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火文集·第三卷:外国八路 流萤传奇-流萤传奇(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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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钢听说有暗杀团,嗓子眼里“哎”了一声,真是做梦也想不到哇!

    只听志忠大叔的声音说:“阎飞虎审过好几次了。这坏蛋比榆木疙瘩还顽固,装死狗封住嘴啥也不说……”

    魏大爷的声音忽然压低了:“老张,你看看这封恐吓信……”接下去,好像是魏大爷在说恐吓信的内容。

    张孟良的声音:“……信的目的是吓唬我们,可是却暴露了有敌人在活动……到底有没有暗杀团?这信跟暗杀团有没有关系?要认真查……”

    后来,好像商量了什么,嘀嘀咕咕听不清了。

    家钢心里开了锅,听又听不见,急得慌,可是魏大爷派自己在这儿看门,就得尽到责任呀……

    好不容易,魏大爷和志忠送张孟良匆匆走了。魏大爷和家钢一起从农会走出来。家钢嗫嚅着说:“魏大爷,刚才你们说的事儿,我听到了。”

    魏大爷认真地看着家钢,说:“听到了,保密就行。当了民兵了,要养成这个好习惯。今天报到了,你知道有这么件事儿也有好处。要提高警惕,帮助农会和民兵干点自己能干的事儿……”

    【第三章】“春天的雨,夏天的风”

    张孟良走后,恰好区委来通知让魏春山去开紧急会议。魏大爷就出发到区里了。他去,一方面开会,一方面是向区委汇报发现恐吓信等情况。

    结果,第二天下午,身材魁梧的农会长魏春山就陪同精明强干的区委书记、区中队指导员田松一块儿匆匆来流萤寨了。

    人们在石板大街上见到穿旧军装的田松和魏春山的出现,马上明白:土改烈火在流萤寨要燃烧起来了,两个带火种的老战士一同来了,阎王院的末日到了。

    果然,土改动员大会傍晚时分在农会召开。

    傍晚的春风吹拂着嫩绿的柳枝,花喜鹊在流萤寨周围喳喳地叫唤着飞来飞去,像在报喜。

    土改马上开始。这斗倒阎王院彻底闹翻身的好消息从这一家飞到那一家,从这一处传到那一处。转眼之间,就传遍了流萤寨。家钢看到流萤寨的贫雇农乡亲们都兴高采烈,大家陆陆续续一起拥到农会来了。

    农会里,咳嗽声,说话声,把屋里搞得嗡嗡嗡的,屋里有股热腾腾的气息。

    家钢跟着挺拔俊秀的霜花姐一起来到农会。看到乡亲们那股渴望土改的热烈情绪,想起那些永远忘不了的往事,家钢凝望着农会办公室中央贴着的毛主席和朱总司令的两张像,热泪顿时涌满了眼眶。霜花姐并不是个好激动的人,这时看到了家钢的表情,晶莹的泪水也淌下来了。岂止霜花姐呢?思前想后,沐浴着共产党的阳光和恩情的乡亲们,高兴得流泪的多得数不清啊!

    农会长魏春山陪着田指导员一起来到。他们从区里带来了进行土改的指示。农民迫切要求土改,去年五月党中央决定改变抗日战争时期的土地政策,由减租减息改为没收地主土地分配给农民。因为流萤寨是新解放不久的地区。魏春山陪田指导员来,按照上级指示,是要先宣传中央关于土改问题的指示,然后掀起土改高潮。党,真是最了解群众的心意,最了解群众的要求。党的指示,总是像及时的春雨滋润禾苗,也总是像冬天的火盆温暖人身啊!

    志忠大叔跟一些乡亲们坐在一边拉呱。因为就要开始土改,他边拉呱边笑,笑得合不拢嘴。两鬓夹着银丝。平日沉默寡言的薛大娘,被一伙妇女围着问这问那,看她那脸上,似乎不知有多少话要说。她在那儿说:“血泪账在咱手上,咱们的仇没法用斗量,咱们的冤没法用秤称,可这下靠共产党的福,咱翻身要翻透了……”

    小民兵冬生、黑胖、虎娃和蓝蓝看到家钢来了,都挤过来,又都跟着家钢挤到魏大爷和田指导员的身旁,挤在那儿,用好奇的眼光看,脸上都带着傻笑,儿童团员也挤过来了:慧子摸着田指导员的子弹带,杏妮玩弄着田指导员枪上的红绸。魏大爷笑着说:“让开些吧,会场在外边,咱在这儿是休息的。别挤得咱这些长胡子的透不过气来了。”可是,家钢带着几位同年龄的小民兵加上一伙儿童团坐在地上、蹲在脚旁挤得更亲热了。

    微微弓着背戴个青毡帽头子的登魁叔来了,一进门就热情地同目光和善的田指导员打招呼。一会儿,几个骨干民兵:朴实干练的榆钱、瘦高条子的山虎、矮墩墩的成宝等都来了。“泥鳅”晃晃悠悠地也来了,也都大声叫着田指导员。“泥鳅”特别热情,咧开嘴笑,高声讨好:“田指导员啊!黑暗世界见了天。海底石头翻了身。现在大家是吃的称心饭,喝的开胃茶。有你来流萤寨领着咱干,好日子保准更红火啦!”

    家钢见田指导员和魏大爷都朝“泥鳅”看看,家钢明白他们都不喜欢听那种有意奉承的话。见说这话的是“泥鳅”,家钢心里又留下了一个深刻的印象。恰好,军属王二婶家那位七十七岁的瘪嘴老奶奶穿着破大襟褂子由二婶陪着来了。田指导员和魏大爷走上前去,扶老人家坐下,也顾不上去搭理“泥鳅”的话。

    人们刷干净了黑碗,用火上炙过的红枣泡了茶,斟上了一碗碗的热茶水,使屋里飘散着甜蜜的红枣香。

    那些吸烟的,有的用长烟袋,有的用短烟袋,吸了一锅又一锅。你吧嗒吧嗒,他吱呀吱呀的。有的敲火石,有的跟别人对着火,也有往灯上点烟的。砸烟锅的声音在这儿“秃秃秃”,在那儿“叭叭叭”。浓郁的烟气,一会儿就又把枣香盖没了。屋里像有雾气似的烟云缭绕。

    人,还在往农会里来。那伙妇救会员和识字班:飞娥、山虎嫂、凤仙、春花……也都来了。那日子过得又俭省又富裕的进财叔,头戴一顶三页瓦帽,青袄外扎了条布腰带,翘着八字胡最后也来了,在屋门口蹲着抽烟。农会里的椅、凳、桌子早挤坐着人,现在连地上、窗户台上、门台阶上也都挤坐着人。农会外边的空场,是今晚的会场,也早全拥满了人。天,黑下来了!

    家钢挤在魏大爷和田指导员身旁,急着想快开会,等到人来得差不多了,他终于看到农会长魏大爷站立起来,两条铁扫帚似的眉毛一抬,征求意见地问田指导员:“人到得差不多了,咱开会?”

    田指导员点头说:“行!”两人就往屋外走。

    原来,人太多,会场设在外边空场上。铁柱在空场上首的小桌上点着一盏风灯。魏春山陪着田指导员出外,呼啦啦后边的人加上家钢他们一窝蜂全跟着出去了。魏春山陪田指导员在小桌旁的凳子上坐了,他站起来说:“大家静一静,开会了!”

    但,跟平日完全相反,不但静不下来,反而响起了掌声。这是欢迎的掌声,是欢呼土改的掌声。掌声似山洪暴发,响了好一阵才停下来。

    魏大爷那张紫红色脸盘上露出威严的神色,接着说:“今天,田指导员来参加我们的会,给大家带来一个好消息……”

    他这么一说,大家心里都像家雀在蹦,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家钢也拼命鼓掌,巴掌也拍红了。

    魏春山说:“其实,大家也早猜到了。咱流萤寨马上要进行土改了!”

    这一回的鼓掌声可就像天崩地裂了。家钢伸颈一看,来参加会的人真多,挤得黑压压的,空场上全满满的了。

    魏春山沉着稳重地说:“咱搞土改,就是要没收地主土地,分给无地少地的农民,打倒地主阶级反动统治,消灭封建剥削制度,推翻压在农民头上的这座封建主义的大山!……”

    桌上那盏风灯的光照耀着。许多人满面是泪。这是想起了阎王院压迫剥削的罪恶流下来的仇恨眼泪,可也是激动的眼泪、高兴的眼泪呀。

    夜空起风了。风把榆树和杨树上的叶片吹得哗哗地像拍掌似的快活地响着。

    魏大爷一扬两道铁扫帚似的浓眉,又说:“咱这儿的阎家地主,为什么能作恶呢?因为他们勾结帝国主义,勾结军阀,勾结国民党反动派,是反动统治的社会基础。军阀、帝国主义、国民党反动派盘踞咱们流萤寨,阎王院一家就得势。他们的主子夹尾巴逃跑了,阎王院就少了靠山。”魏大爷说到这里,用充满感情的语调大声说:“黑夜要明靠月亮,天气要晴靠太阳,穷人翻身闹革命,只有紧跟共产党。咱们穷人过去受苦多少年,挖苦要挖根,把这些坏家伙都铲掉,咱们穷人才能大翻身!”

    他说得抑扬顿挫,铿锵有力,下边群众一听就像开了锅,嚷嚷起来。家钢听了,心里也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他看到人人心里像有团火。魏大爷的话像浇上了油架上了柴,火烧得更旺了。那个劲头呀,摩拳擦掌都按捺不住要跃跃欲试大干一场了。

    农会长魏春山挥着大手又说:“党中央关于土改问题的指示,在老根据地已经照办了。咱这儿现在也要照办。在抗日战争时期,搞减租减息、增加工资,现在,共产党决定没收地主的土地分配给咱农民……”

    家钢一字一句听得明白。大家巴掌拍得像爆豆似的噼里啪啦地响,他也使劲拍巴掌。地啊,地!爹在的时候,家钢常听爹慨叹着说:“地主有田千条路,农民无田命一条。”那时候,贫雇农有那么几亩地也不行。阎王院财主有权有势,他要占你的地你不给也办不到。农民受剥削压迫连命也保不住,哪还保得住自己的那几亩地啊!爹娘流汗耕种的那三亩二分地不就给阎王院霸占去了。只有现在,共产党让咱翻了身,才能让土地回家啊……掌声打断了家钢的思索,家钢的两只手掌也拍疼了。

    魏春山用他那刚劲苍老的声音又说:“种地的人没有田地。有田地的人不劳动,这太不合理。我们流萤寨从今往后,要立刻放手发动群众,实现‘耕者有其田’……”

    话像狂风吹过水面,水面摇荡起来了。大家又一阵鼓掌。那些榆树、杨树上的嫩叶片也又被风吹得快活地在跳跃。

    家钢坐在前排地上,两只又大胆又倔强的眼睛凝望着魏大爷那紫红的脸膛,想得出神。忽听后边有人脱口而出地在问:“老魏,你说,阎金鳌、阎飞虎这两个畜生该怎么着?”

    这一问,像一块大石头丢进了水面,激起了圈圈涟漪。这话问到大伙心里去了。

    “是呀,千刀万剐的阎王父子该怎么着?……”大家嘴里都跟着嚷嚷开了。

    农会长魏春山也觉得这问的是大伙的心里话,让大家静一静,用他那火焰似的两眼望着大伙,沉着地说:“搞土改,我们党规定了路线和政策。我们要依靠贫雇农,团结中农,有步骤地、有分别地消灭封建剥削制度,发展农业生产。咱得老老实实照着办。农会马上要组织大家学习,让大家懂得该怎么办,不该怎么办。但可以明确告诉大家的是:咱对待汉奸、豪绅、恶霸要——严!”

    这回答真像春天的雨,夏天的风,好快人心哪!没有什么比这更使大家满意了。在满足土改要求实现“耕者有其田”的同时,那些受尽剥削压迫的贫雇农,那些抱着血海深仇忍气吞声多少年的贫雇农,今天到了真正扬眉吐气彻底翻身的时候了。当魏春山这么一说的时候,穷人们的情绪再也不能抑制了。这真是继流萤寨解放以后的又一声春雷呀,这真是风吹云散太阳红呀。大家三个一群,五个一堆的又开起小会来了。冬生、黑胖、虎娃围着家钢也七嘴八舌拉起来了。要不是魏春山又继续说话,大家是静不下来的。

    魏大爷继续说:“如今,先把这事儿给大家透个信儿,慢慢咱还要好好学习文件。现在,欢迎田指导员给咱讲话。”

    田松放下手里的烟袋杆儿,精神焕发地站起来了,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他身上。家钢从田指导员那张精干、老练、轮廓分明的脸上,看出田指导员干什么事都有板眼,办起事来稳重有理。那套褪了色的旧军服,穿在他身上很合身,他站起来正了正军帽,敬了一个军礼,说:“土改的意义,为什么要土改,刚才农会长讲过了。土改马上要开始,这是咱的中心工作。流萤寨农会的领导力量比较强,流萤寨的土改将在区委直接领导下进行。咱现在有了印把子,也有枪杆子,咱要一切都按党中央的指示办,胜利完成土改任务。”

    风灯咝咝地燃烧着,灯光里飘动着抽烟的雾,烟雾里闪动着人们一张张兴奋激动的脸。

    大家热烈鼓掌,老田的话听来又朴实、又明白。

    田松威武庄重地继续说:“县委对流萤寨的土改是十分重视的。因为咱流萤寨是个战略要地,形势险要,是舒河东南的一扇门户。这儿土改胜利,不但可以清除敌人窠穴,巩固我军后方,而且对邻近的边缘区甚至未解放的地区也会发生巨大的影响。根据过去一个阶段解放区进行土改的经验,凡是坚决和迅速地执行了中央指示、深入和彻底地解决了土地问题的地方,翻身农民就更热爱我们的党、更热爱解放军,就更坚决地同我党、我军站在一起打击反动派。所以现在上级指示:不论战争如何忙,坚决地领导农民群众解决土地问题……”

    鼓掌声和人民的欢呼、赞同声,掀起一阵气浪,像要把周围的屋子连顶都掀掉似的。

    田指导员继续又说:“既然咱流萤寨这个地方这么重要,流萤寨土改的胜利对咱这一带的解放战争又这么重要,敌人是知道这一点的,敌人也是一定会疯狂破坏的。咱一定要看到这个严重性。解放军在前方打敌人,咱是在后方作战。往后咱们搞土改,一面斗争恶霸地主,一面还得注意防国特,防反革命。恶霸地主是明的,国特和暗藏的反革命是暗的。明枪好躲,暗箭难防。恶霸地主又可能同国特和暗藏的反革命合流勾结搞破坏。咱们决不可麻痹大意。咱们要把群众发动起来,大家来打击敌人的一切破坏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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