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忠大叔听了,打哈哈说:“我是怕你们累了,你们要留下那也很好,在周围放哨站岗做警戒工作,也可以帮助轮班看押犯人。”
家钢说:“能发支枪给咱们吗?咱们有了一支枪,就出外巡逻怎么样?”
志忠大叔笑了,说:“说实话,你们啥工作都能做,但拿枪的事,你家钢还有点经验,冬生、黑胖、虎王都还生疏,蓝蓝更不行。这是玩儿命的事,会流血牺牲的事,马虎不得。何况,今天枪确实不够。以后,咱在这方面多花工夫,把你们训练得棒棒的,那时对你们一视同仁,咱也放心,你们自己也有把握。你说对不对?”
家钢觉得志忠大叔的话在理,只好不吱声。
志忠说:“你们自己主动找工作干吧!”说完,回身进屋去审讯“泥鳅”了。
坏蛋落网,审讯工作很艰巨。老阎王仍由魏春山审讯,“小辣椒”由霜花审讯,“泥鳅”由志忠审讯,宝钏由薛大娘审讯。魏春山有时还流动到四个审讯室当“联络员”,听听情况,传递犯人招供的情报,供审讯时参考,使审讯步步深入。经过政策攻心,宝钏、“泥鳅”都先后吞吞吐吐地坦白了,老阎王两口子却啥也不坦白。看守的民兵二愣,几次都发火了,说:“真气人,把他吊上梁头,抽一顿鞭子,看他供不供!阎王院过去吊打咱贫雇农的事多得很,咱还他一顿也不亏了他!”当然,农会长魏春山不会同意这样干。后来,“小辣椒”同老阎王分开审讯后,经过一次次地讲政策,“小辣椒”才开始坦白交代,但也像在蒜臼子里挤蒜汁似的,捣几下,才出一点汁。看来,有的情况老阎王肚里有数,她确实未必知道。
好在,有群众提供的情报,有已经掌握的线索,再加上敌人的口供,大致核对出一个比较可靠的轮廓:原来,由于流萤寨所处战略地位的重要,国民党反动派极其重视这个“门户”。对流萤寨的土改,敌人又怕又恨,所以,以流萤寨为中心,加上红云村和刘家店子三地的恶霸地主和反革命分子筹组了一个“暗杀团”,目的是暗杀村干,破坏土改,搞情报,筹聚反动力量,伺机变天。万一活动失败,就向铁路沿线南逃,投靠国民党反动派,招兵买马组织还乡团,随时配合遭殃军卷土重来。
敌人千方百计进行破坏,连装疯的鬼点子都用上了。原来“白疯子”就是“暗杀团”的中校参谋长兼“联络指挥”。白疯子并不姓白,也不是“小辣椒”的“弟弟”。他真名叫丁西江,是小阎王阎飞虎的拜把子兄弟。丁西江,受过美蒋的特务训练。他原是军统局派在遭殃军新编第三十七师中的谍报参谋。这次,军统试派一部分得力人员掌握新解放区和边缘区的情报,开展暗杀、颠覆和筹组还乡团的活动,丁西江为求擢升,自愿请命,专门找到阎王院的关系派遣潜伏下来。为了能妥善潜伏下来展开活动,他就装成疯子,利用人们对疯子没有戒心,到处乱跑,进行破坏活动。暗杀团的人员,除流萤寨的“小辣椒”、“泥鳅”、宝钏及丁西江串同“泥鳅”救出来的小阎王外,红云村有恶霸地主苏老鳖父子及狗腿子苏守田,刘家店子有地主刘剥皮和富农刘金瓯等。这些二郎八旦,一个个都有了“官衔”。像“泥鳅”是“上尉参谋”,“小辣椒”是“上尉情报员”,宝钏也是“中尉情报员”……只有老阎王一口咬定他“年迈多病”,没有参加“暗杀团”。问到“小辣椒”、“泥鳅”和宝钏,则都说弄不清老阎王是不是“暗杀团”成员。
根据审讯得来的情报看,似乎丁西江是个关键人物。因为“泥鳅”、“小辣椒”、宝钏都说自己的“官衔”是丁西江封的,这伙反动家伙,用诡计救出了阎飞虎,得到了“蓝钢毛瑟”,兴高采烈,只等把老阎王再救出以后,下一步要突然袭击,全面进行暗杀。没想到,面临着一阵卷地狂飙,这伙坏蛋都像夏夜流萤似的给吹扫得晕头转向,走入穷途末路了。
夜,渐渐深了!风雨还是那么大,树上的雨水零零星星落下来,发出滴滴答答声。
家钢在檐下站岗,淋洒着大风飘来的碎雨点。他看到农会长魏大爷伫立在那间囚禁老阎王的屋里,背着手踱来踱去在审讯老阎王,摇曳的灯光,把他那魁梧的身影映射在白粉墙上,风吹动着灯火,灯光跳跃,墙上的身影也在晃动。
一会儿,魏大爷出来了,看到了家钢,说:“嗬,你还在这儿哪?”
家钢用手一指附近站岗的伙伴们,说:“冬生他们也都在这儿哪?”
魏春山看了一眼在附近站岗的冬生、黑胖、虎王和蓝蓝,用手一数,说:“你们五个十六岁都在,好!等会儿有任务交给你们!”说着,就向民兵队部那间屋走去。
家钢听说交任务,心里高兴,知道魏大爷是去找志忠大叔,跟着魏大爷就走,到了民兵队部那间屋门口,魏大爷进去了,家钢在门口伸头一望,只见志忠刚审完“泥鳅”,正同榆钱和牛大力吸烟、喝水,那“泥鳅”反绑着双手低头坐在一堆麦秸上,一看到志忠大叔那透恣的样子,叫人一眼就看出他是因为审讯顺利,所以高兴。
家钢见魏春山将志忠大叔叫了出来,对志忠说:“快到夜半了,咱也该到阎王院后院去张‘网’才好!老阎王很顽固,但越顽固越可以看出他有严重问题不坦白交代,说他没参加暗杀团,我就不信!这问题迟早能搞清。要是能逮到白疯子和小阎王,那就更顺利了。”
志忠望望外边白练似的雨水,摇曳大树的暴风和黑墨墨的天空,说:“大风雨到现在不停,真烦人!铁柱带了成宝他们到红云村联络去了。下半夜到拂晓前咱要采取行动包饺子。这里值班的民兵有四个,派出去在寨四周巡逻的民兵和土改积极分子一共十二个。又有一部分民兵去封锁由红云村到流萤寨和红云村到红石桥的两条通路了。阎王院后院现在已派了四个人在张‘网’!咱要是去,再去几个人?”
魏春山两只深亮有神的眼睛射出犀利的光芒,说:“这样吧,志忠,你,我,再抽山虎、牛大力和二愣,我们五个去阎王院设‘网’埋伏。这儿留下薛大娘、霜花,民兵有榆钱,加上家钢他们五个看守四个犯人,挺保险。我们到阎王院守到半夜,下半夜有任务时你我可以抽回来。”
志忠说:“你这安排不错!好在留下榆钱可以看守‘泥鳅’,家钢他们负责看守老阎王兼带游动站岗,薛大娘、霜花看守两个女犯,我看能对付。”
狂暴的风雨猛烈扑打着门窗,似在催促大家赶快把事情定下来。魏春山、志忠匆匆去同薛大娘、霜花商量后,马上同山虎、牛大力和二愣带上枪披上蓑衣,戴着席夹子大步走出屋门,向着劈头盖脸的风雨冲去,奔向阎王院。
临走,魏春山叮嘱榆钱:“要注意看守‘泥鳅’!”
志忠也叮嘱家钢说:“你们这五个十六岁,你家钢算个头!我得叮嘱你一句:老阎王诡计多端,要注意别给他钻空子!”
家钢听志忠大叔这么说连连点头。
黑胖对爹吐着舌头,说:“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引得在场的人连志忠自己也哈哈笑了。
去阎王院张“网”的人走后,榆钱在民兵队部那间屋里负责看守“泥鳅”,薛大娘和霜花把宝钏和“小辣椒”集中到农会那间屋里看着。在囚禁老阎王的屋里,家钢、冬生、黑胖、虎王和蓝蓝五个人分成两批。家钢、黑胖和虎王在屋里看守老阎王,冬生和蓝蓝两个在屋外放哨巡视。
家钢和黑胖、虎王看守老阎王,老阎王双手反绑着躺在屋角的一堆麦秸上,他本来闭目合睛在打瞌睡,有时翻个身,还吧嗒吧嗒咂咂嘴。这会儿,见带枪的民兵走了,换来的是三个没枪的小伙子。他是尝过家钢的厉害的,可是到底觉着都是些没阅历的小伙子。老阎王嘟着下巴眨巴着斗鸡眼,看了一看,又闭上了眼,可是老鬼心里却又在想鬼点子了!
隔了那么几分钟,老阎王突然说:“小便!”
家钢一想,老阎王手绑着,怎么办?不给他松绑吧,不行。松绑吧,又不放心!就没作声。
老阎王又执拗地说了一声:“小便!”
黑胖瞪了他一眼:“你尿裤上吧!”
虎王“哧哧”地笑了。
家钢也给逗笑了。家钢随手拿起靠在门边的一根把棍,说!“这样吧,给他松绑,咱押着他上茅房!”说着,一边给老阎王松绑,一边警告老阎王:“你要是耍鬼点子,可占不到便宜!”
茅房就在前面不远处,老阎王松了绑,冒着雨,三个人押着老阎王上茅房。老阎王故意慢吞吞地走,实际他是转着眼珠子在四面张望看形势哩!阎家祠堂的周围环境,老阎王过去是最熟悉的,现在四下里漆黑,天又下着雨,他上茅房时,发现外边也没有拿枪的民兵,很静很静,有些奇怪。也许是猜着村干部带着大批民兵都去执行任务去了,他就来了想逃跑的鬼主意。但看看三个小伙子都挺精明地瞪着自己,觉得情况还没摸准,点子也没想好,又不敢逃。
这时,老阎王想了个点子:茅房的后墙就是利用原有现成的围墙。围墙是土的,背面墙上一准给大雨淋湿了,要是能从里面在这土围墙上打个洞钻出去。在这黑得五尺之外就不见人的大风雨之夜,逃跑倒也比较容易。与其束手待毙,不如孤注一掷了。这一想,他就对准后墙的下方小便,想把朝里的土墙泡蚀。土墙内外都潮湿了,打洞也就方便了!他按计划行事,小便以后,就又慢吞吞地进了屋。见他那慢吞吞的样子,黑胖大声吼:“别装样啦,快走!”
一进屋,黑胖和虎王就要将老阎王再绑起来。老阎王苦苦哀求:“我年老有病,两手麻木,绑不得了。我一定躺在草上老老实实……”
家钢“唉”了一声,说:“好吧,就不绑你!”
外边风声雨声,老阎王心里也是风风雨雨,老是思谋着怎么办,老记挂着丁西江、阎飞虎他们此时如按原计划来搭救,不知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外边风声雨声,家钢心里也很不平静,老记挂着魏大爷他们在阎王院不知怎么了……
老阎王忽然叫起来:“喝水!”
黑胖调皮地说:“你不是喝惯茶叶水的吗?咱没有茶叶招待,你就别喝了吧!”
老阎王哀告:“渴死啦!”
虎王端碗水给他喝了,老阎王还要喝。虎王说:“嘻,好大的胃口!”又端碗水给他喝了,说:“我倒不信,你有本事就再喝一碗!”
想不到老阎王真的竟又喝了一碗。虎王、家钢和黑胖见他连喝三碗水面不改色,都咯咯咯咯笑个不停。
笑了一会儿,家钢望着满天风雨不由得继续在想:为什么魏大爷审老阎王审了那么久,老阎王那么顽固毫不招供呢?魏大爷说:“老阎王很顽固。但越顽固越可以看出他有严重问题不坦白交代,说他没参加暗杀团,我就不信!这问题迟早能搞清!”家钢琢磨来琢磨去,觉得魏大爷讲的就是有道理。老阎王贼心不死,他希望小阎王、丁西江这一伙大坏蛋来救他呀!要是老老实实供了,一网打尽了,谁来救他,他必死无疑了呀!……突然,又想到一个新问题:这个假的白疯子——丁西江是个“参谋长”,有“参谋长”必有“司令”,“暗杀团”的司令是谁呀?现在这个“司令”还没审问出来哩!……
正在想,却见老阎王又嚷起来了:“肚子疼,要上茅房!”说着,双手抚摩肚子,哼个不停。
黑胖生气:“不像话!”
虎王也生气:“开玩笑!”
家钢瞅着老阎王的表情,说:“你是大铁锅里炒的豆子,想蹦也出不去。你少玩鬼点子,死了这条心吧!”
老阎王“哎哟哎哟”一口一声嚷肚子疼,诅咒发誓:“真是肚子疼呀,真要上茅房呀!要是肚子不疼,天打五雷轰呀!……”家钢看他样子逼真,只得“唉”了一声招呼黑胖和虎王:“走!”
家钢攥着根把棍,三个人又押着老阎王冒雨去上茅房了。
天墨黑,雨稍小一些了。老阎王进了茅房,喔唷喔唷哼哼,茅房里在这下雨天臭气特别熏天。阎家祠堂的茅房,盖得挺讲究,本是按老阎王从南方让人画来的式样砌盖的。外边有个南边进北边出的门,中间挡个影壁墙。茅房四周都是土墙,后墙利用祠堂土围墙。茅房里蹲坑的地方,是用大荷花缸埋在地下,上架木板。老阎王进了茅房,家钢和黑胖、虎王不愿进去,就在茅房外边把守。老阎王故意老态龙钟地哼哼唧唧嚷肚子疼,实际却蹲在那儿抄起那把铁粪锨在被尿湿了的土墙上挖洞。
黑胖气得在外面捂着鼻子:“唉!……”
虎王也蔫着脸嘀咕:“怎么老不出来?”
老阎王在里面嚷嚷:“肚子疼呀,一会儿就完!”
正在这里,忽然听到远处阎王院方向响起了枪声,“叭!——叭!——”接着是“乒!——乓!——”
家钢心里想:这是魏大爷打的枪!“左轮”的声音!……枪声余音未尽,却又听见“砰!——砰!”两声枪响。多么熟悉的“蓝钢毛瑟”的枪声呀!家钢情不自禁地在心里高叫:“蓝钢毛瑟”!……黑胖和虎王也都被枪声惊愣了!黑胖说:“不知消灭了敌人没有?”
枪声又一声两声杂乱地响起。三个人光顾着听枪响和议论,把老阎王忘了。稍停片刻,家钢突然想起老阎王还在茅房里,马上进茅房去看,却发现老阎王已经打了个洞钻出去了。家钢高叫:“坏了!老阎王跑了!”他不想钻那个土洞,回身跑出茅房,打算翻墙追赶。茅房北面有棵大椿树,家钢在前,黑胖、虎王随后,家钢三爬两爬就上了椿树翻过墙去。果然看到,一个暗影沿着土墙在跑。家钢手执把棍,没命地飞奔上去,抡棍就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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