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老大请人给孩子取了个名字叫花娘。一转眼,花娘已十二三岁了,长得跟粉棠花一模一样,圆圆的杏脸儿白里透红,弯弯的眉毛下,嵌着一对水灵灵的大眼睛,乌黑的头发,梳着两根羊角叉小辫。那天真美丽的样儿,叫那些有钱人家的小姐看了一个个嫉妒死了。
花娘不能像小姐一样藏在深闺,从小就跟穷人家的野孩子们泡在一起,看牛割草,打打玩玩,跟男孩子没什么区别。粉棠花也不给她缠脚,只穿了耳朵,让她有别于男孩子罢了。
在一群野孩子中,花娘最喜欢小毛牛,小毛牛也喜欢她。俩孩子总是离不开,玩不够,无论爬树捉鸟,下水抓鱼,哪里有小毛牛,哪里就有花娘,一天不见花娘,小毛牛就没精打彩;花娘也一样,一天不见小毛牛,就像丢掉了魂一样。
落日的余辉把田野染得绯红,给晒谷场上的草堆镀上了一层金色。几个没上学的野孩子,蹲在草堆旁一边玩着泥巴,一边唱着:
黄泥巴,白泥巴,
捏你爹,捏你妈,
捏个女人张开胯,
捏个男人大鸭鸭……
小毛牛听出是赖狗娃的声音,以为花娘也在那里,跑过去却不见花娘,小毛牛有点失望。农村孩子打了架不记仇,赖狗娃见小毛牛往这里跑来,便喊道:“毛牛哥,来捏泥巴娃啊。”
小毛牛走了过去,见石板上放着两个捏好的泥人,一个女的肚子上戳了个大洞;一个男的,肚子下捏了个大麻雀。赖狗娃还将两个泥人面对面地合在一起,说是“母狗起草”。
小毛牛看了,怪怪地笑了笑,问道:“你们捏谁呀?”
赖狗娃对赵老四挤了挤眼,暗示他不要说。
小毛牛只当他们又在侮辱他和花娘,一把揪住赖狗娃的小辫子骂道:“赖狗娃,你狗日的不说,老子捶死你!”
“别打!别打!”赖狗娃从地上爬起来,指着男的泥人说:“这是卢大棒。”又指着女的泥人说,“这是粉棠花。”
小毛牛听了火冒三丈,一下将赖狗娃掀了个仰面朝天,骂道:“狗日的,粉棠花是花娘的妈,老子不许你乱说!”
赖狗娃从地上爬起来,冲着小毛牛叫道:“乱说?老子亲眼看见卢大棒到花娘家去,还有假?”
“你什么时候看见的?”小毛牛问。
“那天晚上哩,赵老四也看见了的!”
赵老四点点头说:“真的,我也看见了。”
“你也乱说!”小毛牛握紧拳头在赵老四脸上晃了几下说道,“告诉你,人家卢太医是花娘他爹请去‘安胎’的,你敢乱说,老子连你一起打!”
赵老四求饶道:“毛牛哥,我不说了好么?”
“我也不说了。”赖狗娃见小毛牛的样子也说。
小毛牛说这还差不多,然后心满意足地望花娘家去了。花娘刚吃过晚饭,正收拾碗筷。小毛牛见屋里没人,钻进去拉了花娘就走。
“站住。”粉棠花从屋里出来喝道,“你这小泥鳅,啥时滑进来的,连个招呼都不打?”
“婶婶。”小毛牛站住,规规矩矩地向粉棠花作了一个揖。
“啊呀,小东西!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呀,调皮娃都晓得礼节啦?”粉棠花打趣地说。
“我上学啦,先生说见了长辈要行礼!”
“哟,你上学啦,好杂种!读圣人的书,行周公之礼,男女叫什么手,手不亲,你拉花娘干啥?”粉棠花阴阳怪气地说。
“我,我拉她出去玩。”小毛牛老老实实地说。
“哼,玩?吃了饭就只晓得玩。花娘是女孩子,要学着点操持家务啦。她走了谁来收拾,你跟老娘快滚!”说完,便将小毛牛推了出去,“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小毛牛一个人呆呆站在屋檐下,委屈得差点哭了出来,他已一天没见花娘了。他不走,他一定要等她出来。
“你这小娼妇,十二三岁了,每天只晓得玩。”屋里传出粉棠花的责骂声。
小毛牛等了半天,门还是紧紧地闭着,总不见花娘出来,他不由恨起粉棠花来。
屋檐下挂着一只蜂桶,此时已近黄昏,蜜蜂正在回巢,嗡嗡地在小毛牛头上乱飞,拂也拂不开。他灵机一动,拾块石头狠狠地向蜂桶砸去,受惊的蜜蜂倾巢而出,满院子狂飞乱舞。小毛牛高声喊道:“蜂子分桶啦!蜂子分桶啦!”喊了两声忙躲在篱笆下面。
“蜂子分桶了,花娘,快拿水来!”粉棠花惊叫着开门出来,手里端了一盆水,泼向狂飞的蜂群,折腾了好一阵,蜜蜂才停止骚动,飞回蜂桶。等到粉棠花转身进屋时,花娘早被小毛牛拉着跑了。
“小娼妇,回来非收拾你不可!”粉棠花正在发火,忽然门外钻进一个人来,她抬头一看,怒气一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小毛牛拉着花娘,一口气跑到晒谷场上,赖狗娃和赵老四们已经走了,那两个泥人依然摆在石板上。花娘一看,羞得满面通红。
“这是谁捏的?”
“赖狗娃哩。”小毛牛沉着脸说。
“他捏的是谁?”
“你妈跟卢、卢大棒哩!”小毛牛吞吞吐吐地说。
花娘一听气坏了。“我要去告他!”
小毛牛拦着花娘说:“告他做什么?我已经收拾过他了,他告饶再也不敢捏了。”
花娘听了转怒为笑,忽然问道:“毛牛哥,你相信这些鬼话吗?”
“相信了我还打他们么?”小毛牛说完,拉了花娘坐在草堆上。草堆软绵绵的,舒服极了。
天边的晚霞渐渐由红变白,四周昏暗下来,远山、田野、树木、房舍一片朦胧。天上星星眨着眼睛,地下的昆虫在放声歌唱。咕咕咕的蛙声像打鼓一样,整个田野又热闹起来。
小毛牛默默地坐着,花娘靠着他的肩膀问道:“你在想什么?”
“想什么,我想你妈太歪了!”小毛牛愤愤地说。花娘低着头没有回答,小毛牛问,“你妈为什么不让你出来玩?”
“妈说,我,长大了,不许跟男娃子耍。”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反正她不许!”
“那么,你也不跟我耍了?”小毛牛瞪着眼睛要花娘回答。
“怎么会呢,人家割草都在想你!”花娘说完把身子偎向小毛牛。
“我也想你,今天我还在教室里还梦见你哩。”小毛牛说。
“梦见我做什么?”
“梦见我们一起捉蜻蜓。”
“不是捉蜻蜓,”花娘摇摇头小声说,“今天我们办大姑娘啦。”
“谁扮新娘?”
“当然是我呀!”
“谁当新郎?”
“赖狗娃哩。”
“呸。”小毛牛啐了一口唾沫,骂道,“他个赖狗娃,不配当新郎!”
“谁叫你不来呢!”花娘埋怨说。
“我上学啦,真没意思。”小毛牛说话时吸了吸鼻子。
“怎么,先生给你穿鼻子啦?”
“没有。真的没有穿过!”小毛牛说完把头凑到花娘胸前。
花娘抱着小毛牛的头,趁着星光仔细地看了看,见那高高的鼻子安然无恙,便说道:“幸好先生不穿鼻子,可妈给我穿了耳朵,好痛啊!”说着也把头凑到小毛牛的胸前。
小毛牛一看,两边耳垂上还有伤痕,一根黑线穿过耳垂,吊了两颗苡仁籽,摆来摆去。小毛牛忽地觉得花娘真美,下意识地抱住花娘,亲了一个。
花娘推开小毛牛说:“人家还在痛哩,你就抱着亲嘴,要是弄到伤口,妈说耳朵会灌脓的。”
小毛牛放开花娘说:“你真好看!”
“好看也不许亲嘴,要是妈知道了,要打死我的!”
“哼,你妈太歪了!”小毛牛忿忿地说。
“别说我妈了,”花娘转过话题问道,“你的先生歪不歪?”
“先生不歪,笑眯眯的,看样子不凶。”
“有胡子没有?”
“只有几根胡子,脑袋光秃秃的,又矮又瘦。”
“啊,跟我爹一样矮么?”
“先生驼着背,比你爹还矮呢。”
“那不成土地公公啦?”
“人家都叫他谢土地哩!”
“天呀,真怪死啦!”花娘想了想又说道,“我爹就是矮了,我妈不喜欢他,骂他矮鬼,妈也真是……”话没说完便低头不语。
“那你爹呢?”
“爹也不生气,只晓得嘻嘻地笑。”
“我说……你爹打不打你?”
“爹不打我,妈常打我,拿我出气。”花娘说完,一颗晶莹的泪珠从腮边滚落下来。
“你妈太歪了,我妈不打我。”
“你是男娃子,谁叫我是女娃子呢!”花娘说着便抽泣起来。
“别哭,花娘!”小毛牛抱着花娘说,“你妈再打你,你就跑到我家来,我妈喜欢你。”
花娘擦干眼泪说:“毛牛哥,我也喜欢婶婶,要是真的能到你家去,天天跟你在一起多好啊!”
“花娘,我也这么想,我们天天在一起才好哩!”
“毛牛哥!”花娘一头倒在小毛牛的怀里。
这时,月亮从东边山崖上羞答答地露出圆圆的脸儿,蓝色的天幕上缀着几颗星星,周围景物仿佛撒上了一层银粉。花娘躺在小毛牛怀里,感到十分温暖,便高兴地唱起了儿歌:
月光光,
下河洗衣裳。
洗得干干净净,
拿给哥哥穿起上学堂……
小毛牛也高兴地唱起来:
月儿光,挂银牌,
扬州妹妹带信来,
金花银花我不爱,
打乘花轿把妹抬……
花娘听了,娇羞地问道:“你的花轿在哪里?”
小毛牛笑着说:“没有花轿,我背得起你!”说着就将花娘抱了起来。花娘使劲挣扎,小毛牛伸手搔花娘的痒处,搔得花娘咯咯地笑。
“花娘!”
一声粗声粗气的叫喊,把两个孩子吓了一跳。花娘忙挣脱小毛牛,从草堆上跳下来,喊了一声“爹!”
“天都黑了,还玩不够,快跟爹回去!”喻老大瞥了小毛牛一眼,拉着花娘说走。
喻老大拉着花娘走到家门口,门半掩半开,屋里没有点灯,一团漆黑。他摸黑进去,刚要喊粉棠花,却听得屋里传出一阵响声,这声音同安胎时的声音一样,粉棠花咯咯的笑声听得更清楚。喻老大立刻产生了一种模模糊糊的感觉,生起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怒意。他一脚踢开房门,正待摸火柴点灯,只见一个高大的黑影,从窗口飞了出去。等他点燃灯一看,那黑影已无踪迹;再看粉棠花,像安胎时一样,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此时喻老大似乎明白了什么,一种无名怒火往上一蹿,一步跨到床前,“啪”的一声,一个巴掌打到粉棠花的脸上,骂道:“你这不学好的娼妇,学会偷男人啦!”
粉棠花挨了一巴掌,却毫无反应,仿佛晕过去了。喻老大担心打失了手,正待扶她起来,却见粉棠花两眼微闭,身子一阵颤抖后,竟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
青天悠悠一朵云,
正在房中请神灵。
有个凡人把门进,
胆敢打我观世音!
喻老大一听观世音,忙问道:“你,你是谁?”
我是南海三圣母。
喻老大战战兢兢地问:“那,那人呢?”
他是天王殿里的显道神!
你冲犯神灵天不肯,
五雷打你脑门心!
“菩萨饶恕弟子!”喻老大吓得半死,慌忙跪在床下,又作揖,又磕头。
快烧香烛把神敬,
保你一家得安宁……
喻老大听说要他烧香烛,立即从地上爬起来,跑到堂屋里,在神龛前的香炉里燃起香烛,磕头如捣蒜,口里连声说道:“菩萨恕罪!菩萨恕罪!”忏悔了半天才回到房里,这时,粉棠花已穿好衣服,依然闭目躺在床上。喻老大走到床前,用手轻轻地摇动她,问道:“你怎么了?”
粉棠花慢慢睁开眼讶道:“我睡得好好的,怎么啦?”
“你刚才——”喻老大惊魂未定,说话还在打颤。
“我睡在床上,什么都不知道。刚才怎样了?”
“啊,你不知道?”喻老大更加惊愕。
“我睡得迷迷糊糊的,只梦见菩萨来扑我的身体。”
“什么,菩萨来扑你的身体?”喻老大睁大眼睛,呆呆地盯着粉棠花说道,“啊呀,你就是菩萨的替身了,这怎么得了?”喻老大说完大哭起来。
“啥子不得了?”粉棠花问道。
“刚才我打了你,就是打了菩萨,菩萨要是降罪,你说怎么得了呀?”喻老大说完又哭起来。
“哎呀,你这个矮鬼,你怎么这么冒失?不过,不知道不为过嘛,菩萨大慈大悲,不会降罪你的。何况你已经烧过香烛,请过罪了,菩萨会赦免你的,今后不要乱打就是了。”粉棠花说完起身下床。
“真的不降罪么?”喻老大还不放心。
“真的!”粉棠花肯定地说。
喻老大还是木呆呆地站着不动,粉棠花关心地问:“吃夜饭没有?”
“吃了,在三太爷家吃的。”
“那就去睡吧,别再担心了。”
喻老大哭丧着脸,慢吞吞地走出房门。
花娘呆呆地站在门外,看完了这一切,也不知是真是假,心中笼罩着一团迷雾。粉棠花瞥了她一眼骂道:“你这个小娼妇,一眨眼就不见了,玩够了吧,快来睡了!”说罢便拉花娘上床。
花娘一上床就进入了梦乡,粉棠花却翻来复去睡不着。她想起刚才装神弄鬼的事有些内疚,总觉得这样对待丈夫,对待一个老实忠厚的人,心里过意不去。但想到丈夫的痴呆愚蠢,厌恶和憎恨又涌上心头。不是自己要给丈夫戴“绿帽子”,而是丈夫三番五次地逼着她将“绿帽子”往自己头上戴。
第一次安胎,粉棠花在肉体上虽说得到了从未有过的满足,但心灵深处却受到极大的伤害。她憎恨这种骗局,憎恨这种诱奸女人的鬼魅伎俩。
花娘长到一岁多时,喻老大请“痘儿匠”来给孩子“放痘子”。
那是个初夏的大睛天,太阳火辣辣地照在屋外,粉棠花抱着花娘坐在屋檐下,让卢大棒给孩子放痘子。尽管英国科学家琴拉发明接种牛痘的方法已有一百多年了,可是当时中国农村还没有牛痘疫苗。
卢大棒很快做完了“放痘子”手术,但他并不离开,而是用他那双贪婪的目光瞅着粉棠花,瞅着瞅着,裤裆里的家伙便挺了起来。粉棠花一怔,羞怯地抱着女儿躲进屋里去了。
不多时,喻老大匆匆跑进屋里,从粉棠花怀中抢过孩子。粉棠花问道:“孩子正吃奶,你抱去干啥?”
“干什么?要你安胎呀!”
“呸。你这傻子,安你妈的鬼胎!”粉棠花啐了一口唾沫。
“哼,都怪你上次不诚心,菩萨才送来女娃子。”
“女娃子不好么?”
“再好也是人家的人,没个男娃儿,谁来接起我喻家的香烟啊?”喻老大说到此,眼眶都湿润了。
“没香烟,我也不安!”
“什么,你敢不安?我说了许多好话,人家卢先生才答应了。他这次一定奏上天庭,请菩萨给我们送个金童子来。他还说放痘、安胎分文不取,这样的好事哪里去找?打起灯笼、火把也难找到!”喻老大说完,用恳求的眼光呆呆地盯着粉棠花。
“假的!都是假的……”粉棠花话未说完,喻老大气得发抖:“你,你……你敢说是假的,上次就是你不诚心,得罪了菩萨,才送了个女娃子来。现在你再敢胡说,老子跟你没完!”说完一把抢过孩子,丢在地上,吓得孩子直哭。
“你要干啥?”粉棠花急了。
“老子要你脱!”喻老大耍起蛮来,将粉棠花按在床上,剥光了衣裤,然后指着赤身裸体的妻子骂道,“你这娼妇,听着,要是你再敢得罪菩萨,等会儿老子给你算账!”说完从地上抱起孩子,愤愤地摔门出去了。
粉棠花躺在床上,她明白将要发生什么事。这种事,叫她想起就脸红,然而心里却是麻酥酥的。她想,女人嘛,不是说“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么,好吧,丈夫要戴绿帽子,就让你自己戴吧!反正女人身不由己,水性杨花就水性杨花吧……
粉棠花正胡乱地想着,卢大棒哼哼唱唱地钻进屋来,一见粉棠花赤裸裸地躺在床上,早已迫不及待了,像饿狗抢食一样扑向粉棠花,床帐随即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男女之事,一经勾搭上便不可收拾,有其一,必有其二;有其二,必有其三……
粉棠花尽管憎恶卢大棒的为人,然而,生理上的需要冲垮了精神上的防线,便不得不同卢大棒暗中往来,秘密幽会。只是这种事情不像安胎那样,是取得了喻老大认可的,这是偷野男人呀!粉棠花不能不提心吊胆,如果被丈夫发现怎么办?于是,卢大棒传授了她一套装神弄鬼的方法,不想今晚竟用上了,而且满灵验的,弄得喻老大服服帖帖,百依百顺。但看着丈夫老实巴脚的样儿,粉棠花又感到内疚,觉得如此愚弄一个善良的人,是一种罪过。可一想起丈夫的愚蠢憨痴,又使她愤懑不已,谁叫他要信神信鬼安什么胎呢?活该!
想到这里,心中平静了许多,粉棠花慢慢入了梦乡。
这时的喻老大也睡不着,一个人在堂屋的床上翻来复去,打过粉棠花的手似乎还在隐隐作痛,后来越痛越凶,渐渐扩展到肩上和背上,以至全身都痛了起来。他真后悔不该打女人一巴掌,女人是菩萨的化身,现在神灵要惩罚他了,这怎么得了?他不停地念叨:“菩萨恕罪!菩萨恕罪……”不知忏悔了多少遍,直到鸡叫头遍才朦朦胧胧地入了睡。
第二天喻老大醒来,觉得全身仍在疼痛,背上像肿了一样。粉棠花脱开丈夫衣服一看,肩上和背上全是草辫子勒的伤痕,问道:“昨天你干啥活路啦?”
喻老大说:“给三太爷家背完了一仓谷子。”
粉棠花心中骂道:这矮鬼真傻得伤心,明明是干活把背磨伤了,却硬说是得罪了神灵遭惩罚!想起昨夜的事,心里内疚不已,便从瓶里倒了点烧酒,一边为他揉擦伤处,一边安慰他说,“这是观音菩萨净瓶里的神水,擦了就不痛了。”说也奇怪,经粉棠花蘸酒轻轻揉擦按摩后,喻老大立即感到全身轻松,疼痛全消。他穿好衣服,到神龛前作揖磕头,连声说道:“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吃过早饭,喻老大扛着扁担干活去了,粉棠花吩咐花娘:“去割牛草,不准贪玩。”花娘拿了镰刀,背上背篼正要出门,粉棠花又叫住她说,“昨晚的事对谁也不准说,说了我撕烂你的嘴!”花娘点点头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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