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火文集·第三卷:外国八路 流萤传奇-流萤传奇(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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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阎王跑不快,可是力气不小,他天天练气功的嘛。肩上挨了家钢一棍,回身一把扯住了家钢的把棍不放。家钢顺势把手一松一送,只听老阎王“哎哟”一声,接着,“扑通”!老阎王大声惨叫:“啊呀!啊呀!……”原来,围墙外二尺处有条挺深的护墙水沟,大雨一来,水沟里灌满了泥水,老阎王“扑通”一声跌进水沟里去了。

    老阎王两腿陷进泥里,满头满脸是泥,浑身上下像开了个彩帛铺,半个身子泡在冰凉的水里,右肩早给把棍打肿了。“哎呀哎呀”苦苦哀求:“饶了我吧!拉我上来吧!”这恶霸地主,平时洗澡毛巾上常洒花露水,热天脚上还要穿双厚袜子,现在站在冰凉的水里,当然受不了。

    黑胖说:“哈哈,你进了锅的鱼还想蹦到河里去啊!自己爬上来吧!”

    老阎王脚上身上都凉得透底,“啊——嚏”打了个喷嚏,说:“上不来呀!”

    虎王累了,瓮声瓮气地说:“是你自己下去的,怨不得咱。”

    老阎王说:“我有病,受不得凉!啊——啊——啊——嚏!这下我老实了!”

    家钢说:“老实?你破坏土改不坦白交代,还要逃跑,算什么老实?”

    老阎王点头拱手:“我坦白!……”

    这时,冬生、蓝蓝提着一盏风灯急急绕到墙外赶着来了。家钢板着脸两眼虎虎有神:“刚才,枪声你听见了吧?丁西江、小阎王一个也跑不了。你不交代他们会交代!”

    这几句话真好比麦芒戳进眼睛里,又刺又痛。老阎王抢在头里:“交代!交代!啊——啊嚏!我什么都交代!”老阎王刚才听到枪声,判断丁西江、小阎王可能出事了!“蓝钢毛瑟”响了两声就不响了嘛!加上陷在深水沟里,自己年老有病又受了伤,这种处境,使他死心了。

    家钢严肃地问:“丁西江是‘参谋长’,你呢?”

    出乎大家意外。老阎王回答:“我,我是‘上校衔流萤寨三角地带暗杀团司令’!快拽我上来吧!”

    嗬,搞了半天,破坏土改的大头在这儿,丁西江还受老阎王指挥哪!

    蓝蓝看着又打了一个喷嚏的老阎王,说:“嗨,在这地方审案子还真好哪!”

    冬生憨厚地咧嘴笑了。

    家钢不太相信老阎王的话,就指望魏大爷和志忠大步活捉丁西江来证明了,说:“把他拽上来吧!”

    大家看到:冬生从他那鼓鼓囊囊的“百宝袋”里掏呀掏的,掏出了一扎绳子,说:“拽他上来再绑起来!”

    家钢朝着冬生咧开嘴笑了,说:“老伙计,你那百宝袋真行!”

    可是,上半夜在阎王院布下的“网”没能逮住狡猾的敌人。

    农会长魏春山和民兵队长志忠带了山虎、牛大力和二愣,会合了原来守在那儿张“网”的四个民兵,一同守候在阎王院后院里。魏春山、山虎、牛大力和二愣在后墙外边,志忠和其他四个民兵在院里花坛附近。约定要诱敌深入,等到敌人进了院里,再内外夹击,抓活的。

    天上风声呼呼,雨声沙沙,风雨把蓑衣也淋湿吹透了。魏春山说:“应该快来啦!”

    二愣说:“要来,杀他片甲不留!”

    正说着,山虎机灵地一碰魏春山,魏春山张眼一瞅,嗬!两个黑影从远而近直奔阎王院后墙而来。魏春山一缩身,打算放过敌人去,好里外夹攻。谁知二愣沉不住气了。他虽受过训练,却是第一次临阵,看到了敌人就想开枪,把早先叮嘱过的诱敌深入的原则全忘了。只听他“叭!”“叭!”打了两枪。

    两个黑影飞身就窜。

    魏春山急了,拔腿追上去用“左轮”手枪打了两枪“乓!——乓!——”这时,听到一个敌人“啊”地惨叫一声,接着响起了“蓝钢毛瑟”的回击声:“砰!——砰!——”

    等到志忠带民兵跑出来时,黑影已远,民兵打了些枪,黑影早不见了!点亮风灯一看,有些血滴洒在被雨水淋潮了的草地上。

    撒了“网”,只打伤了野兽,却没逮住活的呀!

    【第十八章】狂飙

    灯下,流萤寨的村干会议快要结束了。已近夜半,风停雨住,很少见这种怪天气:暴风雨后,忽然一下子就转晴了。天老爷像拼命洗了个澡,忽然又哈哈笑了。蓝天经过风扫雨洗,显得分外明净。一轮满月,不知在什么时候缀上了天幕,新鲜得像蓝色磁盘上的一只蛋黄。月光照得银沙河上的叮咚浅水烁烁闪耀。

    农会长魏春山因为劳累,眼皮有点浮肿,望着窗外春夜的蓝天皓月,豪情满怀地说:“情况掌握的也就是这些,现在,需要的是刮一阵暴风骤雨,将这些害人虫一起消灭了。”

    薛大娘点着头,说:“老田原定叫下半夜出发,拂晓前配合区中队解决问题,现在看来,计划可以不变。”

    志忠搓搓熬红了的眼焦灼地说:“‘三十夜晚看黄历’,已经没时间了!铁柱在红云村怎么还不派联络的人回来呢?要等人回来了咱才可以行动呀!”

    霜花说:“张孟良大叔有区中队支援,去对付刘家店子的刘剥皮、刘金瓯,那是瓮中捉鳖,费不了吹灰之力。刚才到阎王院骚扰的估计就是丁西江和小阎王,现在准也回红云村了。这两个坏东西加上苏老鳖父子和苏金玉,人数不多,可都是顽固透顶的家伙。今夜的硬仗就在红云村。据了解,苏老鳖也藏有枪,小阎王也带着‘蓝钢毛瑟’。这次去,可不能大意,得准备有一场血战。”

    志忠豪迈地说:“没什么!区委统一指挥,区中队也出动了,这些敌人不够塞牙缝的。刚才跑了他俩,下半夜咱会合铁柱他们,要抓活的。”

    薛大娘说:“狗急会跳墙,去接近虎狼,要步步提防。别叫它咬了,可麻痹不得!”

    魏春山刚要再说什么,忽然瞥见窗外有个人影晃动,心想:这不像在外边站岗放哨的榆钱呀!马上喝了一声:“窗外是谁?”立即警惕地右手摸着自己腰上的“左轮”手枪。

    谁知窗口升起了一顶八路军灰军帽,接着出现了鲁家钢的脸盘。家钢两眼又明又亮,开朗地咧着嘴笑说:“俺在给你们站岗放哨呢!”

    大家笑了。

    志忠大叔说:“你还没有去睡一会呀?”

    魏大爷说:“有你榆钱叔在站岗放哨,他没看到你?”

    榆钱过来了,在窗口露着粗壮的上身和黑红的脸膛,笑吟吟说:“家钢硬要在这儿帮着站岗呢!还不让我讲!”

    薛大娘说:“看这小伙子,两天两宿不睡了!这能行吗?快回去睡一会儿去!你们这五个十六岁,那四个听话都回去轮班休息了,黎明前还有值班巡逻和任务,就你还留在这儿硬撑。”

    霜花姐叮嘱:“家钢,快回去!我给你留下煎饼,还有咸菜在屋里。快回去吃了好好睡一会儿,起身后就来这里值勤。明天一早看追捕的民兵押解人犯回来。”

    东边屋里传来老阎王哼哼叽叽的声音。

    榆钱留下家钢在窗边,背着枪,粗壮的身影又绕着农会里外放哨去了。

    家钢脸上没了笑容,眼里闪出大胆倔强的光芒,突然说:“睡?你们不睡,俺能睡吗?俺在这等着哩!你们出发。俺就跟着去。这一仗俺是非打不可。俺早等着这一天了!”听他的语气,看他的眼神和表情,谁都知道扭不过他。

    志忠笑了,真心诚意地说:“要放在从前,让你参加打仗,我是不放心的。可现在,我的看法变了。你虽只十六岁,却是好样儿的。够派个好民兵的用场!我支持你去。不但去,而且给你枪。跟我在一起,保险不让你出事。”

    大家脸上都泛出笑容。家钢也笑了。他猛地双手一撑,一个鹞子翻身就进了屋,走到志忠大叔面前,“啪”地敬了一个礼,说:“志忠大叔,马上发枪吧!俺一定做个够格的好民兵!”

    但他话未讲完,只见膀大腰粗的榆钱陪着矮墩墩结实得像碌碡似的成宝,“噔噔噔”地跨步进来。大家见成宝回来了,霜花姐叫了一声:“成宝!”志忠大叔“哗”地站起身来,魏大爷和薛大娘关切地望着成宝,魏大爷马上问:“怎么了?”

    成宝跑得满头大汗,说:“全联系好了!”

    霜花递过一碗开水去,薛大娘递过一个凳子,成宝接过开水坐下来,咕嘟咕嘟喝干了,拭着汗说:“我到红云村,找到了铁柱哥,他带我去找红云村农会,见田指导员也在那里……”

    魏春山说:“嗬,他亲自在那里坐镇指挥呢!”

    成宝说:“他跟铁柱哥一起商定:今夜就按原计划办!区中队已经布防,让我们这就去,拂晓前动手。在区中队进攻时,我们协助解决苏金玉一伙;红云村民兵协助解决苏老鳖父子。红云村通往南边的道路已由区中队封锁,防止敌人逃窜。由红云村到红石桥和由红云村到咱流萤寨南下的通路,由我们协助区中队封锁……”

    志忠说:“已经派山虎带人去协助区中队封锁了!”

    成宝继续说:“据监视的人和群众反映,苏金玉本人今夜在家没出去。白疯子和小阎王在八点钟光景冒雨蹿出来向流萤寨方向跑,后来隔了两个小时又鬼祟回去了。这两个坏蛋仍藏在苏金玉家里。这是铁柱哥让我带回来的苏金玉家的地形和情况的一张图,是他亲手画的。”说着,成宝从他那绣着喜鹊登枝的宽扎腰里掏出一个纸叠的三角包递到魏春山手里。

    魏春山接过三角包,打开一看,是一张地形图,心里称赞年轻的村长会办事,把图放在桌上,两条铁扫帚似的浓眉一扬,问:“铁柱他们现在哪里?”

    成宝说:“铁柱哥他们四个在苏金玉家周围埋伏。区中队的副队长刘玉德带着一伙战士跟铁柱哥他们在一起,要咱马上去。只要咱一去,田指导员的信号枪一响,红云村抓苏老鳖的民兵就跟咱同时协助区中队行动。”

    志忠大叔一摸连鬓黑胡子,兴奋地站起来说:“出发吧,我去集合!”

    魏春山说:“慢一步,咱先看看这张图。”他把摊在桌上的图放到中间,同志忠、薛大娘、霜花等看起来,家钢也凑过身子去看图。

    铁柱画的是一张简单的平面图。在一圈近乎四方形的短围墙里,是苏金玉的家。前面三分之一的地方和后面三分之二的地方,中间用小篱障隔开了。前面盖的三间草屋是苏金玉前妻生的儿子苏洪昌的屋子。苏洪昌同苏金玉已分居。据了解,他对苏金玉过去做苏老鳖的狗腿子,现在又继续同苏老鳖有瓜葛很不满意。暗杀团的事儿与他无关,他也不知内情。后面三间瓦屋是苏金玉的。苏金玉与他现在的老婆——苏老鳖的闺女翠秀住着。这三间屋,屋基很高,后面倚着一个山坡。屋前有个高大的柴火堆靠着东墙。据了解,苏金玉住的西屋下边有个秘密地窖。地窖口子,一头在西屋里,一头可能在靠东墙的大柴火堆里。

    家钢看着图,心里想:“这些恶狼也有个柴火堆哩……”

    魏春山同志忠仔细看了图,说:“幸好今夜有月光,不然这一仗更不好打。地形不太好利用。地窖出口情况没弄清,围墙里占地面积将近四亩,包围起来,费人也费事。”

    志忠大叔说:“咱分分工,我协助区中队打正面冲进去,你打后面包抄!”志忠打起仗来是勇敢不怕死的,他想把正面进攻的危险任务自己承担下来。

    魏春山指着图说:“不,正面由我领着打!南面和西面由我负责,东面和北面由你负责。咱先这么定着,到那里以后,统一听区中队的调遣。”

    志忠懂得魏春山的好意,是把危险的任务自己承担。但懂得魏春山的个性,要他不这样干是不行的,因此心里暗想:“反正到了那里,我就带着人从东面和北面往里攻,两下合击,包敌人的饺子。”因此,也不多说了,点点头应承了。

    魏春山似乎看到了这一点,补充着说了一句:“正面进攻重要,东面和北面的防守同样重要。咱们分了工,一定要各负其责。”

    志忠当然点头。这时,急坏了家钢,插嘴问:“俺呢?”

    志忠笑着拍拍家钢的肩膀说:“你跟着我!有你志忠大叔,管保不能让敌人损你一根毫毛。”

    把大家说得都笑起来。

    家钢心里想:搞了半天,你还是不放心俺呀!把手一伸,说:“枪呢?”

    志忠做了个决断的手势,说:“对,发枪给你。”

    家钢高兴得神采飞扬:“有了枪就能叫敌人吃‘瞪眼伸腿丸’啦!”

    魏春山却说:“把我的‘左轮’手枪给家钢吧!我拿步枪用!”

    说着,魏春山把手枪、子弹带连枪套都从腰里卸下来递给家钢,说:“家钢,拿着枪要懂得枪的分量,好好用它!”

    家钢虽然没有讲话,但接过枪来心里面涌集了千言万语,这是他第一回拿到一支枪去参加战斗。他觉得这才真像一个民兵了。他点点头,心里说:“我懂得枪的分量,我会好好用它的。”

    薛大娘、霜花姐留守在流萤寨农会主持家里的一切。榆钱协助她俩看守犯人。除了协助区中队封锁由红云村到流萤寨和由红云村到石桥的两条通道的民兵外,还有一部分男女民兵和土改积极分子需要留在流萤寨站岗放哨。魏春山和志忠带了家钢,让成宝召集起剩下的民兵牛大力等十二人,把任务和敌情讲了以后,马上披星戴月向红云村进发。

    大月亮正挂在西边榆树的梢头。月光如水,夜深人静。穿出流萤寨,庄上那些劳碌了一天的庄稼人早都睡入梦乡了。走在狭长的通往红云村的洒着月光的道路上,两边都是小块块的零零碎碎的、凹凸不平的坡岭庄稼地和荒岗。雨后的湿土,散发出一种清新而潮湿的气味。魏春山、志忠、家钢、成宝和牛大力等十二个民兵快步往前走,脚踩在泥水中发出轻微的、急促的“嘎吱嘎吱”声。没有人说话,大家只希望能飞,能腾云驾雾,能卷起一阵狂飙马上就到红云村苏金玉的家门口,然后配合区中队作战,活捉丁西江、小阎王和苏金玉。

    志忠带头第一个走。他敞着怀,衣襟被夜风吹得簌簌发响,走起路来咚咚咚,像石夯砸在地面上。

    夜里的天气凉凉的,小风嗖嗖地吹,远远近近,时有一二声犬吠。树行子里,有惊起的夜鸟“吱——”地叫着飞走了。夜月皎洁,银色的光辉透过树梢筛下图案似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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