漂亮的水獭皮,又把自己制作的矛头和箭送给舰长作为纪念。他现在已经会说一些家乡话了,令人吃惊的是,可能是他曾经教过族人说英语,有一个老人竟然用英语告诉达尔文他们:“这是琴米的妻子。”
琴米说他现在已经十分贫乏了,因为几个月之前约克乘坐一艘大独木舟带着菲奇雅回故乡,邀请琴米和他母亲同行,但在途中约克偷走他的全部财产,把他们母子两人丢在半路。
琴米黄昏的时候回到了岸上,第二天早上又来了,一直到船快起锚,在独木舟上的妻子担心地大声哭叫的时候,他才和达尔文他们依依不舍地分别,达尔文他们都在心里为他祝福。
琴米回到岸上之后,他立刻生火做信号,白烟冉冉上升代表无限惜别之意,船缓缓地向海的那一方开去。
达尔文由风土和植物推测出了火地岛的生物非常稀少。哺乳类只有鲸鱼、海豹、蝙蝠、鼠、狐、狸等。爬虫类几乎没有,青虫也很少。
跟陆地比起来,海上的生物就显得十分丰富。特别是一种大藻,岩石上到处生长,茎圆形、光滑而有弹性,直径不超过两厘米半。从很深的海底一直到海面都有生长,费茨·罗伊舰长曾经在很深的海底发现过这种藻类。它们并不从岩石生根,而是直接垂直地生长出来,长度可以到达100米左右,简直难以想象。这种海藻密集生长的地方,就是最好的天然防波堤。汹涌的波涛经过这种藻类密集生长的地方的时候,就突然变得平稳起来,实在是自然界的奇观。
达尔文总结,栖息在海藻中间的动物,要详细列举出来的话,可以写成一部书,这包括了无数的贝类、小鱼、章鱼、螃蟹、海星等。
达尔文还发现,在陆地上,能够跟这个巨大的海洋中的海藻群相比拟的,应该只有热带的丛林了。不管是其他什么丛林,从没有像海藻群这样能够养活这么多的生物的。
如果没有这些海藻,那么很多鱼类就将灭绝。间接地,那些鸬鹚、海豹、水獭等生物也将无法生存。到最后,连那些贫苦的国度里,火地岛的土著人也都会因为没有食物而互相残杀,人口锐减,直到灭种。
游历智利
“贝格尔号”再次回到东海岸,达尔文他们沿着圣卡尔洛斯港而上,遥望安第斯山连绵起伏的山脉,还曾经见到过翅膀大约两米半的秃鹰。
在东福克兰岛上,达尔文他们见识到很多珍奇的动物:有从睡着的人的枕下偷肉的狐、拦住去路迎面冲过来的企鹅,以及因拍着小翅膀划水而有“汽船”诨名的笨鸭。
1834年5月末,“贝格尔号”再次进入麦哲伦海峡,再经另一个海峡,沿那花岗岩和绿岩连绵的西海岸北上,两个月后在智利的港口——瓦尔帕莱索下锚。
跟阴郁的火地岛气候比起来,这里简直可以说是很爽朗。这里晴空万里,风和日丽,而且景色很美丽。这里的市街约有500米长,在陡峭的山脚之下,沿着海岸有鳞次栉比的白色房屋。从东北放眼望去,安第斯山脉耸立在眼前,而阿空加瓜火山十分壮丽。根据“贝格尔号”水兵的测量,这个巨大的圆锥体,高达6900多米。
当太阳西下,峻峭的山峰的轮廓明晰地浮现在天空,映出变化万千的颜色,真是一幅美丽的图画。
不过,博物学家们对这里应该不会感兴趣。冬季三个月阴雨连绵,长夏几乎不会下雨,因此植物非常少。除了深谷间,没有什么树木,那稀少的草木丛散生于山丘的斜面。
达尔文为了到安第斯山山脚调查地质,他决定骑马出发旅行。广阔的草地被小小的山谷分成了好几片,山坡上散建着牧羊人家的小屋,小小的四方形庭院里种着橙树和橄榄,和那两侧巨大的青青山脉相映成趣。
智利是夹在安第斯山脉和太平洋间显得形状细长的国家。在这狭窄的地方有几个山脉贯穿其间,形成平原和盆地。可能在遥远的古代,这地方也像火地群岛一样,有很多的岛屿聚集在一起。此地的浓雾经常会覆盖着平原,从上面看下去,到处露出一个个的山头。
智利的平原,自然地向海的方向倾斜,而且灌溉方便,土壤还很肥沃,很适合小麦和玉米的生长,牧场里也有无数半野生的牛。
达尔文雇了向导,爬上海拔2000米的高山,山顶覆盖的绿岩多半呈碎片状,想必是地震的缘故。据说智利非常盛行掘金矿,这个山到处是金矿坑。
智利有一种叫瓜索的族类,他们相当于阿根廷彭巴地方的牧人,但是彼此的性质却大不相同。智利的文化较进步,居民没有什么个性,阶级的划分十分明显。比如说,达尔文的向导就不愿跟达尔文一起进餐。
阿根廷的牧人即使杀了人,也还是绅士,瓜索人即便是有很特殊的优点,也永远只是最下贱的平民;阿根廷的牧人假如没有马就不愿意做事,瓜索人却甘愿当个小佃农;阿根廷的牧人可以吃肉,瓜索人只能吃谷物和蔬菜。
在智利,达尔文见不到彭巴地方的白长靴,也没有宽松的裤子,他们裤子的特征是缠着毛线绑腿。瓜索人最得意的是那笨重的大马刺,丢圈套似乎比牧人强,但他们不会丢球。
达尔文在智利首都圣地亚哥住了一个星期,在回到瓦尔帕莱索的途中,住在一个美国人经营金矿的地方,他还参观了塔关塔关湖的浮岛,这是由很多枯树枝堆成的,表面还长了很多别的植物。浮岛是圆形的,厚大约两米,大部分沉入水中,但是浮岛可以在湖面上随风漂流,有时能够载着牛马浮过去。
在智利所见到的兽类中最普通的是美洲狮。它们分布在广大的赤道森林、巴塔哥尼亚的沙漠、火地岛潮湿的寒冷地带,就连3000米高的安第斯山上也曾发现过它们的足迹。
达尔文发现,拉普拉塔的美洲狮主要捕捉鹿和鸵鸟等野生动物,在智利也许没有这些动物,所以它们主要捕食小马和牛,听说也曾经吃过人。它们猎捕牛、马的时候一定先跳到其背上用前足把牛、马颈骨折断,达尔文在巴塔哥尼亚曾经见过很多没有头的骆马的骨骸。
当美洲狮吃完小动物之后会用小树枝把残骨藏起来,趴在地上看守,如果有秃鹰飞下来想啄食的话,就把它们赶走。但是这种习惯却成为美洲狮的致命点,因为只要看到秃鹰在盘旋飞翔,人就能够知道它们所在的地方了。
听说美洲狮是一种相当机警的动物,当它们受到追逐的时候,往往突然间向旁边“刷”的一声躲开,让猎狮犬失去目标。美洲狮能够不出声,即便受伤也不吼叫。
达尔文经过考察,发现南美一带的蜂雀在这里也有,共有两种,一种夏天时从北方飞来,另一种由此南移。前一种体型较大,飞法也特殊,翅膀的力气与体重成比例,没有哪一种鸟会像蜂雀这么大的。它们能够像虻和蛾一样迅速地飞来飞去,当它们在花旁飞翔时,身体几乎是垂直的。
11月10日,“贝格尔号”为了要到南部进行测量,就从瓦尔帕莱索出航,10天之后抵达奇洛埃岛的首府圣·卡尔洛斯。
这个岛长140公里,宽45公里,起伏不平,但不能称为属地。这里到处是森林,只有在草房子的周围开垦了一些田园。远望有如火地岛,但这里没有黑色的山毛榉林,倒是各种常绿树和热带植物把山林点缀得色彩缤纷。
这里天气总是很阴冷,强风不断,可谓天“无三日晴”,世界上像这样多雨的地方恐怕是很少见的。
这里的土地虽然很肥沃,但是因为日光不足,所以农产有限,几乎没有什么牧场。居民穿着手织的粗羊毛衣,以猪肉、马铃薯、鱼类等为主食。
森林里的土地软得像沼泽,根本不能进去,由于很危险,因此若想通过必须沿着海岸走或乘船。由于气候十分恶劣,而且西班牙人总会时不时进行掠夺,所以当地居民大都是贫困的。
达尔文决定离开正向大洋巡回的“贝格尔号”,打算随着两艘小船一起到大陆边缘的海面去做测量,然而所看到的地方皆贫穷。
达尔文他们在一个地方遇到了一个男人,这个男人为了去借一把小斧头和几条小鱼竟然走了三天半。这就可以看出,这个岛上的物资无比缺乏,竟然连这一点小东西都很难得到。
这个地方的交易方式,依然是古代的物物交换。不论什么地方的居民都需要木篮、辣椒、旧衣服、做爆竹用的火药,尤其是香烟。
达尔文身旁的水兵用一点香烟就可换到两只鸡,他们用一块木棉手帕竟然可以换三头羊和一大把葱。
达尔文他们的船环绕着岛航行,白色壮大的安第斯山高峰出现在眼前,奥索尔诺火山升腾着浓烟。大约一个月之后,在达尔文他们再度折回的第二天夜里,发生了大爆炸。
那时水兵在夜间站岗,他们突然见到像一颗巨大星星一样的东西,越来越大、越来越亮,到了夜里三点左右变得十分壮观。达尔文用望远镜观察,看到浓黑的烟从巨大的红色熔岩上冒起,然后又落下,令人目眩的闪光,照映在整个海面上。
达尔文听说科迪勒拉火山喷火的时候,巨大的熔岩喷到高空中破裂成种种奇妙的形状,15公里之外仍清晰可见,可以想象场面是多么惊人!
12月10日小船和“贝格尔号”在岛的南端会合,之后达尔文他们就冒着暴风雨,继续前进。中途在一个海湾发现有两个男人用衬衫向达尔文他们挥舞,这两个男人是乘小船从美国的捕鲸船逃走,流浪到这里来的。他们的小船被海浪打破,据他们说15个月来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整天都会在岸边徘徊,如果没有发现达尔文他们,他们只能继续盼望下去,最后老死在这荒凉的海岸上。
达尔文在这里看到的海豹数量惊人,它们聚集在平坦的岩石岸上。当他们的小船经过它们身旁的时候,大部分的海豹都十分惊慌地滚进海里,但是它们马上会探出头来,奇怪地看着达尔文他们,有的竟然还敢追上来。西海岸最常见的红色秃头的秃鹫,就喜欢纠缠着海豹群。
另一种鸟叫吉德吉德,英国人称它们吠鸟,顾名思义,它们的啼声像狗吠。它们同珠高一样,听到声音就会凑到人的身边,只是看不到踪影而已。
达尔文他们还看到一种大的海燕,以肉为食,它们可以潜入水中再飞上来,它们会追杀鸊鷉,听说海鸥也是它们的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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