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火文集·第三卷:外国八路 流萤传奇-流萤传奇(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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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豆般的密急的雨点噼噼啪啪落下来,砸在地上发出很大的声响。院子里积水在潺潺流淌,雨中的人衣全湿了。家钢和守田赤脚卷了裤腿,在雨中一看,见那西墙走小门往北的一段确是用四寸宽的大青砖砌的。这批砖与别处不同。小门北边砌了个小花坛。小花坛就是为的掩盖着夹壁墙。夹壁墙比别的院墙都厚得多,看来似乎是双层夹壁,中间用砖土又砌抹的,但没有新砌的痕迹。

    家钢眨着眼睛想:是否同这小花坛有关系呢?把想法同守田谈了,又把在杏树下刨浮财的冬生叫来,也对冬生说了。冬生淋着雨拭着脸上的雨水说:“你这想法有理!我看这小花坛上的土可以刨开看看,可不可能土里有个洞通到那夹壁墙呢?”

    家钢激动了,说:“对,刨!咱要叫这个院子也翻个身,不找到枪誓不甘休!”说这话时,他那倔强的两眼光芒四射。

    抄完西边几间屋没找到枪支弹药的儿童团员,都冒着雨集中到这小花坛上来刨土了。工具不够,老阎王的西屋里倒有几把锨镢,大家拿来哼呀嗨地刨将起来。

    水缸下和枫树下传来了欢呼声。都刨出埋窖着的瓦缸来了!虽然淋着雨,刨出了浮财,大家有了战果兴致更高。家钢让把瓦缸刨出来都抬上来放到西屋里搁着不要动,等待农会干部来后清点。然后,大家就集中力量去到那栽着芍药的小花坛旁边去。

    老阎王两口子站在屋门廊檐下,由山霞看守,见家钢带着许多儿童团员又都去刨那小花坛,心里暗暗叫苦。果然,见慧子仰着脸,炸耳朵地大嚷起来:“看哪,这是砖砌的什么呀?”

    家钢和大家拥上去一起看时,原来花坛左侧有个砖砌的像通道口似的东西,显然从这通道口是可以进入夹壁墙里去的。大家在雨中高兴得欢呼起来,都用锨镢在小花坛上沿着那砖砌的通道口使劲刨将起来。

    雨,渐渐小了,终于若有若无,像柳絮似的疏疏落落地缓缓飘洒。儿童团干得欢极了。忽听人声喧哗,零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正刨土的家钢一看,是村干部们披着蓑衣戴着席夹子来了。走在最前面的是农会长魏春山和民兵队长鲁志忠。跟在他们后边的是一大群民兵和农会的土改积极分子。蓝蓝挽着彩云,戴着席夹子也走在中间。家钢和儿童团员们都高兴得欢叫起来。

    有人在说:“看哪,蓝蓝来了!她挽着的那个不是阎王院的小丫头吗?”

    魏春山见家钢、冬生、黑胖、虎王四人带着一批儿童团员在挖花坛,伸出大手竖着大拇指说:“挖得对!”

    家钢走过来,魏大爷对着家钢耳朵轻声说:“蓝蓝带彩云到了农会。彩云又提供了情况:她听到老阎王和‘小辣椒’在合计,说有枪埋在花坛里。这花坛里有鬼,挖下去准能找到秘密!”

    干部们听家钢扼要报告了情况。魏大爷看到大家浑身都淋湿了,一个个斗志旺盛,不禁说:“你们干得很好!这真是经了风雨,有了战斗经验了哇!”

    志忠大叔也热气腾腾地对着家钢等夸奖说:“你们这几个小民兵都是好样儿的!你们领导的儿童团,也是好样儿的。你们不简单,干得好!民兵队表扬你们!”

    原来,蓝蓝带彩云到农会报告了情况,田指导员开完会就赶回区里去了。村干部们部署了工作,魏春山、鲁志忠等就马上赶来了。榆钱、山虎、凤仙等一伙男女民兵和农会积极分子都带了锨镢,见在刨小花坛,都抢着上去一起干起来。到底都是些身强力壮的壮汉和年轻人,像榆钱,一镢能刨一个坑,“嗵!嗵!嗵!嗵!”不多会儿,把个小花坛上的通道口,完完整整地挖出来露了原形。

    只剩稀稀落落的牛毛细雨在飘拂了,风仍在吹,天上翻腾了乌云和白云像跑马奔驰、跳跃。魏春山和志忠把老阎王带到中间屋里讯问,家钢也跟了进去。

    魏春山问老阎王:“今夜你打算怎么逃跑?”

    老阎王心里忐忑,装死不答。

    家钢一针见血地问:“你儿子呢?把小阎王逃跑的事儿坦白交代出来!”

    老阎王睁眼朝东边瞅瞅,向西边瞄瞄,闷不吱声。

    志忠生气:“你的阴谋诡计我们全掌握了,你别不见棺材不落泪!”

    老阎王嘟哝着:“实在一无所知。”

    魏春山说:“你的顽固我们有估计。但怎么反动也救不了你们灭亡的命运。要是愿意坦白,我们问的问题你快如实说。要不说,你就等着受贫雇农的惩罚吧!”

    老阎王不愿坦白又不敢把话说死,支支吾吾,嘟嘟囔囔。

    魏春山目光如电地递过去一个纸条给他看,说:“看看吧,这是什么?”

    老阎王两腿发软,直打哆嗦。

    魏春山说:“我给你念念吧,你写的是:‘民兵和儿童团监视加严,花坛内枪支今夜不能来取!望速通知老白和大少爷夜半时切勿回来救我,以免出事。至嘱至嘱!’我问你,你这纸条叫彩云拿出来去送给宝钏,是叫她递给谁的?叫这人跟谁去联系?”

    老阎王脸露狰狞,身子却软绵绵的像塌了架。

    魏春山严肃地问:“条子是叫宝钏递给‘泥鳅’的?”

    老阎王却摇摇头:“不是!”

    魏春山说:“告诉你,彩云现在是咱流萤寨的儿童团员!‘泥鳅’和宝钏如今都在咱民兵手心里攥着,你不说咱也会明白的。”

    听农会长这么一说,儿童团员们都围住了彩云。蓝蓝告诉围上来的儿童团员说:“今后,彩云算俺娘的二闺女了,就住俺家。等将来东安镇解放,送她回去跟她爹团聚!”听她一说,山霞、杏妮等都亲亲热热弯臂抱颈搂住了彩云。

    魏春山高声对老阎王说:“你一贯会搞阴谋诡计,现在,按照政府的法令,押你到民兵队去。你首先应当把暗杀团的事情好好交代。”说着,命令民兵:“把恶霸地主两口子一起带走!”

    这时,外边挖夹壁墙的地方突然欢声雷动。

    家钢见民兵已把老阎王和“小辣椒”都押走了,飞步就到西头夹壁墙那儿去看。

    只见,夹壁墙刨开了。原来,这小花坛的通道通往夹壁墙。那墙中间有一段空隙,也真宽,像个小走廊似的,里边存放着大缸,也有些麻袋包,装的都是浮财细软。冬生、黑胖、虎王和榆钱、凤仙等那伙男女民兵,正在搬运。

    搬着搬着,冬生“哇”地叫起来:“啊,枪!”

    原来,一个麻袋包里用油布纸包裹着三支崭新的步枪。

    家钢心里一跳,想:这儿藏着枪,那支不见了的“蓝钢毛瑟”会不会也藏进来了呢?他挤上去,打算好好找一找。

    当然,“蓝钢毛瑟”是不会在这儿的。

    【第十六章】十分精彩的好戏

    怒涛狂澜般的乌云越聚越厚,越压越低,夜色暗暗地降下来,风雨又大起来了。

    这是暴风雨啊!随着一声霹雳,天像到处都是缺口,滂沱大雨哗啦啦地倾泻下来。那风吹着雨,雨裹着风,把整个大地笼罩在阴霾昏暗之中。

    过去的阎家祠堂,现在的流萤寨农会和民兵大队办公地点,在这暴风雨袭击的时候,依然点着灯火。

    东屋里关着老阎王和“小辣椒”,农会长魏春山带了山虎在进行审讯。

    志忠在民兵队部里忙着同“泥鳅”谈话。

    薛大娘正在农会里忙着,刘家店子来了人,正同农会联系工作。

    中间原来民兵休息、存放枪支的那间屋里,现在改作别用了;霜花姐正向狡猾耍赖的宝钏交代政策,要她坦白。

    干部们都忙忙碌碌,群众也不闲。民兵们冒着大风大雨在外边执行任务,站岗放哨。警戒加强了,有些刚换了岗的民兵,回到这儿来汇报情况,在大厅里烘火烤衣,休息喝水、吃煎饼。

    忽然,冒着大风雨,家钢带着冬生、黑胖、虎王、蓝蓝一起兴致勃勃地来了。他们卷着裤腿,赤着脚,戴着席夹子,披着蓑衣,淋得一身是水,进了大门,在那个有明柱的厅堂里,有的脱蓑衣,有的放下席夹子把水洒掉。家钢说:“我去找人!”冬生说:“行!咱在这等着!”

    那一溜五大间朝南的屋子,从农会办公室到民兵队办公室和关押老阎王的屋子,都亮着灯光,窗户纸上浮动着人影。

    家钢穿过走廊,打算先到农会,再到民兵队部,挨着在门口张一张,寻找魏大爷。但在农会门口遇到背枪警戒的登魁叔,告诉他:“农会长在最东头一间屋里。”家钢走到那本来囚禁小阎王的屋门口,从门缝里瞥见魏春山正带着山虎在审问老阎王和“小辣椒”。

    家钢站在门边,露脸叫了一声:“魏大爷!”

    魏春山见家钢来了,走到屋门外问:“这大的雨你来有什么要紧事儿?”说着,随手把门带上。

    家钢神秘地笑笑,轻声地说:“咱五个十六岁的民兵演戏来了!”

    “演戏?”

    “对呀!”

    “给谁看?”

    “给你们村干看!”家钢得意地笑着,“时间不长,可你们一定要看一看!”

    魏春山看得出家钢是有什么重要事儿才来找的,可找得不是时候呀!忍不住说:“现在,大家比秋收还忙呢!你知道……”他压低声音在家钢耳边说,“白疯子从佃户林跑后,是去红云村的。你铁柱哥去红云村联系监视,同红云村农会联系,知道他钻到恶霸地主苏老鳖的狗腿子苏金玉家去了。又据报告,小阎王也在那儿。今夜暴风雨,但不能误时机,咱已经由铁柱调遣了力量,会同红云村的民兵一起监视。等下半夜,我打算跟志忠他们一起去……”他伸着手五个指头紧紧一攥,做了一个“抓”的手势,“可是现在审讯正在加紧进行,忙着哪!”

    家钢兴奋地说:“那敢情好!要抓,我们五个也参加。不过,怎么忙这戏也得看,包你看了有好处!”

    魏大爷一考虑,纳闷地说:“这时候演戏能合适吗?什么戏呀?”

    家钢说:“好戏,包你精彩!是咱五个人合伙儿想,合伙儿演的。除了请你们村干看,还要请一位‘客人’看才好!”

    魏大爷问:“谁?”

    “泥鳅!”

    魏春山先一愣,但好像意会到什么似的笑了一笑。

    家钢问:“魏大爷,‘泥鳅’在哪?”

    魏春山说:“家钢,说到‘泥鳅’你今天立了一大功呀!”

    家钢眨眨眼,不知魏大爷什么意思。

    魏春山说:“下午,咱开会时,大风雨中你来了。你一手拿着一叠黑碗,一手提着开水壶,你开门时‘啊’了一声,那‘闻到一种奇怪的香味’的谜底让你揭开了……”

    家钢开心地笑了,心里想:魏大爷,你真精明啊!什么事都逃不出你的眼睛。忍不住说:“哈哈,原来你也发现啦?……”

    魏春山说:“‘泥鳅’的鬼话拆穿了,咱就决定下手逮‘泥鳅’!现在就在隔壁民兵队办公室,你志忠大叔亲自在同‘泥鳅’谈话,启发‘泥鳅’坦白。已经布置好榆钱、牛大力守着‘泥鳅’,他不老实就要他露原形。”

    家钢高兴得快要蹦起来,说:“魏大爷,太好了。我要跟你说的就是这事。戏要请‘泥鳅’看,可是要你派人拴住他,别叫他跑了!保险这戏他看了准想逃跑!”

    魏春山越来越有兴趣了。家钢是个有心眼儿的小伙子,办事不会乱弹琴的。但现在确实忙,该不该看这戏呢?他说:“放到明天再演不行吗?”

    家钢摇头说:“不行!要演马上就得演,越快越好,越早看越好。”他的两只又大又亮的眼睛里表现出信心、决心和力量来。

    魏春山笑着说:“很短?”

    “保险浪费不了你们的时间!抽袋烟的时间就差不多了!”

    “在哪儿演?”

    “就在隔壁志忠大叔屋里演。‘泥鳅’不就在那儿吗?”

    “哦!”魏春山点点头,“你还是把底掏给我吧!”

    于是,家钢带着笑,亲热地附着魏大爷的耳朵叽叽咕咕说了个一清二楚。魏春山听着,一面听一面点头,接着,就咧嘴笑了。

    “那好!”魏春山完全明白家钢他们演戏是有理由的了,兴奋地说:“我跟大家去说,我支持你们!”说完,他回身开门,关照山虎看好老阎王和“小辣椒”,又带上门,带着家钢就到农会来了。

    农会里,烟味喷满了一屋子。薛大娘正同一个吸烟的瘦子在西头桌子旁轻轻拉呱。那俊气而又干净利落的霜花姐因为富农寡妇宝钏顽固抵赖,她要宝钏再考虑考虑,这时,也到农会办公室里来了。

    家钢昂头挺胸跟着魏大爷一进农会,那个同薛大娘谈话的人听到脚步声吸着烟袋拨转身来。这人有两条卧蚕眉、大眼、薄嘴唇,家钢看到那张清瘦的、英气勃勃的脸,马上“啊”的一声,叫了起来:“张大叔!”

    真是张孟良大叔呀!听说区里又派他带了土改工作队到刘家店子工作,帮助农会搞土改。好大的暴风雨,他来到这儿,肯定有要紧的事啊!自从在紫云崮下“司令部”里见到张大叔;流萤寨解放前夕到红石桥打阻击见到张大叔;后来,张大叔来谈暗杀团;现在,这又见到张大叔了!每见到一次,都是有要紧事儿的。张大叔真是个英雄啊!看到他卧蚕眉下两只大眼,看到他那张英气勃勃的脸,就叫人想到在暴风雨里飞翔的雄鹰。家钢心里想:这些破坏土改的恶霸地主、反革命的末日快到啦!

    张孟良见到家钢,也高兴得咧开嘴,笑得那么亲切、开朗:“家钢,啊,没多少日子,又长粗壮啦!听说你这小民兵在土改这场复杂尖锐的斗争中干得不孬呀!”说着,上来用粗大带茧的手拍着家钢的肩膀。

    家钢高兴地说:“张大叔,你来得正好!咱先用一场好戏招待你,欢迎你!一会儿就请你看!”

    “戏?”张孟良大叔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魏大爷对薛大娘和霜花说:“家钢他们五个十六岁的民兵要马上演一场重要的戏给咱村干看。时间很短,咱就到志忠屋里去看他们演怎么样?”

    薛大娘鬓角微闪银光,她两手不爱闲着,一边搓着麻线一边说:“别打哑谜呀!说说清楚不好吗?”又转脸问:“家钢,这是个正儿八经的戏吧?”

    家钢神秘地笑着说:“那当然,比正儿八经还正儿八经!”说这话时,他神采飞扬,两眼光芒闪闪。

    魏春山说:“这我清楚,我支持他们演。看这个戏对咱审案破案有好处。大家就认真花一点时间看一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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