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的灾难

    “贝格尔号”再度回到奇洛埃岛，之后达尔文他们就冒着阴冷的恶劣天气北上，在一个叫瓦尔迪维亚的地方停泊。这个小镇到处种植着苹果树，所以这里的道路仿佛是果园的小路那样。

    有一天，达尔文和平时一样去附近调查地层，忽然他觉察到了强烈的地震，这种强烈的程度，恐怕在那地方的所有人都没有经历过。

    当地震来临的时候，达尔文正躺在海岸的森林边休息，他感到了强烈的震动，而且震动持续了有两分钟时间。达尔文能够很清楚地感觉出地表的摇动，有人认为这种摇动是从正东方向来的，但是有些人认为是从西南方来的。

    其实要站起来很简单，但可能是因为摇晃的原因，当人站起来的时候感到有些晕眩。地震有点像船碰到小三角波时候的那种摇晃，又像踏在破裂了的薄冰上的感觉。

    这次强烈地震，打破了达尔文之前所持的想法。达尔文之前认为坚硬的地壳，就好像包着液体的蛋壳，人们站在上面，而地壳在人们的脚下摇动。虽然这次地震时间不是很长，但达尔文心中异样的不安却永远不能消逝。

    地震如果发生在退潮的时候，这将会使潮流发生十分特别的变化。根据住在海边的老人形容，海水并没有起大浪，平静地急涌到满潮线，忽然间又退到原来的水位。当然达尔文知道，潮湿的沙滩就是证明。在晚上的时候，微弱的余震不断地袭来，这才让港湾里产生种种的潮流。

    然而，下一个停泊港康塞普西翁所受到的震灾更为恐怖。附近的岛屿受到海啸的冲刷，海岸一带好像千百艘船遇难了一样，到处都是木材与家具，而且周围都是桌子、书架、椅子，还有很多房子的屋顶都被冲到了地上。即使是仓库都难逃一劫，像棉花、茶叶等贵重的物品都大包大包地被卷到海岸边上。

    而在岛上，很多长着海藻的岸石也被冲到岸上，其中有一块石头长大约2米，宽约90厘米，厚约60厘米。而且岛上的很多地面都裂成一条纵沟。

    从港口进到岛上的道路上，达尔文他们看到的也都是一片废墟，由于破坏得太厉害，几乎想象不到不久之前这里曾经有街市，甚至还住着很多的人。

    康塞普西翁的地震发生在上午11点半，如果是在半夜的时候，相信死伤的人会比现在要多很多。无论如何，碰到这样的大地震，逃命要紧，一开始震动就必须马上跑到屋外去。

    很多人都说，这必然是智利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地震。当然，像这样破坏到无一幸免的程度，恐怕再大的地震也不过如此了。当地震过后，又陆续发生了无数次的余震，12天里共发生300次之多。

    康塞普西翁的居民看到这些废墟，都为自己竟然能够平安无事地逃过这次灾难感到庆幸。但是这个地方大部分地区已经被破坏成断壁残垣，道路上的瓦片和石炭堆积如山。

    有的茅草屋顶塌落到炉灶之上，到处起火，很多人顷刻间变得一贫如洗、无家可归。

    在地震过去不久，就在几公里之外的海面上掀起了大浪，它们以惊人的冲力汹涌而来，把房屋和树木冲得东倒西歪，然后以猛烈的速度退去。有一座40吨的要塞大炮竟被冲离了5米，双桅帆船被冲到离开海岸200米，而且倒在了一间倒塌的民房后院。波浪的高度比涨潮的最高时候还高出7米。接着又涌上大股浪，波浪退去之时带走了很多物件。就连港口里的船也被冲走了，真是不可思议。

    海啸来临的时候，居民们逃到街道后面的山坡上还是有充裕的时间的，这是因为海啸不是马上就能够冲上来的。有的船夫认为在大浪还没有冲到岸上之前先划过波峰应该还有救，所以他们的小船一直向海中划去。

    等到海啸退去之后，破房子里积满了海水，孩子们拿椅子、桌子当小船在玩水。虽然他们的父母内心十分悲痛，但是却比预想的更坚强，仍然咬紧牙关处理善后。

    随之而来的是到处翻腾的黑而污浊的海水，而且还散发出硫黄般的臭味。迷信的居民中有一个会使用印第安巫术的老妇人，她说两年前发生了一件不尽如意的事情，导致其中一座火山的活动，才造成这次大地震。其实，这一次她说的火山并没有发生喷火。

    这次大地震的强度十分惊人。奇洛埃岛附近两个火山与震动同时爆发，喷火时间持续很久。

    而在火山山脚正在伐木的人们却没有感觉到地震，也许是火山的喷火把地震的力量给抵消了的原因。

    据达尔文考察，受到此次地震明显影响的是陆地到处隆起，康塞普西翁隆起60~90厘米，位于50公里之外的圣·玛利亚岛上发现布满紫贝的岩石竟然浮到满潮线以上3米的地方，而平时要采集这种贝必须潜到海中。达尔文认为，这种使陆地隆起的力量和火山口喷出熔岩的力量相比，应该不相上下。

    翻越高山

    达尔文从康塞普西翁继续北上，到达了瓦尔帕莱索，他又从这里越过安第斯山脉，准备到阿根廷的门多萨去考察。越过安第斯山脉有两个山隘，一个在阿空加瓜，另一个在波尔季利奥，达尔文和牧人选择了地势险峻但较近的波尔季利奥这一线路。

    达尔文的这次旅行才算是真正的轻松愉快。他们在有人家的地方买一些柴火，有时到牧场里借宿，有时候还在田园的角落野营，并且用铁锅做饭，这让达尔文觉得很有意思。

    与达尔文一起的牧人带了10头骡子和1头“马度利那”。所谓的“马度利那”，就是识途的老母骡，它的脖子上系着铜铃，骡子听到铃声，不管驮着什么东西都会跑着跟上来的。

    骡子在平地的时候可以驮190公斤的货物，在山地也可以驮140公斤的东西。它们的脚细细的，肌肉并不怎么壮，但是力气很大。由雌马和驴子杂交而来的骡子，虽然没有繁殖能力，但比起驴、马来，记忆力和理解力都很好，而且耐力大，有同伴的爱护，它们的寿命也很长，达尔文想这是人定胜天的好例子。

    安第斯的山谷，两侧耸立着高高的沙子或小石丘，中间污浊的泥水急湍直下，溪水冲上岩石，发出轰隆水声，由于石头的碰击，使得声音更加可怕。

    达尔文考察过数百米厚的沙石层，竟然不知道这石层是怎样形成的。看到这些岩石日夜碰击，大石碰成小石，小石碰成沙子，然后流入大海，达尔文想，这样下去的话，就算是整个大陆，终有一天也会被冲刷得无影无踪。

    达尔文沿着山谷越爬越高，他看到除了几种高山植物之外，几乎是寸草不生，鸟、兽、昆虫也很少出现。

    当达尔文他们爬上智利国境彼乌克涅斯山的时候，开始觉得呼吸有一点困难。骡子每走50米就要休息一下，两三分钟之后又继续强忍着前进。达尔文发现，这种情况让他头部和胸部感觉不舒服，就好像从温暖的室内忽然跑到寒冷的外面一样，感到呼吸困难，走起路来非常吃力，很容易疲劳。

    在海拔4000米高的山上，外地人非得住上一年才会感觉习惯。但是，也许由于达尔文的身体不错，达尔文到山顶上去找贝壳化石，竟然一点没有感到呼吸不畅。

    山顶上的风既冷且强，达尔文他们不得不从山峰两侧的积雪上面越过。清新的空气、碧蓝的天空、无底的深谷、经年累月堆积而成的废墟似的山以及终年不融的积雪、鲜红和紫色的岩山……这梦幻般的景色就展现在达尔文他们的眼前。

    越过彼乌克涅斯山，进入门多萨共和国，海拔大约在3300米以上，此地几乎没有植物，野宿的时候，不得不用枯萎的小植物当做燃料。

    在海拔4300米的波尔季利奥山顶上，达尔文他们被含有冰粒的云层所包围，下山之后已经是晚上了。置身于满月照亮的崇山峻岭之中，而且空气清新，星月分外明亮。

    在这如此美丽的野地上，空气异常干燥。凿岩用的锤子竟然自动裂开了，面包和砂糖都变得很硬，遗留在地上的兽皮、兽肉竟然变得像干柴一样。

    可能因为这个缘故，这地方很容易摩擦生电，达尔文穿的法兰绒背心如果在黑暗的地方摩擦会发出闪闪磷光。他还发现，狗背上的毛一根一根地发出声音，就连马鞍上的皮绳一碰就起火花。

    他们下了山，走在干燥的荒野上，看到远方有黑色的云不断地翻滚着，刚开始他们认为那是野火的浓烟，可等他们走近一看，原来是一大群蝗虫，这一大群蝗虫乘着微风以时速16~24公里的速度飞行，竟然追上了达尔文他们。

    这一群蝗虫飞翔在离地面6~9米或是600~900米的空中，刚开始还能看到天空，到最后变成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了。即使是挥舞手杖都打不到那些蝗虫，达尔文推想它们并不怎么密集。很多人把振翅的声音比做古希腊的战车在战场上冲锋的隆隆巨响，但是达尔文倒觉得好像是强风吹拂着船索。当蝗群落地的时候，数目比田里作物的叶子还要多，达尔文想，这附近应该已经变得一片荒凉了。

    其实，这里的蝗灾很常见，这一季里已经有几次较小群的蝗虫从南方来过了。可怜的居民只好追赶、烧火，或是大声叫喊，或者是挥着树枝想把它们赶走。

    达尔文他们出发后10天左右就到达了门多萨。这个市镇以盛产水果著名，花一点钱就可以买到两个人头大的西瓜。此外还有葡萄、无花果、桃、橄榄等种类繁多的水果。

    在回去的路上，达尔文他们准备越过乌斯帕利亚塔山，横渡低矮多刺的仙人掌丛，焦土似的荒野。进入峡谷的时候，正如达尔文所预想的，在凸出的山腰上，发现了白柱一样的树木化石。总共有50块化石，每一块干围约1米，其中11块已经硅化，其余的变成白色方解石结晶。

    这是当1000公里之外的大西洋还冲刷着安第斯山山脚的时代，生长在海岸上，受到海风吹拂的树林的一部分。那个时代，这些植物还生长在海平面以上火山质的土壤上，后来沉降到海底，在深海底被一层水成岩所覆盖，然后又被厚300米的海底熔岩流所覆盖；接着又是水成岩、熔岩，一共反复进行了5次。但是由于海底火山的活动，海底的地层再次隆起，变成了标高2000米以上的大山脉。

    就这样在不停地侵蚀之下，将一层层的地层逐层冲刷剥蚀，而埋藏在火山质土壤中的古代树木，再次以化石的面目重见天日。达尔文想，这种变化在想象中很遥远，但是就整个安第斯山脉的历史来看，只不过是短暂的刹那而已。而且，这座安第斯山脉，比起欧洲或北美的地层来，要显得年轻多了。

    达尔文他们越过了最艰难险阻的几个分水岭，那些落石堆积的道路让人步履维艰，然而除此之外，似乎别无其他途径了。

    得到费茨·罗伊舰长的许可，达尔文决定取道陆路，预定在670公里之外的科皮亚波与“贝格尔号”会合。最初达尔文是沿着荒凉的海岸前进，由于没有什么值得看的东西，于是他们改道向内陆的矿山方向走去。

    在半路上，达尔文他们在科舍博又碰上一次地震。当达尔文被当地人家叫去吃饭的时候，听到地震前兆的地鸣，很多人都吓得哭喊，大家争先恐后地夺门而逃。

    据说那次的地震来得十分突然，当时有人正在玩牌，忽然有一位德国人机敏地站了起来说：“我不能在这个时候把门关起来坐在室内。”说完立即把门打开，说时迟那时快，突然间天摇地动，大家终于逃过这场灾难。

    地震的时候最可怕的不是没有时间逃出去，而是由于墙壁震歪使门窗打不开。这地方的居民，只要感到地震就立即骚动起来，他们最讨厌的就是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的人。有一次小地震，有一个英国人因为躺在野外，他想应该没有什么危险，就没有站起来。旁边的人生气地叫嚷说：“你看那个异教徒，竟然连从床上爬起来都不肯！”

    还有居民相信地震和天气之间有某些关联。实际上在科皮亚波的山谷，当感到微微的地震时，天空会像要下雨雪的样子，所以科皮亚波的居民听到科舍博发生了地震，他们都说：“他们这下可要走运了，今年他们的牧草会长得很好。”

    在科皮亚波要是下雨的话，牧草就会茂盛，他们相信要是发生地震的话就会带来丰富的雨量。

    达尔文再度乘上“贝格尔号”，到达秘鲁的伊基克和首都利马，就这样结束了南美之旅。

    高温的群岛

    科隆群岛由10个主岛组成，位于美洲大陆西方约900公里的海面上。其中有5个岛比较大，而且这些岛都是火山岩组成的，大的岛上都有火山口，以1000米左右的高度矗立着，在山腰上有无数的小洞穴。据推测整个群岛有2000个火山口，每一个都是由熔岩和火山岩重叠的凝灰岩所形成的。

    大部分的凝灰岩火山口都是朝南，南侧比北侧略低，有被破坏的痕迹。达尔文想，这些火山口当初在海中形成的时候，应该是受到信风吹来的波浪或横越太平洋的波浪从南方冲击的原因吧。

    虽然这里处于赤道线，可是气候却不怎么热，主要是由于巨大的南极海流带来了冰冷的海水。除了很短的一个时期外，这里几乎不下雨，但是却经常乌云密布，低洼地区几乎无草木。到了300米以上的山区，由于空气潮湿，植物十分茂盛。尤其是向风的山坡上更加明显。

    1835年9月17日，“贝格尔号”在群岛东端圣·克里斯托巴尔岛停泊，这里跟其他的岛一样，到处隆起古代的火山遗迹。就整体而言，大致呈圆形缓坡状。

    这个岛环境不是很好，黑色玄武的熔岩到处有龟裂，凹凸不平的地面上长满了毫无生气的灌木，像枯树一样。

    正当中午之时，很闷的热气从干燥焦黄的地表升起。如果仔细观察，可以看到在那些小灌木丛中，也有枝叶茂盛、花开满枝的。

    “贝格尔号”绕着查塔姆岛，在几处海湾试图下锚。这里仅仅有20米高的火山丘，就像黑色圆锥体截去了顶端一样，大约有60多座，但没有一座显示最近有过活动的迹象。

    接着，“贝格尔号”向查理岛前进。过去，这里是海盗和捕鲸船的基地，6年前才有小小的开拓地，居民约二三百人，是从厄瓜多尔共和国放逐来的政治犯。

    开拓地在离海岸7公里的地方，海拔300米。最初这个岛跟查塔姆岛一样只是一片黑色的灌木丛，不过随着高度的增加，绿色也越来越浓。当到达岭上时，凉爽的南风拂面吹来，蓊郁的树林映入眼帘。

    居民散居在栽植甘薯和香蕉的平地上，达尔文他们一直以来看到的都是一些黑土，而眼前的景物让他们感到愉悦和欢快。因为从智利北部到秘鲁，达尔文他们每天所见都是荒凉的沙漠。这里的居民虽然显得很贫穷，但生活似乎并不太苦。

    森林里有很多野猪和山羊，它们主要吃龟肉，因此龟的数量已经减少很多。人们只要两天去捉一次龟，那么一个礼拜的肉就没有问题了。听说之前有一艘船，一下子就捉走700只龟。

    阿尔贝马尔岛和纳尔博罗岛都是一片黑色熔岩，就好像煮沸的柏油溢出锅来一样，从火山口或山腹的洞穴冒出的熔岩一直流到海岸，长达几公里。这两个岛一直都在喷火。阿尔贝马尔岛有一个大火山口正在冒烟，别的火山口则变成浅湖，湖水清澄而碧绿，味道像海水一样咸。

    海岸的岩石上栖息着很多的大蜥蜴。这个山丘上的蜥蜴是黄色的，颜色很难看，当达尔文他们经过的时候它们惊慌逃窜，都爬进洞里去了。

    达尔文他们在詹姆斯岛停留了一个星期。这里的西班牙人以捕捉鱼或龟为生。此地的树木很大，直径大约七八十厘米。高地上由于云层覆盖，长着一丛丛的菅类，栖息着很多小秧鸡。这里的居民只吃龟肉，用龟胸甲或小乌龟煮汤都很好喝。

    达尔文对这个群岛的自然风物越调查越觉得有趣。大部分的生物都是当地特有的，其他的地方绝对找不到，甚至岛与岛之间都有不同。但是就全体来说，尽管隔着900公里宽的大洋，这里跟美洲大陆的生物却有非常相似的特质，这也就是说，科隆群岛是自成一个小世界，或者是附属于美洲的小“卫星”。它们包括了美洲直接移植来的物种，可以说继承了美洲生物普遍的特质。

    达尔文还发现，这个群岛上的陆栖哺乳类只有鼠一种，而且只有东端的查塔姆岛才有。这是美洲特有的鼠种，或许是随着船只前来的。

    此地特有的40种以上的鸟全部是接近美洲大陆的同种，但大都是小型的。除了有美丽黄色胸毛的鹪鹩和全身羽毛或胸毛呈红色的泰兰鸟之外，其他的物种跟别的地方一样，没有什么特别的。

    这个群岛的植物类，也是由一些贫弱的杂草组成的，连一朵鲜艳的花朵都找不见。昆虫也很少，颜色也不显眼。达尔文认为，不管是鸟、植物、昆虫都跟沙漠中的生物的性质很相近，从这一点来看，热带地区那些具有鲜艳色彩的生物，不仅是温度或阳光的关系，达尔文觉得还有其他原因，比如说生存的方式等。

    珍奇的生物

    经过达尔文考察，他发现科隆群岛的爬虫类最让人称奇。群岛动物的种类虽少，但数目很多。蛇有一种，海鸭有一种以上，蜥蜴有三种，龟也有两三种，但是没有蟾蜍和蛙。在温湿的高地森林见不到两栖动物，这是很奇妙的事。一般来说，太平洋的火山岛上，蜥蜴虽然有，但却没有蟾蜍和蛙。

    群岛上的每一个岛都有很多龟，它们喜欢栖息在高而潮湿的地方，但不毛的低地也有。有些龟大到没有七八个大男人搬不动的程度，老雄龟最大，雌的相对比较小，雄的尾巴很长，很容易分辨。

    有些龟住在无水岛或不毛低地，它们主要是吃水分丰富的仙人掌，而住在潮湿高地的龟以树叶、酸的树果，以及从树枝垂下的穗串一样的地衣为食物。龟比较喜欢水，它们每天要喝大量的水，并在泥水里面到处钻来钻去。

    要在这个地方找泉水，只能去大岛才能找到，而且一定是在相当高的地方，因此栖息在低地的龟口渴的时候，就要长途跋涉才行。从海岸到泉水处，往往有几条被龟踩硬的小路，西班牙人循着这些路就可以找到泉水。

    最初从查塔姆岛上岸的时候，达尔文想不通这些整齐的道路到底是怎么形成的，到了泉水旁边才发现巨大的龟正伸长脖子专心地喝水。

    泉水旁喝水的龟，不管谁在看它都不管，把整个头浸到水里，每分钟10次，总会咕噜咕噜地痛饮。据当地居民说，龟在水里要待上三四天，然后才回低地去。

    这种龟即使人们从后面跟着它们走，它们也不会发觉，从这点看来它们似乎是没有听觉。这个缓缓而行的大怪物，如果被追过去，会马上把头脚缩进龟壳，发出怒吼，并且伸出脚来在地上转来转去。

    这里的蜥蜴有两种，是本群岛特有的，一种是陆栖，一种是水栖的，长相很相似。

    水栖的蜥蜴头宽颈短，爪长而齐，栖息在离海不到10米的地方，每一个岛的海边岩石上都有。乌黑的身体，长相很难看，动作又迟钝。完全成长的蜥蜴，长度不足1米，不过偶尔也可发现体长1.3米，体重9公斤的大个子。

    阿尔贝马尔岛的蜥蜴比较大，尾扁平，脚有蹼。时常在离海岸数十米的海面上，像蛇一样蜿蜒游泳，此时它们的脚不动，缩起来贴在胁腹上。

    在海岸凹凸不平、到处有裂隙的熔岩上，随时都可以看到几只这种动物聚集在一起，它们伸直腿晒太阳。它们的身体和坚韧的利爪跟这环境竟然配合得相当好，这叫人看了觉得惊讶。

    达尔文解剖它们的胃后了解到，这种蜥蜴的食物是翠绿的或暗茶色的海藻。这种海藻生长在稍微离开海岸的海底，蜥蜴经常下海去找寻食物。

    但是令人称奇的是，这种动物看到敌人的时候绝对不会逃向海里，因此只要把它们赶到山崖抓住尾巴就能够捉到。它们即使被倒悬起来也不会咬人，当它们感到恐怖的时候会从鼻孔滴出一滴液体。

    达尔文有几次在退潮的时候把这种蜥蜴尽量丢得远一点，但是它们却马上向着达尔文的方向游了回来，到了岩石旁边潜着水，躲在海藻或岩石缝里，等到没危险了，很快地爬上岸来，拼命逃走。

    达尔文认为从这种奇异的习性，可以说明岸上并没有什么安全的避难所，它们这么做想必是遗传下来的本能。

    还有一种蜥蜴，是尾巴圆形、趾间没有蹼的陆栖蜥蜴，只有群岛中央的阿尔贝马尔、詹姆斯、巴林顿、英第法替给勃尔这四个岛才有。虽然潮湿的高地也有，但是它们大部分栖息在海岸附近的不毛低地。

    它们跟住在海岸的同类一样，也是腹部黄橙色，背部是茶红色，头部因为没有棱角，看起来显得有些傻，它们比水栖的蜥蜴要小一点，但其中也有五六公斤重的。

    它们的动作十分缓慢，拖着腹部和尾巴慢慢地爬，当它们缓缓停住了的时候，就把后腿伸直，眼睛微合上就睡着了。

    这种蜥蜴住在洞穴里，有的住在熔岩缝里，但是它们通常都在沙岸的软土上挖洞。洞穴并不太深，斜斜地敞着，人们走到上面偶尔会陷下去，而这让疲倦的步行者感到烦恼。

    这种蜥蜴白天出来寻食，但是不会离开洞穴太远。一旦受到惊吓就立刻慌忙逃开，由于它们的腿紧贴着腹部，跑的不是很快。不过，他们绝不是胆小，它们会反抗，而且还会一直盯着袭击它们的人，尾巴卷起来，伸出前腿，头部一上一下地动。实际上只不过是虚晃一招，在它们把脚放下来、伸直尾巴后，就又开始逃命了。如果用棒子去逗弄它们，它们会拼命咬住棒子，但是如果抓起尾巴，它们也不会咬人。如果两只同类在一起打起架来，却会咬得双方头破血流的。

    住在低地的那么多蜥蜴，一年到头不喝一点水，它们只吃水分丰富的仙人掌。达尔文常把被风吹断的仙人掌丢给它们，看到这些蜥蜴疯了似的抢食，实在有趣。

    高地的蜥蜴喜欢吃酸而硬的加雅比达树的果实或阿卡西亚树的树叶，经常见到它们与龟一起吃加雅比达树果实，或爬到低低的毫无生气的阿卡西亚树上去吃嫩叶。

    当地人说，蜥蜴肉煮过之后会变成纯白色，蜥蜴肉可以说是很美味的，当地居民也吃过蜥蜴蛋。

    看到这些动物，不禁使达尔文想起那些大得像鲸鱼般的巨大爬虫类，素食的、肉食的成群徘徊于海中、陆上的中生代。

    这个群岛还有一个特色，就是每一个岛都各有很多不同的生物。

    据当地的居民说，每一个岛的龟种类都不一样。例如，查理岛和旁边的福德岛的龟甲前端是厚厚的，像马鞍一样向上卷起来，但是詹姆斯岛的则比较圆，色较黑，吃起来味道也较好。

    模仿鸫和金翅雀因岛而异。至于昆虫，达尔文所采集的，没有一种是相同的。在达尔文于詹姆斯岛采集的71种昆虫之中，有38种是本岛原产，其中有30种是别的岛上所见不到的。阿尔贝马尔岛26种原产植物，只有4种在其他岛上也有发现。

    查理岛离查塔姆岛80公里，离阿尔贝马尔岛只有50公里。查塔姆岛夹着两个小岛离詹姆斯岛96公里，詹姆斯岛离阿尔贝马尔不过16公里。每一个岛不管地质、标高、气候都差不多。

    那么，如此相似的岛屿，为什么会有不同的生物存在，而且是具有共通性质的生物呢？达尔文认为，水速很快的海流向西方或西北流去，把南方的岛和北方的岛隔离了。北方的各岛之间还有向西北流的海流，将詹姆斯岛和阿尔贝马尔岛隔着。

    除此之外，这个群岛很少会有大风，根本没有办法将鸟类、昆虫或植物的种子从一个岛吹到另一个岛。

    虽然是这样，但是如此小的而且充满岩石的群岛，竟然会有如此数量的生命，这是一个奇迹，实在不得不叫人感叹。

    达尔文还发现，这个群岛的鸟类几乎都不怕人，这是陆栖的金翅雀、鹪鹩、泰兰鸟、模仿鸫、鸽、秃鹰等共有的特性。

    当地人说，这些鸟类随便用鞭子一甩就可以死不少，甚至有时候用帽子一拍就可以把它们打下来。枪支在这里根本没有用途，达尔文曾经用枪管把一只老鹰从树上打下来，其实当地人知道，木棒也同样可以。

    达尔文还听说，之前人们出去散步的时候，一些鸟总会停在他们的帽子和手腕上，因此一下子被杀了好几只，达尔文想那时候的鸟一定更不怕人吧。现在虽然不会停到身上来，也不那么随便可以被打死，但是现在仍旧不怕人。达尔文想，150年以来，海盗、捕鲸船不断在这里来来往往，为什么它们还是不怕人呢？这实在让人觉得奇怪！这个群岛的鸟类不知道人类比起龟、蜥蜴更具危险性，就像英国最胆小的鹊没有把牛马放在心上一样，这里的鸟也没有把人放在心上。

    通过这些就可以知道，一般的鸟之所以怕人并不是为了预防危险而十分谨慎，而是基于特殊的本能。这种本能，不是由于个体在短时间内不断吃亏而获得，而是历代遗传经验的累积。

    正是因为这样，英国那些很少受到干扰的鸟，连雏鸟也是一看到人就怕。但是在科隆群岛的鸟不断地被人残杀却不知道何为害怕。

    塔西提岛与新西兰

    在达尔文他们结束科隆群岛测量之后，“贝格尔号”再一次向西航行，乘着海风跨越5000公里的大洋，到达南海乐园塔西提岛。

    达尔文远远望去，峻峭的山峰耸入云霄，珊瑚礁包围着海岸，当地人划着独木舟在平静的海面上穿梭。

    塔西提岛山脚的旱田在香蕉、橙子、椰子和面包树之间开垦，种植着山芋、甘薯、甘蔗、菠萝等作物。

    这其中最惹人注意的就是面包树。它叶大如掌，翠绿无比，枝叶繁茂，悬着又大又富有营养的面包果。

    这地方菠萝果实累累，堆积如山。在灼热的太阳底下步行，喝一口椰子汁，让人心旷神怡。远处的羊肠小道连接着很多散落的人家，两旁有着阴凉的树荫，达尔文他们沿路受到热情的招待。

    塔西提岛的居民十分乐观，而且温和淳朴，没有一点野蛮的习气，他们头脑很好，生活层次也很高。

    这地方的人们工作的时候都是裸着上半身，看到他们身材高大魁梧，肩膀宽大而对称，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不禁令人感到他们是比达尔文他们更优秀的人种。

    塔西提岛人有文身的习俗。他们身上的图案和身体的曲线讲究相衬，让人觉得很漂亮。最常见的是从脊背卷曲着向两侧展开的椰子叶图案。塔西提岛人的身躯，就像爬着藤蔓、瘦削而威武的大树。

    这地方，有很多老人的脚像穿了袜子似的，刺上小小的图案，但是在年轻人当中似乎已经不太流行了。塔西提岛女人也同样文身。她们的文身多半刺在手指上。她们的头发剃成圆形，只留旁边的头发，虽然看着不好看但是很流行。

    每到黄昏的时候，孩子们都到海边玩耍，他们燃起火堆，把静静的海面和周围的树木照得通红，男男女女围成一圈载歌载舞。

    达尔文坐在沙滩上静静地欣赏着。其中一个少女唱了一节，其他的人就跟着合唱，歌声非常美妙，这让达尔文陶醉在有名的南海之岛的海边歌声里。

    达尔文照例绕着岛到处考察，他曾经爬到峡谷的分水岭，但是没有发现什么珍奇的植物。海岸的热带植物虽然很繁茂，也只有羊齿类和短草，好像置身于英国的威尔士一样。

    这个岛完全被珊瑚礁所包围，只留下一个小小的入口，在达尔文站的地方能看见一条细长但很清晰的白线，这是海浪打在珊瑚壁上形成的。

    很多山峰耸立在平静的礁湖之上，而外面却是波涛汹涌，这可以说是风景如画。就在10天之后，“贝格尔号”进入这个岛上女王所住的巴比爱帝港。达尔文他们邀请这位人高马大、不太漂亮的女王到舰上来，士兵们燃放焰火、高声唱歌以表欢迎。

    第二天，“贝格尔号”顺着祥和的春风，开往新西兰。当时夕阳西下，达尔文他们向塔西提岛的山峰告别，所有的舰员都十分不舍。

    航行了20天才远远地看到新西兰。到了这里，海洋几乎是差不多渡过了，但是太平洋的广大，只有亲自去航行的人才能够感觉得到。

    穿越了子午线，达尔文他们就开始一步步地接近英国了。

    12月21日，“贝格尔号”抵达了群岛湾。

    在这个地方，他们看到的是缓坡的山丘互相重叠，无数的河口向内陆伸展。从远方看好像是一大片草，其实这不过是羊齿类植物。

    远处的山丘跟山谷一样，覆盖着繁茂的森林，让人想起智利的康塞普西翁以南的山林。

    这个地方有着四角形雅洁的住屋，聚集在湾内各处，附近一片沉寂，十分安静，当“贝格尔号”停靠的时候，只有一只独木舟划了过来。达尔文他们刚从塔西提岛受过热烈的欢迎，跟这里的景象比起来，难免让人有些感伤。

    当地居民是二三百个英国人和土著人，从船上看到的白色房子是英国人的住处。这地方长满了像杉木一样高大的羊齿树的山丘，不适于耕作。河口伸入内陆，交通全靠小船。达尔文爬到了山丘之上，看到了一个叫派斯的深壕，据说是古代城堡的遗迹，曾经是用来运载枪炮的，但是由于此处不适于防守，现在已经废弃了。

    新西兰人怪异的黥面显得十分恐怖，由于黥面时留下的伤痕，使得他们跟戴了面具一样，面部的肌肉十分僵硬，表情木然。

    当地的土著人们也是穿衣服的，但是大部分是用一条或两条黑得发亮的毛毯披在肩上。不过几位大酋长都有英国的上等质料的衣服，除非有什么重大的事，否则他们不换上。

    新西兰人打招呼的方式十分怪异，他们用自己的鼻子压着对方的鼻子，而且还要发出表示满足的低吼。就好像达尔文他们握手时方法有很多种，这种压鼻子似乎也有很多种不同的方法。

    新西兰这个地方密林连绵，但是鸟类却很少，兽类由于气候以及高度的变化分很多种，奇怪的是，除了鼠之外，没有别的特殊品种。就好像加拉哥巴斯群岛的爬虫类那样，这里的几种大型鸟类，似乎取代了哺乳类。

    达尔文发现，在茂密的森林当中，特别有名的是一种名叫高立松的树。它的树干呈圆柱形，上下的粗细没有多大差别，且中间没有一根树枝，高20米或30米，在树梢部分，好像帽子一样长了些树枝。

    在达尔文他们快要离开新西兰的时候，大家都不约而同地舒了一口气。

    澳洲的景象

    1836年1月12日，“贝格尔号”抵达当时的澳大利亚首都悉尼。达尔文从远处看去，黄色的山崖与海岸连绵，这让他想起了巴塔哥尼亚。但是这里却停泊着很多运输船，还有很多仓库，港景十分壮阔，当他们上岸之后看到街市的喧闹，更是让他们感到惊奇。

    悉尼的街道十分宽阔干净，房屋也都很整洁。这地方的建筑物看着都很漂亮，商店里摆满各种商品。达尔文雇用了向导与两匹马，打算去往100公里之外的某个牧场。在途中他们遇到了一队拿着枪矛的土著人，达尔文拿出一枚银币给一个看起来很像首领的年轻人，请他掷枪给自己看。

    这些人几乎全裸，但是他们态度温柔而且和缓，甚至有些人会说英语。他们掷枪的技术让达尔文感到吃惊，30米之外吊着一顶帽子，他们一枪就掷穿了。他们的洞察力十分灵敏，据说可以辨别兽类和人的足迹。

    悉尼的人都不愿耕种，也不盖房子定居下来，即便是让他们放羊，他们也会感到麻烦。自从白人来了之后，他们还是保持着自古以来的习惯，过着游猎的生活。

    原居民的人口急速地在减少，在这一次旅行途中，这种情况达尔文只遇到过两次。达尔文认为，可能是因为酒的输入和从欧洲传来的疾病，再有是他们赖以生存的野兽越来越少。

    随着长年的流浪生活，他们的婴儿的死亡率必定很高。达尔文想到了美洲、南非、波利尼西亚等地，只要是白人侵入的地方，原居民就一定会被逐渐消灭。达尔文想，也许在人种之间，也会如动物界一般存在着弱肉强食的法则。

    达尔文知道，自从白人出现之后，美丽的塔西提岛岛上的人口开始逐渐减少，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有些人认为，欧洲的船到达的地方，一定会带入各种疾病，夺去原居民的性命。但让达尔文感到奇怪的是，被认为将这些疾病带进去的船员们却个个没事。

    达尔文还发现，这里除了袋鼠之外，竟然连一只野狗都没有。听说之前也有不少野生的动物，但现在食火鸡已经被赶到远方，袋鼠也慢慢减少。从英国来的强敌，相信不久将使食火鸡和袋鼠趋于绝灭。

    一天晚上，达尔文在湖畔散步，他发现了几只有名的鸭嘴兽在水面戏水，它们潜入浮出。与达尔文同行的一个人射杀了一只，不料剥制成标本之后，它的嘴巴已经干瘪，跟活生生的时候差别很大。

    达尔文他们还去了澳洲属地塔斯马尼亚的乔治亚湾，在这荒凉的开拓地，参观了柯罗别利人的舞蹈。

    他们身上涂着白色点线，一群人围着火堆，互相舞着棍棒或枪矛，扭动着身体。这其中有庆祝战争胜利的舞蹈，也有弯着脖子像鸟一样的食火鸡舞。

    不久之后，“贝格尔号”横渡了印度洋，再一次前往南美。中途经过珊瑚礁形成的珊瑚岛。这个地方是个椰子树茂密的海岸，达尔文能够见到土著人们捉海龟的情景以及横行的螃蟹。他还在月光下参观了巫师们的舞蹈，尽情享受了甜蜜的热带孤岛的情调。

    这里的珊瑚礁有三种样式：裾礁、堡礁、环礁。之前它们其实都是同一种礁，随着海底的下沉由裾礁变为了堡礁，再变成环礁，这些达尔文在书本上都了解过，只是在这个地方才得到了证实。

    途径一个小岛，他们看到了一片翠绿的甘蔗园，海上矗立着黑色城堡模样的巨大岩石，圣赫勒拿岛就在眼前。那一晚，达尔文他们在岛上距离拿破仑之墓不远的地方住下来。

    后来，达尔文经过了红色的山丘及起伏于黑色熔岩的达亚森松火山岛，这个地方真是一片荒凉。之后，“贝格尔号”为了完成测量，再一次抵达巴伊亚。途中他们遇到大风浪，只好躲入巴西的海岸，终于在8月19日，向南美作永远的告别。

    达尔文他们一路顺风顺水，“贝格尔号”终于在1836年10月2日于祖国的港口下锚。达尔文算了算，从出国到回国，已然过了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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