蒯文学得到消息和熊寡妇打个当地人叫“幺五甩”的三轮车,急匆匆赶来了。
今天组织强拆的三家,政府、法院、公安都是蒯文学经常光顾的地方,可以说没有人不认识他,很多人也曾领教过“上将”的厉害,开发商也知道他是熊天德的后台,见他来了知道麻烦来了,谁也不敢往前上了。如同一鸟入林百鸟压音,原本轰轰烈烈的拆迁场面一下子变得令人不可思议地安静。
“谁是这儿的头啊?”蒯“上将”踱着四方步威严地问。
关于严禁强制拆迁的问题各级政府、法院、公安部门都有明确的说法,都知道这样做不妥,现在又是比执法的人还懂法律的蒯“上将”出面,大家都不愿意触他的霉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愿意当出头的椽子。此次拆迁的负责人——县长助理、建设局局长吕梁只好硬着头皮站出来:“你个老蒯,哪儿都少不了你,又跑这儿?哪门子浑水?”
“我说是谁呢,原来是吕县助啊,我说你这吕县助助的县是不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人民政府啊?”
吕县助不知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怎么?你不是共产党领导下的人民政府的县助吗?”蒯文学把声音提高了说。他的目的是要引起群众的反应,鱼帮鱼,虾帮虾,群众自然向着群众。果然不出所料围观的群众开始嗡嗡开了。
吕县助心里有些发毛,说:“我当然是人民政府的了。”
“既然是党领导下的人民政府,那就得听党中央的,为人民谋福利了!”蒯“上将”比比划划地说,“我问你这人民政府,胡总书记在十七大报告中强调指出,要以民为本,关注民生,重点指出要解决好包括土地征用、拆迁中侵害人民群众利益的问题。你们与开发商穿一条裤子,强行拆迁,不维护老百姓的利益,是听党中央的话、代表人民利益的人民政府所为吗?今天全县的父老乡亲眼睛雪亮都看得真真切切、明明白白,不用我多说什么了。今天我就站在这儿,要拆迁你们的机器就从我身上压过去。”
“你这是妨碍公务!”吕县助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想收回已经晚了。
“好啊,那你把我抓起来呀?你要不把我塞进笆篱子,你就不是小子,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共产党、人民政府的干部能把我这个阻碍你们侵害人民利益的人怎么法办了?”蒯“上将”大义凛然、临危不惧、不慌不忙地从身上的黄书包里取出一个针孔录像机,“看看吧,这个玩艺可是违法的,违反了治安条例。你们不是没有理由抓我吗?我把理由给你们了。你们不是没有证据吗?我这里可全记录下来了。把我抓起来什么可都齐备了。”他这一咋呼,对方见他这么有恃无恐也搞不明白他到底玩的是那一出,因而不敢轻易出手。双方你来我往又吵了一会,蒯“上将”口齿伶俐、逻辑清楚,句句咬铁叨木,再加上群众起哄式的声援,这些人还真就不敢动了。公安和法院的人本来就是硬拉来的,单位领导都有话:“不行可别硬整。”都想溜之大吉。吕助理自己做不了主忙拿出手机请示领导怎么办。领导们像是约好了似的电话一律接不通,他只好硬着头皮给郭书记打电话。郭书记一听情况说:“谁让你们动公安和法院的,老百姓能不愤怒吗?”吕县助心想要不是你小舅子我扯这个?还挨一顿训,我图个什么呀!放下电话喊了一句:“看什么看,都走开!”扒开围观的群众,率先跳上车一溜烟跑了。其他人一看我们还扯啥呀,纷纷跳上车在老百姓的起哄声中逃之夭夭了。
蒯“上将”如胜利的将军一样背着双手,望着远去的车队得意地笑了。他的身边,熊寡妇正用那许久未见的含情脉脉的目光望着他,他的心里美滋滋的,想今天晚上她一准会主动钻进他的被窝。
少动工一天开发商的损失绝不是一个小数目,自然拖不起,于是提出拿出二十万元解决问题。在后面给熊天德支招的蒯文学劝熊天德见好就收,可见着好的熊天德舍不得收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给三十万说啥我也不干。”蒯文学听了直摇头,但没说啥。第三天熊寡妇的儿子从城里跑来了,说自来水和电都坏了,找人家来修都说修不好,让他等,还说这一切一定是他妈的黑心开发商搞的鬼,听说开发商是县领导的小舅子,根子硬咱惹不起,我看就要那二十万算了。蒯文学说:“你都同意了还来找我干什么?你自己找开发商谈就得了呗。”熊天德说:“我找来着,那小子又装上了,说,你不能闹吗,还有个后爹能上访,有能耐你们就使吧,要就十五万,多一分没有。”熊天德说:“都僵到这份上了,你软了他一准硬起来,你先一软我出面也是白扯,要想多要钱就不能退。”熊寡妇的儿子囔囔唧唧:“咱个平头百姓能斗过人家吗?”蒯文学说:“要想斗一是能豁出一头来,二是不能怕输,跟当官的斗闹腾得越大对我们越有利。”熊天德半天没说出个子午卯酉来。熊寡妇就骂上了:“你个完犊子玩艺,一到真章儿就草鸡了。开始你大叔让你见好就收,你拧脖子不干,现在又要打退堂鼓,你还是小子不是?”熊天德被骂得低下头一个劲地看鞋尖。
没过半个月熊寡妇娘儿俩又哭哭啼啼找上门来了,说是昨天晚上来了一伙人把他家的门从外面顶死了,举着刀和斧子把着窗子不让他们家人出来,用吊车将他家的房铁皮盖吊起来扔到地上,开着车跑了。他才砸开窗户一家人逃到乡下找老娘。蒯文学问你们看清是谁了吗?熊寡妇说你看他那个熊样,跟他那个死爹似的,就在窝里那点尿,一上真章要屎没屎要尿没尿。熊天德尿尿汤汤地说,他们那么多人拿着刀把着窗户,把门顶得死死的,我能出得了屋吗?蒯文学说好汉不吃眼前亏,跟这些有权有势还有钱的主斗得动脑子讲方式方法战略战术。熊寡妇说儿子:“在社会上闯天下,你得多跟你叔学着点。”又说,“这事还得他叔你给孩子拿主意。”他说:“事到今天怕是没有用的。我说过,事小了,这些当官的根本不在乎,得把事搞大,这些当官的才害怕。当官的一害怕,他小舅子就好摆平。”熊寡妇说:“你就说咋整吧,我一个寡妇,他又不出头,能有啥咒念。”
蒯“上将”起身倒了两杯水,一杯给了熊寡妇,自己端着一杯也不喝在地中央来回踱步,一双眼睛始终盯着天花板,陷入深深的思考。走了至少一刻钟他突然停了下来坚定地说:“该是我出马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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