栏目:人生标高
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前亡。被人们称做“上访将军”,戏称为“上将”的蒯文学死在了去往国家信访局接待处的路上,无疑是死得其所。
节后上班第一天的早晨,山河县委副书记乔树立正在睡早觉。“上将”来了,西装革履,满面春风,脸上老榆树皮一样的皱纹也开了,原本快弓成问号的腰挺得竹竿子一样直,坐着一辆大吉普,后面跟着一排小吉普,像是他的大军,很是威风。“上将”的车队在乔树立的面前停了下来,穿着黑色礼服的司机毕恭毕敬地打开车门,像国宾车队司机那样把手放在车门之上恭请“上将”下车。“上将”健步来到乔树立面前,对他说我要走了。他刚要问你去哪儿?突然刮起一阵狂风,“上将”和他的车队就让大风刮走了。他天上地下地找,不见一点踪迹,他在诧异中惊醒了。
缕缕晨光透过素雅的窗帘散落在宽敞的卧室,把火红的龙凤呈祥的鸳鸯被映衬得格外热烈而温暖。这是他们结婚时丈母娘陪送的,女儿说俗气,他们俩则喜欢,说习惯了,离开它盖别的睡不实诚。乔副书记与夫人一丝不挂相拥而眠,这是这对中年夫妇多年来的生活习惯,只要是在家,不论天热天凉从来都是一级睡眠状态,不这样反而睡不着。
忙了一年的乔树立,原想借春节好好休一休,准备一家老小去外地转一转,但书记和县长也想出去,于是他这个副书记只能坐阵了,谁让他们是正职他是副职了呢,而且还是常务副职。他形容自己的工作是“没完没了,没头没脑,没大没小,没黑没白,没节没假,没功没好”,“培土溜缝,砸咔拉堵空,大事请示,小事自定,没人管的全管,有人管的不乱管,领导交办的必管”。蒯“上将”说他:“群众上访不能推出去不管。”这是他当泥河乡副书记、乡长时蒯“上将”对他说的一句话。那天蒯“上将”找他反映泥河村干部用提留款上舞厅的事。乔树立虽然刚到乡里不久却对眼前这个人并不陌生,县里的头头没有不知道他的,乔树立的前任所以调走绝对跟眼前这个豆芽一样弓着腰、下巴尖得像屯子里老大娘纳鞋底子的锥子、头上没有几根毛的老头有着直接的关系。他本不愿意想蒯“上将”,县里的干部都说这个人是只报丧的猫头鹰,被他缠上准没好事,大清早地梦见他也肯定不会开心的,果然,刚一想到他,烦人电话就响起来了。来电话的是县委书记郭举,告诉他蒯文学死了,死在了信访总局的门外,从中央到省市的领导对此非常重视,要书记县长立刻飞北京处理善后。
海风轻、海浪柔,海沙软、海鸥翔,令人心旷神怡,乐而忘返。安详地沐浴在晨光中的山河县委书记郭举的心情被刚才的县信访办主任的一个电话击得粉碎。他不得安宁,自然县长和副书记也不能得到安生,他分别给他们挂了电话,他要求县长立即从山东老家飞北京跟他处理善后,乔副书记组织在家的县领导协调有关部门,做好熊寡妇儿子的安抚工作,不论花多大代价都要把他这方面先摁住。乔树立说要摁住首先得开发商出血。郭书记对此也是心知肚明,说我知道,一会就给张彪打电话。
乔书记的觉自然就睡不成了,眼前总是出现梦里的情景,难道冥冥之中真的有鬼魂一说?他死了,第一时间托梦给自己又是什么意思呢?是有冤要自己替他申还是自己什么事对不起他了,他来找自己算账?想来想去这些年自己做的事也没什么愧对他的,有些事都是他自己作的,怨不得别人,要是找上自己实在是冤枉。
电话铃又响了,他一看号又是郭书记。郭书记比刚才更加焦急:“你还没走呢?”他说:“我洗把脸马上走。”郭书记说:“快点吧,刚才我接到市委书记亲自给我打的电话,说省委刘书记过问此事了,还说北京要求省市县都去人参与调查处理,省信访办去一个人,市里去一名公安局副局长,带一名法医,县里除了我和县长以外,还要求去一名公安局长。一会你让刘局长今天上午就走,坐飞机到北京跟我会合,我刚跟财政局说好了,支出十万元钱,让刘局长带来。”他说:“行,我马上办。”郭书记还像不放心又嘱咐他:“你千万要抓紧时间整好,绝不能再出娄子!这个蒯文学临死也不让我们消停!一定要注意老百姓的反应,抓好舆论引导和矛盾化解工作,一定要搞好稳定啊!”
“上将就是上将,不服不行”,乔树立心中暗想,这个蒯“上将”,还真有些神通,本就是一个农民的死,却引起了上至省市乃至北京的重视,县里各阶层就不必说了,一定是风和雨早就满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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