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1月12日,农历丁亥年十二月五日6时5分,我最亲爱的父亲因病医治无效与世长辞了。父亲华思元,生前是原华塆村党支部副书记,优秀共产党员。父亲的去世,使党失去了一位为人民的事业鞠躬尽瘁的好党员,使华湾村失去了一位德高望重的好前辈,使我们全家失去了至亲的亲人。今天,我们怀着十分沉重和悲痛的心情,缅怀他淡泊名利,无私奉献,廉洁奉公,谦虚至善,堪称楷模的一生。
父亲1935年10月11日农历九月十四日生于团风县回龙山镇华塆村的一个农民家庭,他自幼得益于父母勤劳务实的熏陶,深得全村人的喜爱。1942年,父亲启蒙,念了一年半的私塾。由于生活所迫,九岁时,他辍学务农。1955年,他那多病的父亲因无钱医治而撒手离开人间,那年父亲年仅20岁,顿失顶梁柱的家庭,不知所措。面对多病的母亲和年幼无知的弟妹,父亲稚嫩的双肩过早地承担起了家庭的顶梁柱,从此他起早贪黑,负重如牛,过上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耕作生活,饱尝了生活的艰辛,同时也练就了他珍惜生命,宽厚仁义的优秀品性。
父亲于1955年转初级农业合作社时任保管,1956年转高级社担任副队长兼民兵排长,1957年结婚成家,1958年得长子,同年任民兵连长,1959年他告别亲人,告别襁褓中的爱儿,远离家乡,带队参加横河水库建设,这一去就是三个月,吃住在工地,战斗在工地,就连春节也没有回家。由于父亲带头劳动,埋头苦干,在水库工地火线加入中国共产党,参加了革命队伍。1960年任大队团支部书记,1962年,多病的祖母也因无钱治疗而离开了她深爱的儿女们。那时父亲的大弟正患精神分裂症,整天疯疯巅巅到处跑,最小的弟弟才十三岁,加上自己的一双儿子,大的才四岁,小的还不到一岁,一共六个只会吃不会做的孩子们,仅靠父亲一人来抚养,不说是教育管理,就是解决其温饱都极其艰难,那时每天在生产队劳动出满勤才记上10个工分,价值不到五毛,也就是说7个人一天就靠这五毛钱生活,生活的艰难可见一斑。在这种情况下,父亲倍加呵护弟妹和儿女,他一方面要为有病的大弟寻医问药,端屎倒尿,就算冰天雪地,也要为弟弟破冰洗衣洗被,另一方面,他还要拼命地挣工分养家糊口。他宁愿自已挨饿也要让他们多吃一口,因而常常拖着饥饿和疲惫的身体参加集体劳动,无论是身心或是精神上都承受了极大的痛苦和折磨,这是他一生中从未遇到的生活压力和生存难题。1964年初父亲开始担任大队布厂厂长,每次送布到团风棉布加工组,父亲总是带头挑布步行到团风,然后挑纱走回来,从没有搭乘一次车,渴了喝口清凉水,饿了吃口干馒头。1969年开始担任大队党支部副书记,1984年村企合一,转到企业,负责华棉厂的基建工作,直到1998年因年事已高而休息。父亲几十年如一日,从不为一己私欲而占集体一分钱,真正做到了常在河边走,就是不湿鞋。
父亲于2007年3月5日开始肚子痛而起病,但他怕影响耽误儿女们的工作而坚持强忍着,直至4月28日,实在是忍无可忍,才不得不到县医院和黄冈市中心医院分别做了全面检查,结论为结肠溃疡,尽管进行了不间断地治疗,可病情不但没有好转而是一天比一天严重。10月9日,父亲在儿子们的呵护下,再次到黄冈市中心医院进行检查,结论为晚期胰腺肿瘤,11日到武汉中南医院由专家教授进行了确诊后,当天就回到团风县医院住院,经过三天的术前准备,于14日请中南医院教授来团风医院为父亲做了胆管回流手术,术后在医院住院十六天后出院回家调养。父亲无论在生病、住院,还是手术、调养,都乐观向上,积极与病魔抗争,充满战胜疾病的信心和勇气,并很艰难地迈进了2008年。后因癌细胞扩散,病情一直处于重症病危的状况。尽管儿女们用了最好的药,上最好的抢救设备,希望上苍怜惜他们爱父的一片深情,留住父亲的生命。可惜,终因回天无术,综合症并发,病魔无情地夺走了他的生命。就这样,父亲放下对他远未尽够孝心的儿女们;放下情深似海、相濡以沫、共同走过50余年的妻子;放下对他无限的亲情敬重的家族兄弟们、晚辈们、亲友们,没有留下片言只语,就匆匆走了。
父亲在工作上自始至终服从组织安排,全身心投入,他经常加班加点,废寝忘食。特别是在担任大队(村)干部后,几乎每年都出水利差,都是他领队,横河水库、牛车河水库、白连河水库、响水潭水库、付河水库、回龙一库二库、罗家沟大闸、长生堤、堵龙堤、举东堤、倒水河堤等等等等,无不留下他战斗的身影,最后被人们戏称为“水利干部”。即使在文化大革命中,他为了抓革命,促生产,总是到条件最差最困难的生产队住队,埋头苦干,帮助生产,吃苦在前,从不享受。他的工作细心、耐心、虚心和吃苦的精神在全村有目共睹,有口皆碑,他谦虚至善,执著事业,业绩突出,出色的工作得到了上级和领导充分肯定,因此,无数次被评为优秀共产党员,年年被评为劳动模范。
父亲在政治上不断进取,始终坚持党的信念不动摇,具有坚定的全局观念和大局意识。始终保持艰苦奋斗、自警自励的精神状态,时时处处严格约束自己,正确对待个人得失,不计名利,不讲价钱,不图虚名,不事张扬,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在他的成长和工作生涯中,历经了多次政治运动的洗礼,得到了组织的培养和教育,思想觉悟不断提高,革命事业心和工作责任感更加坚强,一生热爱党、拥护党的领导,热爱社会主义,长期以来,坚持以大局为重,服从组织安排,安心本业,热爱本职,坚守岗位,注重实干,不管在哪一岗位,都能如质、如量、如期完成组织交给的工作任务。父亲把党的事业看得比自己的生命都重要。五十多年来,他一切以党的事业为重,任劳任怨,兢兢业业、持之以恒地努力工作,连节假日都很少休息。
父亲在学习上孜孜不倦,业务上精益求精。由于他在少年时候读书不多,加入共产党后,特别是担任大队干部后,一切都赋予了他崭新的色彩,使他深感知识底子太薄,为了弥补文化知识的不足,提高自身的业务知识水平,他如饥似渴地抓紧学习,吸收营养,增长知识,他挤时间学政治、学文化、学农业科技知识,他经常读书看报,口袋里总是装有笔记本。为了学习,他不耻下问,经常向自己的部下、年轻人,甚至向自己的儿女们请教,正是由于他这一股锲而不舍的毅力,他的文化水平、工作能力一年一个台阶,屡建功勋,凭自己的敬业和钻研精神,他能自己单独看书读报了,开会讲话有条有理了。他的敬业精神和严谨的工作作风深受人们敬仰,激励着年轻一代奋发进取,积极工作。
父亲休息后,仍十分关注国家和村集体经济的发展,在搞好传、帮、带的同时,继续为村里为华棉的改革、发展、稳定出谋划策。就在父亲身患重病住院期间,正值党的十七大召开之际,他每天都要看报纸,关心党的事业、国家的发展,体现出一个老共产党员为党、为国家为人民呕心沥血、无私奉献、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崇高风尚。父亲是公认的好前辈,是农村党员干部的楷模,是同事们的良师益友,他的精神是一笔无法用金钱来衡量的宝贵财富。
父亲生活朴素节俭,一生淡泊名义,从不好高骛远,攀比虚荣,他常说日食一升、夜眠八尺,知足者常乐。他生活清贫,乐善好施,宽厚为怀,关心他人胜过关心自己,每次扶贫济困,抗洪救灾,支持政府重点工程建设,他都能慷慨解囊,踊跃捐款,在他的身上充分体现了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表现出克己奉公的高贵人品和助人为乐的拳拳之心。
父亲于1957年元月与母亲张凤仙喜结伉俪,夫妻俩互恩互爱,互帮互敬,共同抚育了华少彬、华少安、华少林、华少刚、华少亮和华少萍等五男一女,在养育儿女期间,夫妻俩节衣缩食,倾注真情,在那缺衣少粮的日子里,宁可自己不吃,也要让儿女们吃饱,宁可自己受冻,也要让儿女们穿暖。由于自己吃了一辈子没有文化的苦,他就是再苦再累,省吃俭用,也要想方设法让儿女们读书。看着儿女们健康成长,他心里不知有多高兴,他在对儿女爱抚有加的同时,经常教育子女胸怀理想,努力学习,忠于职守,诚实守信,助人为乐,勤俭节约,严于律己,宽以待人,遵纪守法,报效国家。父亲的优良品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儿女们,使儿女们懂得要踏实做事,诚实做人,孝敬长辈,自强、自立、不断进取。值得骄傲的是,他的儿女们没有辜负父亲的期望,都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在不同的岗位为党和国家奉献力量。父亲对孙辈们同样表现出无微不至的关爱,他说,孩子们就像花朵,是我们的希望,是国家的未来,一定要从小爱护、精心培育。
回顾父亲的一生,有过十分坎坷的经历,但是他并没有因生活的挫折而放弃自己做人的原则和信念。工作中他默默奉献,勤勤恳恳,廉洁奉公;生活中,他为人正直,乐于肋人,勤俭朴素,乐观豁达。于母亲,他是好儿子;于弟妹,他是好兄长;于妻子,他是好丈夫;于子女,他是好父亲;于同事,他是好同志;于亲友,他是大大的好人。
父亲为华塆村集体经济发展所作的贡献是巨大的,他视事业为生命的崇高风范,他为人谦虚平和的楷模品质,将永远为我们所铭记。
事业已归前辈录,典范留与后人承。父亲匆匆地走了,他的家人,华村的全体村民,只要熟知他的人,无不潸然泪下。他的离去无疑将是我们的重大损失。今天,我们缅怀他丰厚的业绩,丰富的情谊,心情是沉痛的,我们悼念父亲,一定要化悲痛为力量,学习他的革命精神和优秀品质,认真贯彻执行党在农村的路线、方针、政策,落实科学发展观,奋发图强、努力拼搏,以优异的成绩告慰父亲的在天之灵。
父亲,您一路走好!
父亲,您安息吧!
父亲
穿开裆裤的时候,父亲是我心目中的神。
父亲有黄牛一般的气力,有大山一样的本领,四五百斤重的石磙,他抬起来脸不红,气也不喘一口,山那么大一堆谷子,眨眼功夫就挑走了。
父亲个头不高,脸上刻满刀子纹,一双眼睛是木然的,许是长年与山打交道,腰有些弓,背有些驼,两肩之间的背顶还有像石头那样的“峰包”,母亲说,那是大山压的。
父亲的言语极少。
做工,便拿锄头,吃饭,便端碗动筷子。盛夏,土屋里热得难以入眠,他便搬张木靠背椅,烧一把艾,对着月,打起雷鸣般的鼾来。
朝而作,暮而归,春天洒下一箩筐汗水,伏天也自然有一挑金谷。望着满田的稻子,父亲便会咧开他那厚唇:“嘿嘿,好,好收成。”
这个季节里,父亲的脸上是光彩照人的。
土地、庄稼、土屋、耕牛、锄头、老婆、儿子,对他是同等的。
日头落了,有了月亮,月借着太阳的光,我们家的太阳自然是父亲。
冬去春来,八仙桌的上首自打爷爷去世后,那位子便是父亲的了。若是父亲不动筷子,谁也不准动头吃饭。
父亲是土屋的皇帝。
我考上大学,父亲粽粑色的脸上有了色彩。
有人出外做事,山里人便要杀鸡宰猪,喜饱了的母亲自然也要照山里的规矩办。
见母亲捉鸡,我要去帮忙,但父亲拦住了,连连说:“你坐,你坐。”
平时,父亲喝大碗的酒,吸长竹竿旱烟,凡我们兄弟是不准的,但今天,父亲竟给我递一支上好的烟,我说:“不会。”
父亲对着我,“嘿嘿”摸着头皮笑,像孩子那样红了脸。
父亲不识字。有一次,父亲在小镇市场上卖菜,有人拿一张国库券,他不知道,别人说那是最新最大的票子,父亲见那好看,就将一百斤菜卖给了他。
父亲很高兴,把那票子从荷包里取出来让我看,我急了:“爸,这是国库券,不能直接买东西。”他将那票子撕了。
临别,哥哥和姐姐要送我,父亲却要亲自送。
一大早,鸡才啼晓,父亲就起床了,他依旧取出他的桑木扁担和大箩筐,装满满一大担米。
“爸,挑米干什么?”
“上学校。”
“大学不要交米,全由国家。”
“那……”
父亲放下担子,喃喃地说:“会这样,会这样。”
当我度过几年大学生活,我竟想念起父亲来。
姐姐接我来了。
大崎山大,岭也高,无边无际的森林,人入林子,就像进了绿海了。
读了几年书,跑了几个城市,认识了山外一个伟大而宽阔的世界。
过山岭,站在云层底下,回头看,那一小块一小块黄色的土地上,有无数爬动的小黑点。
“姐,那有两只蚂蚁。”我说。
“在哪?”
“一只大的,一只小的。”
“那是牛和爸。”姐说。
我哑声了,我的父亲。
父爱如春
望着车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也随着下沉。到了车站,离家还有一段不近的路呢!不禁想起那个没有路灯的乡村公路……挤进车内的冷风又加大了,裹得严严实实的我不禁打了个寒战,心中诅咒着该死的冬天。路面空荡荡的,路边的景物渐渐在夜色下变得模糊。
远远地,我看见车站旁的路灯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微驼的背在夜色中形成一个小小的弧度。在瑟瑟的冷风中,他显得那样孤单。是父亲!我的眼前有些雾蒙蒙的,心说我不是告诉您别再接我了吗?您已是50多岁的人了,农活又那么累,您怎么还穿那件不挡风寒的旧大衣?
我渐渐看清父亲。他向大巴车开来的方向张望着,我能感觉到那目光中的关切和企盼。车停了,我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父亲身旁,抬头望着父亲棱角分明的脸,我哽咽了。
“走吧,回家!”父亲爱抚地拍拍我的肩,转身去取自行车。昏黄的路灯在地上给父亲投下一条长长的影子。一阵风吹来,我拉拉衣领,才发觉肩上又多了一条围巾。
坐在父亲的自行车上,他那并不宽大的肩膀在我面前形成一堵结实的“墙”,给我遮挡着冷风的侵袭。父亲带我显得有些吃力,我几次想和父亲换换,他只用力地摇摇头。这一段路并不平坦,我却如同坐在诺亚方舟之中。
冬天的傍晚很冷,而父爱如春。
与父亲干杯
高中毕业那一年夏天,我18岁生日的那个晚上,没有月光没有风,没有蛋糕没有烛光,但父亲对我说的一句话却使我刻骨铭心,现在想起来仍记忆犹新。
那天,我去了学校,知道自己高考落榜了。我心情沉重地往家里走。来到后山那块田边,父母正在割稻子。父亲直起腰,问:“考上了吗?”我没作声,拿起镰刀走到田里。一家人没有再说话。我把自己弯成一张弓,冲着稻子猛烈地挥舞镰刀,脑袋里却不断闪过父亲那布满汗珠的脸和倏然黯淡的眼神。
早就有人劝父亲,别送我读书,以免书没念成倒成了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废物。父亲说,孩子想读书就让他读吧。为了筹足每学期几百元的学费,父亲戒了烟,他和母亲不再添置新衣。有一天,我对父亲说我想退学,父亲勃然大怒,他对我说起他做“睁眼瞎”的痛苦,说起他对我的期望,我才明白了父亲的苦心。
可是,扪心自问,自己确实努力了。考不上大学,似乎是命中注定的事。我对自己失去了信心。
中午时分,田野热得像蒸笼。由于身体不适,我手无力,腿发软,浑身冷汗淋漓,终于,胃里一阵痉挛,“哇”的一声吐了。母亲劝我去树阴底下歇一会。不!绝不能去,我想,不能让人家说我是废物。我狠狠地擦一把汗,咬着牙又向稻子挥舞起镰刀。等到天黑透了,回到家,我浑身酸痛,躺在床上胡思乱想。母亲叫我吃饭,我不想吃,父亲硬把我拉了起来。
饭桌上,摆了两大碗菜,还有一瓶酒。父亲拉我坐下,慢慢地对我说:“我们做父母的无能,这些年让你吃了很多苦。今天特意杀了鸡,庆贺你的18岁生日。”父亲倒了两杯酒,递给我一杯,然后一字一顿地说:“我们相信你,你能行!”我心里一震,眼泪簌簌地流了出来。父亲举起杯子,表情肃穆地说:“干杯!”我就着泪水喝了那杯酒。
那个晚上,我就喝了这一杯酒,竟醉了,心里头老想着父亲那句话:你能行!你能行!
后来,我又拿起了书本。第二年,我考上了大学。
“我们相信你,你能行!”是父亲这坚定的话语点燃了我的热情和希望,把我从绝望中救了出来。在以后的岁月里,我一直牢记这句话。渐渐地,我也学会了在彷徨失意时对自己说声“我能行”。
不要常回家看看
老爸今年七十有二,是个地地道道的庄稼汉子。老爸属牛,一生如牛般善良、勤劳。他的一生极其平凡,也极其充实,极其满足。因为他曾从酸甜苦辣中走过。老爸经历了两个朝代。他的青少年时期是在万恶的旧社会渡过的。他说,旧社会苦啊,连鸟儿的鸣叫声都是“苦啊苦”的。为了使家人吃上点盐,他经常走上两三天的路到武汉打零工换点盐,个中的艰辛可略见一斑。可如今坐上快巴到武汉,一天可以跑几个来回。
苦尽甘来。老爸说,年方十五时迎来了救星共产党、毛主席。当时那种心情,你们没经历过,你们不懂,你们是在蜜里泡大的。什么是幸福?苦尽甘来就是幸福。人生长河,先辈无数,谁曾过上如今这般好生活?
其实老爸一生是在艰辛中渡过的。我们五兄弟,翅膀刚长成就飞了。披星戴月地劳作都是他的,现在还拄棍放牛。可他心甜不觉苦。1998年有个记者采访到家乡时,给他拍了张照片发在报上,照片后附了几句话,说老人家一生勤恳劳作,为国家培养了四个大学生。老爸当时眼睛还好,但老爸不识字,不知报上写了些什么。可他还是把报纸作为珍品收藏了下来。他说:“共产党对人民就是好,一个农民的照片都能上报纸。”我说,是记者发的。他说,记者也是共产党的人,就是共产党发的。想一想,也对。
老爸虽是文盲,但心明眼亮。我刚参加工作时,问老爸有什么叮嘱?老爸说:“羊要跟头羊走,人要跟领路人走,你的一生只有跟着共产党走。”
“常回家看看,回家看看”的歌声响起时,心中怦然一动,我忙赶回家看老爸。老爸却责怪道:“不是休息天怎么回来?”
“老爸年岁大了,想老爸,回来看看。”
“只要你好好工作,老爸心就足了。建国56年了,应该好好工作。”
“你老也知道56周年?”
“老爸心亮着呢!虽不识字,但数还是会数的嘛!人生难得过上56年好日子,该好好庆贺。别担心,老爸也许还活他个几十年也说不定。不要常回家看看,要对党有表现。”
“老爸……”四十好几的我,不听话的泪水还是夺眶而出……
父亲的脚步
我想写一个男人的事,关于我的父亲。
从他生命的稚嫩、成熟、旺盛到苍凉老年,父亲都用他沉实的脚步变换着不同的节奏拍打着故乡的小路,在烈日的炙烤下和暴风骤雨中默默地书写着他的编年史。
父亲苦苦支撑着我们一家,一直想让我们丰衣足食。于是,他和母亲耕耘、播种、收割、饲养……都想把一切变成金钱,变成人人羡慕的财富。然而,蚊帐还是那样破旧,夏天,蚊音四起,轮番攻击,夜不能寐,父亲不得不烧起蒿草驱赶,也把我们熏得头昏脑涨,涕泪双流;冬日,跳蚤太多,父亲只好点燃腊肉骨头,放进火炭上慢慢烤焦,让跳蚤如飞蛾扑灯,闻到香味便往火堆里跳。俗语说的粗茶淡饭,那“饭”可淡得出奇。我们一日三餐几乎是喝粥长大的。记得父亲每餐都喝三大海碗粥。那粗糙的瓷碗,其实几乎也有小面盆大。每每耕耘归来,倦意十分的父亲,如果能弄到几条泥鳅就好,那时他会匆匆放在没有油的锅里一煎,便一边喝粥,一边嚼着这泥鳅。我想,那该是父亲最难得的享受了。
也许是命运吧,父亲和水结下了不解之缘。青壮年时,父亲常常被推举为生产大队做水利任务的领队,带领全队劳力到长生堤、倒水河筑堤,或为本队修补沟渠,畅通灌溉。前些年,父亲上了年纪,他又是村里的管水员。乡人对他的信赖,有口皆碑,赞不绝口。那时,我每回乡下,夜幕刚降临不久,便见父亲扛锄走进了空旷苍茫的田野。有时,深夜里他回来打个盹,又匆匆走了,一直到天色微明才归。对于这种单调寂寞和孤独的夜生活,父亲已习以为常了。望着父亲扛锄的背影,我常常想:当面对闪烁美妙的萤火,一片片热烈可喜的蛙声,我相信父亲会为天籁所动的,他会被他导进田里的淙淙水声所痴迷,在禾苗细微柔美的拔节声里得到极大的乐趣和满足。
几乎夜夜如此,完全可以这样说,对土地的倾心,父亲是到了陶醉的程度。而恪守农民的本分和沉潜于心的那份发家的愿望,像年复一年从地里长出的青苗,成了他人生的执著追求了,但遗憾的是,父亲始终没有发起来。
如今,父亲到了古稀之年,静心怡神,他深居简出,心境淡泊平静,仿佛是总掀不起波澜的深潭。然而我想,父亲的心灵深处,是不会平静的。
今年春节,我接他到我城里的家来欢聚,他执意要步行,我小心翼翼陪他。见他歪歪斜斜撑拄着木棍艰难行走的身影,我心中便溢出一股股酸楚。父亲这辈子活得真累,但他不卑不亢,他做了他该做的事情。
父亲的草帽
太阳又一次把季节举上一个高度。
父亲,手把禾锄,耕锄午日骄阳。
阳光如鹰之羽,俯冲着透过父亲的草帽,挂满沧桑的脸颊,还有汗水。
一丝细风掠过,父亲的草帽,以伞的形状飘落,覆盖秧苗。
我的心头,此时,一股暖意流过。
母亲的针线
母亲已经很老了。每一根白发都能拴住一个故事。
我时常听到雨季漫过母亲的额际,亲切地笼罩我的躯体。我感觉温馨而凄楚。
母亲已经很老了。
面对这样的悲怆,我接过母亲手中的线,认真地穿过她手中的针,听她颤抖的剪刀裁一条密密麻麻的小路。
母亲已经很老了。
在这想母亲的季节,抚着母亲补下的补丁,每一个线结都印着母亲一个湿湿的吻。
母亲
母亲姓张,她有一个十分美丽的名字。
母亲在她25岁那年生下了我。她絮絮叨叨地告诉我的时候,我已经10岁了,那时我正坐在黄昏的灯下,写着课本上的生字。恰好,我读到“母亲”两个字,我就抬头看了她一眼,她坐在我的对面,脸上的皮肤粗糙,手很大,很硬,拿着细小的针,缝着我的寒衣。窗外,那个冬天第一场雪正迅速淹没着这个靠近巴河的小村,几乎就听不见河水的流淌了。
我继续看那两个生字,我觉得自己理解了这两个字。第二天我对老师说,这两个字是一个人……
母亲是个极外向的人,喜怒哀乐形露于色,干活更是个好手。她干什么事都是极快的,收麦子,打谷子,缝衣服,几乎没哪样拿不下来。邻里大妈常有些话:看人家狗儿妈干活多麻利!可只有我知道母亲是个粗心的人,她干活快但不精细,我每年的衣服不是短就是宽,总不合身。我埋怨她,她就说我惹她烦。我就以不穿而抗议,她才又默默拿上衣服去修改,每次看着她疲惫的神色,我总是有些不忍。
母亲后来还爱上了看书,小学一年级水平的她,捧着我读的书,看得入迷入神,有时遇到不认识的字,还问我。有时候念出声来,蚊子嗡似的,让人敬而远之。有次,她偶尔看到我发表在一张报纸上的几首小诗,高兴得不行,一天看几遍,脸上是美丽而幸福的笑。
母亲还极易受到伤害。记得我参加工作离家后几个月没写信,她让小妹发来电报,还在小妹的帮助下,写了封文理不通的信,全文让我记牢的只有五个字:你忘了我们。我心里抖得十分厉害,当时就哭了,我知道母亲是多么的爱我呀!
那天,我在信中写道:妈妈,你的儿子永远属于你。
妈第六天寄来一张她50岁时的照片。她安详地坐在椅子上,背景是金黄的稻田。
美丽的稻谷像海浪一样在我心里的田野上,静静起伏……
好想与父母过生日
因为要调动户口,父母寄来了我在家乡的户口复印件,这才得知二老的生辰。
从小到大,每次我过生日,母亲都忘不了给我煮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盖上两个荷包蛋。懂事后,也曾想到过要给父母过生日,母亲总推辞说他们的生日是按阴历算的,每年都要查日历,太麻烦,再说他们也不兴过什么生日,年纪大了,过一年少一年,实在没什么好庆祝的。此事总是不了了之。
离开父母出外谋生多年之后,如今也成为人父,忽然感觉自己实在亏欠了父母许多。从来视父母的关怀与爱为当然,从未真正想过怎样回报这一份无私的爱。懵懂之时自不必说,成长之后有许多的烦恼。在事业、爱情和父母的恩情之间,父母永远排在最后。
为了所谓的理想抱负离乡背井,与父母天涯相隔。时空的距离让许多借口听上去颇在理,比如工作忙,比如要谈恋爱,要结婚,要生儿育女,要养家糊口,等等等等。有谁还会记得父母的生日,又有谁会想到一年一年错过向父母问安的机会,终有一天机会将不再。与其在忏悔录上洋洋洒洒,不如平日多挤出些时间给老人,一个问候电话、一封家书、节假日一份小礼物、一张贺卡,不需要太多奢华,只需用最简单直接的方式告诉你的双亲:你爱他们,无论世界怎么变,你对他们的爱永远不变。
想起父亲69岁生日将近,我不知用什么方式表示祝贺。考虑了一整天,最后还是打了个电话回家。照例又是母亲接电话,问她有没有给爸过生日。她如梦初醒,说忘了忘了。这两天忙你调户口的事,早忘一边去了。我说明天您替爸煮碗长寿面吧,希望明年他的70大寿我能回去咱们一起过。虽然未送父亲任何礼物,也未与他直接通话,但我记得他生日这件事本身一定会让他开心好一阵子。
我们的父母多么容易满足,我们有什么理由不予他们多一点快乐呢?
又到栀子花开时
这几日,我的心绪烦乱极了。看着越来越沉默,越来越消瘦的母亲,我的心,痛如刀绞。
父亲去世已有半年多了,和父亲相伴近50年的母亲从此再没露过一丝笑容。我爱父亲,也深知父母在这风风雨雨的几十年中相濡以沫、恩恩爱爱。因此在父亲去世后的这些日子里,我总是小心地绕过父亲的话题,深恐自己哪一个不经意的字会碰破母亲心灵的伤口,希望时间能慢慢减轻她无言的痛苦。然而,母亲与我交谈也越来越少了,我每天下班回到家,总看到她独自呆在卧室里,默默地缅怀过去。“这样下去,她挺不了多久的!”母亲的老姐妹们常常焦急地提醒我。
谁来助我,助我替母亲挣脱她无尽的痛苦?我心烦意乱地在大街上独行,不觉中走入了城里的花市。
这是一片花的海洋!小城的5月是花的季节:文雅的黄桷兰,温馨的康乃馨,娇艳的红玫瑰,俏皮的满天星,圣洁的马蹄莲……我的心在这香浪袭人的花海中变得轻松起来,就在这时,面前这篮含苞欲放的栀子花留住了我的脚步,我的心剧烈跳动起来,一道激动而兴奋的闪电划过了心空。我买下了整篮栀子花,急切地向家里赶去。
推门而入,家的冷清迎面扑来。父亲在时,总会在我进门时,欢喜地相迎,那清瘦的脸上绽放出满心关切。母亲多是在厨房里忙着,或正在摆放碗筷,眼里满是恬淡和满足。如今,家的温馨也随父亲的离去而消失,充盈家中的是伤感和死寂。母亲必须走出父亲去世的阴影,我一遍一遍在心里重复着这样的念头。我将买来的那篮栀子花轻轻地取出,小心地清洗好,然后找来剪刀,细心地剪去多余的枝叶。母亲一生最爱栀子花。在我的记忆里,每到栀子飘香的五六月,父亲总是能够不断地捧着栀子入门,母亲每每喜悦地接过,然后清洗剪叶,分插到家里的角角落落。待花枯萎变色,母亲将枯花收集起来放在他们的床头柜里。看到我一脸疑惑的样子,母亲总会含笑解释:“栀子花谢了,但香魂仍在呀!”仔细一闻,一股幽香就从放残花的柜里飘然而出。从此,每到有栀子花的日子,母亲的容颜总是被幸福的光彩所充盈。长大后我才知道,父母的相识是在五月,父亲因不间断地送栀子给母亲而获得了母亲的芳心。
我找出家中所有的花瓶,然后如母亲过去那样,在饭厅的餐桌上,在客厅的茶几上,在母亲卧室的床柜上,在阳台上,在窗台上以及家里的边边角角都一一放好插有栀子的花瓶,我企盼这洁白的栀子,能唤回母亲快乐的记忆,能使母亲步出伤痛的心境。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终于等到母亲从菜市场里买菜回来,终于听到了母亲沉重的开门声,我紧张而急切地迎母亲而去。母亲如往日那般默默地迈入家门,一脸的憔悴,然后轻轻地走向沙发,坐下。母亲的眼神落在了面前茶几上的栀子花上。隐约间,我感到一道亮光在母亲多日无神的眼里闪过。我静静地等着,等着母亲能对我说点什么。可是母亲只是长久地望着眼前这束散发着浓香的白花,无声无息。我的心绝望地挣扎起来:难道一向坚韧的母亲就这样永远地消沉下去了吗?
“又到栀子花开时的季节了,”母亲抬起头,轻轻地望着我说,“如果你爸爸还在,他又该天天带栀子花回家了。”霎时,一股热热的泪潮湿了我的双眼。半年多了,这是母亲第一次对我提起父亲,而且她的神情是那样安详那样温柔,仿佛父亲正伴在我们身旁。
我含泪点头,将置于茶几上花瓶中的栀子集在一起,捧在手里,热切地对母亲说:“妈,爸爸是离开了我们,可他一定高兴儿子能替他买花送给您,就像他在的时候一样,让我们家年年有栀子。”
母亲的手拥住了花也握紧了我的手,一股热流缓缓地随着母亲的指尖暖暖地朝我涌来,我的眼前一片模糊。我哽咽地对母亲说:“无论何时,爸爸都要您快乐的。如果他知道您现在的情形,他一定会和我一样很着急很心痛。我们怀念他,不能只沉溺于悲痛之中,对吧?”
母亲凄然点头,一溜细细长长的泪顺着她那清瘦的脸颊轻轻滑落,滴在那束生机盎然的栀子花上。在冉冉飘升的栀子花香中,母亲终于带泪笑了起来。
二弟
弟兄五个,我排行老大,自然与二弟生活在一起的时间长些,感情相通的东西似乎也更多些。
那是靠挣工分活命的大集体时代,父母亲日夜拼命地在生产队挣工分。家里兄弟就由我来挑头了,刚盖起的明三暗六的土砖瓦房白天空荡荡的,晚上我和二弟睡在东里间,一年四季,盖的都是母亲织的蓝色里子的粗布被子,到我当兵走时,那被子被父亲称作油布。我在家时写的日记、笔记和那些不像样子的自诩为小说、散文、诗歌的东西,二弟是第一个读者。我们一起到田里劳动,一起到镇上赶集,一起下水库抓鱼,一起捉知了,一起疯跑十多里地去看电影。我们兄弟几个自小从不打架骂人,我和二弟更是从未红过脸,有事总能商量,达成默契。二弟的长相不像我这样粗眉阔脸,小时候他脸蛋胖乎乎的,黑里透红。眼睛大而明亮。嘴不大,嘴唇圆圆的、薄薄的。奶奶总说,这二毛像个姑娘。
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像刚长满羽毛待飞的鸟儿,对自己的前程想得最多,一会儿想干这个,一会儿想干那个。高中毕业那年,还没有恢复高考制度,击碎了我自幼想上大学的梦;还想当一名工人,或广播站的播音员,但对于一个农村的孩子,实在是可望而不可即。第二年春天,我报名参了军,离别了家乡,离别了父母,也离别了我的二弟。
到了部队,经常收到家信,都是二弟写的,我离家后,他自然成了家中的新闻发言人。特别有趣的是,他给我写的信是以报纸的形式出现的。一张十六开的纸,对折起来,每期两版,名曰家乡新闻。上边从公社、村里发生的事情,到左邻右舍婚丧嫁娶,以及家里添置了什么家具,都一一进行报道,且图文并茂。报纸的末尾还有本报地址:家的新房东里间。那时我第一次远离家门,又正值新兵生活阶段,颇感紧张,经常被思亲恋家的情绪所困扰。这家乡新闻小报的确为我解了不少思念之苦,使我时时觉得仍然生活在温暖的家庭之中。我们连队从干部到战士,都知道我有一份特殊的报纸,一有我的家信,他们都想一睹为快。考虑到二弟正上高中,我写信给他,嘱他要集中精力搞好学业,不要为给我写信花费太多的时间。但这样的信件,一直沿袭到他考上省城的大学离开家。
后来几多年里,我在部队的成长,一直是二弟关注的一个焦点。我当报道员那会儿,每逢在省报、军报上用了稿子,都要收到二弟的读后感;我提升为干部当了排长,二弟颇感自豪,说,我有了一位解放军军官的哥哥了!我到了谈恋爱的年龄,二弟来信提醒我,此事须处理好,莫牵涉太多的精力;我到云南前线参战,二弟既感到光荣,又为我的安全牵挂。
二弟高中毕业那年,已经恢复高考了,但由于他偏重文科,理科成绩偏低而落榜了,又接着复读,准备第二年再考。这一年,他是背水一战。学习很用功,父亲来信告诉我二弟经常挑灯夜战,由于家庭生活条件差,又没有电灯,我真担心他累坏了身体。那年的六月,团里让我到省城出差,我向领导请了假,顺便回家看看。这是我当兵后第一次回家,一出车站口,就见二弟来接我了。二弟个子长高了,脖子显得很长。脸不像小时候那样胖乎乎的,明显地瘦了黑了,上面有许多因营养跟不上而长出的白癣。见了我,他的眼睛里闪着惊喜的泪花。
到家吃过饭,我即到新房的东里间去看看,这是我当兵前住过的地方。只见二弟收拾得很利索,我藏的那些图书,都被他编了号,整整齐齐地放在一个旧木箱里,我的那些日记本、笔记本也都保存得好好的。桌子上是他学习的课本、作业本,一盏煤油灯陪伴着他度过了多少个不眠之夜啊!
我回部队不久,便收到了二弟来信,他欣喜地告诉我,已被新成立的警官学院录取了!我看后真比自己考上大学还高兴。那一夜,我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想着远方的二弟,正在田间劳作的二弟,接到录取通知书,实现了上大学的夙愿,该是多么兴奋啊!从此我们弟兄中终于有了一位大学生。
时光过得真快,二十六年前那个黑黑的还带有几分腼腆的臭小子,我的二弟,大学毕业分配到县公安局,后调到市公安局工作,如今成为市公安局的副处级干部了。现在,我们都迈过了不惑之年,经历了许多的风风雨雨,都有了颇多的人生感悟,偶尔相聚,对国事、家事,社会、官场,那看法都是相同的。多想回到儿时那纯真、幼稚的岁月,永远拥有人世间最可贵的那份真情!
去年,我的工作岗位发生了变动,离开了多年工作的权力机关,到一个被人认为不甚重要的部门工作。二弟怕我有想法,很快给我来信开导说,哥,您这几年位虽不高但权重,可能对权力的体会很深,不要留恋它,过一过普通人的生活也是很舒服的。我们并不是离了权力什么都不会的人,读点书,写点东西,不是挺好吗?一位作家在评论另一位作家时说过一句话,我最向往这样的境界:只问耕耘,不问收获,清湛似水,不动如山,什么疾风骤雨,嬉笑怒骂,桂冠荣名,一概处之泰然。这应是我们兄弟所向往的。
今生有幸,有这么一位知己的二弟,相濡以沫,情同手足的情谊,将永远珍藏在我的心底。
父亲难做
小时候淘气,没少挨父亲的打骂,看到父亲威风凛凛的样子,心里煞是羡慕。总盼望自己快快长大,将来也弄个父亲干干。
说来好笑,那么多的愿望都没有实现,唯独想当父亲的愿望轻而易举地变成了现实。然而,待到自己真的做了父亲,才知道父亲也不是好差事,难怪谁想做就可以做。
我做父亲的历史并不长,可一开始就领受到了做父亲的难处。小家伙来到人世后,像有意与我们作对,三天两头一病,为此,我们不知跑了多少路,受了多少罪,有时半夜还要抱他看医生。半岁以后,他渐通人性,长得也有几分讨人喜爱。十天半月不回家,想抱一抱,亲一亲,他却硬是不让你如愿以偿。
那年不知怎的,一首《世上只有妈妈好》的台湾童谣,竟使人人能哼,个个会唱,直唱得一些做父亲的耳热心跳。一次,他坐在我膝盖上唱这首歌,我问,儿子,爸爸不好吗?不好!他竟连想都没想。我问为什么,他抬起头,仰着脸说,爸爸不带东西给我吃。
打这以后,我不管手头多紧,总忘不了买点水果或饼干什么的带给他。开始,傻小子吃着我带的东西,嘴可甜哩,那首童谣也不知不觉变成了世上只有爸爸好。然而好景不长。一次,他正吃着我带的东西,我问,儿子,爸爸好不好?俗话说,得人家的手软,吃人家的嘴软,我很有信心地等着他的回答。不好!对儿子的这一变化,我百思不得其解,只好硬着头皮向他讨教,儿子,爸爸每次回来都带东西给你吃,还不好吗?儿子说,你怎么不带电子游戏机给我?
我恍然大悟,原来这小子的欲望又升级了。电子游戏机少说也要百儿八十的,我一个月那么几个钱,怎能满足得了他呢?再说,即使我今天咬着牙给他买一台电子游戏机,谁知他明天还要什么?
看看一天天长大的儿子,我感到肩头的担子愈来愈重,心里的压力越来越沉……
爸爸是个好孩子
曾经一段时间,我忽然觉得百无聊赖,心境很糟,便寻酒为友,举杯浇愁,常常一喝就醉,一醉就睡。于是乎,喝酒、睡觉,成了我生活的主要内容。
“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妻忍不住,劝我。我哈哈一笑:“这样不是很好吗?”并端起一杯酒来,“伙计,为了感谢你嫁给我做老婆,我敬你一杯。”妻一扬手,把酒杯摔个粉碎,搂着孩子,一边抹泪去了。
家,沉沉闷闷的家啊……
这天,我又喝多了。妻一见,脸上顿时就结了霜,气呼呼地把房门一关,懒得理我。我让肚子里的猫儿尿搅得难受,在沙发上辗转反侧,似醒非醒的。一扭头,瞥见涛儿,我的孩子,直直地站在床边,脸上是一层圣婴般的天真的光泽,手里端着一杯浓浓的茶水。见我看他,忙说:“爸爸,喝水。”我怔怔地端详着涛儿,心里是说不上来的滋味,竟忘了去接他手里的茶杯。
“我爱您,爸爸。”涛儿轻轻地说。
这声音如春雷,在我的耳边鸣响,我的头像吹过一阵凉风,一下子清醒了许多。涛儿,好孩子,爸爸这般模样,还值得你爱吗?爱,那曾经在爸爸内心燃烧过的圣火,如今都要熄灭了。
“孩子,爸爸不好。”我说这话时,心里酸酸的。
“不,爸爸好。”涛儿说,一脸的执拗。
“爸爸不好。”我不想欺骗一颗才5岁的童心。
“您骗我。妈妈说的:涛儿是个好孩子,爸爸也是个好孩子。好孩子就是好,您别想骗我。”涛儿振振有辞,两颗大眼睛像黑宝石般一眨一眨的。
“爸爸是个好孩子?”我默默地重复着涛儿的话,重复着妻的话,扪心自问,我是个好孩子吗?不,我有愧于妻,有愧于儿,有愧于生命和青春的重托,我一点也不好。可是,妻仍爱着我,在涛儿的心目中,我仍是他的好爸爸,爸爸仍是个好孩子。这份珍贵的爱,我消受得起吗?
“爸爸,您哭啦?”涛儿把茶杯递到我的嘴边。
我坐起来,任泪无声地流,双手接过那溢香的茶水,一饮而尽。我说:“涛儿啊,你说得对,爸爸是个好孩子。我答应你,爸爸一定会做个好孩子的。”
球迷儿子
足球,如今可是最火的体育项目,全国的球迷多得无法计数,我的儿子就是其中之一。
其实,儿子看球的时间并不长,才几年功夫,可足球已成了他生活中最重要的兴奋点。按他的话说,周一周二的足球报纸,周三周四电视台的足球节目,周五周六电台里开通的球迷热线节目,天天都是球迷的节日。要是周日的联赛中他支持的球队赢了比赛,那可真是遇上狂欢节了。
儿子爱看球,我们做父母的就得陪着看,这时儿子就成了义务解说员。每次镜头里出现一名球员,他马上能说出名字,并且告诉我们他的身高、体重、年龄,有时还能说上一段关于这个队员的趣事,连替补队员也不例外。当我们表示惊叹时,他就得意地说,中超、中甲所有球队的队员的名字他都记着呢。
虽然国内的联赛比得热火朝天,可是国家队的成绩却总是不尽如人意。记不清什么时候,国家队兵败吉隆坡的几天里,儿子显得很生气,常常对我们慷慨陈词,大谈中国足球振兴之道。但他说的几乎全是足球报纸上的话,当我问他自己的看法时,他却说得支支吾吾。于是我说,看足球不能看热闹,你不是总自称真球迷吗,就该看门道,不能别人说什么你就跟着说什么。他听后颇不以为然,还与我大大争论了一番。后来,国家队再次折戟世界杯,这一回儿子看球时显得很平静,一边看一边想,颇有些成熟球迷的味道。以后的几天里,他没像以往那种热衷于评论国家队的是是非非,而是像是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一样。我问他有什么看法时,他想了会儿说:“其实他们也不容易,他们训练得够苦了。这次谁都看得出来他们尽力了。”这回轮到我不以为然,我说,竞技体育要的就是有竞争,有输有赢。一个球队艰苦训练不就是为了赢球,可是输了,就不能因为他们努力了就找什么理由。这就叫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嘛。
儿子喜欢看足球,足球也给他带来了一些新的变化。原来内向的儿子,现在变开朗了,爱说爱笑,以前他最怕的就是体育运动,可现在连走路都蹦蹦跳跳的。有时候吃过晚饭,他还下楼去,和几个小男孩一起踢球。
儿子正在上高中,将来面临考大学的问题,我们希望他学理科,这样将来就业面更广一些,而且他的理科成绩都不错。可是有一天,他向我们宣布,他要学文科。问他为什么,他说他要当记者。我们又问他是不是想当足球记者,他说不,他想当一个全面的记者,想过一种有挑战的生活。我们最后问他这是否与看足球有关,他笑着说,有一些吧。
现在他变勇敢了就是看足球看的。
心中的古井
我从来没有见到过那口井。井离我很遥远,也很陌生。然而,我知道那口井的确切位置,它就深藏在奶奶的心中。
傍晚时分,夕阳落照,炊烟袅袅,房屋、绿树、田野都被笼罩在轻烟暮霭之中,偶尔从井台旁传来几声桶担撞击的声响和晚归老牛的叫声,使小村平添了几许诗情画意。
很多很多年以前,奶奶就出生在这样一个古朴淡远又充满田园风光的小村里。作为晚辈,我想像不出奶奶第一声啼哭的声音,也想像不出奶奶的降临给全家带来的是喜悦抑或失望。但奶奶说,她从小就很懂事,7岁便开始在井台边淘米、洗菜、洗衣服,帮助大人操持家务,赢得了父母的喜爱和欢心。
我记事的时候,奶奶已年近花甲,头发花白,脸上爬满深深的皱纹。可每当晚上做完各种活儿,奶奶仍不肯休息,坐下来继续纺线,细细的棉线柔弱如水,从她粗糙又灵巧的手指间流泻出来,音乐一般纯洁,山歌一样美丽。墙角的小圆桌上亮着一盏煤油灯,火光如豆,在风中闪闪烁烁地跳,奶奶臃肿的身影便在后面的土墙上摇来晃去。
我喜欢端一张小板凳坐在奶奶身边,听她说前朝后代的故事,而奶奶最津津乐道的则是她少女时代的故事,故事里还常常出现一口美丽的井。井台有几块光滑的青石板砌成,井水清澈明净,恰似一面圆镜,可以照见人影。井旁长有两棵高大的洋槐树,每年春天,都会开出如粉团似的槐花,井台周围于是荡漾着浓郁的甜丝丝的气息。在未出嫁的时日,奶奶的整个生活几乎都泡在了这门前的水井里。她一次次将纤细的小手冻成绯红的嫩姜,一次次用她那消瘦的肩臂闪悠悠地把水挑进村巷深处,一次次偷偷地把石栏缝里那红红的花插到乌黑油亮的发辨上,一次次在井台旁和村里的小姐妹们泼水戏闹……
奶奶每次讲述的时候,言语之间总夹带着一种常常的眷恋和浓浓的乡情,仿佛又回到了童年,回到了古井边,满是皱纹的脸上呈现出了星空般的灿烂。然而年少不懂事的我,对奶奶一遍遍重复的叙述感到困倦和厌烦,吵着要求换一个别的故事,或者未等奶奶讲完,就溜进房间睡觉。现在想来,当时奶奶一定很失望,也很伤心。
奶奶活到84岁,去世的时候,我不在家。听父亲说,那天傍晚,奶奶正在剥豆荚,剥着剥着身子就倾斜了,到半夜,就安安详详地离去了。弥留之际,奶奶曾轻轻地说要喝水。父亲泡了一杯平时她爱喝的浓茶,奶奶摇摇头,又倒了一杯开水,奶奶仍摇摇头。奶奶没有喝上最后一口水就匆匆地走了。听了父亲的叙述,我禁不住泪如雨下。台湾有位诗人曾写过一首叫《乡愁》的诗:“故园那口井/竟住到我的心中来了/于是我夜夜梦见/自己惶急地搬运石头/却总无法将它填满。”
奶奶19岁离开故乡,后来因路途遥远和国难逃荒失去了亲人,就一直再没有回去过。漫漫60多年的岁月里,奶奶也曾有过无数次类似搬运石头想填平那口井的梦幻,可直到临终,她心中荡漾不尽汩汩流注的依旧是家乡那一泓明净澄澈的清水。因此我想,奶奶最后渴望喝到的肯定是井水,是她少女时代千百次品尝过的那清澈甘甜的井水啊!
奶奶生前或许没有想到,在她离去以后,便有一股井水像涓涓溪流般开始在她孙子的生命里潺潺流淌。从奶奶身上,我承继了这份对那口我从未曾见过的古井的爱,时间越久远,这一份爱也就越深,而井边那两棵洋槐树的绿叶,那如粉似雪的花朵,也开始一次次在我梦中升起和灿烂。
回家的感觉
每一个正常的人都需要家,每一个正常的家都是温暖的。
春节是人们特别想家的时候,无论你在何方,只要能够,你都会奔向它。哪怕它在天涯海角,在深山老林;哪怕它远隔千山万水,路途多么坎坷;哪怕它多么简陋,多么贫困,你都会奔向它。因为它是生你养你的地方;因为它有你的父母,有你的兄弟姐妹,有你的妻子儿女,它洋溢着浓浓的暖心暖肺的亲情。你的欢乐在这里能得到由衷的分享,你的忧伤在这里能得到真诚的抚慰,你的疲惫身心在这里能得到充分的养息。它是你温暖的港湾,是你走向社会、开创事业的出发地。它无可替代,弥足珍贵。
回家是为了团聚,团聚是为了享受亲情。在合家吃团年饭的时候,在饭后围火守岁的时候,亲人们那热烈的目光,那甜美的笑容,那爽朗的笑声,那发自内心无拘无束的谈吐,都会令你深深感受到那浓得化不开的亲情。尤其是与年迈的父母促膝谈心的时候,老人家关注的目光,那慈祥的面容,那亲切的话语,更令你感到舒心。妻洋溢在脸上的爱意,儿女甜甜的呼唤,也会令你怦然心动。回家的感觉真好,亲情是无价的。
有了温暖的家,才有化不开的亲情。愿天下人都珍惜家呵护家,让亲情在温暖的家中永存。
过年
过年是过一种心情。心情好,年就会过得好。心情不好,年就会过得勉强,因为“几家欢乐几家愁”,对比强烈,这年却又不能不过,所以这时人的心态更容易失去平衡。
过年时,总想起童年的事情。
一进腊月,母亲便开始忙起来。做新衣,拆洗被褥,包饺子,打扫灰尘,粉刷墙壁……每当见到母亲拖着纤弱的身躯累得精疲力竭的时候,我和弟弟就想帮她做点什么。可总是事与愿违,不是打碎了碗,就是弄翻了盆。如果平时发生了这种事,母亲定会大发雷霆,但这时母亲总是说:“没什么,以后小心就是了。”我长大后才明白,母亲之所以在过年时与平日判若两人,是因为她不想破坏因要过年而产生的好心情。
我刚懂事时,问母亲为什么要过年,母亲说:“年,是人们的盼头。”盼头,希望也。劳作一年,盼着停停脚,小憩片刻,庆贺一番,并看一看来年要走的路。母亲不是哲人,却把过年的含义概括得既朴素又富有哲理。
毕竟过年喜庆的气氛能够使人受到感染。尤其是看到儿子兴奋的小脸,我会不由自主地随着他的兴奋而兴奋。每当刚刚入冬,儿子便问我是不是快过年了。不管是不是真的快过年了,我一律回答“快了”,为的是看他高兴的脸。他果然很高兴,然后问我还有几天,接着扳着小手指头一天一天地计算。那种迫切的心情跟我小时候一模一样。
于是,自己免不了糊涂起来:小孩子为什么都盼着过年呢?这本来是个很简单的问题,可一旦深究起来却没有人能够准确地回答。过年好玩?平日里不也一样好玩?为了穿新衣服?如果是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这或许有些道理,而现在的孩子哪个平常不是穿戴得流光溢彩?想来想去,可能是为了那份放松和尽兴吧。成年人也同样,一年四季忙忙碌碌,唯独过年这几天可以理直气壮放松一下疲惫的身心。而成年人的放松和尽兴,又使孩子们可以理所当然地肆无忌惮。
难得过年,愿所有的人过年时都有一个好心情。
路长情更长
公路通到家门口,出门办事方便多了。在城里工作的哥哥妹妹,回一趟乡下老家,不必再犯愁;走的时候,也不再要我骑自行车送他们了。可我心里却空落落的,不是个滋味儿。
想当年,哥哥去参军,我用自行车送他到乡里报到。一路上,一会儿哥带我,一会儿我带哥,哥俩亲亲热热,难舍难分。
现在呢,哥回家要么坐客车,要么雇“专车”送接,来去匆匆。我虽是省事不少,却常为没有了当年那种亲亲热热、难舍难分的送别过程,而有些失落。
接送妹妹的情景更是难以忘怀。在城里求学的小妹回家,我必去十几里外的小镇车站上接。那次去接小妹,到了镇上才听说,由于修路,客车只能通到前一小站。我又骑车往前一小站赶。天黑了下来,我的自行车撞到了停在路旁的一辆手扶拖拉机上,好在人没伤着……当我大汗淋漓地赶到那个小站看到小妹时,我激动地笑了,小妹却感动地哭了。她说她就知道我一定要去接她,以至她的同学一再拉她去家里住下,她都说再等等,再等等……
而小妹每次从家里走的时候,我也总是要起个大早去送的。天没亮,我们就动身了。我和小妹一会儿海阔天空地聊,一会儿又都默不作声,谁也不忍心去打破那平平常常而又珍贵无比的默契。
十几里的路就那么不知不觉地走过去了,小镇车站到了。我倚着自行车,望着妹妹在朝霞中隔着车窗向我挥手……那种依恋的甜蜜久久地留在我的记忆中。可如今,公路通到了家门口,车来了,匆匆忙忙拎起包,就像城里人赶着去上班一样,跑出门,挤上车,连手也来不及挥一下就走了。
我在门口望着远去的车影,怔怔地站一会儿。回转身来,眼睛和心里就常湿漉漉地难受。
门
父亲从乡下来信,说是要翻修房子。我知道,这是父亲多年的夙愿,但令我惊诧的是父亲的用词,诸如:“华屋栋宇、飞檐流壁”等等,似乎要搞得很豪华。一贯执拗的父亲竟征求我的意见,特别提到大门该怎样建,朝什么方向,造什么样式的。对于此,我于喜悦之中却有一丝怅惘。
我琢磨着,父亲一定在爷爷坟前祭祀了一番。
那一年,爷爷在为我父亲娶回我母亲的时候,就染病归西了。事情全在房子的大门上。娶新媳妇要更换门庭。而定亲、彩礼、请客的酒席就已压得爷爷喘不过气来,房屋周围并不很茁壮的树木已变成了印有“喜”字的家具,爷爷你到哪里去寻找那能造一气派大门的木材呢?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爷爷离家出走,在大崎山里找到一桩活计——伐木。一个月后,爷爷讨得一根大圆木,那时离父亲的佳期已近,他老人家硬是撑着疲惫的身子背着沉沉的树木走了一天一夜,大门是做上了,且涂了朱漆。可爷爷从此积劳成疾,一卧不起。
后来,当我稍稍懂事,心里一直在想一个问题:爷爷的棺木是用什么打成的呢?一天问父亲,父亲沉默了许久,终于没有回答。在我离开家乡的前一年,家境已开始好转,父亲买了上好的杉木,打成一方厚实的棺木,掘开爷爷的坟茔,捡出残骸,重新葬了爷爷。
我离家读书并参加工作不出几年,想不到父亲把家底搞得更厚实了,日子过得更红火了。这不,父亲翻修房子的豪气已证实了这一点。
该怎样给父亲回信呢?
这些年,我走南闯北,各种情韵的风格的房屋见过不少:少数民族的竹楼、京城的四合院、海边的别墅、特区的西式小洋楼……而作为我那憨实了一辈子的父亲该选择其中的哪一种呢?还有大门。
一直住着土坯房的农家,哪怕残垣断壁,舍茅乱飞,其大门总是厚实的。门的规格并不很大,但开关起来,吱吱呀呀的声音犹如一支古老的歌。我的父老乡亲们似乎习惯了这凝滞的吟唱,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当历史这副沉重大门缓缓启开的时候,阳光也慷慨地照到了乡村,这也许是父老乡亲们难以预料的。那一扇扇厚实的门板,也终于能在晚上敞开,因为一根电线就能使房舍亮如白昼,电视机已堂而皇之地将外面的世界在这里重现。一天又一天,父老乡亲们不太满足起来,他们想住上高雅的房屋,但他们很茫然无措。一个个体户一口气做了五间两层的楼房,但他家只有四口人。他又一口气买了四套现代化家具,空阔的房间只是在无声无息地收获着灰尘。然而,此时我无意指责刚刚熬过苦难的父老乡亲们。
父亲,我该怎样对您说呢?您该修的房子还是修吧,那是您多年的梦。我只告诉您,在您和乡亲们竞相修建华屋美室的时候,是否看见村里的小学破旧的教室及孩子们期望的目光?
思念
夜正以缓慢的脚步向深沉走去。
站在自家的阳台上,茫然地看着街道上来来去去的车辆,匆匆忙忙的人流,心已由怅怅然的思念化成一对彩色翅膀,飞出内心的孤独,飞出生活的阴暗……
朦胧间,我觉得天色格外美好。
恍惚中,似有温柔的手轻轻摇晃我的心。
于是,大脑的荧屏上映现出思念的远方,映现出一个思念的面庞。情感所吟着的是熟背如流的几首诗歌;耳畔回响着的是那再清楚不过的声音。蓦地,只觉得自己的嘴真的在动,与那些记忆深处的妙境语言相呼应。我知道,这是灵感相交的纯情缠绵。
纯情的缠绵稍停,执著的思念又飞出孤独,扑向有亲人的温馨远方。和他谈论着全部的一切,时而粗声,时而细语,就这样谈个不停。猛然,楼下一阵汽笛的嗓音打断了我与他心灵的共语。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忧伤,一阵孤独;希望,刹那间便空空如也。分明如那雨后的天空中闪现出的虹。
忧伤后无力的翅膀又投入到我渐至懂事的那片土地。那里,有我幼稚如初的绿色情怀。履痕深深,苦痛深深,终于,赢得抚慰深深。
那片土地是我忧伤的隐秘处,也是结束我心灵游荡的终点。纵使四季不减春色,欣喜的是增添的几许新意。所以我告慰自己:为了人生的庄严,绝不能陷入悲哀的渊薮。
从梦中醒来,又回味梦中情景,一遍遍地过滤着,我总爱这样。
那远我而去的美好时光真就不复拥有了吗?
尽管思念如梦,我还是思念着你;思念着你,我的亲人!
抬眼如盖的苍穹,心顿时豁然:夜向深沉走去,正是为了迎接曙光的来临啊。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